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忠仆福四爷〈2〉

作品:《归家的女人

    邓春秋吓得脸都白了。惶恐不安的看着他问。“你娘不是死在那次水灾中了吗?”

    福四脸上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笑容,美滋滋的看着邓春秋说:

    “不是那个娘,是比那个娘还好的娘。”

    说着,拉起邓春秋就往他的屋里走。

    “您跟我来,一看您就晓得了。”

    到了屋里,福四把他床上的新被褥掀起来让邓春秋看,又把糖果,之类好吃的东西都拿出来让邓春秋看,催促的说:

    “您吃,您也吃!这都是娘给我拿来的。可好吃啦!您吃嘛。吃完了,下回娘来了又会给我带好多好吃的。娘不嫌我丑,她常来看我,她是好人!”

    看见床上的新被褥,邓春秋终于明白福四说的娘是谁了。邓春秋十分理解人性,天生就喜欢群居,不喜欢孤独,也最怕孤独。从福四的话里似乎也看到了他的心里。他多么希望人们善待他,关注他,关爱他,对他好。郑慧敏知道这一点,才善意的对待福四,关怀福四。在福四的心里只有娘亲才这样关心和爱护过他。因此,把郑慧敏当娘一样的敬重,思念着。

    邓春秋孤疑的问:“她比你还小,你叫她娘,她不会生气吗?”

    “我没敢当面叫,只是把娘藏在心里,偷偷的叫。”

    真诚中透着真情,朴实中流露出纯真,憨态中表现着深沉的智慧,这就是真实的人的本质和天性。现实中过多的物质追求和超越天性的吹奉,已经把这种纯真的情感和天性磨灭的所剩无几。这是人类的悲哀!也是社会的悲哀!

    后来,郑慧敏生了邓玉轩。抱他到菜园玩耍,福四见了好喜欢,好高兴。郑慧敏对他说:

    “您已经当爷爷了,高兴吧?”

    福四摇摇头说:“我不是爷爷,是哥哥!”

    郑慧敏以为自己听错了,笑呵呵的说:“您搞错了,他才几个月,您跟他爷爷的岁数差不多,叫您爷爷就对了。”

    福四还是摇头,微笑的看着邓玉轩,眼神中溢满慈爱和幸福。几个月后,邓玉轩会呀呀学语,见了福四总是高兴的蹦跳着,从郑慧敏的怀里伸出手来,要求福四抱,福四伸手将他抱在怀里,他就对着福四嘻嘻的笑。嘴里“爷爷”的叫过不停。在福四的怀里撒着欢的又蹦又跳,高兴得不得了。郑慧敏惊诧不已的说:

    “嘿!这娃娃怪了!别人喜欢他想抱他,他都不让,一个劲的往我怀里躲。到是偏偏喜欢这个福四。好啦!以后你就跟福四爷看菜园子吧。”

    因为这个原故,郑慧敏就经常抱着邓玉轩到菜园里来看望福四。每当这时,不论是福四,邓玉轩还是郑慧敏都玩得很开心。

    有一次,郑慧敏又抱着邓玉轩来菜园子里看望福四,还没进园子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饭香。福四见是郑慧敏母子,高兴的从屋子里扑出来。这时邓玉轩已经六个多月了,老远就蹦着跳着笑着,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要福四抱他。张着一张罗汉嘴笑得哈哈的。那嘴里的浛水呀,顺着下巴往外流,都流到胸口上了。

    福四也笑着,老远就伸开手,拍着巴掌迎接着邓玉轩。到了跟前,先伸手把邓玉轩流出来的口水拭得甩在地上,往自己身上擦擦手,再伸手把邓玉轩抱在怀里。邓玉轩高兴的直往起窜,蹦够了笑够了,小胖手摸着福四没有胡子的下巴,“咯咯咯”直笑。

    每当这时,福四总是难为情的沉着脸,窘迫的把他的小手轻轻的抓在自己的大手里。再露出一丝尴尬的苦笑。

    郑慧敏来到屋里,揭开锅盖,半锅热气腾腾的青菜头稀饭香味扑鼻。兴奋的叫道:

    “哎呀!真没想到,福四叔做饭这么香,我也没吃早饭呢,有我的份吗?”

    福四赶紧笑哈哈的答道:“巧得很,我今天偏偏做多了,直发愁下午要吃剩稀饭。”一边逗着玉轩,一边说:“碗厨里有碗,你拿出来再洗洗,自己盛着吃,想吃多少吃多少。不够了我再煮,这种饭煮起来方便的很。地里有现成的青菜,缸里有米,一会儿就是一锅。”

    福四在一旁哄着玉轩,不时传来两人咯咯的笑声。郑慧敏也不客气,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拿碗盛了满满的一大碗菜头稀饭。还想给福四也盛一碗,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再没有碗。不解的问:

    “福四叔!您把碗放哪里啦?”

    “我就一个碗,你先吃我帮你哄娃娃,你吃了我再吃。我还不饿呢。”

    郑慧敏默然无语。再无话可说,端起碗就开吃。见她吃饭,邓玉轩不干了,闹着要她,无奈之下只好把玉轩抱着坐在她的大腿上。她吃一口,玉轩的眼神随着她的筷子转,见她挟起饭,张着一张樱桃红的小嘴巴等着,不想娘亲却喂进了自己的嘴里,嘴一瘪就哭了。福四看看玉轩,再看看不断往嘴里扒拉稀饭的郑慧敏。试探的说:

    “娃娃好像想吃呃。哎呀!你看他的嘴张得多大,跟着你的筷子转。你就给他喂两口嘛。”央求的说。

    “不行不行!他还没开荤呢。老人家说了,不开荤娃娃长大没饭吃。”

    不管玉轩怎么闹,郑慧敏就是不给他吃。福四急了,抱过玉轩就到院子里去了。不一会儿,郑慧敏吃完稀饭洗好碗,给福四盛了饭,让他进屋吃饭,自己抱着孩子在院子里玩耍。

    突然,郑慧敏屋里的仆人小豆子跑得气喘吁吁的来找她,眼里含着泪水,浑身哆嗦的像筛糠。急急慌慌的大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郑慧敏心里一阵慌乱,焦急的问道:

    “出什么事了?你快说呀!”

    听见说话声,福四放下碗赶出来。见小豆子急得额头上直冒汗,眼泪“叭哒叭哒”直往下掉。脸色白得没一点血色。知道这一定是吓着了。走上前去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的说:

    “莫急!莫急!有话慢慢说,急也不在这一会儿。”求魔qiux

    “哎呀呀呀!少奶奶,少奶奶呀……”

    小豆子憋了半天,大叫一声,终于说出话来。小豆子泣不成声的叫道:“不得了,不得了啦!家里来了棒老二!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屋子里已经被砸得不成样子啦。老夫人和少爷也被他们关在堂屋里了。老爷不在家,你快回去看看吧!”

    一听这话,郑慧敏一个少妇,哪里经过这样的事?脸色顿时煞白,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倒。吓得邓玉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听见孩子的哭声郑慧敏立即恍过神来。她突然意识到,她已经是个母亲了,女人是软弱的,母亲却是坚强而勇敢的!在这紧要关头怎么能倒下呢?潜意识里她明白,她的家要遭大劫了。在这种时候她必须振作起来,冷静的对付眼前这样的危急情况。

    她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在娘家也经过事,见过大场面。于是,在心里默默的告诫自己。“不要慌,不能慌!一慌就要出乱子。爹不在家,婆婆和丈夫都被关起来了,表明来者不善。他们究竟为什么来,先要搞清楚再说。”

    于是,强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从容镇定的问:“他们说没说为什么事?”

    小豆子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目光中全是恐惧。战战兢兢的说:

    “没有!他们进屋什么都不说,就开始打人,砸东西。只有一个留着小八字胡的人在一旁叫喊,砸!全都给爷砸了!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邓春秋不晓得我秦八爷长几只眼。还敢跟我秦八爷叫板!就是这样。”

    郑慧敏醒悟的说道:“喔?这我明白了,还是为贡酒的事。”

    转过身来从容淡定,十分严肃,像托咐后事般看着福四。正正经经的说道:

    “福四叔!玉轩我先要托咐给您啦!假如他饿了,就用稀饭喂他假如他哭闹了,您就哄哄他他要是不听话,你尽管打骂我不会见意的。您就把他当成是您的孙子养着吧。他长大了告诉他,他的父亲是邓昌鸣,他的母亲是郑慧敏。他的爷爷是邓春秋,字酒邑。邓家是酿造贡酒的世家。因酿酒与秦家结了仇怨。长大之后不要他报仇,只要他传承邓家的酿酒业就成。福四叔拜托了。”

    郑慧敏双手托着六个月大的婴儿,将他托咐给了这个丑陋,还有残迹的看菜园的福四。

    邓玉轩似乎感觉到危险的来临,在母亲的手上哭闹起来,拚命地蹬着小腿,舞着两只握紧拳头的手,闭着眼睛,大声哭闹着,他以这种方式想挽留住自己的母亲。告诉亲娘:“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您的小玉轩。”

    郑慧敏的心撕裂般的疼痛,难以割舍的缩回双手,把儿子紧紧的抱在怀里,亲着他绸缎般细嫩的小脸,泪水滴在了儿子的脸上。哽咽着吩咐道:

    “玉轩,娘的好儿子!以后一定要听福四爷的话。乖乖的长大成人,延续邓家的香火,继承邓家的酿酒业。要用最好的酒祭拜邓家先人。玉轩!娘要走了。你爹早就对娘说了,邓家与秦家在争贡酒上结怨太深,到了剑拔弩张,不可调和的地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娘这一去定是凶多吉少,娘也不得不去!你的祖母和父亲都在歹人手里,娘要去救他们。你一定要乖乖的听话,乖乖的长大!儿子!娘也舍不得你呀!”

    泪流满面的又在玉轩的脸上亲了亲。小小的婴儿竟然乖乖的躺在母亲的怀里,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安静的听着母亲的道别,似乎听懂了母亲的话,笑眯眯的将小嘴展现出一个“”形。仿佛告诉娘亲,“您的话孩儿记住了。”

    郑慧敏双膝跪地,高高的托起儿子。福四伸出双手,把孩子抱在手上,却不肯丢开郑慧敏的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那张丑脸上显得格外的可爱。晶莹透亮的看着郑慧敏,劝阻道:

    “娘!您可以跑!带着孩子跑得远远的,去找他爷爷。他爷爷一定有办法救他们。”

    “你,娘?……”郑慧敏感觉格外吃惊,但是,眼下已经没有时间理论这些无聊的事。迫在眉睫的事是要赶紧组织人,救出婆母和丈夫。时间长了他们性命难保。无奈的摇摇头,痛苦的说道:

    “太晚啦!来不及了!他们这是有备而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再晚了玉轩的祖母和父亲性命难保!”

    一咬牙!一跺脚!狠心的将孩子塞进福四的怀里,抽出手,扭头招呼一声,“小豆子!咱们走!”

    “你等等!”郑慧敏的脚停顿了一下,背后传来福四的声音。“让儿子替娘去吧!”

    郑慧敏转身诡异的目光看他一眼。狠诀的说:“他们不会听你的!小豆子!还不快走!”

    郑慧敏和小豆子朝着那条熟悉的小路,拚命地往前跑。身后微风送来一个温馨而甜美的叫声。

    “娘!您一定要平安的回来!我和玉轩在这里等您回来!”

    郑慧敏猛然停步,转身往回走了几步哽咽的大声叫道:

    “假如二个时辰我没有回来,你赶紧带着玉轩去找他爷爷。他爷爷去了苦寒的北方。”

    “好!娘!儿子明白了!娘!娘啊!我一直在心里这么叫着您。娘!我们不想失去您!”

    福四哭了,哭得十分的伤心。他边哭边喊,似乎要在这一刻,把他憋闷在心里的话全喊出来。他哭得太伤心太难过了。以至于后面的话被痛苦的哽咽所淹没,只有他和玉轩才能听见。

    邓玉轩“哇”的一声哭了。微风将这痛彻心扉的声音直接送进郑慧敏的耳朵里,如万箭穿心,撕裂着她的心。她一边跑一边哭着。珍珠般晶莹剔透的眼泪撒了一路。

    福四心乱如麻,心浮气躁的抱着孩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在他一跛一拐的摇晃中,邓玉轩竟然慢慢地睡着了。

    他低头看看睡梦中的孩子,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那白皙可爱的小脸真的太可爱了。不由得把自己的脸贴在了孩子的脸上。一串泪水不受控制的顺着面颊流在了孩子的脸上。揪心的感觉袭上心头。自言自语道:

    “可怜的孩子,你比我还要可怜。这么小就要遭遇家庭的变故。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保佑娘能平安回来!保佑小玉轩不要失去娘!”

    孩子睡着了,他舍不得放在床上,心里有个奇怪的魔影在愚弄着他,告诉他,“不能放下,不能放下!一放下他就会消失!”

    他抱着孩子一跛一拐走到门前,朝着那条小路翘首以盼的望几眼。什么动静都没有,四周静得怕人。这样的期盼巳经十几次。他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只能这样心慌意乱,如坐针毡般的一直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