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你尽管放心，我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楚子航，虽然并不介意多解决掉你们几个人，但是有限的力量要尽可能集中到关键的位置。我们不会为了无足轻重的老鼠浪费精力，所以针对他们的只是一群为了金钱就能卖命的雇佣兵。”

    罗兰松了一口气，不管对手的来头再怎么大，有生力量也不是凭空就能冒出来的。既然楚子航吸引了大部分火力，就意味着路明非和零是相对安全的。只要他们意识到蓝牙通讯被切断，就能及时支援楚子航——至于罗兰的死活……其实事到如今罗兰已经做好了牺牲的觉悟，反正自己烂命一条，死了也不会有人为自己哀伤，或许除了路明非？

    这么想来自己的人缘实在是令人悲哀……堂堂学生会主席，不仅在学生会内的声望几乎为零，而且在整个学校都已经沦为笑柄。罗兰想要捂脸叹息，抬起手才想起来自己的左手已经被一枪打碎掉了，弹片镶嵌在血肉中，疼得他龇牙咧嘴。

    “不过如果你妄想得到来自他们两个的增援……那就是痴人说梦了。”胧淡淡地说，“没有言灵的帮助，他们两个在纯粹的现代化火力压制面前没有太多的抵抗能力。别说分心去帮楚子航，他们自己能保住命就已经是个奇迹了。他们最好祈祷卡塞尔学院早点派人支援，而不是一直像个乌龟一样缩着，固守在戒律的覆盖范围内不敢露头。”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掉了，他的背后已经划下了六个英文字母，组合起来是“Zamora”。胧将刀移开了他的后背，转而盯向罗兰的手脚。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美国人，罗兰非常确定这个单词没有任何的实际含义，是她随手写下的文字？还是某个自己不曾听说过的人名？罗兰不知道。

    “为什么要杀楚子航？”

    他得到的回应是撕裂了腿部韧带的一刀。罗兰猛地吸了一口凉气，疼痛感让他头皮发麻。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可能恢复行动力，这种程度的身体损伤几乎能造成残疾。

    如果说刚才只是为了给他施加疼痛，那么现在胧就是真正在伤残他。这种狠戾的手段让他从闲聊的虚假气氛中挣脱出来，他的一举一动都决定着自己的生死。

    “有谁会喜欢无法控制的变数呢？对于无法理解的存在，最好的办法不是试图去解析，而是趁他还没有挡到自己，就提前扼杀在摇篮之中……他身上的秘密不只关乎着一位龙王，更受到一位至尊的注视。”

    “至尊”？这个名词带着浓重的威压，难道还有什么凌驾于龙王之上么？可是留给罗兰思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有些后悔晚上只吃了几片面包，骨髓极速的造血功能大量消耗着他的能量，饥饿感涌来，而失血带来的晕眩感更比饥饿恐怖百倍。

    比之前更加剧烈的爆炸声传来，明亮的火光点燃了整片天空。山上的某处，楚子航正在孤军奋战，面对着数量远甚于他的敌人。山下的某处，路明非和零也许正在枪林弹雨中苦苦支撑——罗兰不知道他们其实正杀得兴起。

    可是自己呢？他被一个少女给不费吹灰之力地控制住，虽然也可以理解为自己深入敌后，套出了很多宝贵的信息……可是对方压根就没打算放自己一条生路。

    罗兰有些羞耻，怒火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升腾。他不喜欢被人看不起，尽管他早已经习惯了他人的冷眼以对。想来也是理所应当，连亲生父母都能将他抛弃，又怎能奢求这个世界赠予他不配得到的爱？

    罗兰深深呼吸了一口，大胆的计划在脑海中悄然成型，只有彻底地将生死置身事外，才能精密地完成每一个逆转战局的动作！

    “哦，对了，最后提醒你一句，如果你刚才有好好竖起耳朵听山上的声音的话，‘君焰’的爆炸已经发生了七次……我不知道这家伙真正的极限在哪里，但是很明显他不是超级赛亚人，体力和精神力都不是无穷无尽，他的领域已经快要崩溃掉了。”胧幽幽地说，“准备好和他告别吧，不过很快你们就会在地狱重逢的。”

    “还有什么想问的么？下一刀是你的手腕。”她冷冷地笑着。

    “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不过确实还有一句话想对你说，”罗兰艰难地扯出一个难看到极点的笑容，“胧对么？”

    “我操你妈！”

    罗兰用尽全身的力气咆哮出来，什么粗俗什么流氓都被他抛之脑后，这是他学过的第一句中国话，再没有什么语言能比这句话更好地表现他的情感！他不顾腿上传来的剧痛，猛地蹬在了崖壁上，然后顶着刀锋拼命抱住了胧。刀刃贯穿了他的肺部，只差半寸就能摧毁他的心脏。从这一刻开始他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但是他还是开怀大笑。

    这句话的效果肉眼可见的好，胧短暂地愣住了，脸上罕见地露出愕然的表情，不知道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袭击，还是罗兰有够低下的素质。

    胧没有预料到罗兰还保留着反抗的力气，她想要抽出短刀，可罗兰死死地搂住她，两只手臂像是钢铁的牢笼，胸腔的骨肉锁住了她的武器。他们就这样拥抱着从数百米的高崖坠落，胧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低估了罗兰的意志，在她看来这个怯懦的男孩不可能做出这种玉石俱焚的自杀性攻击。

    如果换成凯撒或者楚子航，她不可能敢像猫捉耗子一般戏弄他们，更不可能在任何一个瞬间放松警惕。可罗兰的外表欺骗了她，她没能注意提前察觉到罗兰的意图。现在他们就这样直直地摔了下去，越来越剧烈的风声挤入耳朵，像是死神的镰刀在耳边挥过。

    “你听说过真人不露相这句话么？我罗兰在卡塞尔学院里面其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每个人见了我都要叫一声学生会主席……好吧我承认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这样尊重我，但是如果你见过我在贫民窟生活时的经历，就会知道威胁从来都对老子没用！”

    胸腔失压，在大气压下，脏器受到挤压，肺部的血水回流到呼吸道，似呛水一样，大量咳血。可是罗兰并没有丝毫珍惜氧气的打算，他用最后一口气吼出了心中的想法。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可他没有感到任何的恐惧，隐约间甚至有些意气风发。在他短暂而平凡的一生中，这么热血沸腾的场景可并不多见！

    隐约间他仿佛听见一声轻笑，有人在他的耳边说：“有幸得见。”

    那声音飘渺而空虚，说不清是幻觉还是什么。

    可是下一刻他瞳孔骤缩，怀中柔软的触感消失不见了。他不甘地仰起头，眼底泛起代表着绝望的灰色。遥不可及的悬崖边上，戴着淡金色面纱的少女用戏谑的讥笑看着他。

    言灵·森罗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