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作品:《夫君成为“废人”之后

    第四十三章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苏磬音的眸子都瞬间睁大了许多。

    她举步上前,将这屋子前前后后,都挨着转了一圈。

    这一排的是一间一明两暗的主屋且两边都很是狭窄唯有正中的这一间开阔明亮就是寝室与正厅都连在一处的。

    太子殿下的皇庄再是简朴底蕴也也不会太差。

    一进门,正中端置一长三足麒麟献瑞铜熏炉这会儿正一丝丝的冒着缕缕清香,围着熏炉,正面与左右两侧则是都放着待客用的圈椅与桌案这是厅堂,当然是不能住人的。

    而寝室与正厅之间则是只用了一方顶天立地的紫檀细格博古架隔着,后头靠着东边的就是月白石青两个这会儿正忙着擦拭的雕花拔步床。

    这种拔步大床,原本像是在屋里格外加了一座小木屋似的,上头有屋顶有屋檐四角立柱、雕花围栏脚踏围廊,再加上外头的幔帐一挡当真是自成一方小天地。即便和厅堂只隔了一方博古架倒是也不必担心会暴露什么隐私。

    但是没错整个寝室里,就只有这么一张拔步床,除了床之外,勉强能再睡人的,便是东面的木屏隔断后头,靠着窗下,放了一张木长榻。

    长榻当真就是最简单的硬花黄檀榻,约莫一米来宽,四周都是平平整整,连个围挡都没有,前后都是空落落的,只怕翻个身都能掉下去。

    榻中倒是放了一方梨花小案,两边还有坐垫,案上放了一小方棋盘,一旁还摆了一素色的细颈青釉小圆瓶,斜斜着插着几支广玉兰,一眼瞧去,就极有意境。

    显然,这长榻就是单纯用来手谈品茗的,连躺下小憩都勉强。

    苏磬音停在这长榻前,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成婚这么久,齐茂行待她都是连同处一屋里都恨不得避嫌的,因此她这会儿倒是没有多想。

    只当齐茂行是也与她一样,一时疏忽了这事,这会儿也只是琢磨着,眼下这个情形要怎么办?

    方才进来的路上,她倒是也留意了,太子殿下的庄子,除了主屋,自然还是有别的住处的,左右两间暗房,也都能住人,可按着时下的规矩,隔间,那是住妾室甚至通房姨娘,才临近服侍的地方,她若住过去,总觉有些自降身份。

    再往外走,隔壁也又一处后厢房,两个房间,原也可以,可这会儿已经住了那位苗太医,她再过去,也不大方便。

    再剩下的,她进来的路上就没瞧见了,或许也还有,只是若这一路都没看见,就实在太偏远了些,

    外头都不成,若是只有这一间寝室的话,那她,若不然就睡这个长榻。

    苏磬音后退一步,又前后规划了一下。

    这榻虽然窄了点,好在她身量也不大,眼见着进夏,也不怕冷,叫人搬一搬,靠着墙放着,前头再拿屏风挡一挡,大小倒是还能凑合,就是这么前后都没什么遮挡,更衣洗漱总是不大方便。

    “怎么了?”

    一旁的齐茂行看着她站在窗前发呆,推着轮椅过来,见到她对着长榻,满面深思的神色之后,便也像是明白了她的顾忌。

    他没有多言,只干脆朝着丫鬟长夏开了口:“长夏,一会儿叫奉书将榻上这些东西挪了,收拾干净,我的被褥就铺在这儿。”

    苏磬音闻言便是一愣,也连忙摇了头:“不用不用,这榻太窄了,你身量高些不方便的,倒是我睡正好。”

    身量大小倒是其次,主要她一个四肢健全的健康人,哪里有和一个身有残疾的病号抢床铺的道理?

    那也太过分了些,苏磬音这点公德心还是有的。

    齐茂行却是毫不在意的模样,只是认真道:“我这次出来只带了长夏一个,屋里连个能搭把手的都没有,那拔步床,上下都是费力,你若非我去睡,倒是为难我了。”

    听他这么一说,苏磬音倒也反应过来。

    没错,拔步床前头又是脚踏又是台阶,从到床口,到能真正躺下的床上,步子大的也得走上个三五步,叫齐茂行一个坐着轮椅的人去住,的确是极不方便。

    “倒是这长榻,前面没东西挡着,我用胳膊撑着,自个就能从轮椅挪上去,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齐茂行说着,推着轮椅上前比了比高度,的确是和他的轮椅差不太多。

    “窄些不妨事,我睡觉一向安生,能躺得下就成。”

    听他这么一说,屋里旁的下人们,便也都觉着明白了其中缘故。

    见苏磬音像是还有些犹豫,一旁的丫鬟长夏便也拧着帕子走了过来:“二奶奶放心,二少爷的睡相,那是睡时是什么模样,起来就还是什么模样的,我一会往榻上多铺几层被褥就是了,”

    齐茂行这次出来,只带了一个从外头买进府的,无牵无挂的长夏,桃月蒲月两个小的则是因为是家生子,都在侯府有亲故,索性就都留下了。

    长夏从前虽是李氏按着通房丫鬟的要求挑出来,给齐茂行这个继子送来的,但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眼见着通房姨娘的前程无望,李氏那头又早已放弃了她,加上齐茂行银子又给的足,长夏便也索性放下了这些有的没的,只是安心干起了丫鬟的差事。

    且她除了服侍齐茂行之外,或许是为了日后打算,有余力时,待苏磬音这个二奶奶也明显添了几分殷勤。

    听了这话,苏磬音也觉着的确有道理:“只是还是太窄了,咱们来的仓促没有准备,还是叫奉书去买一张罗汉榻来换下,你也睡的更舒服些。”

    齐茂行微笑应是。

    这般说定了之后,她瞧着屋里收拾的差不离,又看齐茂行叫奉书搬了装着衣物的箱子进来,像是要更衣的模样,想了想,便只说着去看看后头的温汤,转身从后门绕了出去。

    齐茂行睡长榻,床铺的问题倒是解决了,不过他们两个一间屋子里,平日里更衣洗漱还是要留意点。

    还好她晚睡晚起,作息习惯和齐茂行完全不一样,稍微注意一些,倒也完全避得开。

    心里这么杂七杂八的随意想着,苏磬音便一路看到了这庄上的温汤。

    当初主持修建这庄子的工匠显然是位能手巧匠,将泉眼所在之处围成了屋后的庭院,院外错落的栽了许多长青的绿植翠竹,出了屋门,只需绕过一条幽深的石子小径,便是被青翠的篱笆围起来的私人汤池。

    庄子上的人的确是上了心的,正前的门口没有动,但这院后的小路,却是特意砍了几根翠竹,用青石板直穿竹林,铺出了一条平整的小道,方便轮椅通行。

    汤池附近也是一般情形,其实细说起来,这庄子泉眼的位置算不得好,本就过于偏僻了些,迎面还正有一面石壁堵着,便愈发显得狭隘,若开移的不好,就更是难以入目。

    但工匠很是巧思,石壁则并未大动,反而依势就形,就在石下开了孔洞,以青石与汉白玉打磨光滑镶成了汤池,以一石板雕成了兽首的形状挡着,方便进水清扫,汤池是半圆的形状,并不算大,只容得两人一同浸入,却舒适的很,池上也只高高的斜盖了多半的竹檐,乍一看去倒像是从石壁里延出来一半的竹亭,里头还别有洞天似的。

    汤池前,则设了竹制屏案,垂着素色帷帐,帐上又隐隐约约的绘了美人图,印着四周的盆景,在朦胧的水汽里也是别有一番别致的趣味。

    唯一显得不太协调的,就是角落处,放了一张很是宽敞的竹榻,一旁放了一方小案,摆了药箱与用来针灸的针囊,连用来熬药的砂锅都放了两个。

    显然,这是用来给齐茂行解毒治疗的。

    苏磬音带了两个丫鬟转了一圈,伸手在汤池里试了试温度,或许是因为流过过石壁的缘故,并不算太热,温的很是适宜。

    白月石青瞧着,便都忍不住的高兴道:“小姐,有这个温汤在,你就是日日洗头都不妨事了!”

    这地界里的寻常人想要沐浴洗头,并不是一件简单事,烧水劈柴,再一趟趟的兑好送来,洗完了还要一点点擦干烘干,免得万一受风受凉,那是一个不小心就要大病一场,严重起来甚至能丢了性命去的。

    因此在不能洗澡的时候,都是用极其细密的篦子一点点篦头清洁,时不时的,还会抹一点香喷喷的头油,一来方便梳理,而来也不会有什么异味。

    只不过苏磬音实在是受不了十天半月的顶着油头,偶尔出门时抹了桂花油梳理,回来之后都一定要烧水洗干净,也亏得苏家并不缺这点柴火人力,倒还算能满足她这个讲究。

    这个从小到大的讲究,月白与石青都是知道的。

    听着这话,苏磬音只是摇头:“这是用来给齐二治病的,你们还当真以为是来游乐了不成?”

    石青闻言,往外瞧了瞧,便有些忍不住似的,压低了声音道:“小姐不是说,那给二少爷解毒的太医瞧着就不太靠谱吗?”

    提起这事,苏磬音的面色也有些复杂:“瞧着是有些,只是这也难说,说不得,就是我以貌取人,其实人家深藏不露呢?”

    话虽是这么说,但苏磬音的表情上却是一点没有认同的意思,显然,她打心眼里还是不太相信那个近乎谄媚的苗医正,会有什么真本事。

    看着自家小姐的这般模样,石青便也忍不住的叹了声气,担忧道:“姑爷若是当真不成了,小姐可怎么办呢?”

    关于守寡的问题,她们私下里,其实也已经商议过的,只是这会儿提起来,仍旧对这变化觉着有些不安。

    月白不愿叫苏磬音多心,却还是强撑着安慰道:“有什么大不了,咱们守着小姐过自个的日子就是了,还清静呢,等守个几年,风声过去了,咱们大不了还回苏家去,小姐年纪轻轻,日后路还长着呢!”

    苏磬音闻言也笑了笑。

    还不知道齐茂行在屋里换完了衣裳没,苏磬音便决定索性在外头说说话,多等一阵,

    只是虽还没到最热的时候,但这般穿着衣服,在这温汤旁边待久了也嫌闷热,主仆几个说了几句,便也重新退出来,去竹林里的石凳上坐下,微风习习,闲话几句往后的打算,倒也很是惬意。

    约莫待了有小半时辰,林中刚铺的石板路上就也传来了轮椅滚动的声音。

    苏磬音闻言看去,坐着轮椅的自然就是齐茂行。

    齐茂行旁边,跟着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形容油滑,背负药箱。

    自然,就是为齐茂行解毒的大夫苗太医了。

    苏磬音见状站起身来:“这是要往哪儿去?”

    齐茂行果然已经换了一身轻便舒适的素色棉袍,开口道:“苗太医正要带我去针灸解毒。”

    苏磬音看看天色,已是沉了一多半了:“这么着急吗?才刚到地儿,而且这个时辰了,现在去,晚膳都要耽搁了吧?”

    身形干瘦的苗太医在苏磬音的疑问下,像是有些尴尬一般,目光躲闪了开去,只含糊道:“嗯,既已到了,事不宜迟。”

    “当真有这般要紧吗?”苏磬音面上认真起来。

    迎着苏磬音怀疑的目光,苗太医心下也是忍不住叫起屈来。

    他当然不着急,可是你家夫君着急,殿下反而吩咐着急啊!他一个小小医正又有什么法子!

    可偏偏这话却又是没办法说出口的,苗太医再是心里发虚,面上也不得不撑出一派坚决,咬了牙道:“嗯,就是这般要紧,解毒嘛,当然就是越早越好!”

    到底是齐茂行的事,闻言,苏磬音也只得退后一步,瞧着两人一轮椅进了后院。

    瞧着两人远远的去了,苏磬音便也打算先回屋去修整,谁知道才刚刚出了竹林,身后的篱墙内,便是“哐当”一声。

    这动静很是明显响亮,苏磬音与月白石青都是忽的回过了头去。

    石青歪着头,疑惑开口:“这个动静,怎的有些像是姑爷的轮椅倒了?”

    听着这话,苏磬音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决定回去看一眼。

    原本就也没走太远,十几息的功夫,便也回了篱墙围起的后院。

    刚刚进了门口,迎面便见着轮椅翻在一旁,齐茂行也摔在地上,双手支撑着勉强直起头颈,一身白衣都沾满尘泥,更是显得格外狼狈。

    而一旁带他过来的苗太医,则是叉着腰,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幸灾乐祸一样的摇着头:“你看你看,我就说了不成罢!”

    苏磬音:?!!

    苗太医:……不是你看到的这样,你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