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作品:《夫君成为“废人”之后

    第七十八章

    “瞧见没就那边喝茶的那一对夫妻。”

    四象街卖福气粽的店家对面,一处昏暗角落,凑了几个獐头鼠目一瞧就不似善类的男人,其中一个吊角眼、面猾的,只拿下巴朝着对面指了指:“我盯了半条街了,出手阔绰,男的是个残废看着是个病痨鬼那个美娇娘一看就是没出过门,第一遭叫那残废带出来见世面的都是好得手的软柿子!”

    “你们瞧见那个女人手上的镯子不曾?那样的质地脱手出去两三百银子都有的!还有头上的簪子钗子,还有那残废腰上的玉佩,看着像是宫里的!赚了这一回,咱们两年都不必干活了!”

    “刚还跟了两个丫鬟从人这会儿也不在了,要上手,这会儿这机会再好不过。”

    剩下的人便顺着他指向的地方瞧去轮椅上的小白脸丈夫正在拿着帕子一下下的擦着茶碗筷子,最后又把帕子垫在了条凳上请那小夫人坐下。

    那一看就是被娇养在后宅的小夫人也是满面带笑,两个人眉目含情对视一眼一碗寻常四果茶都还相互谦让了两回才浅浅的往那樱桃小嘴里啜了一口。

    当真是好一副郎情妾意、相敬如宾的新婚小夫妻模样。

    另一个面带猥琐的干瘦男人就笑了起来:“好一个漂亮娇嫩的小娘子,怎的就落在了个残废手里,客气倒是够客气,也不知能不能成事嘿嘿嘿……”

    “成不成的,你这色鬼一眼还瞧不出?”

    “别说,我瞧着那情态,当真还像是个处子!”

    “几位哥哥,若当真下手,小弟不分钱财,只求能与那小娘子亲香亲香,求几位哥哥宽待!”

    这话一出,剩下便都别有深意的淫笑起来,只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浑话。

    “够了,都消停些。”

    这次开口的,是一个最年纪最长的老者。

    他眯着眼睛打量了那轮椅上的后生好一阵,最后便拍了板:“未必是个软柿子,依我说,只街上剪个绺就罢了,那瞧他们手笔,身上银交子想必不少,干这一笔也够本了。”

    剪绺便是用锋利的小刀小剪之类,借着擦身而过、或者碰着的机会,将腰间或袖带里的钱财荷包瞬间割下带走,是偷窃的精巧手艺。

    但这样,能得来多少银钱便全凭运气,比起之前的打算,无疑是天差地别。

    老头却说得断然:“你们看那个男人,眼神有光,腰板挺直、只怕是个军汉出身,说不得还有惹不起的大来路,当心碰上硬茬子,倒崩断了你们几个的牙。”

    这话一出,剩下几个便都是一愣,接着,面上便也都或多或少的露出些不忿的模样。

    “便是个将军,如今也就是个轮椅里残废,算个什么?”

    一个人提出质疑来,剩下便也立即顺势七嘴八舌跟了上去:

    “就是说,胆子这么小,还混什么。”

    “咱们本就是过路蛇,又不在这混营生,拿了银子,立马出城回老家去,凭他是天王老子、皇亲国戚,下了海捕文书也未必能寻着咱们!”

    “可不是,皇城里头,最不差的就是有来路的,皇亲国戚咱也不是没下过手!”

    您年纪大了,不差这一口,咱们可是还要吃饭的。

    这一番话,只叫主事的老者说的脸色一变,他一抬头,正要动怒,便正好瞧见对面那轮椅上的少年人似有所觉,忽的抬头,朝着这边淡淡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就叫在四方街上混了几十年的老头心下一颤。

    这个残废的年轻人,决计不是大户里养出来的绵软废物,那手上断乎是杀过人、见过血的!

    都是街上三教九流混着的,哪里有那么多真的的兄弟仁义?

    那老头年纪大了,原本就有些渐渐压服不住手下心大的的人,耳听着这几个瞎眼的崽子还在大言不惭的说着什么小白脸、兔儿爷,心下一狠,便干脆道:“好好好,我老了,管不得你们了,这就家去,不碍你们的事!”

    说罢,一甩衣袖,竟就当真就这般匆匆去了。

    而另一厢,收回了目光的齐茂行,慢慢放下茶碗,动身回去念头还未来得及冒出来,侧眸看了看仍旧是满面兴趣的苏磬音一眼,便又立即抛到了不知哪里去。

    齐茂行早就听闻过,四象街上,原本就是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只是以往过来是从未见过,却没想到,成了“废人”之后,却连这般宵小,也敢打上他的主意。

    他微微垂眸,坐在原处略等了一阵,靠着天生异于常人的敏锐五感,发现那恶意的窥探目光不单没走,反而还越发明目张胆了些,面上便彻底冷了下来。

    “二爷怎么了?可是这外头的茶不和你口味?”一旁的苏磬音偶尔瞧见了,便立即问道。

    放在从前,她便是发现了齐茂行面色不对,也不会多事多嘴的,但是在皇庄相处几月,她对齐茂行的态度却早已不知不觉转变许多。

    尤其还是今天这么高兴逛街的日子。

    就这一时半日,她更宁愿随心随性,叫两个人都能开心些。

    “还好,比家里的自然差得远,胜在口味新鲜。”

    齐茂行闻言,便抬头微微抬了嘴角,格外温和的解释了,之后便又用一种十分寻常的口气继续道:“我有些事出去一趟,你且慢慢喝茶,略微片刻,我一会儿就回来。”

    这些事对他倒不算什么,只是苏磬音难得遇上这么一个过节的好心情,他却不愿闹大了,叫自个的明面夫人心里不痛快。

    苏磬音闻言一愣,因为齐茂行的神态过于寻常自然,她便也并未多想,心下又暗自疑心对方怕是要去更衣方便。

    “唔,就你一个吗?奉书也不在,要不要我……”

    这么想着,苏磬音站起身,又有些犹豫,担心齐茂行一个人恐怕不成,可她跟上去,又不方便,也帮不上什么忙。

    齐茂行却只摇了摇头:“不必,奉书他们也快回来了,都走了,只怕找不着人。”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就在店里等着我,哪也别去,我很快就回来。”

    见他这么说,苏磬音便也应了,瞧着齐茂行推着轮椅出去,才又转身坐了下来。

    齐茂行出了顺道卖福气粽的茶铺,下到了街上。

    他方才从东宫殿下跟前出来,身上自然不能带刀匕武器之流,因此出来之后,看着自个干净齐整的鸦青锦袍想了想,便顺路在一处卖首饰的小贩摊上,挑了几支顺手的木钗。

    四象街上虽繁华,但再是热闹光鲜的地方,背后也照样不缺隐晦的角落。

    便如同齐茂行此刻进来的,两家临近的店铺当中,一条十分狭窄的小巷,顶头被店家伸出来的二层遮的严严实实,一丝天光都照不进来,昏暗阴潮,若在这种地方出个什么事,说不得半日都不会有人路过发现。

    “他怎的往暗巷里去了?怎么办?”

    看着齐茂行的轮椅被巷里的阴暗隐没不见,不远处剩下的几人都有些讶然。

    他们原本打算先一路跟着,等寻到了时机再下手,谁曾想,还没跟几步,人就自个照脸送上了门来?

    “先收拾了男的,老四,你不是只要女人,就在外头守着,一会儿就去与那小娘子说她夫君摔在巷里了,骗她过来,手脚都快着些!”

    那三角眼的男人想着成色上等的镯子玉佩,财迷了心窍,压根顾不得多想其中的不对,一咬牙,便当前开了口。

    这等事,有了带头的,除了按吩咐守在外头的,剩下三个人也是都立即跟上,意气风发先后动了步子。

    不过刚进巷口,最前的一个动作便是猛地一顿,连带着身后的几个也都一起停了下来。

    因为刚一进来,他们压根不放在眼里的残废,就在迎面等着。

    这种背人的暗死巷里,常被丢进来不用的污秽杂物,腌臜的很,齐茂行当然不愿意再往里多走,进来之后只略等了等,听着身后有了动静,便立即转动轮椅,掉了个头。

    看见冲进来的四个歪瓜裂枣,齐茂行的面上明显露出些失望嫌弃的模样来。

    “哟!这第一次见着送上门来的,也算听话,老老实实拿身上的衣裳物件都送上来!”

    “嘿嘿,没错,你听话,咱们兄弟几个,也不叫公子吃苦头,若不然,嘿嘿……”

    对面的几人却并未察觉到近在眼前的危险,犹在大言不惭。

    他摆摆手,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声音都没太大力气:“什么人也敢招惹,你们可打听过爷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一个残废杂碎,凭你是谁!”

    说着,那三角眼也看出他的不驯,面色一狠,便一撸袖子,大摇大摆的朝着齐茂行伸过手来,打算先将他从轮椅上扯下,给一顿拳脚,自然便也老实了。

    但也就是在这时,在他眼里病痨残废、压根看不起的小白脸,也在轮椅里,伸手朝着他的胳膊抓了过来。

    吊角眼的男人张狂一笑,只觉对方简直就是螳臂当车,立志一碰上就要好好叫他吃个教训,

    事实上,也的确是吃到了教训。

    刚一碰触,伴着干脆利落的一道清脆声响,吊角眼的小臂从关节以下,以一种十分诡异的角度晃悠了起来。

    齐茂行将他的手臂折断了。

    “啊,啊!”

    这变故过于出乎意料,吊角眼跪在地上,生生的愣了许久,才因着这痛意大声呼叫起来,且这痛意还越来越是厉害,两声之后,便痛的叫都再叫不出来,煮熟的虾子一般蜷缩在地上,涕泗横流,张着口发着无声的哀嚎。

    但齐茂行却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他低了头,嫌恶的看了一眼刚才碰到对方的手心,便拿出方才买下的木钗来,在手指间转动一圈,重新抬头看向剩下的两个。

    这一幕给人的威慑太过惊人,剩下的两个都是满面畏惧,忍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

    其中一个惊慌失措,一面从怀里掏着短刀,一面便又声音颤抖的扬声叫了一句:“老四,进来帮忙!”

    虽然听到了对方呼喊同伙,但齐茂行的面色冷然,却是毫不在意在意。

    他微微抬头,但只两息功夫,果然便也听到巷口又响起了动静,可除了脚步匆匆的老四之外,却还听着了另外的两道脚步声。

    这动静叫齐茂行想到了什么一般,微微皱了眉头。

    “二爷?您是在里头不?”

    当前的一道,是他早已熟悉的小厮奉书,人还未到,声音便已穿了过来。

    看来是奉书回来了,但齐茂行在意的,却并不是他,奉书身后,还跟着一人,脚步清浅,还带了几分迟疑。

    齐茂行虽听到的时间虽不算太久,但因为太过上心,却早已熟悉无比。

    也正是因此,刚一听着,他的面色便忍不住微微一变,猛一抬头

    巷口渐渐露出一道似乎有些迟疑的清丽身影,

    果然,正是苏磬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