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失落的善仁〈4〉

作品:《归家的女人

    周善仁和他的保镖,加上孟盈东一头西一趟,趟趟都赶到别人的尾巴后面,趟趟都扑了空。接二连三的打击,周善仁的神经就差头发丝那么一线牵连着,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再加上马不停蹄的日夜奔波赶路,早已是人困马乏,要不是想着中阳县还有颗摇钱树,还有最后的一线希望和支撑,恐怕早在宝阳那个避静的客栈里,周善仁就倒下爬不起来了。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红香妹的身上。周善仁咬紧牙关拚着命,硬生生坚持到了中阳县境内。

    天色已近黄昏。凄美的残阳将自己独特的时光交给了晚霞,拥有残阳凄情的晚霞,将自己应有的情感无私的奉献给自然,渗透出点点哀愁,给人以无限的沉思。

    从中阳县城到龙桥镇还有十几里的路程。乾仓看着疲惫不堪,几天下来人都削瘦的脱了形的周善仁。关切的劝道:

    “爷!你累了!我们先在县城住一晚,明天起个早,再往龙桥镇赶也来得及。”

    “不!还是赶到龙桥镇再说吧。”周善仁连大脑都不用过,直接干脆的拒绝了。接下来说道:“不亲眼看见红香妹,我这心里就不踏实。即使歇下了,这心也是悬着的,还是睡不着,不如一下子赶到,见了人心安了,这口气也就歇下了。”

    他真的是累坏了。说起话来有气无力连点精气神都没有。整个人累得扒倒在马背上。这哪里是在骑马,不如说是让马驼着他在走更妥当。

    周善仁两次扑空受锉,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的心灵上留下了阴影,总耽心着再次扑空。心里那一丝丝希望已是强弓之未,随时都有断裂崩塌的危险。

    几天几夜以来,他们几人几乎都是在匆匆赶路的马背上度过的。来回折腾两趟,心灵上的打击远超肉体上的折磨。焦躁的心境折磨得周善仁吃不下睡不着。一路下来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似乎也没怎么睡觉。刚一合眼噩梦一个接着一个,终是满头冷汗被惊醒。时不常的惊叫,弄得乾仓、乾丹都无法入睡。他的精神已经处在崩溃的临界点。时刻都有崩溃的可能。同路的几人深深的为他揑着一把汗,提心吊胆时刻注视着他的动向。

    黄昏收起了缠满忧伤的长线,睁着黑色的瞳仁注视着广艮的大地。龙桥镇的中正街依然歌舞升平,空中隐约飘来长笛,动箫、还有二胡娓娓动听的声乐。让人向往,给人祥合安逸的感觉。这些声音像孩子细嫩柔软的小手,抚平伤口给人心灵上的慰籍。

    周善仁的心一下子就胀满激情。萎靡的身子振作起来,腰板也挺直了。多日来的愁苦被笑容驱赶得无影无踪。

    龙桥镇的翠香楼,还有一个与周善仁一样,提着一颗心打发日子的可怜人。她就是翠香楼的院妈娘。打红香妹被那乘华丽的轿子抬走后,如同热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不仅如此,她派去盯梢的两拨人,一拨都没有回来。第二天,派人到南门三十里外的虚幻境霸王村,找姓霸的人家,结果派去的人回来说,三十里外,根本就没有虚幻境霸王村这么个村子。大家仔细琢磨回忆当时的情境,恍然大悟。虚幻本身就是缥缈无影的东西,那恶煞神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就是霸王村来的霸道。你还到哪里找人去。但,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蒸发了,怎么都说不过去不是?总得要找啊!

    再说,这个红香妹,只是周善仁放这里作局的一个诱饵,鱼没钓着饵先没了,这算怎么回事呢?周善仁回来可如何交代啊?那同样是个恶魔,惹不起的恶煞。再要找不着人,他敢把这翠香楼都拆了!嘿!干嘛要拆呀?直接把她这个院妈娘赶出去,换个院妈妈自己经营多少好啊!哈哈!这回周善仁真的要作妓头了。

    院妈娘越想越怕,不敢再往下想,赶紧把院里所有的龟奴都派出去找人。还花大价钱请了市井泼皮和小混混帮忙找人。相比之下,在找人这些下三滥的事情上,用下三滥的人似乎更为有效。

    头一天就有了消息,镇上一个颇有名气的小混混来报,离镇东北角二十五里的马歇滩,曾经有人看见这乘轿子先往东北方向的跑马场去了,不一会儿又转到西南角的李庄,又从李庄转到了杜庄。就因为感觉蹊跷,才特别在意这乘轿子。院妈娘焦急万分的问:

    “后来呢?后来他们歇在哪里啦?”

    “不知道!说话的人也不知道。”

    这可真是吊人胃口。无奈之下,院妈娘拿出一锭拾两的银子,着急的吩咐。

    “继续找,这次缩小范围,就在马歇滩、跑马场、杜庄、李庄这一带去找。找到活人有大奖赏!找到死人奖赏二十两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些个泼皮无赖可算找到一个来钱路子了,而且干这种事情又是他们的强项。

    院妈娘正在心急火燎,四下里派人寻找红香妹之际,突然有人来报,周善人和他的保镖巳经到门口了。

    院妈娘白眼一翻就死过去了。龟奴头赶紧让几个姑娘又是揑仁中,又是灌热水,还把一大碗冷水拨在了院妈娘的脸上。

    院妈娘是醒过来了,哭着埋怨的说:

    “你们为啥要把我弄醒啊!不如就这样让我死了算了!我见到那个恶魔也是个死,也许死的更难看,更惨。”

    院妈娘不知道,这时候的周善仁已经连自己都照顾不了了,哪里还有力气折腾她呀。

    周善仁实在是累坏了。到了翠花楼的大门口,连马都下不来了,还是乾丹和乾仓俩人合力,硬把他从马背上生拉活扯拽下来的。

    到了翠香楼之后,由于心情平静了些,周善仁自我感觉这里笙箫悠扬,欢乐声一片,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于是,神也定了,心也静了。心里一松,整个人就跟散了架一样的瘫倒了。龟奴头头派了二个姑娘侍候他洗了澡,换掉了那身臭气熏天,汗湿透了的衣服。

    几天来的困倦,排山倒海朝周善仁压了过来。他第一次感到,连饥饿都无法战胜的疲劳困倦,像一条无形的绳索将他紧紧的捆牢,还在澡盆里就鼾声大着,如雷贯耳。

    这一睡就是两天两夜,一直到第三天日上三杆才迷迷糊糊睁开惺忪的睡眼,朦胧中竟然忘了自己是在哪里?

    乾仓和乾丹告诉他,这是翠香楼的后院。这才猛然记起自己天大的事情来。脸色立刻变成灰白,猛的就要往起坐,“哎哟!娘呃!”一声痛呼,如同死猪般,毫无掌控力又倒回床上。这胳膊腿似乎都不是他的了。除了不受支配,还疼得钻心。动一下,就像有好几把钢刀在拆他身上的肉。身体不能动,大脑和嘴巴还是能动的。立即吩咐:

    “赶快叫红香妹来见我!”

    乾仓和乾丹四只眼睛对在了一起。除了诡异,惶恐就是无奈。周善仁大惊,脸色白得像纸,眼睛里胀满恐惧,呆愣得跟傻子一样,目光毫无焦距的看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正在这时,门外朵乱的吵闹之声传了过来。乾仓一转身道:

    “你在这里招呼着点,我出去看看。”

    两个时辰后,乾仓气喘吁吁,一脸铁青的进门。进门第一句话就是。笔趣阁lifankus

    “完啦!树倒啦!”

    乾丹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瞪着眼睛惶恐不安的问:

    “树倒了碍咱们啥事?你慌张个啥?”

    乾仓紧盯着周善仁的脸,一字一顿地说:

    “爷!爷的树……爷的摇钱树倒了!”

    “咯噜!”痰在喉咙里滑动的声音。再看周善仁白眼一翻,又死过去了。

    乾仓、乾丹赶快抢救。这次死过去的时间不长,很快就醒了过来。猛然一下就从床上窜了起来,敏捷的像脱兔。眼眸中毫无焦距,直着身子,毫无意识的往外走。声音嘶裂暗哑的叫道:

    “树!树!我的树!”

    乾仓和乾丹疑惑的对视一眼,立即跟了出去。

    乾仓自言自语的:

    “怪事!他刚才浑身痛得连翻身都不行,怎么眨眼功夫竟然自己就站起来走出去了。这恐怕是恶鬼附身啦!”

    乾丹惶恐的看着他:“是不是真的?你别吓唬我呀!我就怕鬼!”脸色阴沉而灰暗。

    过了好一会儿,才沉思着说:“这个周东家是有点邪性,我感觉他就像牵线的玩偶一样,好像总有一个人在背后拉着线牵着他走。他要到哪里,都由别人在指引。”

    “嗯?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怪吓人的!”乾仓惊愕的四下张望。

    “我也不知道,自打从虚幻庵出来我就有这种感觉。连我自己都感觉害怕。”

    两人说着闲话,一直跟在周善仁身后,想看看他到底要到哪里去?他似乎还没醒,梦游般毫无意识,没有选定的目标,只为走路而走路的往前走。

    他走路的姿势有点晃悠,没了平时的威武霸气。却也走得不慢,用乾丹的话说,就像有根绳索在牵引着他,他就直直的朝着绳索牵引的方向,毫不犹豫的走着。哑着嗓子不住的念叨一句话。

    “树!树!我的树!”

    “周东家会不会是疯了?你刚才看见他的眼睛了吗?好害怕的眼神!”乾仓说。

    “我看够呛!谁人能经受住这么多的打击?要是我早就气疯了。”乾丹说。

    乾仓蔑视的瞅他一眼,“你那两下子还敢拿出来嘚说。”突然,两眼瞪得滚圆,惶恐异常的叫道:“哎呀!哎呀呀!他是朝那里走。太可怕了!他一直躺在床上,他怎么……一定是鬼附身了!一定是!”

    乾仓失态的吼叫道。吓得乾丹立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声音打颤的道:

    “你别说些来吓人呵!我可是害怕死鬼呵!”

    “这哪里是我要吓唬你呀!你看,我的胳膊都冰凉了。汗毛都竖起来啰。我也害怕得很呀!”

    指着前边一条三岔路口,“就看他选哪条路走了。”他正说着,突然又嚷起来。“哎呀呀呀!他……他竟然选了中间那条。”

    乾仓的声音发颤,阴森森的瘮人。

    “这条路就是通向那棵树的!上午我们走的就是这条路。”

    乾丹伸手摸摸乾仓的额头,被他用手打开。乾丹愕然的看着他道:

    “你是不是吓糊涂了?一整天讲的都是树。把我都给搞懵了!你那个树到底是啥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乾仓鄙视的眼神看着他,“我刚才在屋里说的树,是试探周东家,看他是不是真把红香妹当摇钱树。结果还真是。周东家嘴里叫的树就是红香妹。”

    乾丹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喔!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我这时候说的树,是红香妹吊死的那颗树!懂……”

    “你说什么?”乾丹大瞪着眼睛看着他,孤疑的问:“红香妹吊死啦?怎么会呢?她过得舒服又安逸,心甘情愿的为东家作诱饵捞银子,她怎么肯去死?”

    “她是吊死的不假,我可没说她是自己吊死的呵。她上吊的那棵树那么高,她怎么够得着?再说,吊死的人舌头伸出来有一尺长,她的舌头根本没有伸出来。说是杀死后才挂树上的,可又没有明显的伤痕。到底怎么死的,现在谁也说不清。”乾仓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说。

    “我们这个周东家结仇结冤太多太深,人家找他麻烦都是早晚的事。只不过,这次这些事情真是呵……”乾丹不肯往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