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烈雨惊春

作品:《援明传

    这个动作让顾秋红联想到了耍猴的卖艺人,他情不自禁的抚面大笑。

    “咋还能遇到个耍猴的呢,不如咱俩搭个班子,老子嗓子好,我来唱来你来卖,金银财宝自然来。完美,非常完美!”

    骑士闻言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手势突变,挥舞的马鞭伴随着一声脆鸣撕裂了周围空气,直逼被擒的骑兵。

    顾秋红侧身让步,不由自主的撒开了扼住骑兵喉咙的右手,倒退两步眼眸含霜:此人定然是个扎手的点子,得随时准备扯呼!

    被放开的骑兵已经憋的满脸通红,兀自咳嗽不已。

    为首的骑士收鞭入手,见顾秋红依旧老神在在,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不由抚掌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壮士好身手,不知来此地有何贵干?”

    顾秋红一脸的无赖之相,耸了耸肩说道。

    “流浪之人,四海为家。有什么干不干的!”

    闻言,骑士眼睛一亮:“哦...!这么说...壮士无处可去?”

    顾秋红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骑士立刻拱手说道。

    “我乃天雄军总旗官孔元瑞,不知道壮士对参军有没有兴趣。”

    顾秋红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但是微眯的眼眸中却露出了一丝寒芒。

    贵池古称秋浦,此地,能自称天雄军的,非许久溟莫属。

    原来他们一直都以天雄军的名义招摇撞骗,难怪还有明制的皂吏横行。

    孔元瑞见顾秋红摇头低眉,对参军貌似有些抵触。

    而且闻天雄军之名居然毫无反应,定是游历江湖的游侠无疑。

    江湖中人,唯义与利耳,义气无形无迹,不好捉摸,索性以利诱之。

    “壮士若是来我军营,先发一个月的粮饷如何,取下一城,金银女人任意取之!”

    顾秋红闻言抬头,眼中露出了强烈的贪婪,似在闪闪发光。

    “哦,真的吗?”

    “哈哈...哈哈!”见他这副表情,孔元瑞大喜:“当然是真的。”

    顾秋红眨了眨眼睛问道:“那我是几当家?”

    孔元瑞闻言一愣,这人是江湖异士实锤了,还问几当家,你当是山寨入伙吗!于是耐心的解释道。

    “咱们并非草寇,是正规的明军,没有几当家这么一说,若是壮士立有战功,倒是能做一个将军。”

    顾秋红两眼迷茫,问道:“当将军,当将军怎么还能抢女人,不都是官老爷们赏的吗?”

    孔元瑞也是有些无语,敢情这货什么都不懂,不过也好,越是不懂越是容易掌控,到时煽呼他们冲在前头当炮灰。

    立有战功就据为己有,死了也毫不可惜,他的神情变得愈发真诚,循循善诱之下,顾秋红终于勉强的点头同意。

    于是,十几名骑兵领着海盗船长往他们的大本营奔去。

    周正言费尽心机没有做到的事情,却让顾秋红误打误撞闯了进去。

    春风点落,气温变得越来越暖和,三月将尽,白天已经有些炎热了。

    随风摇曳的麦田中,嗡嗡的蜜蜂忙碌着四处飞舞。

    授完粉的黄花,慢慢的在时光里凋零,穗儿顶开了落花,在微风中欣喜的看着这个世界。

    不待它感受春风的温情,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暖湿遮住了眼睛,溅射中还带着浓郁的腥臭。

    新发的麦穗使劲的摇晃着脑袋,意图甩落这令它烦躁的恶心之感,无奈这股暖湿十分的粘稠,它拼尽了全力,依然没有甩脱。

    暖湿慢慢的越聚越多,在麦穗上游走蔓延,终于,化作了一条条猩红的毒蛇,散发出了浓郁刺鼻的血腥味。

    震天的喊杀声惊住了整个春季,抬眼望去,铺天盖地的士兵,布满了整个十里长冲之下的平原。

    “杀啊!”

    惊骇的余音落地,身体在激烈的刀与火的厮杀中倒下,停留在伤口上的手掌无力的垂落,鲜血肆意挥洒,慢慢的染红了大地。

    厮杀的双方皆都双目血红,不顾麦浪的起伏,也不顾嫩绿的春色,唯有意志永存,伴随着火焰烧灼。

    圣祖似有不忍,大手微晃,天空乌云齐至,遮住了整个天幕,狂风骤起,瓢泼大雨挥洒而落。

    暴雨冲去了麦穗身上的粘稠,也冲淡了大地上的血色。

    但是厮杀的双方早已癫狂,根本不管不顾。

    杨成恪浑身染血,矫健的身影在人群中纵横厮杀,后面的新兵也被小将惊人的意志所感,终于一反颓势,渐渐的稳住了阵脚。

    攻伐之战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天,彼时的江北才刚刚开战。

    一直静默的通讯部在昨天终于开通,杨成恪才知道埋伏在江北的六百精锐,已经率先发起了进攻。

    得知这天降的好消息,他仅仅耽误了一个时辰,就毅然决然的率军对金牛渡的清军发起了猛攻。

    金牛渡很快被他夺下,他所部的精锐战士弹药很快耗尽,摧毁渡船之后,正欲突围离去,早就有所防备的清军三面围拢而来,把他困在了羊石矶。

    两万余铜陵民兵,是由温良围攻采石后留守芜湖的一部江南义从军充当教官,又在原地招募了大约一万两千名新兵。

    之后在杨成恪的救命恩人沈不浪的支持下,急调了一部参加过武岐山战斗的民兵过来。

    东拼西凑的这两万余人,实际上具有三重血统,成员组成复杂,勉强才能做到万众一心。

    其中大部分都是第一次参战,战斗经验不足,意志力也不够,几次突围都被挡了回来,半日鏖战,竟折损了三千有余。

    平原之战,伤亡极重。

    铜陵城又太小,不足一平方公里,物资的储备和兵力的囤积都极其有限,这也是杨成恪没有选择据城而守的主要原因。

    清军的渡船全是抢掠来的渔船,所以并没有多少战马过江,不然伤亡定会大增。

    骑兵和步兵的战力比较,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尤其是在平原地带,两轮冲锋就可能击垮步兵阵型。

    而越过了隔档的大山,首当其冲的十里长冲地形呈握拳式展开,往北是大江,往南是丘陵,往西是祠堂湖,进可攻,退可守。

    所以闻听清军准备在金牛渡渡江,杨成恪委实高兴了一阵。

    可是年轻的小将毕竟是初出茅庐,率领的也不是精锐之师,贸然开战,确实有些鲁莽。

    好在没有了骑兵的参与,双方倒是打的有来有往,战场也变得越来越胶着。

    激烈的厮杀战,慢慢的演变成了堑壕战。

    清军在长冲以西,挖掘了一条长长的壕沟,沟内遍布了竹刺和木矛,挖出的泥土垒基成堆,形成了一道长长的土墙,防备外围的援军,誓要把这两万人困死在羊石矶。

    一万余人对阵五万清军精锐,杨成恪也知道难以突围,但是年轻气盛的他岂会轻易妥协,于是在第二日凌晨就发动了冲锋战。

    除了一部五千余人留守羊石矶构筑掩体外,几乎算的上精锐尽出。

    鏖战至中午时,大雨倾盆而下。

    全身浴血的杨成恪,终于在大雨的浇淋下清醒了一丝,望着战场上遍布自己麾下战士的遗骸,无奈之下命令全军退守羊石矶,固守待援。

    战壕从江岸边的拐头、猛羊窟、环山嘴、驻鱼桡一路延伸。

    以分兵之策洒满了羊石矶的外围,阵地的争夺之间,战壕也变得越来越小。

    等到朱盛浓率军赶到时,杨成恪的阵地已经被清军压缩到了长江一角,两万大军已折损过半。

    方以智遍查地形,选择在东南方发起了进攻。

    理由是南高北低,挟威而至,可是清军早有防备,遍布的深沟拒马根本难以突破,两轮手雷也没能撕开缺口。

    弹药早已告急,每一战都是精打细算。

    见手雷不能建功,外围的鏖战由此浴血开场,相比于杨成恪部,第六军的战斗意志要强悍太多。

    轮番的冲阵大有悍不畏死之姿,这让防备外部的清军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但是失去了主帅们的指指点点,这一部建功心切的清军战力,反而在固山额真穆里玛的率领下,强悍到令人咂舌。

    他是费英东之侄,卫齐的第六子,满洲瓜尔佳氏,袭世职牛录章京,是小皇帝的一等侍卫,属于镶黄旗。

    此次出征,是他向小皇帝求来的。

    功勋都被上四旗夺走了,瓜尔佳氏在朝中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这是导致他死战的原因之一。

    而镶黄旗原先就属于上四旗,是被摄政王打压所致,为了恢复往日的荣光,穆里玛选择了拼死一战。

    两强交手,真正的大战开始上演,徒然转变的风向让战场变得血腥而残酷。

    消耗的矢石无算,轮番冲击之下,壕沟断断续续的被填平。

    穆里玛又在土墙后面挖掘了大量的壕沟,以抵御顽强的第六军。

    争夺之间,一天之内双方的伤亡达到了惊人的五千余人。

    这在明末的战争中是极其少见的。

    外围的战况胶着,给了内围的杨成恪一丝喘息之机。

    堑壕越挖越深,有的直接是沿着矶石挖下去的,不但坚固,背面还十分的光滑,让众人对守住此地有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