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近日接了一桩案子，让御史中丞葛常怀兴奋得，恨不能抱着报案人亲上两口。

    他不顾天时已完，兴冲冲的跑到怀王府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告诉了怀王。

    果然，此案极大的引起了赵沅的兴趣，他勒令葛常怀严守消息，将案情细细探明，拿到全部证据后才打算交上朝堂。

    这日，文德殿朝会中。

    在结束了日常奏对后，葛常怀的一只脚刚刚迈出队列，准备出言启奏，就见大理寺卿薛诚先一步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臣日前在批阅公文时，发现了前任大理寺卿积压的一卷秦州呈上来的状纸，申冤的是秦州大狱中一名死刑囚犯。该犯称，天圣五年，秦州殴杀人命的另有其人，且提供相应证据上堂。臣想，陛下在升任为微臣为大理寺卿时曾嘱咐过，不可轻罔任何一人性命。故，臣经多番调查，终在秦州府城抓获该案真正凶手，现已押送至大理寺监牢。”

    薛诚这番话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就连皇帝赵泽也一面翻着奏折，一面头也不抬的道：“复核平冤本就是你大理寺应尽之责，此案既以查清，无需在朝会上禀告，你按律处置就是了。”

    薛诚并没有立即领旨退回的意思，反而继续严正道：“陛下，臣本也以为此案抓到真凶即可了结。谁知，那命案的真正元凶押入京中后，供出了更多案情。他指正，当年那桩命案并非他刻意为之，而是收人钱财，为他人所驱使，而后，他更是供出在背后指使他的，正是当年任秦州都护，如今的忠勇伯、太傅石伦。”

    这下，满殿的朝臣都精神了起来。

    大理寺诉当朝伯爵太傅、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在属地殴杀人命。这样的戏码，自孝肃公薛希仁调离帝都后，就再未曾出现过，难不成这小公爷，打算今日在这文德殿里再演一出“廷审三公”？

    “大理寺卿，石老将军是朝廷重臣，一向对大周忠心耿耿，为天下戎马一生，不是轻易能够指摘的，请你慎言！”赵泽眯起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警示道。

    好在薛诚没有辜负满堂看客的殷殷期待，依旧腰杆笔直、声音洪亮的说道：“回禀陛下，臣也怕那真凶不过是砌词狡辩，为脱罪而诬陷忠良，故而又经过了一番详细审问。这一问，竟查出太傅石伦，早年在任秦州都护期间，不止殴杀人命，还勾结秦州知州等人，侵吞倒卖西境大军粮草谋私；在时任秦州副都护穆国公出兵西凉期间，指挥失当、不发援军等，险些数次至穆国公全军覆没。事后，更抢夺穆国公功劳，欺君满上、谎报战功等罪状。臣为了据实核查，派遣大理寺左丞专门前往秦州调查，在秦州当地收获大量口供及民间状告，抓获相应人犯共十余名。现下人犯皆已押至大理寺监牢，他们均供出是太傅石伦在背后指使，一应画押口供在此，请陛下御览。”

    薛诚双手呈上一叠厚厚的画押口供，侍从官严岑赶紧跑下来拿给赵泽。

    赵泽坐在龙椅上一页一页翻着口供，脸色愈加阴沉起来，待他全部翻完，声音中略带责问道：“穆亲王，你任秦州副都护多年，且事涉其中，你怎么说？”

    赵泫赶紧出列，不假思索道：“回禀陛下，大理寺卿所说太傅曾勾结知州倒卖军粮一事，臣弟的确不知。但，当年太傅曾数次延缓发兵、贻误战机，以及数次攻防西凉的详细战况，臣均上奏呈与枢院，不知为何，先前未曾提起。”

    赵泫的话也算把自己撇的比较干净，毕竟当年在秦州时，石伦是上官，很多事情并不为赵泫一个下官所知，也算合情合理。

    赵泽没有理会赵泫的辩驳，他又问道：“同知枢密崔凯，此事你可清楚？”

    “回禀陛下，该案发时，臣仅任枢密院副承旨。当年，枢密院正使出缺，一应公文积压也是有的，待臣回枢密行府详查后，方能准确禀报陛下。”

    这出临时加演的戏码，完全打乱了葛常怀的计划。他原本打算在今日朝堂上状告石伦，没想到竟被大理寺给抢了先，一时不知是否该应该如计划一般继续上告。

    赵沅也被这突如其来之事搞得有些懵，当下进行了一番强烈的头脑风暴。

    他的本意是想借着御史台的案子，把身为赵泫朝中强助的石伦搞倒，没成想，大理寺也抓到了石伦的把柄，这到底是意外，还是他又中了谁的局？

    无论如何，当下如果不把御史台的案子提出来，那他们就白费了这些日的功夫。

    于是，心里算定的赵沅立刻给葛常怀使了眼色。

    葛常怀接收到赵沅的信号，立即出列道：“启奏陛下，臣也有一案要禀报陛下。”

    “你又怎么了？”赵泽的脑中正在想着，怎样才能把赵泫拖到石伦这件案子中来，听到御史台也有案子，感到极大的不耐烦。

    “陛下，御史台前些日子接到百姓上告，状告忠勇伯、太傅石伦，八年前将裕亲王援军喀沙的行军线路，密报给当时的西凉国王赫利萨，赫利萨这才得以在螺山伏击裕亲王的大军，致使八万禁军全军覆没，裕亲王当场战死。”

    葛常怀的话音刚落，朝堂上的百官一下子就乱了。

    八年前的螺山之战，可是曾经大周的国耻，一直以来，很多人私下里都没弄懂，为何西凉人能如此准确的摸到大军的行进路线，早早布下伏兵。

    被御史台今日这么一说，一切真相都大白了。

    “陛下，上告之人乃是当年禁军中的一名校尉，他曾在螺山失去一臂，苟且存活，多年来一直在暗中探查真相。直至近日，他才在流亡的西凉余民手中，得到当年赫利萨与石伦往来的信函，这才能够上京告状，一应口供证物在此，请陛下明察！”

    说完，葛常怀也交出了手中的证物，严岑也赶紧递到了赵泽手中。

    一时之间，两桩大案，全都指向了石伦。赵泽一边看着当年的往来书信，一边都在心里打鼓，害怕再次落入谁的圈套当中。

    “穆亲王，这件事情你怎么说，你当年可也身在西境啊！”赵泽还是下意识的将赵泫先揪了出来。

    赵泫立刻跪倒在地，略显慌张急躁的辩驳道：“陛下，臣自幼在西凉为质，曾与赫利萨有血海深仇，这是大周朝堂中人所共知的事情。况且，当年裕亲王出兵时，臣只是一名副都护，按照朝廷规制，是不可能知道裕亲王大军的行军路线的，臣怎能将自己的亲兄弟卖给自己的仇敌呢！请陛下务必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