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不可能！”

    达伦和奥莱恩同时看向了发声的希罗。

    希罗没有因为平民的身份而藏着掖着，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如果达伦队长的判断正确，这几次事件存在着某种关联，那么它们的背后或许存在着一个隐藏的谋划者。我们可以大胆猜测，这个谋划者驱使眷族实施了蒙福特的大屠杀，也是磨坊爆炸和之后大火的制造者……嗯，而且很有可能不止这一次。”

    “再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

    说到做到，希罗招呼也没打，就将两位若有所思的骑士丢在了原地，在满地黑色灰烬的磨坊废墟中翻找了起来。

    有些细节达伦他们或许会忽略，但凭他脑中的知识，一定能有所发现。

    当然，前提是那些知识真的管用……

    “这家伙，还真是找对了！”达伦笑眯眯地望着希罗在废墟中弯腰仔细搜索的身影，心中升起了一丝期盼，他隐隐觉得，如果说还有一个人能找到他们这些虚空事件应对专家都发现不了的线索，也只有从小生活在这个村子的希罗了。

    黑袍守望者对磨坊的搜索绝对不是敷衍了事，但偌大的废墟中，还是遗留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木桶的铁质箍圈，被炸开的石磨碎块，烧得只剩金属把的马克杯，锈蚀的斧刃，某人不小心遗失的一枚硬币……

    希罗轻轻擦去手中硬币上的黑灰，淡淡的银色亮光让他瞳孔都随之微微一缩！

    一枚银索尔！

    希罗十分宝贝地将这辈子第一枚银币收进了口袋，而其他无用的垃圾则全部被他扔在了磨坊的一个角落。

    达伦瞧着希罗这幅守财奴的模样，哑然失笑：“这小子，很缺钱么，都说了他有一天三索尔的报酬……”

    “嘶！”

    希罗在废墟中翻找的右手碰到了某种利器，指尖随之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让他轻声叫了出来。

    低头一看，食指尖部一片殷红，希罗潦草地在衣服上擦了擦血迹，接着小心地扒开了地上的黑灰和余烬，从磨坊残破的横梁下清理出了一样东西。

    找到了！

    他的掌心上，赫然躺着一片拇指大小，微微有些弧度的玻璃碎片！

    察觉到希罗似乎有所发现，达伦队长和奥莱恩立刻围了上来。

    “有什么发现！”达伦队长的语气略带急切。

    “我想我已经搞清楚磨坊的爆炸是如何产生的了……看这个。”希罗小心地捏起了那块玻璃碎片，递到了达伦面前。

    一块玻璃？

    奥莱恩有些泄气地道：“一块玻璃碎片而已，能算是什么线索？”

    达伦也跟着皱起眉头，面露不解。

    希罗卖了个小关子，没有直接解答，而是向两人问道：“你们知道玻璃制成的方法么？”

    “是用某些矿物混合熔炼成的，然后在高温下塑造成不同的形状。”骑士奥莱恩随口答着，心里却更加迷惑。

    高温？

    达伦队长双眼倏地睁大，经过奥莱恩无意间的提示，他已经发现了眼前这块玻璃碎片身上的问题。

    “我明白了！这块玻璃碎片的透明度和弧线……它是某种瓶子的一部分！原来这就是爆炸和大火的源头。”达伦队长道。

    “瓶子？”奥莱恩仍然没能想通。

    “奥莱恩队长了解魔药学么？”希罗再次问道。

    奥莱恩不出意外地摇了摇头。

    希罗解释道：“配置魔药经常会采用加热混合之类的操作，所以有些药剂并不能使用常规的玻璃瓶盛放，而要用某种更耐热耐腐蚀的特制玻璃，这种玻璃被称为水晶玻璃，而这种魔药瓶也经常被叫做水晶瓶……”

    希罗说着抬起了手，将那块玻璃碎片对准了太阳，望着玻璃反射出的斑斓色彩道：“这种玻璃的性质更稳定，即使持续被火焰灼烧，也仍然能保持它的形状，不会像普通玻璃一样被火焰的温度所软化。”

    “你手里的就是那种玻璃？”奥莱恩终于明白过来，一拍手掌道：“这是一个魔药瓶的碎片！”

    “没错。”达伦队长看向希罗的目光中透着赞许，“蒙福特村并不富有，村民能用得起玻璃制品已经十分少见了，又怎么会出现这种昂贵的水晶玻璃瓶呢？只有一个可能，这是一一个水晶魔药瓶的碎片，而瓶中盛装的药剂就是磨坊爆炸和村子大火的源头！”

    魔药的出现，坐实了达伦先前的判断，这一系列找不到原力爆发痕迹的虚空事件，一定有一个相同的幕后黑手，也是他使用魔药造成了蒙福特村磨坊的爆炸和火灾。

    “那这个使用魔药的家伙，当天夜里一定就在磨坊，他用药剂制造了爆炸，想要伪装出原力爆发的假象。”奥莱恩说道，“只是他没想到，我们拥有能够精确检测锚点存在痕迹的特殊仪器。”

    一个问题似乎得到了解答，但另一个问题随之而来，“既然蒙福特村没有产生锚点，那这些眷族是怎么出现的，难道是这个家伙带进来的？”

    达伦听后立刻摇头道，“就算真的有在野外活动的眷族，守望堡的塔楼应该会给出预警才对！”

    预警？

    希罗心中明了，黑袍守望者们似乎拥有某种可以监测虚空怪物的特殊方法。

    “也许这个人带来的根本不是眷族呢。”希罗再次说出了自己的推断，“如果是同样数量的脑虫……他用爆炸或者其他手段吸引村民的注意，趁机让脑虫寄生聚集的村民，转化成了那天夜里的眷族！”

    希罗的话让达伦和奥莱恩一时愣在了原地。

    达伦的脸色并不好看，希罗的推断显然将事件推向了新的阶段，更严重也更危险！一个能培育出脑虫的虚空信徒组织，能造成多么可怕的威胁，这简直难以想象……

    “可脑虫不是不能独立在空气中存活么……而且幸存的村民也没有关于这方面的描述。”奥莱恩怔怔地道。

    “谁说一定要在空气中，他可是个魔药师，只要有配方，想配制出一种能保存脑虫的药剂并不困难！”达伦其实本能地不想去相信这种可怕推论，但总结他们手头知道的所有线索，却又不得不承认希罗推断的合理性，“至于幸存者的证词……几乎所有幸存者都被吓破了胆，如果他们的描述有用，我就不用把希罗找来了。

    我们都被过往处理类似事件的经验主义限制了思维，一直在盲目地寻找关于锚点和原力爆发的证据，却忽略了一个十分明显的细节。只要派人调查蒙福特村居住村民的数量，再与尸体、眷族、幸存者的数量相互比对，就能轻易地证明希罗推断的真伪！”

    希罗明白他们的担心，开口道：“一个能培育和使用脑虫的高阶虚空信徒，他的目的绝对不会只是毁掉几座村子那么简单……我建议，或许可以请一些法术或者信仰职业来做些调查，或许能发现更多线索。”

    虽然并不指望能获得什么决定性的线索，但达伦还是采纳了希罗的建议：“奥莱恩，立刻派人赶回奥森福特的驻地，命令第三连队的的所有法术和信仰职业者在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赶到现场展开调查，明早我会先带希罗前往安格尔镇，你在这里接应他们。另外，让戴文前往寒鸦镇仔细清点尸体的数量，验证希罗的推断。”

    “遵命，队长！”骑士奥莱恩双脚一顿，敬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帝国军礼。

    …………

    比起那天夜里的紧急奔袭，这次达伦的第一中队随行携带的食物种类明显丰富了许多，有白天刚出炉的面包，妥善存放干酪和酸奶油，经过腌制的猪肉、羊肉和鳕鱼，还有土豆洋葱之类的蔬菜。

    食物的种类和质量都超过凡克顿一家的日常饮食一大截，而这还只是他们行军时的标准，若是在驻地里，还能吃到由专门厨师所制作的新鲜菜肴。

    帝国给军人制定的待遇标准本就相当优渥，而盛产粮食的伊普利亚省也绝不会在食物上亏待自己的地方部队。

    火堆上烤着士兵从周围打到的兔子，锅里正煮着由咸猪肉、土豆、洋葱、胡萝卜等原料混合炖煮的菜汤，不但营养丰富还能配合面包食用，唯一欠缺的是调味有些简单，只有盐和少量胡椒。

    “希罗呢？”达伦队长瞅了一圈，没有见到希罗的身影。

    奥莱恩指了指前方的林子，道：“到那里去了，说是去采些草药和野菜。”

    草药？这小子真懂魔药学？怪不得能认得特殊制造的的水晶玻璃。

    “我去看看。”

    …………

    借着傍晚的余光，希罗缓慢穿行在稀疏的林间，低着头在长满杂草的地上搜寻着。

    百日红……灰叶草……白屈花……罗亚果……

    曾经游戏里最常用的许多基础药草，此刻就像是没人理的野草一样长得到处都是，希罗只是走了十几分钟，就将腰间的皮囊装了个满满当当。

    现在只需要给他一套基础的魔药器材，希罗就能配置出至少两种实用且简单的基础魔药。

    但这一切构想又不可避免地绕回了那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游戏里的那些知识在这个世界到底还管不管用。

    而判断这个问题的最直接方法，当然是配置出一瓶药剂然后再找到一个勇敢的志愿者……

    唔，达伦手下的士兵如果……

    不行！

    别说手头没有器械，即使有，希罗也不敢拿他们当自己配制药剂的试验品。万一配置出的魔药产生了什么预料之外的毒副作用，他刚刚费劲力气在达伦那里积累起来的赞赏和好感恐怕就要被彻底葬送了。

    人不行……但马可以啊！

    罗亚果实，加上一些银针蘑菇，只要简单的混合，就能加快马匹的体力恢复。而就算没有效果，只是这两样东西应该也不会产生什么明显的副作用……

    “希罗！”

    希罗正构想着自己的魔药实验计划，身后传来了达伦队长的声音。

    “啊！达伦队长，你怎么来了。”希罗有些不自然地道。

    好在此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达伦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奥莱恩说你到林子里来找草药……这些都是么？你真的懂魔药学？”

    “是懂那么一点。”希罗半真半假地道，“和外面行走的草药医生学过一些基本的知识，配置药剂多半是不行，但熬制一些常用的膏药还是管用的。”

    “比如这两种。”希罗拿出几颗暗红色的果实和一把细长的白色蘑菇，“罗亚果实和银针蘑菇，和草料混在一起，可以恢复牛马的体力。”

    “有这种奇效？”达伦听后立刻来了兴趣。

    “也不算奇效吧。”希罗并不知道这简单的配方给达伦带来了多大的冲击，毫不在意地解释道，“只是辅助作用。”

    “骑兵最重要的装备，不是刀剑，更不是盔甲，而是战马！那是骑兵的灵魂！”达伦十分兴奋地说道，“为了保持战马的体力和冲击力，帝国骑兵在行军时至少要带上跟战马数量等同甚至更多的驮马来运输物资。如果这两种草药真有你说的效用，绝对能够显著提高帝国骑兵的战斗力！”

    从达伦的话看，这种在前世的游戏中十分寻常的马用草药在圣树帝国都并没有被使用甚至发现，再联系刚才他采集的那些草药，分明就被当做普通的野花野草……

    难不成这些草药在这个世界并不具备任何药性？

    看着达伦仿佛打了鸡血的模样，希罗有些忐忑地泼冷水道：“这个用法在耕牛之类的牲畜身上确实有效，但还没有人在战马身上试过，我建议先用几匹驮马试试，以免对宝贵的战马造成了损伤。”

    达伦也很快冷静了下来，意识到一个来自于“乡间草药医生”的生僻配方，就算真的有效，离大规模推广形成战斗力也还有非常远的距离，于是欣然同意了希罗在几匹驮马身上先做实验的要求。

    两人兴冲冲地赶回了营地，连香喷喷的猪肉炖菜都无暇品尝，立刻挑出几匹驮马，在他们今晚即将食用的草料中添上了添加希罗特制的恢复“配方”。

    罗亚果的味道微有些酸甜，马儿们看起来并不讨厌这种野果子的味道，吃起来比普通的草料还要可口一些。

    希罗摸了摸身前驮马的脖子，顺着他的鬃毛，心说马儿啊马儿，你可千万要争气，我的异界之旅能不能顺利开挂，就看你了。

    棕色驮马舒服得蹭了蹭希罗的上身，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眼前这个人类当成了草药的试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