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明沙暗礁
作品:《援明传》 沈不浪眉头深锁。
陈新甲和王朴都已作古,黄良忠的讲述毫无实质的意义,与小爷的推断不符。
若是真的如此简单,老太监的同伙为什么一定要嫁祸给黄良忠。
沈不浪历练日久,对审讯自然有了些心得,既然黄良忠刻意隐瞒,直接问是问不出来,只能旁敲侧击。
“你说的我们,这个我们具体指的是哪些人?”
黄良忠一愕,似乎有些意外,沈不浪也是军中之人,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问题。
“自然是当时赴宴的人。”
沈不浪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
“你是说,全部赴宴的人,都参与了其中。”
黄良忠一惊,小督爷怪罪自己也就罢了,万万不能把兄弟们牵扯进来,赶紧掩饰。
“当然不是,提议的只有我一个人。”
沈不浪盯视黄良忠。咬牙间语气一字一顿。
“你最好说实话,不然督爷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定让你全家...死绝!”
黄良忠一声惊呼。
神情诧异不明,心头涌起了隐隐的不安,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又在脑海中浮现。
赶紧追问。
“小爷怎么了?怎么会有闪失。”
沈不浪阴沉的说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你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交待,一丝的隐瞒都不要有。”
低头沉默的黄良忠,内心似乎有些挣扎,一时间也揣测不到卢传廷的用意,既然如此,只能照实说起。
“其实首次邀宴是许久溟提起的,当时大家都极力的反对,尤其是陈坦公...
过了几天后,许久溟找我喝酒,我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于是就应承了下来...
正巧第二日大家都聚在了一起,于是我趁机提议去见一见老太监。
许久溟最先支持,参将沈楚也认为可行。
其余人本就是听命行事,当然没有拒绝的余地。
于是约定了晚间一同赴宴。陈坦公执拗,死活不去。后面发生的事情,你们也大致知道些。”
沈不浪终于听到了一些重点,阴沉的神情变得舒展了一些。
默默的思考。
他的口供证实了许久溟极有反叛的可能。似乎也能够解释的通为什么非要嫁祸给黄良忠,甚至想要除掉他。
但,会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吗?
可一时间也不知从何处问起,于是,沈不浪拿起了口供、走出了牢房。
建极殿中。
卢传廷看着沈不浪送来的口供,暗之揣摩,除了证实许久溟的反叛,其他并没有什么新的收获。
不知道黄良忠有没有隐藏什么!
思维发酵,破障裂谜。
反复的推敲之中,那一抹香消玉殒的倩影在心头间萦绕流连,挥之不去!
情窦初开的少年,灵魂游离横渡虚空,仿佛又和祸世妖姬站在了一起。
她们共同分担着寒潮、风雷、霹雳!
他们一起享受着雾霭、流岚、虹霓!
佳人心怀悲悯,与世无争。
却陨落在朝堂算计、权力角逐之中,何其无辜。
自己所做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佳人含笑轻语!
“志之所趋、无远弗届,君当勤勉、妾自欢喜!”
少女娇媚立于身侧,一如之前的豁达而慷慨、遗世而独立。
黯然间,陈世忠在殿外求见。
闭门谢客了八天,之后又是大朝会,来到应天城十来天的陈世忠,倒像是个透明人。
一直没有机会单独见到过小爷。
水师是独立于军部之外的,隶属于国防,大部分事情都属于机密,朝会上当个小透明,倒也是常规操作。
来的正好,再不来卢传廷就要去请他了。
看着走进来的陈世忠,卢传廷的心情也变的开朗了一些。
眨了眨眼,恢复了一丝俏皮,俨然不似朝堂之上严肃的模样。
“世忠哥请坐。”
看着这副模样的小爷,陈世忠放心了不少。但是还是忍不住关心的问道。
“小爷的伤势...无碍的吧!”
卢传廷摆摆手:“无碍的。”
“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吗?黄良忠...!”
虽然陈世忠是为数不多值得信任的人,但是在真相大白之前,卢传廷还是不愿多说。
“这事其实我也没个定论,世忠哥无须担心,咱们船坚炮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个鸟。”
闻言,陈世忠也露出了笑意,小爷还是和当初一样满怀激情。
“那就好,我对天雄军的将领也不怎么了解,倒是听父亲提起过,黄良忠此人...对老督爷极其忠诚,不大可能是奸邪之徒。”
小爷已经在拿话堵他了,这些话就不应该说,但他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句。
天雄军中忠于卢象升的将领,陈世忠之父陈坦公无疑是最值得信任的。
所以陈坦公的评价,应该还算中肯。
闻言,多日不见的笑意、终于在卢传廷脸上绽放了些许,随后叹了口气,佯装失落的说道。
“但愿他是无辜的吧!”
接着话风一转:“水师最近休整的怎么样,我给你送去的舰炮如何。”
舰炮当然不是真的舰炮,只是红衣大炮和弗朗机炮的结合体。
水战以摧毁对方船只为目的,用迫击炮有些浪费,但是红衣大炮又太随机,打不打的中全凭运气。
所以,缴获的红衣大炮被融了一部分,魔改成了粗制的线膛炮,炮弹射出炮膛后,会随着膛线旋转。
用以提高舰炮的稳定性和瞄准精度。
因为空间里有一些封圈和轮胎,所以密封得到了解决,射程也随之提示。
比之原来的红衣大炮要稍远一些。
又在炮管的后面开槽,换成了子母炮,就是打一发换一个子炮,这样就能加大射击频率。
每门舰炮配有六发子炮,几乎可以做到循环发射。
直至炮管承受不住。
铁蛋还是铁蛋,只不过改为了圆锥形。
如此一番改动,木制战船在这种第一代舰炮面前,几乎只有挨打的份。
但是现在也不过只造了十几门,给了水师十门,所以陈世忠很惊喜。
“特别好,若是能装开花弹的话,就更加犀利了。”
卢传廷拍拍他的肩头:“放心,会有的。”
“小爷说有,就一定会有。”
两人哈哈大笑,卢传廷收敛笑容后说道。
“世忠哥,我欲将水师调入长江,你意如何。”
杭州之战过后,陈世忠的水师便进驻了钱塘江休整,一直没有调令。
如今浙东安平,把水师调回长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以,我马上就传令给杨文亮。”
卢传廷点点头,取出了手绘的长江航道图,接着说道。
“让他进入长江之后,沿江而上,直接去铜陵。”
“在荻港的上游,南岸有一条长江支流...”随着卢传廷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停留在了一处标记点上。
“...此处可直达铜陵城,暂时先驻军此地。”
陈世忠看清楚地理环境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卢传廷接着说道:“水师过了应天之后,一定要注意掩藏行踪,最好是...昼伏夜行!”
“为何?”
闻言陈世忠有些不解,按理说铜陵之地已经属于汉家军腹地,何需如此。
“一时也说不清楚,只能说有备无患。”
“既然如此,我知道了,小爷放心,一定照办。”
卢传廷拍了拍陈世忠的肩膀,把手里的航道图递给了他。
“这是长江下游的详细地图。一直延伸到武昌,支流绘制的也极为详细。”
“哦!好东西啊!”
接过地图的陈世忠笑的很开心。
“找人多绘制一些,发给将领们,不能让水师迷了路。”
“哈哈...好!”
这个年代行船没有导航,都说无路可走时,路在嘴上。
可船行江中,上哪去问路!
所以,迷路并不稀奇,特别是长途航行,要请当地的渔民领航,才不至于迷失方向。
隐秘的行动,自然是参与的人越少越好。
陈世忠心领神会,铺开地图仔细审视。
长江下游共有一千多公里的航道,宽阔之处足有五六里。
支流横生,岔江无数,一旦起雾,百分百迷航。
江中心的明沙暗礁也很多,沙洲会随着水流的强弱移动,所以每次发大水,航道也会有所改变。
开路的小船要时时的测量水深,用的是蒿。
而测量航行速度,用的是绳节,所以航速有多快,会被船员称作多少节。
自古就有三不易:行船,打铁,磨豆腐。
行船稳居首位!
所以这张详细的航道图,于水师而言,可谓至宝。
陈世忠越看越觉得真是好东西,于是问道。
“哪里搞来的。”
卢传廷答道:“清军撤走时,把大明宝船的图纸全给落在了皇宫书院,里面还有很多海船的设计图,看印章应该是太宗年间的。哦!就是成祖。”
“太宗!”陈世忠神情激动的问道:“是不是郑和下西洋的宝船?”
“应该是吧。”卢传廷兴趣不大。
这可急坏了陈世忠:“郑和的宝船可是宝物,定要好好的保存,将来咱们自己造!”
卢传廷撇撇嘴,将来还是进博物馆吧,他是船长,还用的着看这个年代的图纸。
但不可否认,大明在这个时代的宝船确实先进,若不是清廷一把火烧了郑和的图纸,大清的造船技术,绝对可以领先全球。
哎!爱新觉罗家族,糟践了多少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