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屠户的儿子么……

    尔朱弗兰直觉没有那么简单，她抬眸看向苏染离，她不知道这位公子与苏染离是何关系，斟酌了一番，才道：“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的心脉忽然有些混乱，莫名感到强烈的不安，我一开始以为是我自己的缘故，毕竟人年纪大了，可等他与我擦身而过的瞬间，我的心脉立马正常，一点异样都没有。”

    “这般奇怪？”苏染离看向尔朱弗兰，见她唇色发紫，面色苍白，明显是身体有大碍，“师尊，你身体出什么问题么？”

    “自从救了芙苍后，我灵息受损，身体也大不如前，修为也止步不前，我估计没多久好活了。”

    “这么严重？”她一直觉得师尊生龙活虎来着，“师尊请沈庭主瞧过么？”

    “奇一梵天前些时间一直有为我调养，只是最近穹庐诸事频发，需要耗费心力的太多，按理来说，今年我该退位让贤，梵天也需要后来者居上，可照现在的情形来看，穹庐弟子基本都遣派出去，穹庐情况也不容乐观。”

    “既然师尊身体如此虚弱，何必答应我淌这滩浑水。莫无期……无论他到底对师尊的身体有没有影响，师尊都别再放在心上，我也不会将他叫来验证一次，我会派人去调查他，等后院起火这事了了，师尊就回穹庐静养吧。”

    尔朱弗兰说那番话，主要是为了提醒苏染离小心莫无期。此时见苏染离将她的话放在心上，顿时也放了心，“好，恶灵精怪已经备好，明日夜里就可以按计划行事。”

    “行。”

    二人说话间，午膳也端了上来，用完午膳，苏染离带着尔朱弗兰在苏宅闲逛消食。

    “这是我第二次来苏宅，上一次来，是你父母成亲的时候，府里张灯结彩，每个人都洋溢着喜悦，府外十里红妆，花团锦簇，盛况非常，总之，那天观礼的人皆艳羡至极。你母亲应当算是下嫁，她本人……是个极其聪慧有作为的奇女子，诶，可惜。”

    苏染离扯了扯嘴角，不知该如何接尔朱弗兰这番话。如今府上冷清，颇有萧条之感，她很难想象师尊眼中的盛况非常。

    “好在你与忆豪能彼此倾心，长风也算……”

    尔朱弗兰没有说下去，没能如愿以偿，也算另一种得偿所愿，这样的话，不该说给苏染离听。

    “当年忆豪被送来穹庐拜师时，好几次偷偷下山到望京探望你，那时候他都还没学会凌空御剑的本事，只会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深夜偷跑出去，走上一夜去看你，每次都是我大早将他找到，带回来的。他性子沉闷，不爱多言，有时候木着一张脸，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苏染离乍一听，觉得尔朱忆豪深夜来望京的举动很惊奇，可随后想到他后来见到自己的第一句就是道歉，想必当初来望京也是为了给自己道歉的。

    “后来，他怎么不来了？”

    尔朱弗兰摇头，“我也不知道，最后一次找到他时，他明显哭过，但问他什么他都不说，只让我不要再为他担忧，他不会再乱跑，至此以后，他刻苦修行，后来又破格进了峰苼楼。”

    哭过？她从没见过忆豪哥哥哭，当时发生了什么？能让忆豪哥哥哭过后发奋修行……

    “破格？”

    尔朱弗兰点头，“恩，当年忆豪来穹庐的时间是在弟子大选之后，只能徘徊在山门外弟子中，得等到下一年的弟子大选方可，是他偶然下山，在一次精怪袭击一座村庄时挺身而出救了村民，被赶去的拢越赏识，破格提拔到峰苼楼，之后又成为了拢越第二个关门弟子。”

    “原来是这样啊……”

    说起来，她也算师父破格收入门下的。

    “师尊是为何进穹庐？”苏染离不想多讨论关于尔朱忆豪的事，怕自己忍不住想他。

    “当年我下毒害死了忆豪的祖母，乃是戴罪之身。”

    苏染离瞳孔微瞪，随即轻咳了一声，震惊中带着些许尴尬，“我以为……”

    她以为从很久以前开始，穹庐被世人歌颂开始，就没有戴罪之人入穹庐修行赎罪的做法了。

    “我年少无知，心思狭隘，并因此酿成大祸，五十多年来，我日夜忏悔赎罪，都无法消除我心里的悔恨，因为她再也不会回来，我的兄长与我死生不再相见。长风没有母亲照拂，都是我的罪。”

    “当年知晓这件事的人大多都死了，就连长风都不知晓。”

    苏染离愣了一下，问道：“那……师尊为何告诉我一个外人？”

    “或许是……你问了我，这件事我从不敢宣之于口，它像极了一个被掩盖在衣服之下的脓疮，这些年来没人好奇我为何进穹庐的缘由，当你问我的那瞬间，我有些如释重负，我好像终于等到一个机会，然后遵从本心，仅此而已。”

    苏染离：“……”

    这个“脓疮”如今成了她的负担，就因为她随口一问……

    苏染离抿着唇，没有再说话。安慰，她做不到，应该说……她不知能做什么。

    “你中酔岚青那年，长风拿命保住沈希，让我愧疚更深，他吃过没有母亲的苦，所以，不愿忆豪重蹈覆辙，但他深……知对不起你，所以任由乔之发些折磨，染离，我知道你心里对沈希有恨，可你若在意忆豪，就会放过她，对吗？”

    “……对。”苏染离补充道：“只要她安分，我不会动她，不是为了忆豪哥哥，而是为了我自己能和忆豪哥哥之间少些嫌隙的可能。”

    “可她不会安分，梁邱东境破城之快，不仅仅是梁秋生的强大，忆豪要不了多久也能查到，届时，他该如何自处？”

    “若师尊所言非虚，那么我会出手，给沈希一个痛快。”

    “你这样做，有些越俎代庖，染离，你答应我，你不要插手。”

    苏染离抿着唇望着尔朱弗兰，原来师尊看似闲聊，却是为了这句话。

    “师尊久居穹庐，怎知梁邱事务？”

    尔朱弗兰闭了眼又睁开，她开口叹息道：“因为在长风之前，梁邱的实际掌权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