第四十二章

作品:《夫君成为“废人”之后

    第四十二章

    虽然有些诧异但回过神后,苏磬音对齐茂行不打算回来的事,倒也很是理解。

    人在不需要顾忌之后是会把之前承受过的压力与不快都发泄出来的。

    学生毕业之后会撕书社畜辞职前还有大骂上司老板的。这还只是正常的压力而齐茂行受伤之后,在齐侯府经历的这一件件事,比起求学工作来那更是完全不是一个层级。

    更重要的,是他这还不同于寻常的毕业辞职,齐茂行,这是眼看着都已活不得几日了!

    人在知道了自己的生命所剩无几的时候是作出什么疯狂事都不意外的。

    更莫提齐茂行做出的事一点都称不上疯狂,他只不过是借着出城治病的名头不再回来而已。

    如果换一个角度想一想,就是实在被伤的狠了在自个人生的最后一段日子里,索性离开这个伤心地,宁愿死在外头,连自个家里都回了。

    如果这么说起来,那就当真是岂止一个凄惨了得。

    这么一想,苏磬音回过神来便好似齐茂行就打算这么离家不归的打算,压根就算不得什么一般也立即恢复了一副很是平常的面色点头温柔道:“嗯在府里待了这么久也该腻了,不回来也好。”

    齐茂行闻言抬头,顿了一瞬之后,也忍不住弯了嘴角:“我怕消息传出去多添麻烦,才没有提早与你说,还怕你知道要生气,或者劝我回去,果然……”

    果然,他的明面夫人行事,总是不同于寻常庸人。

    并不是所有人,见着人这般一意孤行的与家族一刀两断,都能淡然处之,甚至觉着他合该如此,并无错处的。

    虽然后面这一句话没能说出来,但苏磬音却也只是一笑:“我劝你作甚么?”

    说不好听的,就侯府那些人,连齐茂行这个嫡亲的孙子都选择再不回来了,她一个外嫁进来,还是压根不受宠的孙媳妇,难道还会有多舍不得不成?

    要不是没办法,她早就想收拾包袱出去了!

    齐茂行这一手干的这般突如其来,在这之前连苏磬音都没有告诉过,她的行李都是他故意激将白月石青两个收拾出来的,侯府里旁的人自然更不会知道。

    虽说眼前这几十架马车排的一眼瞧不到头的场景,着实是有些夸张了,但是府里的正经主子们又没有送出来,没亲眼见着,自然就不知道。

    外院门口的下人们虽见着了,但是不明情形,一时间也无人会记起将这异状往回禀报,加上齐茂行这个二少爷的讲究做派众人都是早知道的,还有些见着这许多马车,还在犹犹豫豫的,怀疑二少爷出门是不是就是这么大的气派?

    因着这缘故,这样将抱节居上下举家搬走的大动静,居然当真就这样悄没声响,却又速战速决的办成了。

    直到这么一排车队都浩浩荡荡的出了城门,侯府里都没有一个发觉不对劲,追过来问一嘴的人。

    苏磬音对此多少还有些不敢相信,齐茂行却是早有预料一般,面色透着些冷然。

    瞧着苏磬音在马车里,还有些不安似的不停扭头回望,他只平静开口道:“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咱们走的是西角门,今日齐君行的生辰,凡是有些体面的,都去正门前头待客了,剩下的,都不过混日子罢了,不会多事。”

    苏磬音回过身来,虽然她私心里也觉着齐侯府的下人叫人心烦,但是这样背后议论的事,也的确是不太好说出来,因此便只是赞叹的抿嘴笑笑,说了一句套话:“府里以宽和仁义治家,有些小事难免就疏忽了。”

    这个“宽和仁义”却不是她说的,而是齐侯府里,从主子到下人许多都是这样说,谁若是想要多管教一句,那就是不仁义的刻薄人了。

    齐茂行又是嘲讽的冷笑一声:“根子上就没规矩,管不了罢了,说什么宽和仁义来,不过哄哄外人。”

    横竖路上也是无事,齐茂行顺势,便也与她解释了府里下人的情形。

    齐茂行的祖父,也就是当初的老侯爷急公好义,在陪太祖爷打天下时,一路就收留了不少穷苦的孤寡老弱。

    等到天下已定,锦衣还乡之时,十里八乡便又投来了许多八竿子打不着的“本家亲戚、”“旧日熟识”,虽说大部分有老侯爷搭把手,好好坏坏的都出去了。

    但其中也有不少都实在没法自立,亦或者觉着待在侯府里比去外头更舒服的短见之辈,却是宁愿卖身为奴,索性都留了下来。

    有着这样的情分,原本就是不太管得起的,虽说之后也有再采买进来的官家奴婢,但有这么一群人打下的“根基”,三辈子过来,又是血缘又是干亲,掺在一起,其间的情分派系,当真是一团乱麻一般,没个三五日都理不清楚。

    这么一算起来,可不就是相当于养了一群碰不得的蛀虫一般,

    不妨其中还有这样的渊源,苏磬音倒是有些恍然,只是感叹道:“老侯爷急公好义,自然是好心,哪里会想到,日后还有这样的后患呢。”

    齐茂行眸子也垂了下来:“祖父英雄一世,只是限于出身,从未想过内宅里的事,也不是那般简单的,也难怪外头许多富贵了几百年的世家眼里,提起齐侯府,还只如泥腿子一般。”

    这个苏磬音倒是知道,她许久之前,便听苏老爷子讲过古,祖父的水平,讲起史来,那是又清晰又生动,当初圣太祖起事,跟随最早的,出身都低微些,便如齐老侯爷这般,打开头只是一个打铁的铁匠,但是越往后走,投奔来的臣下们出身便也越来越高。

    民间戏文里说的四公八侯,七十二将,其中,出身最差的,杀猪屠狗之辈也有,可若要说有根基的

    这么说吧,几百年的传承都算是少的,传的最久的,前朝的前朝还在的时候,人家家里便已是数得着的权贵官宦了。

    真正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族,

    这样的人家,看不起贫苦出省的同僚,自然也很是寻常,而当真轮起来,虽说如老侯爷这般的泥腿子,才是陪着太祖爷一路走过来的老臣,但是当真到了开朝治天下的时候,不论地位还是能力,他们却是一日日的落到半道跟上来的同僚后头。

    “祖父祖母当初只叫父亲读书,想来多少也与这事有关,虽是武将得来的天下,天下太平之后,武将终究是不如文臣的。”提起这事来,齐茂行的面上也难免有些落寞。

    苏磬音闻言却只是摇了摇头:“祖父当初便与我说过,居安思危、处平备乱,不论什么时候,武将兵士,才是这天下的底气与屏障。”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罢了,若只是一味眼热旁人的风光,却连自个的根本都忘了,那才是舍本逐末。”

    她并非全然安慰齐茂行,而是当真就是这么想。

    天下太平之后,渐渐叫后辈子弟转到文路上,这话说的没错,可那也得一步步来啊。

    人家世家里在读书上头是什么样的根基底蕴,齐侯府呢?

    公爹齐侯爷就别说了,说白了,一事无成的清谈文人罢了,即便是已经很“上进”的大少爷,一个十七岁的秀才举人,莫说那等延绵几百年的世家了,就算在她苏家,也就是差强人意罢了,都算不到后辈里出挑的那一拨。

    老太太老侯爷这也有些太着急了,要转的道路还一点头绪没有呢,自个的根基都是先撒手撂了个干净,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得了苏磬音这样的回答,齐茂行的眼神也亮了起来:“你也是这么想吗?我也是从小便觉着有些不对,只是却不如苏老爷子说的清楚。”

    “其实天下太平这话说的也不对,境内虽太平,可边疆戎人却是从太祖之时,便已是心腹大患,开朝之时天下初定,要生养休息,不宜在大动干戈,当今陛下又天性仁善,又不愿动武。”

    “戎人近年来愈发嚣张,太子殿下胸怀大志,送我从军就能看得出来,不必太久,边关必有一战!”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若我不是被府里叫回来,待在关外,战场杀敌,实实在在的拼出一身功名来,这才算是不辜负这一身的本事!”

    不论何时,自信的人总是引人注目的。

    齐茂行说起这一番话时,脊背挺直,眸光闪亮,只如一支刚刚出鞘利剑、寒光闪闪,浑身都带着一股一往直前的精神锐气。

    可听着这一番话,苏磬音的目光,却又忍不住的落在他已废的双腿上。

    这一番话说的越是斗志昂扬,未来可期,眼下这双腿残疾、时日无多的现实便越是显得清晰且悲惨。

    苏磬音紧了紧手心,转过目光,尽力调整自个的表情保持正常与平静,不露出诸如可怜惋惜的神态。

    几息功夫之后,她轻轻点头,温柔应和道:“皇天不负有心人,你原本就天赋异禀,又不论寒暑,日日勤勉,一定可以的。”

    听着这话,齐茂行的面色便也越发明亮起来:“你若不走,待我靠自个得的军功得爵开府,府里绝不会有这些麻烦琐粹,想要如何,都凭你自个做主。”

    苏磬音闻言顿了一瞬,只是紧接着,心中想到了她这明面夫君如今的现实,却是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旁的话来。

    她微微笑着,面上满是一派纯粹的期待与欣赏:“那可真是太好了。”

    之前没有细问,但当真走起来,苏磬音才发现他们要去的,太子殿下的皇庄,距离京城的距离并不算近。

    他们用过早膳上午出门,晌午时,就停在半道上就地起灶,烧了些热水,配着吃了些不麻烦的冷食,之后一刻不停的继续上路,当真到达目的地时,便也已是日暮时分。

    时辰实在是不早,加上在马车里整整颠簸了一路,苏磬音下车之后,都没心思多看庄子外头的景致,只是浑身发酸的一路进了大门,只想着早些进屋坐下来。

    前院没来得及细瞧,匆匆几眼,只看见了院外植着阔叶的美人蕉,又摆了各色盆景,西侧还有一方花架,只是不知道是已死了还是种的花不到时候,这个时节还是满架干枯。

    虽因并不常住的缘故,有些疏于打理,但到底是太子殿下的庄子。

    进了主屋后,也能看出当初庄子上人的用心,屋里的装璜家俱都用的上好的梨木清漆,虽都不是新的,但因是上等的木材,加之收拾清扫的干净仔细,却反而因此显得圆润透亮,衬着透着种岁月静好的闲适之感。

    后头跟着的马车都依次在院外停下,丫鬟下人们忙着搬行李下来,清扫收拾,长夏先去翻了几支蜡烛来,一一在屋里四处点上,好看的清楚的些。

    石青先拧着帕子将床榻四处都一一再擦一遍,月白则是先叫人抬了装着铺盖被褥的箱子进来,打算先收拾好床榻,三个贴身丫鬟只忙得团团转。

    直到发现月白石青两个,竟是和齐茂行的丫鬟长夏在一起忙碌着,苏磬音忽的发觉到了什么不对。

    来之前她一直没有留意,直到这会儿在立在这屋里,才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之前忘了的问题

    之前在抱节居里有木槅扇隔着,他们可以一分两半,互不干扰。

    可这庄子上,好像,是只有一间寝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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