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引蛇出洞
作品:《援明传》 黄良忠眼中的疑惑更甚,继续很客气的问道。
“哦!真是失礼,恕本将军眼拙,实在想不起来我们在何处见过。”
范文程老神在在,神情淡然。长叹了一声。
“唉!罢了,罢了,既然黄将军不愿相认,就当我们从未认识吧。”
摆手间,他晃悠悠的跪倒在大殿中央,再也不发一言。
站立龙台的卢传廷极力压制着愤怒,但神情却变得乖张,阴恻恻的开口问道。
“黄良忠,我且问你,当年巨鹿大战前夕,是不是你!要求陆康、许久溟等人参加老太监的酒宴。”
闻言!
黄良忠神色变得有些肃然,大朝会之上,少帅怎会重提旧事,虽然诧异,但自己做过的事情他是不会抵赖的。
当即出班抱拳答道。
“禀督爷,当年的确是我要求大家参加宴会的,当时...!”
“你住口!”
不待黄良忠说下去,卢传廷的一声厉喝已经打断了他。
密布血丝的双目怒瞪着黄良忠,喝声中带着无尽的愤怒,悚然间咤然一指。
“将他拿下。”
沈不浪一个箭步上前,还未待黄良忠出口辩解,他的双手已被反剪,捆仙绳也紧紧的扣上了手腕。
惊变突起,殿中一片哗然,被压倒在地的黄良忠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卢传廷愤怒的大喝传来。
“黄良忠勾结高起潜意图谋反,证据确凿,解除一切职务,押入诏狱。”
终于反应过来的黄良忠赶忙大呼。
“我没有,督爷...我没...!”
沈不浪的手刀已经落下,黄良忠的一声惊呼,被卡在了喉咙里。
温良赶紧出班抱拳拱手。
“督爷且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卢传廷的眼神犀利异常,他瞪视着温良,嘴角牵动之中,气愤的似乎连话都不想多说,只是朝沈不浪偏了偏头。
沈不浪身形飘然,倏忽之间便欺身至温良身后,手刀再落,闷哼声中温良也一头栽倒。
卢传廷咬牙切齿!狠狠的说道。
“温良与黄良忠同谋,一同下狱。”
转眼之间、军部两镇大将被抓,沈楚一个趔趄、就窜出了朝班,跪倒在地大声呼道。
“小爷,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莫要吓我。”
阎应元紧随其后,大声问询。
卢传廷神色稍霁,摆了摆手,声音终于恢复了一丝清冷。
“楚帅莫要担心,我自然不会无的放矢!”
可是这两人都是镇守一方的大员,怎能无声无息的就被抓下狱,卢传廷也未免太霸道了些。
阎公首先不依,必须给个说法。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臣子自然有臣子的责任,君王也不能肆意妄为。
卢传廷的神色再次变得阴沉,他一把扯开了胸膛。
当还未完全脱痂的枪伤呈现在众人眼前时,督爷遭人刺杀之事才为人所知。
一时间殿中惊呼声大作,一片哗然。
难怪督爷失踪了八天,原来真的是遭人刺杀,众大臣也跪倒请罪,大呼自己护驾不力。
颤巍巍的沈楚气愤的老泪纵横,几不能语。
小爷清淡的话语,让闹哄哄的众臣回了神。
“此事无需你们插手,待我调查清楚之后,自会告知你们。”
说完正欲离去,阎应元上前一步叫住了他。
“主公,两镇大将下狱,不知派何人接替军务。”
止住步伐的卢传廷,目光在武将之中来回的梭巡。
良久之后,才声音清冷的说道。
“江北之地暂时不会有大战,把600精锐召回江南吧,让刘泽清退守巢湖,杨兴华退守扬州...
至于嵊州!就让王公略去吧。”
镇守嵊州的温良也被连累下狱,自然要派人接手。
可是选了半天,只选了一个王公略出来。
武将们犹自不觉,但文臣们谁不是混迹朝堂的人尖子,立即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全都缄默不语。
因为!
总督大人至少认为,参与其中的文臣武将,绝不止黄、温二人。
用人才会如此的谨慎。
众人的目光,开始在武将们身上来回的审视,还夹杂着一些低语之声。
连阎应元也不由的转头,视线来回扫荡,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卢传廷望着众人的表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象山半岛,让汪有义带两个团前去接防,把方成汉的精锐也撤回来吧!”
这条军令,众臣自然没有异议,方成汉是警卫班出身,应天有变,卢传廷把他调回身边理所当然。
然后他接着说道。
“王之仁接手义乌防务,张名振接手舟山防务...
何腾蛟!”
听到呼唤的何腾蛟出班,拱手应命。
“末将在。”
“命你总督浙东所有军务,加...上校衔。”
又是一片哗然,原鲁王麾下立时有三人进入中枢,手握重兵。
还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在宣布退朝的唱声中,卢传廷转身离去,留下了一脸茫然的潘贞明和张国唯,讨论了三天什么结果都没有,就这么走了?
阎应元也很诧异,这次的安排看似井井有条,深思之下,其中有诸多不妥之处,甚至可以说有些草率。
江北精锐尽撤,更无坐镇的大将,唯一值得信任的杨兴华,还被调往了扬州。
而为了防备无力出征的鲁王,却出动了四镇大将,加上一位上校总督。
是不是有些舍本逐末。
若是清军此时发动进攻,兵锋瞬间便能直抵应天对岸。
但主公正在气头上,唯有自己辛苦一些、查缺补漏。
没想到这段时间专心政务,竟至事态如此!
回到建极殿的卢传廷神色肃穆,顾盼之间威仪犀然,这几日还真是难为了这些大臣,毫不知情的陪着自己演戏。
既然已经摸清了敌人的意图。
等他们出手,不如逼他们出手。被动挨打可不是小爷的风格。
引蛇出洞才是可行之计。
江北之地!
成了双方的诱饵,谁先忍不住咬钩,谁就是挨揍的那一个。
而黄、温两人,是启动计划的导火索。
温良自然是最无辜的,仅仅因为他是黄良忠的妹夫。
卢传廷回到建极殿中。
还未坐定,便看见沈楚颤巍巍的赶来,眼眸含泪,定要亲自检查卢传廷的伤势。
卢三爷适时的制止了他,出言安慰。
“楚帅不必忧心,已经快痊愈了。”
一番寒暄后,沈楚落座,又说到江北的防务,觉得甚是不妥。
“小爷,江北空虚,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卢传廷摆摆手:“天气寒冷,近期清廷不可能出战,待我把事情理顺了,再作安排吧。”
沈楚略加思索,接着说道。
“我在张渚带出来的四千新兵,还未参加过战斗,不如派去江北,让崽子们见见血。”
四千新兵皆是精锐,若是派过江去,声势未免过于浩大,把清军吓跑了可不行,卢传廷当然不会同意。
可沈楚始终放心不下江北的防务,一再的坚持。
见小爷油盐不进,居然跪地请命道。
“和州离应天很近,来去也不过一日路程,让我去和州主持军务,这总行吧。”
卢传廷赶紧搀扶,沈楚已经五十出头,人生六十古来稀,何况他一直身体不太好,不免有些感动,语气中盈满了关心。
“天气如此寒冷,楚帅身子要紧,来回奔波怎么能禁得住。”
沈楚跪地不起,理由也很充分。
“你给我一个通讯班,便不用来回奔波了。军部已经搭建完成,我在和州或者应天,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楚帅身负重任,怎能离开中枢。不如另派他人。”
老臣固执,完全不顾卢传廷脸上的不耐之色。
不以为然,依旧坚持。
“如今军部两员大将还未洗脱嫌疑,我难辞其咎,刺杀案也不知道有哪些人牵涉其中,派别人去、我不放心!”
卢传廷终究拗不过沈楚。
况且和州就在应天对岸,留一支人马以防万一,并无不妥。
卢传廷答应后不忘叮嘱道。
“楚帅此去,把张渚的精锐带上两千,只需护住你的安全就行,万万不可派出去征战。”
张楚老泪纵横,大呼督爷仁义。
谢恩后缓缓的退出了建极殿,点齐兵马,直赴和州。
黄良忠在幽暗的牢房里悠悠醒转,睁眼后满脸的茫然。
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自己莫名其妙的便被下狱。
一旁的沈不浪神情萧索,目光有些暗淡,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黄总旗,说说吧,当年...你为什么要让大家参加高起潜的酒宴。”
总旗还是黄良忠在天雄军中的官职,沈不浪如此称呼,隐含深意。
黄良忠没想到沈不浪问起了当年之事,难道小督爷是因为此事而怪罪于他?
哎!也罢。
该为当年的错误赎罪了!
他的思绪被拉回到了七年前,神情渐渐的变得悲怆,满布忧伤的眉头深锁,在回忆里艰难的摸索,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当年...陈新甲被调走时,说是奉命去镇守皇陵,大家便觉得事有蹊跷...
走时,陈新甲跟我们提起过,说杨嗣昌不可信,不如去求求老太监,毕竟太监没有利益牵扯,应该是忠于皇帝的。
后来王朴率部折返,说什么大同有警,更加证实了我们的猜测。加上老太监几次相邀,于是我们就想起了陈将军的话。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求老太监伸出援手,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朝廷在杨嗣昌的运作下又要决定和谈了,老太监见劝不动我们,于是扣了我们的兵,还给我们下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