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作品:《夫君成为“废人”之后

    第九十三章

    “我今日要回京探亲便先讲到这儿了,李子,你一会儿写完了这几张纸将我这两日教给你的论语好好背一背,再去找你爹娘。”

    才过辰时不久,存茂堂内的苏磬音便站了起来,与面前的潘李子开了口。

    说罢后,她走了两步,又有些不放心的停了下来严肃叮嘱道:“不要怕废纸墨大胆些你不多练,这字永远都写不好中间错了漏了觉着自己写的不好也不要紧不要多想,只管好好往后写,一口气写完你才刚开始字可以乱,心不能慌。”

    面前九岁的潘李子穿着一身褐色短衫,小脸绷得紧紧的分明还是个稚气的模样却努力作出严肃妥当的模样,拱着手深深躬身应了一句:“是。”

    苏磬音见状便也满意的点了点头教了这么久,她这第一个名义上的学生,这会儿也终于有一点模样了,不至于像第一次见面那般畏缩不安,总是不够坦然大气。

    刚来时,李子面上被晒的黑黝黝的,又因为在家里跟着木匠爹帮忙学手艺,一双手都起了一层茧子,还带了不少伤口,分明也是干惯了活儿的,力气不小,但是捏起笔来,却活像是重过千钧一般,时不时的还要打颤。

    苏磬音当时都有些想要拒绝了,若不是她耐着性子,哄劝着人冷静下来之后,发现这孩子的记性的确是十分不错,几乎都算得上过耳不忘,她说不得都会错失这半个学生。

    也正是因为这个,苏磬音这会儿才特意嘱咐了这句话,脑子与记性是天生的,算是老天爷赏饭吃,但这书法一道,却是需要自个一个字一个字、实实在在的练下来。

    为了照顾李子刚刚开始学字,苏磬音都特意寻了些由头,叫石青将她从前攒下的,不要的书画一类当作废纸叫他练手。

    而这潘李子,不知道因为舍不得纸还是怎么样,被她连着几日指出了许多错误之后,就有些不敢下笔了,拿木棍在沙子上练的分明是很有进步的,但是一抓回纸笔,就又立马倒了回去,甚至之前说过的错误仍旧会再犯。

    苏磬音在旁边一提醒了,这孩子就立马满面惭愧内疚的连连认错,再下笔时,便会越发紧张,满头大汗,闹的苏磬音都不敢再说,唯恐陷入恶性循环里。

    她毕竟也是第一遭实践,所有的事都在摸索着尝试,自个心里也是提着的,

    正巧今日要走,苏磬音想了想,便打算试一试她不在一边看着,叫他自个写,会不会好一些。

    见他答应,苏磬音便又转身看向一直守在一边的潘桃:“潘桃,你一会儿也别走,就在这看着你弟弟一口气将这几张大字都练罢,中间不许停,若是停了,我就只找你,等我回来要查的。”

    潘桃闻言一愣,但见苏磬音说的严肃,却也不及思索、立即就答应了下来,等答应之后,才又露出满面迟疑的神色,显然,对这之前从未干过的差事,也是心虚的。

    可苏磬音才不多说。

    她对这个小姑娘是存着些可怜与善意,但这也需要潘桃自个能够立得起来才成。

    潘桃的性子仔细,年纪都比较大些,各样都算是比较合适,再加上毕竟已经送到眼前了,苏磬音心下,是想着如果可以,就连她都一并教了,日后往助教的方向去用。

    当然,若是实在扶不起,来日方长,往后总有更合适的女孩子,只是这个潘桃,就当真只能永远干些清扫送水的杂活了。

    今日是要回京去见大哥的日子,苏磬音一路思量着出了学堂大门,果然便也预料之中的,见到了等在树下的夫君齐二。

    齐茂行今日显然是特意打扮过的,他穿了一身类似国子监学生一般的儒生青衿长衫,头戴软冠,脚踩布鞋,连之前出鞘利剑一般的气质都一下子收敛了起来,再配上他因为伤毒,而越发单薄削瘦的面颊下颌

    整个人居然显得又文静又乖巧,像是一个唇红齿白、干干净净的乖乖好学生。

    看着这样的齐二,苏磬音就忍不住的有些想笑:“哎呀,二爷您这是打算弃武从文不成?”

    齐茂行眨眨眼,双手交叠抬起,也是儒生们相互见礼时的动作,朝她认认真真的拜了下去,嘴角带笑,说的似模似样:“哪里哪里,在下愚笨,还请夫人为学生多多担待。”

    “噗嗤”

    苏磬音闻言是真的笑出了声来,她上前几步,绕着齐二转了几圈:“别说,你穿这么一身,看起来还真的像模像样呢。”

    齐茂行满面温和:“你若喜欢,往后我都这么穿。”

    苏磬音跟在一旁,摇了摇头:“那倒不必,只瞧个新鲜还成,真说起来,我还是喜欢看你穿亲卫时的一身轻甲短打,干脆利落,衬的你腰是腰腿是腿的,这样宽松的,白瞎了你的好身材。”

    听着这一番直白的夸赞,齐茂行的面上便忽的一红,他一开始还当自个的夫人是最冷清矜持不过的人,但相处多了才知道,磬音她也会时不时的说出这些浓烈大胆至极的话来。

    夏日里穿的轻薄,沐浴更衣,偶尔露出些胸腹脊背,磬音她看见了,非但不躲,有时还特意会走过来,仔细瞧一瞧,也像现在一样,夸赞几句他的身子与腿,兴致上来了,甚至还会上手戳一戳!

    每到此事,齐茂行都会心如擂鼓一般,一面庆幸自个如今“废了,”并不会当真如何,但另一面,却又忍不住懊恼自个为何还是个“废人,”若不然,他能够站起来跑跳走动,说不得磬音就会瞧着愈发喜欢在意些。

    坐在轮椅上,哪里能真正瞧得出夫人所说的身高腿长?

    这才叫白瞎了!

    但不论怎么说,听着磬音更喜欢他的武人打扮,齐茂行心里还是格外高兴的,毕竟如他说的一般,今日这一身长衫,不过是投其所好,真正的他,终究并不会弃武从文,

    可苏磬音出自苏家,若夫人心底更爱读书人,只怕他心里要暗暗神伤。

    唉,他从前还是将这男女之情看的太轻易了,哪里会如他所想一般,各存各的心,互不相干呢?

    真正相处了才知道,这男女之情,自个一厢情愿时的些许快活,与这两情相悦,相差的何止天上地下!

    若是索性未曾沾过便也罢了,一旦尝过其中欢喜,哪里会只甘心只是一旁看着,互不相干?

    齐茂行抬头看着苏磬音杏眸中的柔软情意,微微攥了攥手心。

    两人一路闲话说笑着,便也没再耽搁,只一路出了宅院的大门,外头是奉书与月白,也已在门外备了车等着,前后宽敞的坐他们夫妻两个人,后面还跟着一架骡车,用来拉下人与齐茂行备下的赔礼。

    齐茂行最是个爱操心的,尤其之前还得罪了苏家大哥,因此一上车后,就有些不放心的,又与苏磬音说起了他备的见面礼。

    “大哥是一套前朝的古砚,还有一整块上等的鸡血石,宫中出来的,刻章把玩都好。”

    “大嫂康梁人氏,想来久住京城,口味定然不惯,我除了寻常节礼之外,还特意备了一个康梁来的厨子,请大嫂试试他的手艺可正宗,若是不成,我还能再换。”

    “小姑娘不好戴太贵重的,我寻了一套小粉珠的头面,珠子不大,只是还算精致,再过两年就正好戴……”

    相较之下,苏磬音就显得没那么上心,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听到最后,觉着像是落下了一个人没说,便随口问道:“那小侄女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齐茂行便猛然一惊:“小侄女儿?大哥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

    苏磬音也愣了愣,接着就有些恍然:“哦,对了,你许是不知道,咱们大婚的时候,大嫂就又有身孕了,因为不好挪动,一直住在康梁,离得远,旁人也不知道,便是祖父去后,也是一直在娘家住着,等着出了月子才回的岭南,第二胎生的也是一个小闺女,算起来,快半年了?”

    齐茂行便忽的直起身来:“这事我一点不知道!这一份礼我没有准备!”

    他知道的苏家情形,都是当初在京城时了解到的,那时并没有这第二个侄女,之后又是回乡守孝的,正常来说当然也不可能再有孕。

    谁能料得到,苏家大嫂竟是早在守孝前,肚子里便已经揣了一个!

    苏磬音回忆道:“嗯?我记得你的单子上还有装着如意裸子的小荷包与小金锁,不是给小娃娃准备的吗?”

    齐茂行却只是摇头:“那是我补给大侄儿女的见面礼。”

    苏磬音毫不在意的一笑:“芸娘都三四岁啦,用不上这些,把这些给了小侄女儿不就是正好吗,唉,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小侄女儿叫什么名字。”

    “不成,太简薄了。”齐茂行的眉头却还是皱的紧紧的:“还有大嫂,若我早知道,还该再多备一份女子温养滋补的药材补品才是。”

    苏磬音看他满面懊恼,便有些自责道:“这个怪我,我该早些与你说的。”

    虽然这事说起来,的确是与苏磬音没有提醒多少有些关系。

    但齐茂行却并没有怪她的意思,闻言只是摇摇头,思量一阵,便立即说起了弥补的法子:“不好叫大哥久等,磬音,一会儿你先回苏府去,我与奉书进城之后,现买一份小侄儿的见面礼,便也立时过去,再亲自与大哥告罪。”

    苏磬音闻言又劝了几句,只说不必这般麻烦,金锁与裸子就足够,但因齐茂行却是格外的坚决,她想着这也是齐二的心意,便也随他去了。

    因着这缘故,两人一道进了城门不久,如齐茂行说的一般,苏磬音径直回家,他便带着奉书坐了后头的骡车,又往城中拐了过去。

    对于放在心里的事儿,齐茂行这人向来周全仔细,只不过这时候时间实在是太过仓促,他再是有心,也只来得及去了京中最大的银楼外头,摆明了身份,就在车内叫店里的管事拿着图册出来,挑出几件最好的,送出来亲自掌眼,这这样,已最快的速度将苏家小侄女儿的百日礼、金项圈之类都定了下来。

    之后换了地方,也是用一样的法子,买好啦苏家大嫂的滋养补品。

    再是紧赶紧,这般精挑细选、来来回回,也耗了小半时辰的功夫,最后查过一遍,确认再无差池之后,齐茂行一刻不曾耽搁,便又立即赶车,回了苏府去。

    苏府的门口,仍旧是熟悉的老管家守在台阶下头,瞧见齐茂行后,带着苏府的下人将他抬上了门槛,便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招呼了一句:“姑爷……”

    若是往常,齐茂行说不得还会发现对方的迟疑,好好问清楚其中缘故,但今日,因为这送礼的乌龙,都已经耽搁了半晌,他心下着急,便也顾不得多言,只随口应了一句,便当前推着轮椅只管往府里进。

    却是没有看见身后老管家,满面复杂的神色。

    苏大哥回来了,自然不能再与前几次一样,直接去苏磬音的小厢房里,苏府的下人们,便客客气气的将人送进了前院待客的厅堂。

    厅内,刚刚回来的一身苏家大哥苏德笙,一身长衫坐于左首第一,对面则是刚刚与他分别的苏磬音。

    虽是久别重逢,但兄妹两个人却都没有说话,磬音低头垂眸,一动不动,苏家大哥则是端着茶盏,在手上划来划去,瞧着简直有些坐立不安。

    瞧见齐茂行后,苏大哥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满面复杂的看了一眼一旁的苏磬音,放下茶盏,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句:“哦,妹夫来了。”

    不需要太敏锐的五感,齐茂行只刚刚进来,便发现屋内主位上的苏大哥,甚至于一旁的苏磬音,面色表现都是格外的不对劲,甚至于这整个厅内,都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紧张氛围。

    这……只是为了他大婚的失礼,应当不止于此?

    齐茂行心下困惑,又隐隐觉出了几分不安,推着轮椅上前几步,与大哥抬手见了礼,还未来得及说什么。

    一旁的苏磬音,便毫不耽搁,率先给了解释:“我才刚家门口,一旁冲出来一个人拦了车头,说是有人命关天的急事要找你,外头人来人往的,不太好看,我便先将人带进来了。”

    齐茂行满面诧异,正要细问,可苏磬音说罢之后,便又看也不看他一眼,只侧头摆了摆手。

    一旁的角落里,果然立即上来了一个低着头,浑身狼狈的女人。

    “二爷!求您救命!”

    这女人一出来,就扑通一声跪下,哭得涕泗横流,格外悲痛!

    齐茂行一看看去,都压根没认出是谁,他细细分辨了半晌,直到听见了这有些熟悉的声音,心下才猛然一惊,瞬间明白了眼下这情形的缘故。

    是丫鬟揽月。

    如果单说揽月,还记不起这人是谁的话,苏磬音在一旁,声音里一丝起伏都无的补充了一句:“是揽月,就是当初表姑娘身边的丫鬟。”

    主位的苏家大哥见状,在这瞬间凝滞起来的气氛里,忍不住的轻咳一声,他侧着头,只瞧着神情,简直比齐茂行这个正主还尴尬的模样。

    “嗯,这个,妹夫既是有事,便先忙,先忙,我正巧也要出去一遭,嗯,妹妹你宽坐、宽坐……”

    说罢,苏家大哥逃也似的匆匆躲了出去。

    齐茂行:???我就一会儿没在!回来天就变了!

    苏大哥一拍大腿:唉,我早觉着这个妹夫不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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