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作品:《夫君成为“废人”之后

    第九十四章

    其实齐茂行打小就是个傲头傲脑、宁折不弯的顽固性子不信邪、不认命,就算撞着南墙,都要再狠往前挤两下试试能不能撞破用太子殿下的话说,倔的恼人。

    但是此刻认出来眼前的揽月,就算是齐茂行,一时间竟也忍不住疑心起了自个最近是不是八字不顺?开罪了哪位过路神仙,专门给他丢了几个槛儿?

    怎的偏偏在来的路上,才忽的知道了大哥还有一位小侄女儿的存在?怎么偏偏他不过就是分头去现买一份见面礼就是分开了这么一会儿功夫里就叫磬音在苏府的大门口遇见这么个败兴的玩意!

    换一个时间这事儿不会闹在苏府外头,就算不换但凡是他当时在场不说立时处置了最不济最不济,也要按在苏府外头,决计不会将人带进苏府来。

    从前表妹的丫头扭过头来找他救命?却找到了磬音的头上且还是在他特意与大舅哥见礼告罪的日子,被领进了夫人的娘家

    这都算是什么事!

    齐茂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丫头的哭泣求肯理也不理只是推着轮椅往前走到了苏磬音的身旁伸手叫了一声:“磬音……”

    苏磬音的手心原本是放在案上的茶盏上,见他伸手便猛的缩了回来。

    她微微抬眸神情说不上生气当然,越发算不得高兴,只是淡淡的,侧头示意地上的人:“先将正事儿解决了再说罢。”

    齐茂行的心下便又是一空,他张了张口,面上的低落之色一闪而过,再转向厅中的揽月时,便是明显的怒意:“可是齐君行指使你来的?”

    没错,哪里有这般凑巧的事?他疑心还是齐君行这个小人故意打听好了,专挑着在苏府的时候派人过来恶心他的。

    “不是、不是,是赵王府,出府以后,奴婢一直与姑娘住在城西的小宅子里,可是七天前,十几个人忽的破门闯进来,什么也没说,就硬是押了奴婢与姑娘关进了赵王府,直到如今还不肯放出来,奴婢听说,是赵王爷的郡主瞧上了大爷,要招大爷做郡马了!”

    地上模样狼狈的揽月又是狠狠磕了个头,连哭带求:“二爷,赵王府这般凶狠,定然是不会放过姑娘的,看在往日的情分,您救救姑娘吧!姑娘,姑娘还怀着身孕呢二爷!”

    听着这话,苏磬音与齐茂行两个都有些动容。

    苏磬音在意的,是这个表姑娘居然真的去做了齐君行的外室,还这么快就有了身孕。

    而齐茂行眉心微沉,听到的却是“郡马,”与“七日前”这几个词句。

    他直起了身子,面色冷的刺人:“齐君行要做郡马的事儿你是从何处听来?既是也将你关进了赵王府,这会儿又是如何出来的?”

    揽月身子一抖,哭得更惨:“满王府的人都是这么说,二爷,赵王府不拿我们当人看,非说我与姑娘都是王府的逃奴,关在廊下角房里,每日还有干不完的苦役!”

    “奴婢好容易寻机逃回来,去了侯府里寻二爷,才听说您已经不在府里住,又顺着打听了二奶奶娘家,今儿个才好容易又寻了空隙,来与二爷求救。”

    “冲撞了二奶奶,求二奶奶恕罪!奴婢实在是心疼姑娘,并不是有意冒犯的!”

    说着,又一下下的冲着苏磬音磕起了头。

    苏磬音原本的性子,是一向都看不得下人奴婢这么与她下跪磕头的,她觉着折寿,也担不住。

    但是这会儿对着面前的揽月,她却是面无表情,连拦一句的意思都没有,任凭她磕的再响,心下也是毫无波澜。

    有什么好拦的,都已经去过了侯府,表姑娘怀的是他齐君行的钟,那你该去求找齐君行去啊,跑这儿来求齐二什么?

    哼,只怕也是知道那齐君行是个靠不住的,不敢为了她们得罪赵王府。

    也对,这都这么多天过去,这事儿齐君行想必早该听说了,若是打算救人,想必也早就去救了。

    这个丫鬟也是装模作样的,还说什么心疼姑娘,只怕是心疼自个,怕自个没了命还差不多。

    苏磬音这么想着,有心质问出口,又觉着这样倒像是为齐二开脱鸣不平一般,到底便也没说出来,只是扭过了头,又分三口缓缓咽了一大口清茶,想要借着这个动作,让自己恢复平常心。

    为了这么鸡零狗碎的事生气在意,实在是不值得!

    而听着揽月这话,另一旁齐茂行,却是越发发觉了不对劲之处。

    老赵王爷就是出了名的手段狠戾,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的一个人。

    京中谁不知道,赵王爷治家如治军,甚至王府的侍卫都就是军中挑出来的。

    赵王府的下人,一旦疏忽犯错,那是要直接按军法处置,拉在在院子里,放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被活活打死的都不算新鲜。

    都已经将这主仆两个关进王府了,结果揽月跑出来一次还不够,还能先去侯府里打听了消息,再第二遭找到苏府来?

    赵王府这样的行事与手段,如果说只是跑出来一次,他还能勉强认为算是这丫头运气好命大,这么屡次三番,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她能出来,压根儿就是赵王府里在背后坐视、甚至默许纵容的。

    再联想到上次见面时,小王爷的阴鸷狠厉,齐茂行的眉头便皱的更深。

    “你”齐茂行还要再细问,外头便也证明一般,立即传来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便是老管家着急的在厅前露了面。

    “姑、故娘、姑爷……哎?德笙少爷呢?”老管家气喘吁吁:“了不得了,外有来了几个人,亮了身份,说是赵王府的小王爷!”

    苏磬音闻言一惊,忍不住的便站了起来。

    相较之下,齐茂行却显得冷静的多,他抬头看向苏磬音,声音温和:“赵王府的人,是冲着我与齐侯府来的,原与苏家没什么干系,也不必请大哥来了,磬音,你且回小厢房里坐一阵儿,待我打发了他,再去与你和大哥告罪。”

    苏磬音转身看向他,凝神思量一阵,便也摇了摇头:“请大哥还在屋里稍待就是了,我要留着,瞧着事了,再与你一道与你大哥解释。”

    说罢,见齐二像是还要再劝,她便又仰头质问一句:“还是说,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能叫我知道?”

    齐茂行闻言一愣,接着,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双星眸熠熠生辉,声音醇厚:“没有的,磬音,你要信我,除了事关朝中要害机密,实在不得开口的,我这个人,里里外外,没有丁点不能叫你知道的事儿。”

    他说这话时的面色与声音,都实在是太过纯粹真挚了,叫人生不出丁点的质疑,即便是眼下这样的情形,苏磬音就忍不住的软了大半的心肠,面色都瞬间平和了许多。

    既是这般定下了,苏磬音便只和齐茂行一道等在了门口。

    没等多久,外院门口,便能瞧见一道身着玄色的身影远远而来,阴沉的像是离群的孤狼,自然,就是上次在状元楼里见过的小王爷。

    “见过王爷。”苏磬音这一次却是十分平静的与齐茂行一道低头见了礼。

    赵小王爷摆了摆手:“往后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礼。”

    齐茂行面色沉静:“小王爷这是何意。”

    小王爷扯了扯嘴角嘴角,分明是个笑模样,却无端的叫人发凉:“丹城郡主对你那兄长十分中意,再过几日,宫里赐婚的旨意就该下来,齐君行要做我赵王府的郡马,你是齐侯府的人,可不就是一家人?”

    果然如此,若非定下了婚事,赵王府不必屈尊降贵,折腾一个小小的吴琼芳。

    丹城郡主情形不同常人,这为其出头的,自然也只能是赵小王爷。

    齐茂行心下明白了什么,面上也只又拱拱手,径直道:“恭喜尊府喜事,只是不知道,小王爷来苏府,又是为何?”

    小王爷大马金刀在主位坐下,撇了一眼烂泥一般瘫在地上的揽月:“来捉一个逃奴。”

    说着,他垂了眼角,面上是再明显不过的杀意:“留着你一条命,是要你出来办差的,本王叫你去求齐君行,谁叫你跑苏府来的?你既是听不懂话,认不得路,这双招子耳朵,也不必再留了。”

    揽月浑身抖的如鹌鹑一般,但是自打小王爷出现,她就活像是被捏了脖子一般,声儿都不会出了,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也只能哀求的看向了一旁的齐茂行。

    齐茂行微微皱眉:“若属下记得不错,这丫鬟,还是齐侯府的奴婢,不知何时成了王府的逃奴。”

    小王爷便是阴恻恻一笑:“哦?那我一会问带她去见见齐君行,倒要问个清楚,这一对奴婢,到底是齐侯府,还是我赵王府的?”

    他说的一对儿奴婢,显然,值得不单是这一个丫鬟,还有怀着身孕的吴琼芳。

    而齐君行会不会为了吴姑娘杠上赵王府,救下这为他怀着身孕的外室?

    不必问,事情都已在眼前摆着。

    齐君行但凡有一丝意思,揽月也不至于过来求他这一个“废人。”

    要攀附王府,当郡马,却在赐婚前被王府查出在外有养有外室,这事儿原本就是他齐君行的错处,就算王府将人打杀了,传出去,也是天经地义,齐侯府都说不出哪怕一个不字,反而还得低头认错。

    更莫提,就算不占理,以赵王府的嚣张,殿下都不放在眼里,又怕过谁?

    齐茂行又一次沉默起来。

    “怎么,难不成齐将军不忘旧情,到了这份上,都还要为青梅竹马的表妹强出头不成?”小王爷却还不完,仍旧嘲讽似的看向他。

    齐茂行这一次抬了头,面色却是格外端正严肃:“属下表妹已然病故多月,小王爷虽身份尊贵,也不该这般妄议亡者。”

    表妹那边,他是早已有言在先,只从琼芳抛宗弃祖的一刻起,他的表妹“吴琼芳”便已经死了,剩下的,只不过是齐君行的外室,随她再姓甚名谁,总是与他再无干系。

    他说话,向来是算数的。

    至于揽月,这是齐侯府的奴婢,如果他还是从前齐侯府的嫡出长孙,哪怕是对上赵王府,事关齐氏的名声体面,他也会将人要回来。

    自家的奴婢,没有这么不明不白的叫旁人抓去的道理,就算是处置打杀,那也该是齐侯府的事,轮不着外人来插手。

    但他现在已经自认出府两清,再与齐侯府不相干了。

    齐侯府的爵位好处他再不沾,侯府的未来与体面,自然,也不该他继续担着。

    既然这小王爷故意将人放出来,是想叫揽月去试探敲打齐君行的,齐茂行自然更不会牵扯进他们的狗咬狗里。

    他抬抬手,示意对方随意。

    小王爷见状,便又是一声冷笑,再不说话,只一抬手,当前出了门去,

    直到赵王府的人像是拖着一只死狗一般,带了揽月跟在小王爷身后走出了苏府大门。

    苏磬音却仍旧有些惊魂未定,立在原地愣了一阵,转身问道:“赵王府,是打算要了吴姑娘和揽月的性命吗?”

    齐茂行摇了摇头:“不会,赵王府向来目无王法,从无顾忌,他若是想杀人,早就杀了,不会再废这个力气将人关进王府里,还故意叫揽月出来,这般亲自跟着。”

    苏磬音便越发不解:“可是,这……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齐茂行便看向她,面色便露出几分复杂:“我早说了,齐君行招惹丹城郡主,就是不知死活。”

    “郡主身患痴癫之症,或许一时好哄骗,可有赵王爷父子在,只要她瞧上了什么,赵王府就自然收拾的干干净净,送到她的面前。”

    这一句“收拾的干干净净,”像是瞬间点醒了她,苏磬音心下一震,忽的明白了其中关节

    不单单是为郡主处置外室,这小王爷要让齐君行,亲手将怀了身孕吴姑娘当作奴仆送去赵王府里,甚至还会叫这孩子,日后就这般齐君行的眼皮子底下出生长大。

    正常的郡马按礼不可纳妾,但暗地里却也可以有丫鬟有通房,也可以有庶子,只不过因为出身,会比寻常人家的庶子地位更卑微罢了。

    但齐君行当然不可能与寻常郡马一般。

    有赵王府在,这孩子,不可能是齐君行的血脉后代。

    莫说什么妾室庶出了,甚至连明面上的身份都不会有。

    吴琼芳本人,都只是赵王府里奴才。

    奴婢配出来的,人都不算,当然,也是奴婢。

    赵王府要的不是杀人,是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