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扫地僧的话

作品:《将军她十恶不赦

    一听是朝廷派来的人,扫地僧自然不能拂了两人的面子。

    “既然如此,那侯爷您问吧,我定知无不答。”

    “当年那个小和尚是何来头?”

    扫地僧为难地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周遭无人注意他们,才压低了声调说道

    “他法号叫七言,刚满月便被收养入寺了。当年是空尘施主将他带来的,说是她捡来的孩子……但大家心里都猜测,七言其实是她的亲生骨肉……”

    白鹿歌双眼一瞪:“你说什么?白若然的骨肉?那孩子的爹是谁?”

    “施主,您小声点……这事大家不过是猜测而已,并非一定是真的。我听说空尘当年也是一户大世家的小姐,但不知为何与家人断了关系。她四处漂泊,被住持发现时都已躺在路边奄奄一息了。她得救之后,便决意皈依佛门,得法号空尘。

    可是她不愿剃度,不与寺中尼姑们同住。诸位方丈说她尘根不净,但也赶不走她。只得由了她去。后来也不知怎的,她就离开了一阵子,再回来时就带了七言来。我们自然是喜欢七言的,但佛门重地不可留尘根不净的女子,我们也都只把她当香客对待。

    后来,罕元归降了大瀚,木家本家子弟被百战侯屠杀殆尽这事你们应该也都知道。所以剩下的几个本家子弟就来了千渡寺拜佛祈福,谁知他们竟认识空尘。还说她……说她不洁,曾被人……”

    扫地僧一脸的难以启齿,磕磕巴巴就是说不出那个词来。

    但他所言要表达的是什么,白鹿歌也已经猜到了。当年安九鸣对白若然染指,对整个白家来说都是奇耻大辱。偏巧那时木家的人又来瀚朝进贡,阴差阳错知道了这等丑闻。

    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白若然依旧会被人揭伤疤。思及此事,白鹿歌只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小师傅,你要说的我们明白。你且跳过这段,接着说。”

    扫地僧点了点头,又道:“当时些许细节我也并不清楚,只记得那天我正在前院扫地呢。忽地就听见师兄们在喊救人,过去一看才发现七言摔下台阶。当场就被新发的竹笋穿胸了,还没送到院里,就咽了气。

    那几个木家子弟也是吓坏了,一刻也不敢多留就跑走了。空尘当时不在寺中,待她来时,哭得实在惨绝人寰,还晕厥了两次。我实在不忍,便出了佛堂。再后来我也是听说的。那几人跑去了伶人阁寻欢买醉,谁知就死在那儿了。木家前来寻仇,说是空尘杀了他们。住持自断一臂以保空尘清白,如此才好不容易把事情压了下去。”

    “那,那几个木家子弟死的时候,空尘在哪儿?”

    扫地僧肯定道:“是在寺中。七言死得突然,她伤心得好几日没有出佛堂呢。几日不吃不喝,出来的时候也是虚弱得很,丧子之痛真能叫人失了魂。”

    “依小师傅所言,并非空尘杀了木家子弟?”

    “当然不是了!空尘虽是尘缘未尽,但她为人温柔和善,身世遭遇又那样悲苦。寺中大伙都喜欢她心疼她。何况她不过一个弱女子,怎有能力杀得了几个青壮年呢?”

    “也是。多谢小师傅,你说的这些可太有用了。我们定会早日捉住凶手,还乘云大师一个公道。先告辞了。”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慢走。”

    两人离开了千渡寺。但听了扫地僧那番话,白鹿歌心里既觉痛心,又觉气恼。

    她自然是没想到白若然在离开白家之后,还有这样的一番遭遇。虽说她与白若然翻了脸,但到底是一块长大的姐妹。妹妹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她怎能不觉愤慨。

    可惜她死得早,要是发生这些事时自己还活着,非要叫那几个木家子弟死得难看,个个都被竹笋穿成串才能泄愤。

    不过转念一想,白鹿歌又觉自嘲不已。白若然离开白家,说到底大多原因就是因为与白鹿歌不合。而当年她被安九鸣玷污的事会闹得人尽皆知,白鹿歌自己就有脱不了的责任。非要算帐的话,白若然会有今日,还真是白鹿歌一手造成的。

    白鹿歌苦闷地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看霍麓展。却见他垂眸敛眉,轻抚折扇沉思着。

    “想什么呢?难不成那小师傅说的有何问题?”

    霍麓展道:“他所言应当皆为事实。但当年的事从头至尾他也不过是一介局外人,诸多内情他显然不了解。”

    “什么内情?”

    “我当年来此调查的时候,只听到了空尘这个法号,并不知她就是白若然。若她真需朝廷的人为她讨回公道,定会露面。但她却隐而不出,好似是刻意避开我。且适才那扫地僧所说,她为人温和,柔弱,可见白若然对寺中僧人隐瞒颇多。甚至未曾告诉他们自己是笙央白家后人,也未告诉他们自己自幼习武。”

    白鹿歌一阵恍然:“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啊。那小师傅显然不知道她本是将门出身。啧,那她到底什么时候自废武功的?若是在木家滋事时还未废,那她要杀区区几个人实在易如反掌。可那小师傅又说,她那几天从未离开过佛堂,若要杀人,又如何下手呢?”

    霍麓展浓眉微凝,诸多思绪在心中闪过。真相似乎就要呼之欲出,但偏生就是少了一根将所有线索串联在一起的线。缘分51yuanxs

    他们从聂家的一块玉佩调查到了千渡寺。一路上积累的线索繁琐而混乱,甚至好似与聂家毫无关联。但冥冥中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涟漪,将这诸多事件搅在了一起。

    “霍三,依你看我们接下来该从哪里查起?”

    “伶人阁。”

    “好。”

    白鹿歌看着霍麓展凝神思考的模样,心里忽地升起层层暖意。

    “唉,霍三啊。原本你最开始说要帮我搜查聂家罪证,平反白家的时候,我还不信。我以为你跟我一块儿来,不过是想耻笑我一番。但如今看来,你竟是真要帮我。”

    霍麓展并未言语,但脸上神色却显出几分黯然。

    片刻后白鹿歌又补了一句:“不过现在我觉得,有你在真好。”

    “是么?”

    “那当然了!要是我一个人,怎么都不可能想到那么多关键的东西。只怕是会跟无头苍蝇似的乱钻,幸好有你在。”

    白鹿歌冲霍麓展露齿一笑,灿烂得好似春日炫阳,充满了感染力。看她如此,也叫霍麓展波澜不惊的脸上情不自禁地舒展开一片笑意来。

    两人下山时已是日落时分,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却比白天多了许多。小孩们手里拎着莲花灯,嘴里含着藕丝糖,走街串巷讨要烛火,让手中的莲花灯闪闪发亮。

    “船家,我们要去伶人阁,雇您这一艘船多少钱?”白鹿歌问道。

    谁知船家摆摆手道:“今日不载客啦,明天就是采莲节啦。老祖宗下了规矩,采莲节前夜不能出舟。您瞧瞧,那伶人阁今日也不会开门哩。”

    两人远远望去,果真瞧见伶人阁阖着门窗。只见女子身影隐约走动,却丝毫没有昨日那般紧锣密鼓的模样。

    “这也太不凑巧了!那我们怎么回客栈啊?”

    霍麓展张望四周,却不觉焦虑:“既是元江一年一度的盛节,且四处游玩看看,权作消遣吧。”

    “难不成你还想靠双腿走到湖对岸去?”

    霍麓展漠然道:“跟紧点。”随即转身步入人潮之中。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白鹿歌只担心自己真是跟霍麓展走散了,只得赶紧跟了上去。

    “你走慢点行不行啊,若是走散了怎么办啊。你看好你的荷包啊,要是被贼人偷走了,咱们只能露宿街头了。诶,要不咱们还是别逛了,这人这么多又这么吵,你不嫌烦啊?”

    白鹿歌拉了拉霍麓展的衣袖,心想霍麓展素来就不喜欢这种嘈杂的地方。就算是回不了客栈,还可以去田府借住嘛,实在是没必要勉强在人堆里挤来挤去的。

    霍麓展并未回应,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懒得搭理她。白鹿歌只能翻了个白眼,紧紧拽着霍麓展的衣袖向前走。

    夜市中处处充斥着喜悦之感。卖糖画的艺人手持木勺,龙飞凤舞间就是一条栩栩如生的凤凰。猜灯谜的铺子前围满了人,人人都绞尽脑汁,想要搏个好彩头。

    白鹿歌本是心不在焉。但很快也被这热闹的节日气氛感染,将先前闷在心口的烦躁感抛到了脑后去。

    只听前方传来紧凑的鼓点声,白鹿歌抬眼望去,只见几只头顶莲花的舞狮正在人群中上下翩飞。几只舞狮状似搏斗,你来我往好不精彩。白鹿歌双眼一亮,快步上前挤了过去。

    眼瞧一头舞狮几番腾跃,尤如蜻蜓点水一气呵成。另外两头舞狮形成夹击之势将它围住,但它毫不慌张,又是一番精彩绝伦的腾跃,轻松避开了夹击。

    “好!”

    白鹿歌看入了神,激动得鼓掌喝彩。

    “霍三,你还记不记得……”

    白鹿歌扭过头来,本想与霍麓展说起当年一次冬至大节的。但转头却不见霍麓展的身影,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何时竟松开了他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