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包衣奴才
作品:《援明传》 江风肃然,吹落点点去年遗留在树间的枯叶和草絮。
落英缤纷乱舞,马踏江堤,气势一览无余。
硕塞满面欢喜,泸州的一场血战,让他的军队损失了四分之一,但是能够来到梦寐以求的江南,一切都是值得的。
宁玩我眼色深沉,身为汉人,在清廷中的地位自然不如满人高贵,但是眼前的多罗承泽郡王,他委实看不上眼。
一身的腥臊,也想见识江南的花团锦簇,不免有些痴人说梦。
即便是打过了江南,见识到的顶多也就是些表面上的东西。
如此粗汉,根本不懂得欣赏。
遇上美景,他能不能即兴赋诗一首?以壮这多娇的山河。
显然不能!
估计这货,大概率是垂涎江南妖娆多姿的小娘罢了!
满面春风的硕塞大喝数声,心中激荡难免,憋出了一句豪言壮语。
“娘希匹的,这江花真好看。”
宁玩我闻言低头拱手,表情谦恭。
“王爷说的是,南边的江花更好!王爷的这一句娘希匹,虽然未去江南,已经让微臣领略了三分江南的风韵。”
“哈哈!宁兄当真!”
被王爷称作宁兄,宁玩我受宠若惊,头颅更是低垂,表情也显得越发恭谨。
“自然是的!”
话落,眼神中的鄙夷一闪而过,浙江人才说娘希匹的,江南人文质彬彬,只会问候你的老娘。
闻听宁玩我连连称是,硕塞心情大好,这句口头禅还是洪承畴教他的。
这位清廷汉臣,可能是当年卖豆干时没少接受这句话的洗礼,才会记忆犹新,继而传承了下来。
望着陆续准备妥当的清军,硕塞大手一挥,沉着下令。
“渡江南下,女人钱粮皆属尔等。”
等待号令的清军各部额真们,闻言发出了齐声的欢呼,在泸州城下压抑的心情,终于得到了些许的释放。
百余艘渔船在江流中飘荡,一次往返,载人不足一千,战马更是少的可怜。
一个上午,渡江的还不足一万,气氛再度变得压抑,急需见识江南风月的硕塞在江堤上来回踱步。
宁玩我则沉着潇洒,在江花之间徘徊欣赏,只因他也是第一次来到这繁花似锦之地。
不多的墨水在肚子晃荡,准备即兴吟诗一首。
可是憋了半天,中午已经不知不觉的来临,肚子里的蛔虫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在粗拱轻蠕之间发出了一丝声响,继而急转直下,忽然在双腿之间爆开。
声音粗犷,技惊四座。
陪伴他的甲喇额真屯齐如见鬼神,惊惶中捂着鼻子跳开,挥之不休,把宁玩我弄得老脸通红。
两人调侃之间,已经来到了营寨的外围,不远处的巨大榕树上一点绿色轻轻的晃动。
清风吹开了嫩叶,落出了一丝迷彩色的衣角。
隐身树冠的战士放下了望远镜,拿出了对讲机。
“报告营长,每舟七到八人,估计要六七天才能渡完。”
远处的方成汉在茂密的草丛里探出了头来,说道。
“看看你树下的那个人脸上有没有印记。”
隐身树冠的战士一脸的雾水,拿起了望远镜细细打量。
在宁玩我的额头左侧,果然发现了一道鬼画符。
“报告营长,确实有一道印记,像一条...不!两条蜷缩的毒蛇。”
方成汉闻言大喜,这是清军包衣奴才独有的印记,大多用满文所刻,虽然各有含义,但是图形的曲张之间在外人看起来极其相似。
因为范文程也有同样的标记。
此人定是督爷交待的宁玩我无疑,难怪能让顶戴深蓝色宝珠的清将陪同。
“记住他的容貌,一旦发动,先诛此人。”
“收到!”
站在他身旁的青年文士疑惑的问道。
“方将军,此人只不过是一个包衣奴才而已,为何要让战士冒险击杀此人。”
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听起来不错,但是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十有八九不能全身而退。
方成汉眼眸似水,表情间似乎有些愤怒。
“翟兄有所不知,此人为清廷屡献奇谋,害死不知道多少英雄豪杰。
他还伙同山西的八名商人,长期的向鞑子提供军械物资,才让清军变得的如此强大。”
“哦!原来如此,那确实该杀。”
其实方成汉还有一事未说,当年围困老督爷的后金军中,此人也是当时的谋士之一,并且主导了和杨嗣昌的谈判,可以说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朝廷文官们的心态。
而周遇吉战死武关之后,李自成踌躇不敢前,是宁玩我让大同总兵率部投降的农民军。
继而坚定了李自成进攻京城的决心。
当时的大同总兵是八大晋商的代言人,以范永斗为首的八名商人,在崇祯年间就开始为后金军提供物资军械、盐铁弓弩以及关内的各种情报。
资敌卖国到令人发指。
而包衣奴才宁玩我,受到了皇太极的赏识,一直都是八大商人的接头人。
他抓住了这八个商人只知牟利、不顾家国的心理,频频许以重利,让这些头尖身细的商人丑态百出,荼毒生灵。
后金军入关后,福临小皇帝为了感谢他们的资助,特地授予了他们皇商的称号,并设宴款待,随后各有封赏。
之后他们打着皇商的旗号到处剥削害民,光盐业一项就让无数人痛不欲生。
昂贵的食盐成为了扒皮的利器,老百姓长期缺盐,导致了身体虚弱不堪,大脖子病横生,水肿之症更是到处都是。
也增加了婴儿的夭折率。
汗水是咸的,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盐就代表着力气。
这些趋利如仓鼠的商人,成了大明王朝最让人唾弃的掘墓人。
害死的大明子民更是不计其数。
被方成汉称作翟兄的青年文士,正是汉留会堂主翟素臣,隶属于香木堂。
青谋香文,莲冲赤死。
这是汉留会的分布,谋士卧底属于青木堂,文士清流属于香木堂。
莲花堂负责团结底层百姓,策划起义,赤火堂充当敢死队,随时准备牺牲。
后来这上下四堂发展成了十个堂口,分为上五堂和下五堂。
经过王驱燕的引荐,汉留会正式成为了汉家军的一员,虽然还在等待整合,但是翟素臣却接到了第一个任务。
配合赶到庐江的方成汉部作战,充当向导。
两人一见如故,方成汉身上与众不同的将军气质,吸引了长期和底层百姓打交道的翟素臣。
而渊博的翟素臣,完全没有文人的臭毛病,让深受卢传廷影响的方成汉顿生亲切之感。
意图学一学张文远的骁将,把自己的宏伟目标说出来后,让香木堂堂主惊讶万分,佩服不已。
不但每日相伴左右,还献上了自己的奇谋妙策。
“半渡而击之!”
远在江对岸的方和尚真应该大笑数声,心心念念抄清军后路的劲旅,竟然从泸州城一路尾随至此。
而硕塞麾下的各部额真们,还在做着抢钱、抢粮、抢女人的美梦。
寂静弥深,金牛渡如同被圣祖施了某种道家秘法,方圆三十里见不到一个人影,这让率先渡江清军夜不收感觉到了迷茫。
说好的江南小娘呢,怎么连头母猪都没有见到。
饥渴难耐的清兵,开始了挨家挨户的搜查,终于在一户人家的地窖里面找到了几名老人。
严刑拷打之下,老人扛不住酷刑,居然说出了真相。
“铜陵的守将杨将军一共结集了两万大军,准备等你渡江到一半时是偷袭你们。”
一语惊的清军夜不收满身冷汗,消息被急急的送到了江北。
战前泄密是常有的事情,如此大规模的动员百姓迁徙,当然不可能做到完全保密。
而不经意的小人物影响一场战局的事情,在历史上时有发生。
所以兵法有云:兵者,诡道矣!
收到消息的宁玩我满面阴冷,而硕塞却满脸不屑。
“两万大军就想阻我南下,痴心妄想。”
望着眼前晃晃悠悠渡江的清军,宁玩我心惊肉跳。
渡船这么少,随便一轮进攻就能全部摧毁,若是真的半渡而击,没有渡江的清军只能站在江北干着急。
足智多谋的宁玩我,自然不是浮夸的硕塞能比的。
沉默思索之间,还是献上了自己的妙计。
派遣一部清军转移至上游的沙池,夜渡澜溪镇,抢下镇上的渡船后奇袭杨成恪,给他来一个反包围。
硕塞大喜,当即派遣甲喇额真屯齐率军三万,浩浩荡荡的往上游开拔。
只是铜陵不是马邑,骁勇的承泽郡王也不是谨慎的军臣单于,泄密带来的后果,绝不可能像马邑之谋般惨淡收场。
望着分兵而走的清军,方成汉喜上眉梢,和当地的特种兵取得了联系,让他们时刻关注屯齐的动向。
网面越收越紧,生旦净末丑开始在这个春天缓缓的浮出水面。
阳春三月,天气晴朗。
百无聊赖的春风逗弄着黄沙,在江淮大地上游走,时而往东,时而往北。
这与春花三月不符。
常言道:春雨贵如油。
丰年之时,江淮大地此时应该迎来第一个雨季了。
可是傲娇的春风对此不理不睬,兀自打着风旋,像个好逸恶劳的闲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