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荷殇

作品:《月是相思引

    六月,漓王妃的葬礼,人们只知王爷悲痛欲绝,却不知跟随着浩浩荡荡的丧葬仪队,人群中有一位公子,他呜呜地哭得像个孩子,一路上跌跌撞撞摔倒了无数次,他的口中只喊着:“月儿,呜呜,月儿……”

    葬礼过后,他依旧拿着女子的画像在人群中打听着,只是谁也没有理他。

    “你见过她吗?”

    “这不是漓王妃吗?”

    “你见过她吗?”

    “王妃早就去世了,你这人真是奇怪,去去去……”

    在这前十几天,王府门口,访客入府。

    “源公子,王妃身体不适,不便见客,还请见谅。”

    仆人将他挡在院外,他远远看见了凉亭里一个白色身影,她正在弹琴,源霖一眼便认出了她,“月儿。”他就要闯进院子里去,却被仆人押了起来,“公子,王妃需要静养,请公子回去吧。”

    “月儿……”他大喊了一声。

    只是隔得太远声音传不到凉亭。

    “公子还请不要为难奴才。”

    从这以后,仆人便再也不让他靠近院子。即使这样,开始的时候他也还能打探到一些的消息,王妃今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心情如何……可是后来便只能听到的琴声,渐渐连琴声也没了,王府开始却开始筹备起了丧礼,他的月儿就这样没了,他都还没有看上她一眼。

    “月儿,你去了哪里?”

    若是他当时能够谨慎一点,他不会让她独自一人离开,他会拉着她回家,然后告诉她以前的事情。

    “那时,我带你去过我家的荷塘,我还摘了一朵白色的荷花给你,就像你的衣裳一样白,你都不记得了。”

    他在怀里掏了掏,然后摸出一只玉簪来,拿在眼前看了又看,“月儿,你还记得这只簪子吗?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街上,我为你挑的。你不要它我不怪你,我想你一定不知道我的心意。”

    这簪子他一直带着,只为有一天能亲手插入她的发间,他又咽了一口酒。

    “我怎么不知道你,你认为我对你好是因为小郡主,你故意对我拒之千里。我知道的,月儿,我一直都知道。可是月儿,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对你还是不会变……”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月儿,你冷不冷?江面的风那么大,一定吹得很冷吧?”

    源霖一激动,忽然咳嗽了起来,酒呛得他的喉咙里像有一把火在燃烧,可他还是放不下他的酒壶。

    “不怕,我会在这里……”

    他望着江面发呆,每一天都是如此,也许只有靠近这江水才能让他感受到有一丝她还在的气息。路过的渡船都记住了他的模样,除了叹息再无其它,他们知道也帮不了他。

    歧城。

    六月一个的下午,拜访了白家,云竹和白云锦回到源家,源父也将云氏叫了去,源母也在那里,大厅还有源城和源瑞两兄弟。

    “老爷,姐姐。”云氏请安。

    “怎么样了?”源父问。

    源母也在等待着云氏的回禀,除了白家小姐,源母还想知道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关于儿子的消息。

    “白家小姐没有收到公子的来信,妾身只听白夫人说,小姐近日身体有些不适,也未曾提起过霖儿。”

    “这又是为何?”

    “对呀,之前见白家小姐还容光焕发,怎么会生病了?”

    “会不会是因为三弟?当时三弟还只愿意与她说话,现在却抛下她自己去找那姑娘了……”

    两兄弟分析着,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白婵对源霖的心思。她究竟怎么了,谁也不知道。比起白婵,源家更关心源霖的近况。

    “霖儿,真的不回来了吗?”

    源母忽然的一句话,让众人不知如何回答。

    “夫人,你又胡思乱想了。”源父安慰道。

    “母亲,三弟过得很好,您别担心了。”

    “是啊,母亲。”

    源母摇了摇头,她知道家里都瞒着她,她还知道那个姑娘没了,她的儿子又怎么会好,白家小姐多半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才病倒了。

    “姐姐,你宽宽心。改明儿再送一封请帖,请白家小姐身体康复了来陪你说说话,到时候啊什么都好了。”云氏这样说。

    听着众人的安慰,源母也不想再让大家担心,默默地回佛堂念经去了,一为祈求儿子平安,二为超度女子亡灵,三为白家这门亲事能顺利进行。

    再后来,白家长辈上门拜访,这也算给了源家一个台阶下,至于两家的亲事,还是一切照礼数进行,来年秋天便是婚期。

    沚城,那位公子还是整日借酒浇愁,看着醉得不成人形,心里却无比清醒,他的月儿不见了,可他无法再找遍他去过的每一寸土地,因为他知道她已经不在了。

    后来,又来了一只船,船一直停在江中,不论风雨,也不离去。

    “你看那只船,在这条江上漂了几天了。”

    “是啊,也不回家。”

    “听说,这条江闹鬼呢,不久前还有人看见船上有一个影子,一下子就不见了呢,你说吓不吓人?”

    “怪哉怪哉。”

    时常,江面上能从湖心亭传来一阵琴声,偶尔也有一个白衣公子在船头伫立良久。

    “你到底还是走了。”

    夜陌感伤起来,他从翠鸢阁赶来王府的时候那女子已经去世了,竹筏离开沚城的那天,他怎么也想不起她了,听着路人的议论才知道原来是漓王府的王妃去世了。

    这时,楚云抱着琴走了过来,他看起来并不好,“你都记起来了?”

    “嗯。”

    “我没能治好她,就算吃了母亲的丹药到最后也只是回天乏术,我知道她在王府并不开心,一定想家了,她很喜欢那些竹子,所以我让它们载着她回家了……”

    “有劳你了。”

    “你不怪我就好。”

    夜陌和楚云,两人本是表亲,楚云的母亲便是前丞相之女,夜陌的姑姑,先皇的贵妃,如今的芸姑。世人所知道的这位贵妃也曾深受先皇恩宠,只是在漓王年幼时便生病离世了,夜家也就此满门倾覆,寻根究底不过祸因皇权。楚云对夜家一直心存愧疚,只能尽量弥补夜陌。那女子于他有恩,他也已经尽力了。

    这一愧一恩,自是无人知。然两者之外,更多情,早已明。

    “今日我是来与你告别的。”

    “你要去哪里?”

    “南国。”

    “要去多久?”

    “短则数月,长则一年……”

    “这一别,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你多保重。”

    “嗯。”

    但愿随着时间的消逝,所有的过往都能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