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作品:《夫君成为“废人”之后

    第九十六章

    看望过兄嫂之后苏磬音与齐茂行两个,就一日不耽搁的回了城外存茂堂里去住,之后再没有什么旁的事两个人便也只是一个解毒一个教书剩下的时间便都凑在一处情到浓时便只是一块用一壶茶品一本书,都仿佛透着无穷的趣味丁点不觉平淡。

    这般沉浸在自个的小日子,苏家大哥与苏父的家信,齐茂行与苏磬音当然不会知道但是宫中为丹城郡主与齐君行下的赐婚圣旨两人却还是听说了的。

    不单单是因为赵王府煊煊赫赫,刚受了旨意就开始大肆宣扬,又派了门客仆从四处张罗操持起了大婚当日的各色排场用物只说针线一件上京城中有名的喜婆绣娘被找了个遍,连宫中针织司里积年的老手,都特意请了十几个回来将这门亲事闹的格外隆重满京皆知。

    更要紧的,是定下了婚期之后齐侯府的袁老太太又派了袁嬷嬷上门见了齐茂行一遭,与他说明了其中端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丹城郡主年纪已经不小的缘故,这门亲事赶的很急,从下旨到完婚,也就一个月的功夫,纳采问名纳吉,在下旨的当天里就顺道办了。

    三日后,赵王府便又置办好了六十四抬的“聘礼,”派了王府长史送去了齐侯府,通知一样的告诉了婚期,纳征请期,这就算是一起定了,只等着二十多天后,就是最后一步的大婚迎亲。

    当然,是宫中宗室府来人,将齐君行从侯府接出来,送去赵王府里大婚。

    不新修郡主府,宫中当然是乐意,毕竟京中寸土寸金,再加上里头的重新修缮耗费的人工、添置各种家具花木、配的里外侍卫奴仆,少给一座府邸,前前后后,几十万两填进去都算是少的。

    赵王府不要,这些银子自然就都省下了。

    赵王府自然也愿意,王府够大,人口又不多,不论赵王爷、还是小王爷,都是绝不放心郡主开府另居的,就这般重新收拾收拾,多加一堵墙圈出半个府去,仍旧原先的院子,除了多添了一个郡马,一切都与之前一模一样,郡主也住的越发舒心安适些。

    唯一不痛快的,就只剩一个齐君行。

    毕竟,若是新建的郡主府,从屋子到下人都是新的,郡主不理庶务,他身为郡马,也能打一开头就安插人手,树立威信。

    之前只为着一个吴琼芳,他就已在小王爷手里受足了教训,已经这会儿干脆又要住进了赵王府去,他两眼一抹黑,周遭全是王府积年的奴仆下人,谁会拿他一个新来的郡马当一回事?

    “大爷在府里就求了侯爷,连皇后娘娘都递了话进去,只说赵王府过于要强,丁点不顾侯府的颜面,求娘娘说句公道话。可宫里倒了也就是多赏了大爷一万两银子,旁的,一样未变!”

    “老奴瞧着,大爷那模样,对尚郡主这事儿,已是后悔得很了!”

    可对着袁嬷嬷这一腔肺腑之言,齐茂行却还是毫不在意,勉强听了几句之后,甚至还露出几分不耐烦多听的神色来,开口就要送客。

    “二爷别急,您听老奴说!大爷后来又与宫中说定,旁的且罢了,可是等郡主生下子嗣来,这第一个长子,就一定要接回侯府里教养,日后也是要继承侯府的!”

    “侯爷连着上了几回折子,老太太身子不好,侯爷还给太太递牌子去见了皇后娘娘求情。”

    “宫里与赵王府都应了!”

    袁嬷嬷见状,便又连忙将话头扯到了真正的来意:“二爷,上回的事儿,也是老太太心疼您膝下无后,想要给您留个香火,着急了些,才叫下头几个不长眼的贱蹄子诓骗了去。”

    “您是老太太打小捧在手里长起来的,老太太对您好,也是打心眼里出来,都能瞧的见的。”

    “老太太叫老奴过来,就是想告诉您,她终究心疼的,还是二爷,但凡您能留下子嗣,有老太太在,这齐侯府,就决计不能再落到旁人手上!”

    说着,见齐茂行闻言非但不喜,反而越发不善,袁嬷嬷便又连忙继续道:“这一遭,老太太再不送人来,知道二爷与二奶奶伉俪情深,老太太只等着您与二奶奶传来喜信儿,正经的嫡孙儿,才更是名正言顺呢!”

    “二爷二爷!您就是不为了自个,也为了二奶奶想想!二奶奶青春正茂,往后孤苦伶仃,一个人守寡,这日子如何能过得下去?您为二奶奶留个一儿半女,也是日后的指望啊!”

    袁嬷嬷说到这,又转头劝起了一旁的苏磬音:“二奶奶,老太太这也是心疼您,操心您的日后,您也好好想想!”

    “够了!”

    她不说苏磬音,齐茂行还算好些,这会儿袁嬷嬷竟是扯着苏磬音的话头说个没完,齐茂行的面色便反而越发难看,猛地扬声,一个字不再多听,叫来守门的下人,将人赶了出去。

    这还不算,赶了人之后,齐茂行还干脆叫来奉书,叫他吩咐了庄子上守门的下人,往后凡是侯府来人,一概全都拦了,不论是谁,全都不许他们进门半步!

    奉书许久未见过发这么大火儿的主子了,闻言一句不敢多说,应了一声,便立即小跑出去传了下去,

    倒是苏磬音,见他这般动怒,在一旁劝了一句:“你别生气,都已经出来了,再为了齐侯府计较,不值当的。”

    齐茂行闻言顿了顿,与她沉声开了口:“我不是为了自个,是因这老虔妇竟连你也算计……”

    袁嬷嬷是侯府老太太身边最亲信的嬷嬷,也是自小看着齐茂行长大的,这会儿能叫他骂出一句“老虔妇”来,可见,是当真气到了极处。

    苏磬音却是并不太当回事,不过听着这话,她倒是也想到了什么,只是有些沉思的问道:“你,自个想留后吗?”

    老实讲,就算是眼下与齐茂行两情相悦,相处甚欢,可叫苏磬音为了他怀孕生子,她也是要掂量掂量的,这不单单是一个孩子的问题,而是关系到她的后半辈子。

    至于叫旁人来为齐二生,叫她来养?

    齐二但凡敢说出这话来,苏磬音此刻面上不显,可微笑里却已经带了危险的凉气。

    “不想!”

    齐茂行天生敏锐的五感,也叫他立时察觉了这其中的危险,更莫提,莫说他并非真的废了,就算是真的活不得几日,他这性子,原本就没有什么狗屁留后的执念。

    他猛地抬头,神色认真:“你莫听着老虔婆胡言乱语,什么留后心疼,我看,只怕是祖父压不住齐君行,想再要一个听话好拿捏的子嗣后代罢了!”

    “你莫要上了她的当!”

    苏磬音听着,只抬了抬嘴角,也没有再多提,只又转了话头:“你明日还去庄子上解毒吗?”

    最近这阵子,苗太医那厢不知道什么毛病,非说什么解毒到了要紧的时候,叫齐二去温汤庄子里解毒的次数,明显变多了,就连每次过去的时间,也都要比之前一月里长了许多。

    苏磬音私心里恨极了这不负责的庸医,可偏偏面上却一个字不能多言,反而也要装出一副期待的模样来,常常关心。

    齐茂行闻言,面上却隐隐露出几分躲闪般的意思来,侧过头,只低低应了一句:“嗯,我想着,明日便也不去练箭了,趁着你还歇息的时候,一早起来,就直接过去,也好早日回来,与你多待一会儿。”

    苏磬音听着后头坦率至极的话,便又有些羞涩似的抿抿嘴:“那我明天一早起来送你?”

    齐茂行立即摇头:“不必麻烦,你睡得晚,就只管好好歇着,等我回来就是。”

    苏磬音听着,便也答应下来。

    袁嬷嬷过来,就已是下午时候,之后两人一道用了膳,苏磬音想着夜里早些睡,若是可以,还能早点起来送送齐二,因此难得的没有再多耽搁,天色才刚沉下来,便叫水洗漱了,与齐二在炕上隔着小案,一人一边的躺了下来。

    苏磬音的睡眠质量是很好的,不光时间长,并且睡的很沉,寻常情况下,一整夜都不会起来一次。

    但也不是没有例外,譬如偶尔小日子里不舒服时,就会整夜难安。

    最近这天气一日赛一日的炎热,苏磬音整日住在学堂庄子里,虽没有冰块能用,但是山后有清泉凛冽,用的时候径直取来,冲了干花凉茶径直入口,也是会舒服的叫人忍不住一个激灵。

    刚到了新家安置,琐碎事自然多一些,加上苏磬音又常去存茂堂里教书,月白石青最近便不大留意她的饮食。

    而齐茂行对于在意的人,虽是处处都要操心的不放心性子,但他到底年轻,自个又是个身强体壮、不畏寒暑的,也从来不觉得大热天里用些凉水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更不会知道女子喝多了凉水会不痛快。

    就这般,没人拦着,苏磬音自个贪凉,连着用了半个月的凉茶凉水,结果没舒服几日,便立即受到了教训

    半夜里,小腹沉沉坠坠的,将她生生的疼醒了。

    苏磬音蜷缩着身子睁开眼,半睡半醒间,都难受的渗出一层薄汗。

    她在炕上长长缓缓的出了一口气,略一挪动,身下传来的不适感,就立即告诉了她这般难受的缘故

    又到了每月都会来一遭的时候了,并且这一次来的,显然是十分不顺的一回。

    外头远远传来了梆子声响,苏磬音抬头看了看纱窗,天色还衬的一团墨一般,至多也就是三更天,也就是凌晨左右,她才刚睡下一个时辰。

    她的习惯,夜里身边是向来不需丫鬟守夜服侍的,这会儿虽然很不舒服,但是这种小事,她也没有娇贵到再专门去叫月白石青半夜爬起来伺候她。

    捂着肚子坐起身来,苏磬音便只借着窗外皎白月光悄没声息的踩着布鞋下来,去柜子里取了换洗的衣裳布带。

    房间足够,为了干净方便,她也仍旧与皇庄一样,将洗漱方便的地方设在了小门后的隔间,若要更衣,就还要出去一遭。

    苏磬音扭头瞧着一眼夜色里看不分明的另一面,为了不吵醒齐茂行,尽量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去。

    从隔间回来,她又端着铜烛台在外头寻着了装在加棉竹篓里的大茶壶,睡前月白是沏了滚烫的水下去的,这时候摸着,也还是微微的烫手,趁热倒出来,正好入口。

    直到一碗温水下肚,舒服了许多的苏磬音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放下烛火,转过身,也有余力发觉到,屋里的齐二竟是异常的安静,一丝儿动静都没有。

    这倒怪了,齐二不是一向睡得灵醒的很,之前他受伤的时候,在苏府里同睡一张架子床,她不论什么时候起来,一扭头,齐二都必然是大睁着眼睛等着她,清醒的很!

    这一晚,怎么睡得这般死沉了?难道是因为炕上宽敞,隔得远了?

    别是早已被吵醒了,只是不好意思说话吧?

    这么想着,苏磬音放下了手里茶碗,坐在自个的一边炕沿,扭头朝齐茂行睡下的方向看了一眼,面带笑意,轻轻的叫了一声:“齐二?”

    一派寂静。

    苏磬音停顿几息功夫,隐隐觉着不太对,一时有些心慌的扬高了声音:“齐二!你在吗?”

    仍旧没有丁点回应。

    苏磬音这才觉着心下一慌,起身朝着齐茂行的方向匆匆挪去。

    炕头上隔着小案,隐约似是有个黑影,但是伸手去按下了,便会发现薄被下头,只是随意摆了一个竹夫人,并没有她刚才以为的齐二在。

    苏磬音跪坐在空荡的被褥旁愣了两息功夫,方才还晕乎乎的头脑像是叫谁照头泼了一盆凉水下来似的,清醒的叫人打颤。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先低头去炕下找了齐二的鞋子,屋里穿的单底布鞋还对得整整齐齐,放在脚踏,可脚踏旁外头才会穿的厚实长靴,却是不见了。

    顺着靴子,扭头去看屏风上搭着的衣衫,却是整整齐齐的放着,没有丁点动过的痕迹。

    没穿衣裳,却是穿了外出的靴子?

    苏磬音迷惑的皱了眉头,先将屋里里里外外的转了一圈,甚至连他刚刚去过的隔间也有看了一回,当然不会有,空荡的活像是一场噩梦。

    她连外头衣裳都顾不得穿,趿着鞋子便又猛地开了房门。

    屋外月华似水,蛙鸣声声,利落的一览无余。

    齐二,却仍旧不见丁点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