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的尾声。

    在南国的边陲小镇上，一位公子风尘仆仆，手里只拿着一张画像，他拦住过往的行人，“你见过她吗？”

    “没有。”

    他又上前拦住另外几人，他们看他的样子避之不及。

    “你们见过她吗？”

    “没有没有。”

    他像失魂落魄了一般，眼里全无生机，只是简单地重复着几句话，“你见过她吗，见过她吗，你们见过她吗？”

    这里的人谁也没有见过她。

    “她叫月儿，你们见过她吗？”

    ……

    这天下午，两个小厮在街上找到了他，“少爷，您别找了，咱们回家吧？”

    可他们怎么劝源霖也不理会，他找遍了这座城又继续南下了，白婵是在半个月后找到他的，那时他又找画师画了一摞女子的画像。

    “你看看，有没有见过她？”

    “没有没有。”

    他将画像贴满了大街小巷，像疯了一样，谁也不去管他了。

    “你有见过她吗？”

    源霖将画像递给来人，抬头才认出她是白婵，于是又把画像收了回去。白婵愣了一会儿，同样也没有说话。

    “公子，可算找到你了。”

    “小姐，你怎么不说话了？”

    两个丫鬟在一旁也觉得奇怪，她们都注意到源霖手里的画像了，早在这一路她们就打听清楚了，“这，这姑娘不是……”

    “源公子，她不是死了吗？”

    “……”

    “伶儿！”

    白婵呵斥道，这个叫伶儿的丫鬟就是平时跟白婵去源家的那丫鬟，想着自家小姐对源霖也没好气，若她对源霖有三分的厌恶，对那女子便也有两分。伶儿被白婵这么一呵斥也有些委屈，可也不敢反驳，只被另一个丫鬟拉了拉，她也示意她不要多言了。白婵也知道，那画中的女子差点成了沚城王府的王妃，可到底红颜薄命，看源霖的样子他还是无法接受。

    “你，你还好吗？”白婵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好。”

    源霖整理了一下画像，“我先走了。”说着就走了。

    “源霖，你去哪？”

    “找人。”

    白婵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伤心，他甚至都没有问她为什么会来这里，以前他们一路北去同甘共苦，那时他不是这样冷漠。

    “你怎么又不理我了？”白婵自言自语，“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小姐，人都走了。”伶儿唤了唤她，“咱们也回客栈吧，都累一上午了。”

    “你们先回去吧。”

    “小姐，您怎么又伤心了，咱们好歹也找到公子了……”另一个丫鬟安慰着她。

    “我想一个人走走。”

    “那您记得早点回来，伶儿，我们走吧。”

    白婵和她们在街上分开，自己去找源霖了，她跟着他走遍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见他无助的样子她的心也跟着痛起来。

    “走开，快走开，别挡路！”一个手推车朝行人推来，上面载了一车杂物，忽然将源霖重重地撞了一下，他吃痛地一声闷哼又被旁边的货郎撞倒在地，“没长眼睛啊！”

    他画像散落了满天，货郎骂了一声又挑着担子走了，源霖在原地一张一张拾捡起来，白婵见状跑了过来。

    “你没事吧？”

    她拉过源霖的胳膊，源霖看了她一眼又将手抽了回去，“你踩到我的东西了？”

    白婵才发现脚底下踩了一张画像，“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源霖自顾自地捡着，那些画像落在地上被过往的行人都踩脏了，落在摊铺上被小贩揉成一团随手丢进了角落，落在房顶惊飞了鸟儿……

    “我帮你。”

    白婵终于不忍心帮他捡起来了，源霖一点还是反应也没有，捡完又埋头走了。

    “你等等。”白婵追了去，手里还拿着刚捡的画像，“这些给你。”

    “谢谢。”

    源霖接了过来，他盯着画像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白婵等他先开口，也不打扰他的思绪，只听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他们画的一点也不像。”

    “什么？”

    “她不是这个样子。”

    “……”

    那她是什么样子的呢？白婵也没有问他，画中的女子相貌平平无奇，也许她生得一副倾世容颜，这样才会被他记在心里，就算是不在了还有人对她念念不忘。

    “月儿……她……”

    源霖似乎想要发泄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情绪，终究没有对白婵说出来。白婵拿过他手中的画像，于是走进人群，“大叔，您看看，有没有见过这位姑娘？”

    “什么姑娘，给我看看？”

    “大婶，您也看看，帮帮忙吧？”

    “好吧。”

    ……

    白婵在人群里穿梭起来，人们也渐渐关注起来，都热心地凑了过来，纷纷接过她递过去的画像。

    “也给我一张……”

    “谢谢，谢谢。”

    “给我一张……”

    “还有我。”

    画像在人群中传递，没一会儿就发完了，源霖呆站在人群后面，又见白婵走了过来。

    “走吧，我们再去画一些，下午再去别的街找找看。”

    “不用了。”源霖落寞地回答。

    “好吧，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回去。”

    “嗯。”

    白婵就这样跟在他的身旁，不管他要做什么她都会陪他一起，小贩的声音响彻了这条小街。她看了看源霖，还好他没有和她说话，不然也听不仔细，她这样安慰自己。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也从她们身旁走过，不停地吆喝，“冰糖葫芦……”

    源霖的视线也被牵引了去，他回过头去，“月儿，要吃……”

    “……”

    他是想到那个叫月儿的女子了吗？有那么一瞬她竟然感觉他是在叫自己。源霖恍恍惚惚才发现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他叫错了人，只见白婵已经跑过去了。

    “给我两串。”

    “好。”

    又买完冰糖葫芦回来了，她也递给源霖一串，“给。”

    “谢，谢谢。”

    白婵见他并不吃，自己吃了一颗，“好甜的，你也尝尝。”

    “走了。”

    源霖拿着这串冰糖葫芦又走进人群，白婵笑了笑，只是唇齿之间过分甜腻，不过他习惯就好，“等等我。”

    从这以后，源霖去哪里她就跟去哪里，慢慢地源霖也不再找人画像了，他似乎接受了女子离去的事实，白婵很开心，可他从来不提回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