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离：“……”

    她若是没记忆错乱的话，方才师尊说她自己是戴罪之身，是在五十多年前进的穹庐。

    也就是说，五十多年前，长风伯伯的母亲就已经被师尊害死了。

    而她的父亲若是未早亡，如今也才三十七八，与父亲年龄相仿的长风伯伯，顶天也就四十岁出头……

    五十多年前死去的人，怎么生孩子？

    苏染离眼眸微瞪的瞬间，她看向尔朱弗兰，一脸不可置信，她好像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所以，长风伯伯缺失的母爱，是师尊的爱，师尊是长风伯伯的……母亲。所以，师尊的忏悔，是丢下自己的亲身儿子不相认？

    “你很聪明。”尔朱弗兰看苏染离的表情就知道，她猜到了。

    她这句话，是在证实苏染离的猜测。

    苏染离收回目光，“那长青伯伯，长语姑姑他们……”

    “他们被养在尔朱府之外，自然不是我的孩子。”尔朱弗兰的语气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情绪，让人无法判断她对尔朱长青和尔朱长语等人的态度。

    苏染离越想心里越惊疑，“您既掌管着梁邱，掩盖自己的杀人事实轻而易举，为何却来云阳赎罪修行？您究竟是何目的？”

    “我对云阳无所图，”尔朱弗兰突然面露疲色，说话有些微喘，“我这些年待在穹庐极少外出，是为了躲一个人，染离，我这次出面帮你解决后院起火一事，是基于身为穹庐弟子对苏氏的忠诚。”

    苏染离无可反驳，毕竟这次后院之事，是她的私愿。

    “师尊为了躲谁？”一躲竟然躲了五十多年。

    她很好奇究竟是谁，让梁邱实际掌权人，用那样的方式逃遁？

    尔朱弗兰抿了抿唇，口中才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梁秋生。”

    “谁？”

    苏染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尊那么早就与梁秋生结下仇怨了么？

    可是梁秋生此人睚眦必报，不是个会因为师尊上了穹庐就摒弃前嫌的人。且就算奈何不得一个尔朱弗兰，针对尔朱氏的事情，梁秋生也是做得出来的。

    为何梁秋生从未为难过尔朱氏？

    尔朱弗兰垂下眼睑，复述道：“你没听错，是梁秋生，但他不知道我是谁。”

    苏染离心中生出一抹不详的预感。

    尔朱弗兰神色哀恸，“我曾倾心于他，无法自拔。”

    苏染离此时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维持面上的平静，因为她的思绪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为这不可思议的事情做排解。

    她如今满脑子都是……长风伯伯是梁秋生的儿子，忆豪哥哥是梁秋生的孙子！

    “我自甘下贱，与他在炎楚春风一度，以为他会对我怜惜几分，可他却暴怒无情，派人来毒杀我，我一路奔逃，千辛万苦才回到了梁邱。岂料他竟然一路追来了梁邱，甚至找上尔朱府，让兄长替他寻一名女子。”

    “我知他铁了心杀我，便对他再无半分贪恋，我正想方设法解决此事，岂料殚精竭虑之下，我昏倒了，也是这时我被查出怀孕了，兄长和他夫人听闻我昏迷，过来看望我时，听到了大夫的话，平日她看我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知道我怀孕，就辱骂我，并威胁我要将此事宣扬出去，我也看她不顺眼许久，索性我就将她杀了。”

    “等到我想到办法，引开梁秋生了结此事，我便放出风声，说她怀孕静养，待我生下长风后，我才利用她的死，远遁云阳。”

    尔朱弗兰的字里行间，只有无尽的哀恸，也没有她之前呈现出来的悔恨。

    苏染离从这些只言片语下，竟有些佩服尔朱弗兰将世俗踩在脚下的勇气和她远在穹庐，还掌管着梁邱的智谋。

    “师尊今日敞开话头，提及往事，目的是什么？”

    苏染离话音刚落，就见识到了尔朱弗兰对情绪的控制有多人神共愤。上一秒，她还神情哀恸，眼含疲惫的单手撑在桌子上，下一瞬，就冷着一张脸，目光清冷。

    “我要离开穹庐回梁邱去，需要家主将我的罪令消了。”

    苏染离毫不意外，她严肃道：“师尊之前还说后继无人，这是想撂挑子？”

    “师尊之位，等我走后，总有人会出面承担，所谓时势造英雄，人的潜能是需要激发的，要不是梁秋生，我都不知道我能跌落尘埃，忍辱偷生。”

    苏染离沉吟片刻道：“师尊拿什么来换？”

    “今年穹庐弟子并未纳新，能派上用场的弟子悉数去支援云阳和梁邱，我可以出面将所有外门弟子遣散。”苏染离变卖地产的事情，瞒不住人，尔朱弗兰知道她想要节流，那些不必要的开销，自然是能省则省。

    “为何要遣散外门弟子？”苏染离反问，“我留着他们有大用。”

    外门弟子虽灵阶不高，可有纪律有组织，也有实战经验，比一般的军队都好使。

    “师尊不如告诉我，回梁邱做什么？”

    其实苏染离知道，尔朱弗兰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她回梁邱绝对不是帮梁秋生的，可如今梁邱是忆豪哥哥做主，师尊回去能做什么，她很好奇。

    尔朱弗兰眼眸微眯，启唇道：“逼梁秋生出面，我虽年华不再，但也容貌并未大改，他应当能认出我来，等他知道我是尔朱氏，他定会相见。”

    当年她皮肤偏黑，着红装难掩不搭，所以她不喜红装。

    尔朱弗兰一边说着，一边施法，手中的法术在面前犹如撞散了原有的术法，尔朱弗兰的模样落入苏染离的眼里。

    不算白，有些细小皱纹的肌肤，五官端正，棱角分明，极具辨识度。隐约还是能分辨出与长风伯伯的相似之处。

    知道梁秋生在炎楚军队身后指挥的人很多，可很少有人敢说出，引他出面的话来。

    “既然是逼梁秋生出面，以穹庐师尊的身份也没什么不妥吧？”

    尔朱弗兰摇头，“不行，穹庐比不上梁邱在他心中的地位，在他眼里，我的利用价值绝对不在穹庐，反而会引起他的忌惮和怀疑。”

    苏染离不知道尔朱弗兰会如何做，但她相信尔朱弗兰的判断和谋算。

    “师尊有几分把握能逼梁秋生出面？”

    尔朱弗兰眸光坚定地看向苏染离，“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