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作品:《夫君成为“废人”之后

    第八十九章

    日头才刚刚升起不久起了个大早的苏磬音,便已和齐茂行一道,从苏府里收拾妥当赶着城门刚开的时候乘着马车出了城门。

    已快六月了,天气也是越来越热,从出门,到庄子上,还有几个时辰的路程加上半道还要先去张家的宅院的也就是日后的“存茂堂”里去瞧上一瞧这么一大早出来,也免得赶上一日里最热的时候在路上难受。

    “早上可累?我原说了今日要回庄子上,就不必再一早再练胳膊的。”

    才刚出城门车上的齐茂行,注意到身旁的苏磬音像是有些不舒服似的,略微动了动胳膊,便立即十分敏锐的关怀了起来。

    这是在说她从四象街回来之后每天早上又重新开始了的飞刀练习,只是这一次恢复之后,齐茂行是再也没有第一次在皇庄时轻描淡写叫她来“三次”的严格要求了,而是十分好说话的,之前的一百次一组直接砍半成了五十一组不说且每次挥上个十次左右就要问问她累不累要不要歇息?

    今天一早,更是因为要出门,只看着她来了一百次,便很是坚决的叫了停。

    “怎么会?你只叫我空挥了一百下,中间还休息了两回,这有什么累的?”

    这会儿听了这话,苏磬音便立即摇了头,说着又忍不住的笑道:“说起这个来,打前天开始,你对我的要求也一下子掉太多了吧?庄子上第一次,我能坚持挥三组一百次,现在叫你惯的,一百下就觉得了不起了。”

    “这么应付事,我真的很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学会你的飞刀防身!”

    对于苏磬音的抱怨,齐茂行也是十分好脾气,面上一直都带着笑:“当然可以,只是略慢一些罢了,咱们慢慢来就是,总好过上次一样,再把你累病一场。”

    苏磬音便有些好奇:“有多慢?这样下去,我学成要多久?”

    齐茂行想了想:“按我上次的打算,是想你一月便可飞刀,半年有所小成,照着现在这个练法儿……”

    他犹豫了一阵,老实开口:“只要你勤练不缀,一两年内,也差不离了。”

    听着这个时间,苏磬音一时间,便又忍不住的有些沉默,心下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却是一两年后,齐二便已是早不在了的。

    事实上不光现在,自打下定决心和齐二好好相处之后,每每提到有关时间的话题时,她便总是忍不住想到这个,并且与齐二相处的越多,对他的性情行事越是满意,这个念头,便也忍不住的想起更多回。

    就像是前两日她与月白石青一块闲聊,石青说起这几日天儿可真的热得很,不知道还要再熬几个月才能凉快时,她心下也是立时闪过,等到了秋日天气凉快了,齐二还能剩下几月的功夫?

    这么一想,方才还在抱怨炎热的她,心下却竟是有些恨不得就这么再多热几月才好,隐隐的,好像就这样在夏日里多待上几月,不进到秋日,这过去的时间就不算数了一般,

    苏磬音还是笑着点了点头,略微侧了侧头,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着,但面上却丁点不露,并不愿齐茂行本身因她再总是想起这个事儿来。

    她自认自个掩饰的足够好,但齐茂行的五感,却比她想象的更敏锐,立时察觉到了她这一瞬间的低落。

    但齐茂行却并未想到自个,见状还只当是苏磬音并不满意这一两年才能有小成的速度,因此思量一阵后,便又提议道:“磬音你若是着急,早上练罢,夜里凉快了,我便陪你再练一回,这般更快些不提,睡前略微活动活动,你夜里也能睡得更沉些,第二日早起,精神也好些。”

    在苏府里连着同房同床了这么多天,他是彻底知道了自家夫人这睡相的,虽然睡得晚,但听呼吸,睡得却是清浅的很,并不算踏实,夜里还常常翻身滚动,半夜里,他的身上腿上,动辄就会有一条胳膊、一条腿猛地搭上来,将他瞬间惊醒,之后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再轻手轻脚的将她的胳膊腿好好放回去,才能再继续躺下去睡。

    好在苏磬音虽然睡得不深,却又神奇的睡的颇死,被这般折腾也不会醒过来,至多在睡梦里皱皱眉头咂咂嘴、发丝散落着,发出几声似有似无的梦呓,娇憨稚嫩,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可怜可爱。

    叫他每每见了,心下都是软成一汪水般,只觉就就这般看着她,就已是满心安然,恨不得伸手触碰,又要小心翼翼,不多惊动。

    几天下来,苏磬音说得好不好且不说,只他自个,那是实实在在的辗转反侧,睡不得几个时辰,眼下的青色都一日日的泛了出来。

    拖了夫人的福,他都不必多装,这一日比一日憔悴的模样,着实是毒入肺腑,丁点破绽也没有的!

    倒是苏磬音,因为从来没有听齐茂行提过自个的睡相,对此一无所知,这会儿闻言,也才能十分坦然的点了头:“好的啊,上次葛大夫给我把脉,就说有些虚,叫我多去外头活动活动,身子才能好。”

    说着,她又调笑道:“早晚都练,你这次不怕将我累病了不成?”

    他便又很是自信的笑了:“我会时时看顾着。”

    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还会些按捏之法,也知道学穴位,练过之后,为你捏捏胳膊,不会太痛的。”

    齐二帮她按捏胳膊,苏磬音一想,便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但却也没有拒绝,只低了头,带了些羞涩应了:“好。”

    有情人凑在一处,尤其是如苏磬音齐茂行这等刚刚开始、且还渐进佳境的,便是只说些鸡毛蒜皮,也觉有趣,两个人在车内七零八碎的说着闲话,等到日头一点点的热了起来,马车便也到了张家大院的门口。

    一到门口,苏磬音便立即察觉出了不同,上一次来,因为空置许久,而隐隐露出的荒凉与破败,此刻全然不见了,门外院墙的藤蔓杂草都已清理的干干净净,也未大修,只重新换了大门,透亮两的黑漆在日头下闪着光,门外也等了几个自家的下人,殷勤上前,拉马扶凳,便立即显得焕然一新,叫人十分的舒服。

    苏磬音当前下车,又叮嘱了几个下人小心些,看着将齐茂行背下来,好好安置在轮椅上,才又一起进了门。

    往里看去,果然,不愧是齐茂行,这张家的宅院,原本就都是武人风格,一水的宽敞大平房,平整方正,实用为主,再叫齐茂行派人收拾修缮过之后,便越发显得处处都是格外的整齐干净,脚下的地砖,都是铺的规规整整,一条直线下来,踩着都叫人舒心。

    苏磬音一路上都带着笑,大致看过了前头的宅院,便最先去了后院的,刚刚改名叫“存茂堂”的习武场去。

    这里是被齐茂行着意上心叮嘱过的,地上的石板都还齐整,便没有再换,只是叫仔仔细细的清扫了一回,缝隙里的细尘都一点不见了,倒是四边的窗户,全都重新换了一遭,换了木框更小,更敞亮开阔的,窗纸也换了最是轻薄透亮的。

    靠墙的地方,果然也已经放了上课用的桌椅,只是暂且不用,还没摆起来,却也足以叫人想象日后真的有学生坐满之后,会是何等的景象。

    到了这里,苏磬音的笑容里,便更是带上了忍不住的期待,她挨着这存茂堂里,一步步的转了一圈,伸手摸了摸那整齐的桌椅,一时间,面颊便有些忍不住的微微泛红:“真好。”

    齐茂行未曾说话,就这样静静在一看看着,便觉满心沉甸甸满当当,像是守着一朵开在他心上的花。

    苏磬音转了一圈之后,按了按眼角,却没有再多留,只是与齐茂行转了话头:“嗯,都看过了,咱们先回屋里,叫奉书过来,扶着你躺下歇一歇,一直坐着,身子都要僵了。”

    齐茂行也自然无有不应。

    两人又一道转回了主屋,寝室里,各色的木头家具摆什,也一道添了新的,都是柳曲木的料子,涂了清漆,不似侯府或者皇庄那等富贵讲究,但迎着从刚换了窗纱的外头照进来的阳光,却也显得格外的明亮素净,案上桌前,摆得不是折下来的插花,而是就长在陶釉的花盆里的长春花与凤仙,淡紫嫩粉、正开的烂漫,满屋里都是生机勃勃,透出几分精致拙朴的雅意来。

    苏磬音一看之下,就已是满意的很,忍不住的高兴道:“这样可真好,还有些像是我在苏府时的模样。”

    “学堂里,原就是要清苦些的地方,不好用那些太过富贵讲究的,我特意叫奉书挑了干净简单些的来,也仿了你在家里的格局模样,想着这般你会更舒服些。”

    齐茂行的贴心妥当,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苏磬音便已经体会的十分深刻了,这时竟是丁点不觉意外,只是越发温柔,又往里看了看。

    张家不愧是武人出身,没有床榻,而是靠着墙边砌了炕,没有那许多纱帐帷幔的琐碎,却也显得平整大方,格外利落。

    苏磬音看见这炕的一瞬间,却也是第一时间想到了齐茂行:“齐二你看,这样的床没有许多围挡麻烦,你上下都更方便些。”

    齐茂行见她满意,心下也是欢喜,见状上前瞧了瞧,便又开口道:“是,你若是喜欢这儿,我叫人将庄子里的东西都搬过来,收拾收拾,咱们今日就能在这儿住下。”

    苏磬音微微吃了一惊:“你还要去皇庄解毒呢!”

    “无妨,咱们之前出来,带了十几马车的东西,本也不好一直放在殿下的庄子里,迟早是要搬来的,再一者,我我问过苗太医,现在不必日日泡温汤了,只隔三五日,过去针灸服药、解一回毒就可以。”

    “这里与皇庄离得不远,隔几日,我自个过去半日,磬音你在这等我回来就是了。”

    苏磬音不及细想,便立即想要拒绝:“那样你太辛苦了,而且……”

    而且,这几月来,习惯了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悉,她自个私心里,竟有些不愿意常常叫齐二一个人离开,一去就是半日

    这话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难言,苏磬音只是张了张口,最终却没有说出来。

    “眼见着越来越热,在那温汤庄子上,我住的也不舒服,这里凉快多了,又开阔,我平日开弓练箭,都觉着更方便些。”

    齐茂行却看出比起庄子,夫人是当真喜欢这里,加上他暂且也没有差事在身,因此便只是慢慢劝着:“也不远,我能隔几日出去一趟,说不得还比整日闷庄子里恢复的好一些。”

    说到这,他的心下一动,便又一次强调道:“你也说了,多去外头活动活动,身子才能好,说不得,我这般多跑几趟,毒也能因此解了呢!”

    苏磬音面上点头,甚至还微微带着笑,只是心下却是并不相信这理想到虚幻的话头。

    只是多活动活动毒就能解了?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苏磬音微微垂眸,她的心内其实是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一方面,因为时日不多,想要抓紧这最后的时间,时时刻刻在一起,另一面,却因为知道时日不多,又会在心内暗暗的警醒,叫自己打一开始就习惯没有齐二的日子。

    也正是因着这缘故,叫她思量之后,硬生生的放下的心头的不舍与牵挂,只是笑着点了头:“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