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染红了大地，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路明非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他这辈子都没有杀过这么多普通人，如果不是日本分部赠送的炼金短弧刀足够精良，早就砍卷刃了。

    昂热优雅地用手帕擦拭着鼻子流出的鲜血，维持时间零这种高等言灵对昂热来说也绝不轻松。路明非隐约记得曾经在六旗游乐园的中庭之蛇过山车上，昂热同样为了维持这个领域而耗尽精力。

    他们并肩作战的机会并不多，再上一次亲身体会还是在对抗康斯坦丁的战场上。昂热独自一人破开了龙王坚不可摧的防御，可惜路明非打偏了致命的一发子弹。这也就是昂热能够在初代狮心会中受到重视的原因，这种效果诡异的言灵在战场上足以扭转乾坤。

    零手法娴熟地包扎着小腿上的伤口，子弹还是擦伤到了她，好在这种程度的伤害对混血种来说并不严重。她身上的血污并不狰狞，反倒有一种妖冶的美感。

    路明非不禁思考自己的体力为什么这么……少得可怜。同样的战斗，结束后昂热和零面不改色，大气不喘，反观自己累得像条死狗，恨不得把舌头都吐出来。

    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从山上传来，路明非心想师兄真是有够牛逼，君焰这种级别的高危言灵放起来跟不耗蓝似的，不但这么久了都没有停下来，甚至动静越来越响。

    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敌人才能抗住这样的冲击，早知道师兄原来这么能打就不担心他了，说不定就能没有昂热的支援，他们也能等到楚子航过来拯救他们。

    可是很快他就注意到不对劲了，昂热和零的表情同时严肃了起来，甚至有些发绿的迹象。

    “喂，什么情况，我们不是刚刚击溃敌军么，而且楚子航师兄还活蹦乱跳，这难道不该是庆祝的时刻么？干什么摆出这样的臭脸吓唬我呐？”路明非喃喃自语。

    “动动你的脑子。”零毫不客气地小声说，“真正稳定的君焰是处在楚子航的控制下的，不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火光都快把整座山点燃了，他的君焰失控了！”

    路明非吃了一惊，他不是担心楚子航不是敌人的对手，在他看来这个世界能伤到楚子航的人屈指可数。

    但是他打心底害怕楚子航被迫动用爆血，楚子航的身体情况他最清楚不过，距离成为死侍只有一步之遥。

    他无法想象自己如何面对成为死侍的楚子航，就算明知道对方已经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又怎么可能心无旁骛地拔出武器呢？

    “支援一组。”昂热下令。

    “收到。”路明非和零同时回复。

    载他们过来的车辆已经在炮火中摧毁，他们只能徒步上山。混血种全力以赴的奔跑速度可以胜过猎豹，但是在这争分夺秒的赛场上，没有人能预知到将会发生什么。

    “师兄你要撑住啊……我这就来救你……”路明非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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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子航已经濒临极限。

    浑身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产生剧痛，触目惊心的狰狞伤口遍布身体。心脏擂鼓般跳动，将滚烫的血液运送到每一个部位。他在墨色中卷起银白色的飞燕，于炽热猩红的地狱中起舞，蜘蛛切和童子切因饱饮鲜血而震颤。

    死侍的数量比他预想中更多，他们隐藏在夜色的阴影中，抑制着心跳，在楚子航陷入苦战时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向着周身环绕着烈焰的楚子航发动悍不畏死的冲锋。大部分死侍在接触到楚子航之前被高温融化，或被长刀切断，但是仍然有少部分死侍能够在楚子航的身上留下疤痕。

    他从来没有这么高强度地释放君焰过，精神力因为接连的言灵而抽干。这是迫不得已下的决定，没有爆血的帮助，他也只不过是一个较强的A级混血种，面对数量成百上千的死侍，只能通过言灵压制他们的进攻。

    从某种角度上说这是一种饮鸩止渴，但是当沙漠中的旅人有一丝摄取液体的机会，就算明知道这样会招致死亡，也别无选择。

    一只从身后偷袭而来的利刃刺穿了他的腹部，在它挥动手臂之前，楚子航负刀于身后，斩断了它坚硬如钢铁的手臂。只差一秒楚子航就会被划开内脏，但是他的冷静救了他一命。楚子航面无表情地切去它的头颅，然后向着崖边撤退。

    身后就是万丈悬崖，将自己置身于这种陷阱是一种自杀行为，因为面对一批批涌来的敌人，等同于亲手切断了自己的后路。

    以这种高度，就算是再强壮的混血种，跳下去也只能是死路一条。楚子航身上已经出现了龙化现象，但是他还没有长出龙类的翅膀。

    他没有更好的办法，体力的剧烈消耗下，他已经不可能同时应对多个方向的敌人，感知能力随着精神力而下降，原本不可能造成伤害的偷袭已经足够致命。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能够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敌人。

    眩晕感一阵阵涌来，他还能释放几次君焰？两次？三次？

    楚子航无法准确判断自己的极限，但是他可以确定，留给他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虚弱，死侍们一拥而上，楚子航深吸一口气，摆出太极术中的卸力架势。他像是海中的礁石迎向呼啸而来的海浪，传说中斯巴达三百勇士面对波斯军队的场景也不过如此，不同的是他面对的死侍更加凶猛，而他能依赖的也没有能够托付性命的战友，他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两把长刀、一个言灵！

    在海浪交汇的刹那间，带着烈焰的狂风撕裂了大海，稀疏的月光穿过云层，让楚子航的身上泛起一层晶莹的光芒。双手如同蝴蝶般舞蹈，他毫不留情地转身挥砍，从残破的躯体中榨干最后一丝力气。

    刀光剑影中血肉横飞，在人类没能发展出璀璨文明的年代，一代又一代的屠龙勇士们就是这样用自己的生命铸成钢铁的长城，将龙类阻挡在关隘之外。

    一无所有的人，才能寸步不让。如果前方是山，那就登山；如果前方是河，那就架桥；如果前方是死侍，那就战斗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就算深陷重围，就算成为猎物，他也绝不会放弃胜利的可能。既然想要取走楚子航的命，就要做好付出惨烈代价的准备。

    言灵·君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