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何为水火不容

作品:《将军她十恶不赦

    霍麓展再度沉默,显然是还没有推测出最合理的对象。白鹿歌愈发觉得当年的事发展到现在,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越来越重,其中牵扯的东西也越来越复杂。

    复杂到她躺在地上想了许久许久,都理不清其中的诸多细节。

    想着想着,眼皮就变得沉重了。白鹿歌打了个哈欠,缩成一团准备睡觉。但是深春夜风依旧带着凉意,而此处又是潮湿的坟坑,更是湿冷。

    白鹿歌冷得嘶了口气,把自己的长发绕着脖子缠了一圈御寒。

    “地面湿冷,坐起来吧。”

    “啊?坐起来怎么睡,我可不像你。”

    霍麓展无奈,只得脱下外袍,抛在了白鹿歌的身上。“盖上吧。”

    衣服上还带着霍麓展的体温。白鹿歌把衣服裹在身上,深吸了一口上面独特的墨香味,长长地舒了口气。

    但躺了一会儿,她却又觉得十分不自在。

    “霍三,你把衣服给我了,你冷不冷啊。”

    “不冷。”

    白鹿歌翻身坐了起来,凑上前去摸了摸霍麓展的手。

    “还说不冷,手都冻得跟冰块似的了。你说你,怎么这么嘴硬。”

    白鹿歌说着,索性将外袍横了过来,将两人一块儿裹了进去。距离转瞬拉近,将两人的手臂贴到了一起。霍麓展下意识避开,但动作却牵着衣袍一起被裹了过去。

    “你别动,就是要挨近点儿才暖和啊。你放心吧,我对你可没什么非分之想。这儿也没别人会说男女授受不亲,你就忍忍吧。”

    霍麓展并未说话,但近看下他薄唇微抿,似是在隐忍着白鹿歌的靠进。

    白鹿歌一把又将衣服拽了回来:“你这么嫌弃做什么?我才是姑娘,就算是男女授受不亲,也不是你吃亏啊。……你能不能别动了,冻出病了我可不会管你。”

    “你……别靠这么近。”

    白鹿歌咬了咬牙,感觉受到了羞辱。

    “你以为我想挨着你啊?我可不想你冻病了还要照顾你,欠你人情。”

    白鹿歌素来心大,自然是顾不得什么矜持的。出征打仗,有时大军奔袭就是一整天,累得人仰马翻还不能扎营帐。有时直接就躺在地上睡了,身边都是随军的战士。

    故而在白鹿歌想来,什么矜持,礼数,在便利和舒适面前都是装模作样。

    所以她向来瞧不起那些闺阁女子的娇贵相。觉得那样的女子一辈子都只能活在他人庇护之下,任人摆布。要是哪日家道中落了,连保命之力都没有。

    如此想着,她又向霍麓展靠进了几分。

    两人紧挨取暖,但却都别开脸去不看对方。无人说话只听草丛里虫鸣细细簌簌,实在是尴尬得紧。

    适才折腾一番,白鹿歌此时又睡意全无。她绞着长发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脑中却忽地想起,当年太子北昌替老瀚王出巡。她和霍麓展也是迷失了方向,掉进了这样一个坑里。

    那会儿可不像现在这般无话可说。白鹿歌那时负伤又高热,虽已记不清当时霍麓展都说了什么,但为了让她保持清醒,霍麓展真是一直一直在说话。那一日说的话,恐怕比他一年的话都还多。

    她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看霍麓展没有表情的脸。

    “霍三,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跟……我二姐一块儿掉进过猎人的陷阱坑里的事啊?”

    “嗯。”

    “我听我二姐说,她最后晕过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被救出来的。她说你那会儿一直在跟她说话,但她没怎么听清你在说什么。你那会儿都在说什么啊?”

    “忘了。”

    “怎可能忘了呢?你记性那么好。”

    霍麓展双唇微动,脸上浮现一丝哀恸。白鹿歌一愣,但再细看时他面色又已平静如常。想来那一丝情绪,应该是自己眼花了。

    “睡觉吧。”

    霍麓展别过脸去,看样子是不打算再理白鹿歌了。她遂也只能撇了撇嘴,闭上眼睛缓缓睡去。

    迷梦清影由模糊转为清晰,看去竟又是年少光景。比比电子书bibix

    其实在十多年前的许多人眼里,白家的二少将军与霍家的三少爷并不是他们自己所说的那样水火不容。相反,众人反而觉得两人关系和睦,是性格迥异的一对友人。

    之所以说是“友人”,则是因为白鹿歌的性子实在不像女子。众人实在无法把两人往“金童玉女”的方向去想。

    如此的看法自然不是毫无理由的。毕竟霍明宗和白景闫是多年的结义兄弟,坊间众人也都理所当然的把两家的子女辈当作年少交好。而白鹿歌时而无意的举动,也确实对众人的看法产生了误导。

    从第一年学时结束之后,白鹿歌就没再见过霍麓展。待到第二年春末,白家受邀去参加霍芸畅的婚礼时,白鹿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原本还打算来看王霍麓展的事儿来。

    “景闫兄!”霍明宗大笑着走上前来。“等你多时了。怎就这么慢,待会儿可要罚酒三杯啊!让我看看谛皈贤侄……果真是仪表堂堂啊!跟你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啊。”

    白谛皈谦逊有礼地拱手作揖:“霍伯父过奖了。”

    霍明宗笑道:“不过贤侄你这性子,可比你父亲当年那火爆脾气好多了啊。真真是出类拔萃,景闫兄有你这么个儿子,着实叫人羡慕啊。”

    “义兄可别说这样的话,待会儿景郎又得得意洋洋了。当年呀,原本还说咱们家头一胎要订亲呢。谁知婵姐姐偏先生下了芸畅,如今啊,还被单家的公子给抢了去,叫我好生气呢。”白夫人道。

    “是啊,婵儿若是看到芸畅成亲,也该喜极而泣了。”霍明宗微叹了口气。

    白景闫道:“今天大喜的日子,可别说这些话。明宗兄啊,你是打算要我们一家人都在门口陪你说话吗?”

    “瞧我,光顾着说话,竟都忘了。快请进快请进!”

    白鹿歌听着两家长辈寒暄闲谈,只觉无聊得紧。便拉了拉霍明宗的衣袖问道:“霍伯伯,霍麓展人在哪儿呢?”

    “鹿歌与展儿是朋友?”

    “谁跟他……”话到嘴边,白鹿歌又坏心大起。“我与他岂止是朋友啊,简直就是知己至交。不过是他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霍明宗哈哈一笑:“那可好。展儿这孩子性格孤僻高傲,难得有你这样活泼跳脱的孩子愿意跟他交朋友。他此时应当是在内院,你去找他玩吧。”

    “谢谢霍伯伯。”

    白鹿歌飞快地对白朔邪使了个眼色,但少年却只摇了摇头:“我可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没义气!”白鹿歌哼了一声,只得自己转身去了内院。

    她心里盘算着,要如何才能叫霍麓展在众人面前丢个脸,以偿她去年被倒挂在树上的耻辱。至于宽慰他丧母什么的,现在她可没那个心思。

    思索间走到内堂院廊,谁知就听得一阵争吵声。

    “二哥他……他,又想把娘亲的首,首,首饰,拿……走!我叫他还,他,他就……”

    这少年说话磕磕巴巴,听得白鹿歌难受得慌。循声望去,只见是霍麓展拉着那结巴的少年护在身后,那少年衣裳上都是尘土脏污,看来是被人推倒在地滚了一大圈。

    而站在两人面前,一脸轻狂自傲的人,俨然就是霍家的庶出二公子霍濯墨了。

    “交出来!”霍麓展沉声道。

    “三弟说的什么话?老四,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拿你娘的东西了?再说了,她都戴过的首饰,我拿着做什么?”

    霍思疆急道:“你就是要拿去……赌坊。我上次看,看……”

    “你胡说八道什么!”

    霍濯墨说着又伸手朝霍思疆推去。霍麓展立马伸手去挡,他虽年幼几岁,但指力却不比霍濯墨欠缺火候。兄弟俩相互揪住对方的手腕,怒目而视谁也不肯先松手。

    白鹿歌心觉尴尬,怎就这么倒霉撞上了霍家三兄弟这副剑拔弩张的架势。白鹿歌抬扇挡住自己的脸,想要假装没看见转身跑路。但偏生刚一转身,就见一身姿丰腴的妇人快步走了进来。

    白鹿歌闪身让路,转眼便对上霍麓展阴沉的目光,一时只觉尴尬得紧。

    丰腴妇人嗔怒道:“接亲的队伍就要到了,你们还在这儿做什么?麓展,你揪着你二哥不放,是有何事吗?”

    这妇人正是霍家的妾室赵氏,也是霍濯墨的生母。霍明宗唯有一妻一妾,故而去年霍夫人过世,这赵夫人便理所当然成了霍家的女主人。今日她穿金戴银,既便是面对霍家嫡出的两个儿子,也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赵,赵夫人,是二哥先……”

    “娘,三弟四弟非说我拿了婵姨娘的首饰。您说我拿她的东西做什么,谁稀罕啊?可他们偏生就是要诬陷我。”

    “区区一些首饰罢了,既便拿了又如何呢?人都死了,那些东西放着也都没人要了。麓展,这可是你二哥啊,你可要尊长敬兄才行。”

    霍麓展羽眉紧蹙:“若我说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