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作品:《夫君成为“废人”之后

    第一百零二章

    半夜惊醒的苏磬音看着空荡荡的窗外愣了一阵儿确认了这不是一场梦之后,回过神,就又搂着竹夫人重新躺了回去。

    不然能怎么着?不再假装废人的齐茂行跑的脱缰的野马一般她这个四体不勤的,要拉肯定是拉不住了再跟着起来追出去?

    齐茂行也未必会留在庄子里等着她,说不得出去就和昨日一样连夜回城了,即便还没走,齐茂行贴了心的要跑,她再跟上去,是能拦住齐茂行再跑还是能追得上?

    这大半夜的,她可是没那么好的兴致去玩你追我逃的幼稚游戏。

    至于原本打算要说的事……来日方长,齐茂行总不可能躲她一辈子,两个人迟早要好好坐下来见面说话的并不急于一时。

    便是退一万步,齐茂行当真打算就这么一辈子躲着她

    那不是也挺好?她在她的学堂当老师齐茂行在他的京城当将军各走各的道儿就当是实质上的和离了!

    这么想着,苏磬音睡得睡得十分安稳至于齐茂行不知是没再来,还是她睡得太死总之后半夜里,她没有再醒来见着旁人过。

    次日一早,她想起来这事儿随口一问果然齐茂行昨天晚上从她这儿离开之后,仍旧歇都未歇,只是又去苗太医院儿里留了多半个时辰,叫厨娘连夜起来给他做了一碗面,吃过之后,就又匆匆骑马回了京。

    倒是奉书,似乎是跟着一道回去了,今天晌午时分便一个人回了庄子上来,给苏磬音送来了一小匣子零碎:“二爷嘱咐我在皇城外头等着,说你二奶奶最近夜里睡得都不太安生,叫人给您送来了这个,安神平郁的药丸,还有这个是二爷特意讨来的熏香,宫里头出来的,最好用不过!”

    这倒是真的,要论平郁安神各色方子,再没有比后宫贵人们知道的更全。

    不过苏磬音看见这些东西,一时却忍不住的陷入了沉默。

    她要是没记错,自己最近这些日子睡得不安生,有一回算一回,都是因为齐茂行总在半夜里过来闹幺蛾子吧?

    他这会儿特意送这个过来是什么意思?叫她睡得再死一点,半夜再摸进来的时候,好不会察觉到?

    苏磬音无言了几息功夫之后,并没有用,只是叫月白收到了箱子底去,顺道儿叫奉书下次有机会给齐茂行传话,问他下次回来是什么时辰,可能腾出些许空闲来,她有话要与二爷商量。

    奉书答应着,当日晚上没见着齐茂行,第二天还又骑马往城内跑了一趟,没到晌午,便又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人,一块送了一套从状元楼里提来的五层大攒盒过来,里头一层层的装了满满当当的各色菜式,酒炖猪蹄,炭烤羊腿,鹿筋拆肥鸡、清蒸甜鸭、燕窝鸡丝锅……

    总而言之,牛羊猪鹿、凉热都有,全是各色的荤菜,全都摆开,简直能办一桌子的全肉宴。

    苏磬音愣了一愣:“二爷要在庄子里办宴请人?几时回来?客人是谁?可要家里准备什么?”

    奉书擦着汗连连摇头:“没有客人,二爷说,最近差事更要紧,脱不得身,恐怕三五日里都腾不出空闲,出不得城了。”

    “这些菜式,这是二爷特意吩咐了小人,都是给二奶奶您送来的!”

    苏磬音就越发诧异了:“给我的?”

    可是她的口味一向偏清淡,齐茂行应该是知道的,一下子怎么可能吃的下这许多肉?

    他这是故意为难人不成?

    对于苏磬音的疑惑,奉书同样不明缘故,只是规规矩矩的传了主子的原话:“二爷说,叫您今个儿多吃些肉,最好能一次吃腻了,一个月都不想再碰才好呢。”

    虽然搞不懂,但是既然这全肉宴都已经送来了,为了不浪费,苏磬音也是当真和月白石青一道,午膳晚上两顿都没叫厨下再做点饭,只配着米水吃了满肚子的各色荤肉,这还剩了大半出去,都赏了庄子里下人。

    虽然不至于如奉书说的一个月都不想再碰肉味儿,但是苏磬音用过晚上之后,也的确是叫厨下,往后的几日里,都给她送清淡的素食了。

    不过,苏磬音只诧异了多半日功夫,等到夜里就明白了其中缘故

    天色刚暗下来,城里便敲丧钟了,钟声穿的极其悠扬,隔着这么远的城外山里,都能隐隐听到庄重肃穆的钟声,等到次日凌晨,整个盛京内外的宫观寺庙,便更是约好了一样,打从五更天开始,便都一块敲起了大钟,直到旭日东升,都未曾停歇。

    这样的动静,也只是帝王驾崩之后才能享,便是皇后太后,都没有这样的牌面。

    国丧了,百日内不可宴饮作乐、不可婚丧嫁娶,甚至七七四十九里,都不可以宰杀牲畜。

    虽然民间没有要求要求守孝一样一点荤腥不能沾,但是没了现杀的牲畜,对于寻常的庶民百姓来说,这么热的天儿里,与食四十多天的素也并不差什么。

    也难怪齐茂行说他最近都忙的很,起码三五日都出不得城。

    先帝驾崩,新帝登基,这么要紧的时候,只怕三五日都是少的。

    不过回过神后,苏磬音一时间,心下却也忍不住的有些复杂

    所以,齐茂行这是再这么忙的要紧时候,还记得她吃肉嘴馋的这点小事,特意腾出空来,叫奉书特意带了状元楼的席面来,先叫她提早吃个够?

    分明她都并不是无肉不欢的人,倒是齐茂行自个,他那么一个最是爱吃浓盐酱吃、大鱼大肉的人,自己腾出这样的机会,赶在国丧前先吃个够?

    虽然没有亲口去问,但苏磬音只在心里想想,也猜得到,多半是没有的。

    他在宫中是当差护卫,工作去的,新旧交替,这么忙乱的时候,哪里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更别提万一再叫人瞧见了,沾一个不敬先帝的罪名,就更是得不偿失。

    他原本就因为假装废人,跟着她连着吃了好几个月清淡素食,已经清减了许多,正是青春年少,连发育期都还没彻底结束的年岁,再叫这国丧吃上几个月的素,只怕是要更消瘦不少了。

    不过才想到这儿,苏磬音便也立即拍拍脸,只叫自己从这不必要的关怀里的走了出来

    得了,快清醒些,齐二已经不是之前要她照顾保护的废人小可怜了,人家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新帝的亲卫近臣,前途无量,忍这一时,往后有的是钟鸣鼎食、齿甘乘肥,只有比她更富贵豪奢,她一个正经“清贵”出身的苏家人,只怕是见都没见过,同情还是赶紧收一收,只想想自个的日后才是正事!

    不过虽然苏磬音记挂着日后,但是国丧之后,齐茂行的确回来的次数与时间,都变的更少了。

    不光少,并且时间都格外的飘忽,之前还是夜里休息时回来,最近便是完全没有固定的点儿了,清晨半夜、晌午黄昏,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突然出现在庄子里冒个头,通常也待不够多久,打卯似的躲在暗处冒个头,一旦被她发现,就立马做贼似的匆匆而去。

    就好像是现在

    刚刚上完了课,从存茂堂里出来的苏磬音,才刚往外走了几步,便立即又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微妙感觉,大概类似什么人一直死死的盯着你看。

    苏磬音立在原地,转了一圈,便立即根据这感觉的方向,找到了来源。

    她抬手遮掩,仰头看向了学堂外头桂树,这是一株八月桂,少说也长了几十年的功夫,这时节没有花开,但是枝繁叶茂、长得格外郁郁葱葱。

    苏磬音一眼看过去,其实是什么都没有看见的,但是她却带着莫名的把握,开口叫了一声:“二爷?”

    话音刚落,高壮翠绿的树冠之间,便也立即响起了一阵窸窣的动静,紧跟着,果然是一道熟悉蜂腰猿背,漂亮至极的身体,轻轻巧巧的从树间落在了地上。

    齐茂行站直了身,低头拍了拍身上沾染的落叶,面上也不禁露出几分懊恼。

    他其实是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常常被夫人发觉的。

    人的眼神目光,是有力度的,寻常人被盯得久了,也会的忽的似有所觉,直觉的顺着目光看回去,若是习武之人,五感便更是敏锐。

    磬音分明从未习武,但在他的目光下,却是每每不用多久,便立即可以敏锐的察觉到他,只能说,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当然,齐茂行也知道,只要他躲在暗处时,不要再这般全神贯注的盯着磬音看,凝神屏息,以他的身手,莫说苏磬音了,便是宫中的好手,也并未能发现他的踪迹。

    但他如何能做到不看她?

    他这般只要略微得了一点空,便不顾辛劳,京内城外的来回奔波,不就是为了能多看磬音几眼吗?他都已经不能近前了,这般一路颠簸风尘的过来,再连看都不能看……

    他如何熬得住?

    被发现后,齐茂行立在原地,等着苏磬音向自个走过来,在这段时间里,目光也仍旧是一丝不错的盯着她看

    磬音看起来,像是已经恢复了从前安然闲散的模样了,发现了自己,面上也仍旧十分的平静,甚至嘴角都还带了一丝微微的弧度,像是觉着他这从树上下来的模样,很是有趣似的。

    但齐茂行却清楚的知道,这都是假的,都是她勉强自己,装出的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她真正的担忧与难过,都被她好好的压在心底,只有上次才隐隐瞧见了一丝端倪。

    他倒是宁愿苏磬音对他生气动怒,像是之前一样,大声责问他为什么欺瞒哄骗于她,甚至如上次发现他半夜不在时,急的坐立不安,指着鼻子问他是不是急着想找死,那也是因为她对他还真心在意。

    但她现在却不会了。

    知道了自己不是废人,听到自己解释的那一夜里,苏磬音那打底子里透出来的不安与寂寥,齐茂行直到现在,都还深深的记在心里,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在那一刻,以齐茂行的敏锐,甚至觉着他的夫人压根都不是一个真正的人,她疏离冷漠的像是一朵云,只在这里略微缓一缓,随时就要消散了去。

    随意隔了十几日,但是每每想起,齐茂行都还忍不住的攥紧了手心,面色僵硬。

    这也就是这些日子,为何要这般躲闪逃避的缘故,他总觉着,若是苏磬音再好好的找他谈一次,天上的云,就是当真要彻底消散,只到那时,他便是想要如这般偷偷看她几眼,也是不成了。

    苏磬音发现了齐茂行神色的低沉,她没有靠的太近,最近这十天里,她已经深刻体会到了习武之人的速度有多快。

    因此现在为了防止他一眨眼就逃走,她隔着三步的距离,便先开了口:“我不说什么,二爷先别急着走!”

    齐茂行闻言微微抬眸,面色有些犹豫,却也果真没有再立即逃开。

    苏磬音便略微松了一口气,她想了想,微笑着,先随口起了一个安全的话头:“一路骑马回来,二爷可累不累?朝中正是忙的时候,您这么来回奔波,实在是太累人了些,又不能休息,其实若是有空闲,倒不如就在城里住下。”

    “侯府你如果不想去,就在皇城附近寻一处地方,要不然把长夏也带去,这么来回的功夫,都够好好睡一觉了。”

    齐茂行一字未曾开口,只是静静的听着她的话,他的星眸澄澈,面上却是隐隐带了几分戒备,显然,对于她这一番客气关心,他一点没往心里去,甚至都还做好了准备,时刻就要像之前一样飞奔跑开。

    等了半晌,苏磬音便略微叹了一口气:“二爷,其实您不必如此,您就算是不想和离,或者暂且不愿与我说之前的事,直说就是了,分明是自个的家,总这样做贼似的动不动就跑,像什么样子?”

    “咱们两个,不管怎么说,我在你面前也不能算个威胁吧?你只要说一句不愿不行,我一点法子都没有的,您这是怕什么?”

    “我不会这样的,磬音。”

    齐茂行却忽的打断了她,“你上次与我说的话,我都记着,不必你来寻我说,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到这儿,齐茂行顿了顿,面色坚韧且,声音却又带了一股说不出的难过低沉:“只是,你且再等等,叫我,再多看你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