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你可懂我

作品:《将军她十恶不赦

    “白谛皈尸首被寻回时,炎心枪已经下落不明。且适才此人显然不会伏虎枪,轻功造诣远在你大哥之上,如此你还可说他是白谛皈?”

    白鹿歌无法反驳,但依旧固执地摇头:“不会的,那一定是我大哥!兴许他和言之一样,吃了太多的苦,所以不肯与我相认……”

    “你何必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大哥是我此生最敬爱的人,若是可以,我愿死一万遍来换他还活着。你怎懂失去最爱的人是什么滋味!但凡有一丝可能,于我而言都是幸事,你懂不懂啊!”

    白鹿歌激怒地揪住霍麓展的衣领摇晃着,但霍麓展眼中的微光却是愈发阴沉。

    他苦涩沉言:“你怎知我不懂那番滋味?我何尝不为了一丝可能满怀希冀。但越是希望,便越是失望,你又可否明白?”

    白鹿歌僵住了。

    她怎能忘了,忘了那年霍麓展骤然丧母,忘了霍芸畅是怎么被安家人害死的?

    于霍麓展而言,霍芸畅何尝不是白谛皈于她的那般分量?可偏偏,她白鹿歌招惹安家人闯下的祸,却连累霍芸畅全家丧了命。就连她不满十岁的儿子,也在逃亡路上下落不明。

    那时的霍麓展何等伤心何等愤怒。否则从容冷静如他,怎会对白鹿歌说出“你去死”这样的话。

    这般亏欠,又何尝是白鹿歌死一万遍能弥补得了的。

    她颓然松开手来,愧悔万分地低下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说完,又觉这番话说得十分突兀,只得又补了一句。“我不该那样跟你说话。”

    霍麓展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梭舟轻巧,很快便靠了岸。此处并非城内,而是已近城外的一片稀拉村庄。河岸边有不少铺开的秸秆,寻常人家都用这些晒干的秸秆做柴火。

    也多亏了这些秸秆,白鹿歌得以搜寻到四指人的脚印。

    她蹲伏在地,于一片黑暗中细细观察着地面的痕迹。

    追踪,在行军中亦是十分重要的一环。常用于行军打仗搜寻敌军踪迹,或是制造伪迹迷惑敌军。白鹿歌也算是驰骋沙场的一代名将了,追踪一个人的行迹,于她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但此时他们身处城外,周遭并无灯火,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这么追下去不可能追得上的。”

    霍麓展张望四周,远远却瞧见前方山峦上隐约有灯火闪烁。他思索片刻,当即断定那正是千渡寺的方位。

    “往那边走。”

    两人快步往前,但脚下的干草秸秆松散干燥,踩上去都是细细簌簌的声音。而周遭又一片寂静,这原本细微的声音也被无限放大,听起来十分刺耳。

    走了约摸一刻钟,白鹿歌忽地发觉脚下的感觉有了变化。周围模模糊糊矗立着什么东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腐臭味。

    白鹿歌眯起眼睛细细看了看周围,顿时头皮发麻。

    “这,咱们怎么走到乱坟岗来了!”

    “跟紧点。”

    白鹿歌倒是不害怕什么妖魔鬼怪。只是这深更半夜的身处坟场,到底是叫人有些后背发凉。她下意识地拽住了霍麓展的衣袖,脚下踩的烂泥又软又稀,叫人直犯恶心。

    “等等!”

    霍麓展忽地一把拉住了她。两人收住脚步,只听得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两人并未看清人影,但炎心枪雪白的枪身却在一片黑暗中分外扎眼。

    白鹿歌大喊一声:“站住!”随即拔腿就追,霍麓展伸手欲拦,却也没来得及。

    脚下淤泥潮氵显稀软,三人都是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十分艰难。前方人影一闪,那四指人竟又腾跃而起,看来是铁了心要甩掉他们。

    白鹿歌又气又急,一心只想弄明白这人究竟是不是她日思夜想的大哥。她毫不犹豫地追上去,蓦然间脚下却忽地踩了空!

    她惊呼一声,但要回身躲避已经来不及。霍麓展在后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但脚下淤泥湿滑,没等他站稳,就已跟白鹿歌双双栽了下去。

    坑底堆积着潮湿的藤蔓植物和杂草,白鹿歌面朝天一摔,倒也没觉得摔痛了哪儿。但刚要起身,霍麓展就从上头砸了下来。

    两人的额头“咚”地撞在一起,眼前金星乱飞。

    霍麓展闷哼一声,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白鹿歌的额头。xsex

    “可有伤到?”

    白鹿歌本来已想破口大骂。但睁眼看见霍麓展眼里难掩的愧疚担忧,她又怎么都生不起气来。天上无星无月,但近看霍麓展的双眸,却像是万千星河融汇其中,直叫白鹿歌脸上发紧。

    偏生这时,一缕长发又从霍麓展的肩上滑了下来。细软的发梢扫在白鹿歌脸上,猫抓似的搔痒感却一直传到了心底去。

    她窘迫地别过脸:“就是撞了一下而已,无妨。你赶紧起来,重死了。”

    两人揉着额头坐了起来,细看周围,才发现这俨然是一个坟坑。两人长一人宽,深得过分,眼瞧着能有一丈多。

    白鹿歌摸了摸四面墙壁。却失望地发现这四周的泥土都十分松散,若想攀上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霍三,这么高你能轻功跳上去吗?”

    霍麓展打量了一下四方土壁,摇了摇头:“若要跃上这么高,也需助跑数丈远才行。”

    白鹿歌哀嚎一声,仰头喊道:“有没有人啊,救命啊。大哥,我知道是你,快来救我们出去啊!”

    “这周遭人烟稀少,且那人显然是故意引我们来此,怎可能救我们出去。”

    “那怎么办啊。唉,早知如此,先前在伶人阁就该敞开了玩。谁知今夜这番变故,害得我酒也没喝一口,肉也没尝一下。又饿又累,还不如多陪遥杉坐会儿。”

    “遥杉是何人?”

    白鹿歌拍拍屁股就地坐下:“就是在伶人阁陪我的那个小倌啊。那小子嘴可甜了,长得也好看……”

    “是他将毒酒给你的。”

    “他肯定不知道那是毒酒啊!瞧他的模样就知他不是会害人的那种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且看他的模样就说他不会害人?且他举止轻薄,你身为女子竟也任他触碰……不知廉耻!”

    白鹿歌不以为然:“你懂什么?不跟他们亲近点儿,怎么问得出消息?”

    “若真是只打探消息,那你此时又为何对他念念不忘?烟花之地最是肮脏,你若有半分自重,也当与他保有距离,以免毁了自身清誉,落人口舌。”

    霍麓展的语气愈发凌厉。但夜色太黑,白鹿歌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霍三,你好端端的发什么火啊,我又没招惹你。清誉,廉耻什么的,那都是虚的。有些事就算没做,别人非说你做了。一传十十传百,假的也能变成真的。既便再小心翼翼,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自在点儿。”

    霍麓展倚墙而坐,却忽地不说话了。

    白鹿歌觉得无趣,只得转了话题:“你在伶人阁,可有从那些姑娘嘴里问出什么?”

    “未。”

    “哈,我就知道!”白鹿歌兴奋得一拍折扇。“我可是问到了不少消息,我跟你说啊……”

    白鹿歌遂将自己心中对白若然的一番推测跟霍麓展说了一遍。虽说是推测,但除了这个可能性以外,白鹿歌实在不知道还有谁有动机了。

    “伶人姑姑认识白若然?”

    “对,遥杉说白若然出入伶人阁已有数年,伶人姑姑还十分畏惧她。我猜白若然定是暗中掌管伶人阁的人。当年她杀了那几个木家子弟,然后去年又派了那个纱面人去灭了木家泄恨。”

    可说到这儿,白鹿歌又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可木家好歹是个降国世家。她怎么可能说灭就灭,然后还安然无恙地置身事外?”

    “若只她一人自然不可能。但她背后有更大势力,便不一定了。伶人阁内玄机颇多,白若然也不过是盘下伶人阁的人手下的部众而已。”

    霍麓展垂眸思索着:“且伶人阁现世,白若然驻留元江,木家与千渡寺恩怨,木家被灭等事,全都发生在近几年。借住田家时,我亦问了田猛,得知他沾聂赦的光升官迁居元江,也正是在陨英大战后不久。而迁居过来之后,聂箐便与聂家断了关系,整日吃斋念佛。”

    “这个聂箐果然有问题!”

    “她供奉青焚枪,与聂家断绝来往。想来定是因为知道当年的实情,故而心中有愧。我猜测,田家受封来元江,正是因为聂赦担心聂箐泄露实情,故意安排的。而白若然便是暗中制约聂箐保守秘密的人。”

    白鹿歌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毕竟是亲女儿,聂赦舍不得杀了灭口,所以把她弄来元江管制着,倒也说得过去。那照这么说,就是聂家盘下了伶人阁,还拉拢了白若然为他们所用?好个白老四,吃里爬外,竟然帮着仇家来对付自家人!”

    “未必。伶人阁被改造时,陨英大战还未发生,聂家还未崛起。不可能有这般势力能盘下它。”

    “那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