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恶战弥天
作品:《征战天下》 秘密交易
圣龙历七五四年四月二十九日的夏城,正如同往日一般沐浴在北方淡淡的阳光之下,与往日不同的是,夏城内外旌旗展簇,刀枪林立,皇甫军和风雨军的兵马整整齐齐的排列两侧,军容严整,大旗猎响,自有一股肃杀之气。
“哈哈,一别半年,风侯果然是出手不凡,整治西北、剿平匪患、逼退呼兰、清理武林,真是少年有为啊!
像当年我与令尊同殿称臣,都是世家名门出身,自问武功、文采、韬略、性情不差于人,如今却真的很羡慕令尊有如此的佳儿,不像我那几个不中用的东西,丢人现眼,难成大器!“
皇甫嵩一身戎装亲自来迎,见了面就犹如一个长辈看见成就功业的晚生一般,十分高兴和亲热的拍着风雨的肩膀说道。
“老大人这是说哪里话?皇甫世家各位世兄身出名门,家学渊源,又有老大人这样见多识广、深谋远虑的前辈处处指点,个个都是卧龙藏虎之辈,哪像风雨自幼缺少家教,粗鲁无文、不知礼数。如今侥幸窃据一州之位,每逢深夜不胜惶恐,战战兢兢就怕行差踏错半步,所以风雨此次前来,还有一个打算,就是想请老大人多多指点风雨。”说着风雨向皇甫嵩很真诚的行了一个礼。
这一老一少携手步入夏城,仿佛浑然忘却了半年前在圣京的那场谋害,也不存在十天前风雨军的进逼夏州。
不知情的人们看到这真情融融的两人,长者是如此的慈祥和蔼,少年是如此的恭顺有礼,根本不可能会想象到如果有机可乘的话,两人顷刻间就会刀兵相向,杀他个血流成河、昏天黑地。
“说起来家门不幸,出了如此忤逆的女儿,实在让老夫惭愧。不过既然风侯已经下过了聘礼,说起来应该算是风侯的人了,这个贱人就交给风侯处置吧!”
当两人寒暄过后,开始谈起正事的时候,风雨没想到皇甫嵩居然会主动提及这件事情,还四两拨千斤般的推给了自己,不由狠狠地骂了一声老狐狸,但也暗暗佩服这老家伙果然厉害,居然丝毫都不顾惜亲生女儿的安危,片言只语间就将麻烦化解于无形。
不过风雨早有准备,他向一旁的孔宓示意了一下,花容憔悴的皇甫卿卿被请了出来,这才微微一笑道:“哪里哪里,婚姻嫁娶讲究的是两情相悦,既然在下与皇甫小姐有缘无份,那也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但风雨还不至于如此没有肚量,更绝不会因此而坏了你我两家的情谊,如今也算是完璧归赵。”
“风侯说得好!”皇甫嵩点了点头,缓步踱到皇甫卿卿的面前,突然手起掌落连续十几下清脆响亮的耳光,将皇甫卿卿打翻在地,鲜血从口角边流出。
只听皇甫嵩厉声喝道:“来人,将这个贱人放入竹笼投河,至于那个盗匪则按照规矩点天灯。风侯,你这下可满意了吗?”
“这……”风雨没想到皇甫嵩会有如此举动,楞了好一会,眼见皇甫卿卿已经被绑了起来,放入了竹笼,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喝道:“且慢!”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听了皇甫卿卿的叙述之后,他对这个女孩非常的同情,根本就没想过要置她于死地,而且如果真的按照皇甫嵩这样做的话,不仅成全了这个老家伙大义灭亲的美名,还造成了自己藉这个机会对皇甫世家咄咄逼人,引起皇甫家族军中上下的同仇敌忾,真的是岂有此理!
“风侯莫非认为老夫如此处置还不够吗?”皇甫嵩这一句话一说出口,风雨明显感到身边那些皇甫家族的将领个个怒形于色,战意昂然,仿佛是风雨要逼死皇甫家族的公主,而他们也因此一同受到了侮辱似的。
对于眼前的形势,风雨在心中暗暗苦笑,狠狠的问候了皇甫嵩所有的祖上,表面上却非常诚恳地对皇甫嵩说道:“老大人真的是误会了,其实我和皇甫小姐早就义结金兰,怎么会要置自己的妹妹于死地呢?”
风雨急中生智的信口胡扯道,反正如今也没人会拆穿自己,紧接着却话锋一转,语气严厉的质问道:“只是有一件事情在下十分不明白,皇甫小姐其实并没有奸情,在下捉住的那位刺客叫孙守礼,算起来应该是老大人亲自定下的亲事,却不知道为何还将皇甫小姐再许配给风雨,莫非是存心凌辱风雨不成?”
说话间,风雨紧紧的逼视着皇甫嵩,这一招他原本并不准备用,不过如今为了摆脱被动的局面,看来只好使这一手杀招了。
“守礼,你说抓住的那个刺客是守礼?守礼他还活着?他现在在哪里?皇甫建柯,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皇甫嵩大吃一惊的说道。
风雨虽然知道他显然是在装胡涂,但是表演的唯妙唯肖,如果笨一点的话,还真的会被他骗过去。
不过被他这么一说,风雨也是一楞。
在听了皇甫卿卿的故事之后,风雨调查了孙守礼,发觉孙家世代镇守南蛮,虽然如今家道中落,毕竟还是有一定影响的,感到奇货可居的风雨并不准备将他交给皇甫嵩,所以也就没有把他带过来。
这恐怕也是皇甫卿卿之所以跟风雨讲那么多话的企图,毕竟如果交到皇甫嵩手中,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只是风雨没有想到皇甫嵩居然会装傻充楞,刚才人还没看见就煞有其事的喊着要杀了奸夫淫妇,如果自己不阻止的话,皇甫卿卿既然被投了河,当然也就没有理由让那奸夫活下来。
而像现在自己把话挑明了,皇甫卿卿和皇甫家族的名誉当然也就有了挽回的余地,而皇甫嵩则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以此推卸责任,让人拿他也没有办法,还真不是一般的狡猾。
当下风雨只好干干的说道:“那位孙先生似乎对老大人有些误会,所以在下没有把他带来。”
“风侯有所不知,守礼的父亲与老夫乃是异性兄弟,当年一起为国戍边,情同手足,然而孙老弟不幸为奸人所害之后,守礼不知从哪里听信了谣言,以为是老夫存心谋夺南蛮,真是让老夫百口莫辩啊!
“在这之后,守礼就一去杳无踪影,江湖上传言他已经遇害,老夫信以为真,眼看着时光一点一点的流逝,小女的大好青春就此浪费,心中真的是焦虑不安。后来在圣京见到了风侯之后,深信老夫的眼光不差,如此人中之龙当然是任何为人父母者心中的骄婿,所以想将小女许配给风侯,以求有一个依靠,当然老夫自知小女福薄,不敢有所奢求,也不计较名位,愿意和那位李家小姐平等共处,全都是一颗父母为了儿女的心啊!风侯豁达,想必不会责怪一个舐犊情深的父亲吧?”
皇甫嵩说的声泪俱下,而且合情合理,倒是让风雨有点云里雾里,不知是真是假,总觉得有点被套住的感觉,当下只好很窝囊的反过来安慰皇甫嵩。
接着,皇甫嵩步步紧逼的说道:“不知我那守礼贤侄如今在何处?风侯可否让老夫见上他一见?”
“孙守礼显然目前仍十分的误会老大人,如果让他过来的话,必定会骂许多难堪的话,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恐怕不利于老大人的声誉吧?”风雨装作推心置腹的低声对皇甫嵩说道。
“无妨,无妨,孙老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老夫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故人之子误入歧途,别说是被他骂两声,即使斧钺加身,老夫也在所不惜,一定要让他悬崖勒马,改邪归正!否则如何对得起我那死去的老友?”
皇甫嵩说得大义凛然,对孙守礼一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样子,如果不是风雨已经领教过他的奸诈狡猾,又听过了皇甫卿卿对昔日往事的种种陈述,还真的会被他感动也说不定。
如今的风雨却不得不深深的佩服他的功底,四大家族能够把持地方,影响朝政,果然有他们的不同凡响之处。
如此老奸巨猾,却又装得如此道貌岸然,不是一般人所能够迄及的,至少风雨感到在这场讥讽中自己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火候远远不如这只老狐狸。
不过皇甫嵩越是这样急不可待的要拿孙守礼的命,哪怕是被当众大骂也在所不惜,风雨就越是感到这个年轻人奇货可居,不想如此轻易的放手,故而装作为难的说道:“这个孙守礼如今已经被本侯送回凉州了,早知道老大人居然对他如此的宽宏大量,风雨真的应该……”
“没关系,这么多时间老夫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这几天。”皇甫嵩强作欢颜的说道,突然执着风雨的手,向前走了几步,慢悠悠的说道:“据老夫所知,风侯准备为扬威镖局灭门惨案向高唐大兴问罪之师,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不错!”风雨压住了心中的狂跳,这件事情极其隐秘,只有风雨军的高级将领和心腹幕僚才知道,没想到自己还没有提出来,皇甫嵩就仿佛掌握全局似的率先提出,不能不让风雨感到震撼。
“那些喇嘛教居然屠戮我天朝子民,实在是欺我神州无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夫决定和风侯一起上书朝廷,一定要向高唐讨还一个公道不可!”
皇甫嵩接下来的这段话更是让风雨大大的震惊,这本是风雨来这里的目的之一,没想到皇甫嵩居然会自己答应下来,一时间倒是有些不敢接受,只好干干的说道:“老大人如此急公好义,风雨多谢了!”
“哪里哪里,不过老夫想提醒风侯一句话,这高唐地形陡峭,生活艰苦,历来都不是用兵之地,所以应该是收拢人心为上,兵伐次之。高唐的大禅师宗喀如今正在巴蜀的北部传教,老夫已经将他扣下,待会送至风侯处,如果风侯能够说服这位禅师的话,则平定高唐指日可待了!”
“多谢老大人鼎力相助!”
这个礼物可远远甚于皇甫嵩答应和自己一起联名向朝廷请战。
联名上书不过是名义上的支持罢了,但是这个宗喀却意义重大,他是继宗巴禅师之后,高唐亲圣龙派的领袖,在高唐影响深远,风雨早就想和他见上一见了,可总是缘悭一面,没想到会被皇甫嵩给送到自己的面前。
不过欣喜之余,他也不无迷惑的望着皇甫嵩,世上无免费的午餐,皇甫嵩如此前倨后恭,必定有所图谋,这让风雨不得不心怀戒惧。
“风侯休要多疑,老夫如此作无非是想要加深两家的友谊,同时也为圣龙帝国贡献一点自己的力量而已。”皇甫嵩显然料到了风雨的想法,故而用淡淡的话语化解了风雨心中的疑虑。
“多谢老大人!风雨一定在近日把那孙守礼送来!”
风雨当然心领神会,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个人情自己是不得不还的。
只是他有些不忍望见皇甫卿卿充满渴望的眼神,虽然自己很同情这对情侣,虽然孙守礼本身很有价值,不过比起能够征服高唐、出兵印月以实现自己的战略目标来说,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父亲大人,您为什么如此支持这个风雨?这小子想要征服印月,莫不是识破了我们对他下的毒?”
当风雨心满意足的离开夏州之后,皇甫华忍不住质问自己的父亲,他对于这个远远超越自己的风雨,总是有着说不出的不顺眼。
“胡涂!不管识破还是不识破,风雨都会进军印月,既然他如此坚定,我为什么不做些顺水人情,让他越陷越深?别说是印月,就算是高唐,你以为风雨会很顺利吗?”皇甫嵩冷冷的说道。
一旁的梅文俊见皇甫华依然没有想通,便解释道:“义父的意思是想让他陷在印月,如果打了败仗,便会动摇他的声名;如果打胜了,印月这么大,也必定会牵制住风雨军的大批兵力,那么到时候我军一方面不必担心北面的威胁,另一方面如果有机会的话,还可以乘机拿下凉州!”
“哼!”
看见皇甫华依然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样子,令恨铁不成钢的皇甫嵩不由暗中摇了摇头,对这个宝贝儿子如此资质十分失望。
当日在夏城门口拿风雨和自己子女比较的话,倒也有三分是出自真心。
2宗教改革在风雨军的大帐中,风雨注视着眼前的宗喀。
宗喀大约有五十余岁,下身穿着裹裙,外面是白色的刺绣外袍,腰间系着檀笔筒、木碗和漱口水瓶;脚上是足蹬长筒厚底靴,肤色赤铜,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严于修身的虔诚教徒。
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个喇嘛,只有二十多岁,一脸精明,竟穿着红色外袍,这不能不让风雨对这个名叫桑菊的家伙另眼相看。
要知道喇嘛教的僧侣按照武功分为青、黄、红、白四等,白衣喇嘛的武功绝不在中原八品高手之下,甚至几十年前曾有一个白衣喇嘛和一个中原的九品高手打的不相上下;如今总共也只有七个白衣喇嘛,是各派分支的领袖。
而红衣喇嘛相当于中原的七品高手,平时作为白衣喇嘛的护卫和助手,所以这个叫桑菊的家伙二十多岁就成为红衣喇嘛,的确不简单。
(注:喇嘛教有红教、花教、白教之分,不过纯属不同教义,与武功无关,这里只是一个随口假设而已,与现实不符。)
“风侯召见我等,可有何见教?”
宗喀缓缓地问道,他被皇甫嵩强行扣押了下来,如今又被请到当今西北最有权势的风雨帐中,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两位实力派人物。
要知道如今天下大乱,拥有兵权就意味着拥有一切,如果一个不小心,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只要一挥手,就算是成千上万人,不也照样被投入了大河之中吗?
风雨恭敬的施了一礼,沉痛的说道:“一向主张拥戴朝廷的一代禅宗——宗巴大师的仙去,令风雨也同感悲痛,可是竟然有人在大师死后依然不肯善罢甘休,为了窃取大师的舍利,不惜做下灭人满门的惨案,由此可见,高唐的喇嘛教已经距离我佛慈悲的境界越来越远了,不知宗喀禅师以为然否?”
风雨越说越激动,他由原先的沉痛逐渐转为犀利,双目炯炯有神,浑身透出了一股浓厚的杀气。
“万物皆皮囊,宗巴大师恐怕早就已经转世了,世俗间的一切恩怨情仇如同过眼云烟,不提也罢。只是如今各寺喇嘛勾结权贵、横行不法、戒律松弛、无所不为,实在是令人担忧,故而老衲主张当今喇嘛教应该提倡性相合流、显密相资、三士一贯,以求重新弘扬我佛。”
“宗喀大师的意思是应该显宗和密宗同时修行,而不是只强调一个方面;同时不应过分强调密宗的一些教义和仪式,无论下士、中士还是上士,都应该一视同仁,一切教诲都应该以菩提心为主。”一旁的桑菊见风雨听了有些莫名其妙,连忙解释道。
风雨干干一笑,刚开始他还以为宗喀会大谈什么人生不过是臭皮囊之类的废话,对灭门惨案不感兴趣,后来听到他说要改革喇嘛教,倒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对于宗喀的改革意见半点都听不懂,但是倒也佩服这老家伙的眼光。
如今的高唐上层僧侣掌握着地方政权,淫乐无度,僧侣们流于侈惰,甚至专持诅咒,以吞刀吞火儿炫耀而取宠,行为无异于巫师。
其实何止高唐,即使是佛教的源地印月,这个时候不但学系传承日趋繁歧,学风也日渐丕变,门户之见至深,佛教内部的各派系形成对峙之局,走向了巫术、幻术的死胡同,以至于信奉伊斯兰的大食东侵时势如破竹,要不是正逢呼兰西征,牵制了大食,恐怕早就完蛋了,所以才会动了东来的念头。
风雨因为想要西征,所以对这两个地方的资料一向都很重视收集,内心深处也不是没动过进行宗教改革的念头。
只是,自己毕竟不是教中的人,而那些老和尚一般都是极其固执的,所以也就只好压在了心头。
正头疼着在征服高唐后,如何物色合适的人选,说服他与自己的合作,整肃高唐的宗教界,控制整个喇嘛教,却没想到一个大活宝自动的送上了门来。
如今宗喀能够提出改革宗教的主张,足见此人还是有一定的眼光和魄力的,这倒是让风雨有些刮目相看,而且也正中下怀。
当下朗声说道:“大师说得不错,如今印月那些僧侣名为佛门,实际上早就妖魔化了,否则以我佛之无边法力,怎么会坐视那西面的异教徒侵犯我佛的圣地?可见这些人虽然披着佛袍、持着念珠、念着佛经,实际上却是彻彻底底的背叛了我佛,所以我佛才会放弃了他们。
“如今他们却想把手伸到高唐,眼看着就要玷污了这块佛门净土,只有像大师这样德高望重、远见卓识的信徒,才能够肩负起抵御邪魔、保卫佛门的重任啊!
“风雨虽然不是佛门中人,但是从小就一心向佛。想当年,风雨生活贫困,如果不是一位慈祥的禅师大发慈悲,接济了风雨母子,风雨恐怕早就饿死街头了。所以风雨一直以来就有一个心愿,那就是有朝一日,一定要为我佛做一点事情,以报答佛门当年对风雨的恩情!
“如今风雨忧心佛门严重的现状,愿意鼎力支持大师的改革,将我佛的真义传送到千家万户,重新光大我佛!”
“我佛圣明!”
老喇嘛激动地念起了经,那一番风雨信口胡扯、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话,却让虔诚的老喇嘛深信不疑,念念叨叨着:“有因才有果,有果必有因!当年那位禅师的善举,才会有今日风侯的仁义,可见冥冥之中,我佛自有安排!”
宗喀一直以来提出的宗教改革,将高唐的僧俗贵贫一视同仁,虽然得到了大批高唐百姓的拥护,但是却始终遭到喇嘛教各派系的联合打压,自然深知如果没有权贵人物的鼎力支持,自己的改革梦终究是镜花水月。
没想到今天却亲耳听到西北手握重兵、连呼兰帝国都畏惧三分的定凉侯风雨说要全力支持自己,推广自己的教义,那么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就大有成为现实的可能,怎能不让他激动万分,难以自己呢?
而且自己原先想进行宗教改革,只是因为觉得喇嘛教在高唐有衰弱的趋势,看不惯许多僧侣的行为而已。
但经过风雨的这番话之后,让他突然发觉原来在佛门正发生着如此可怕的事情,自己提出改革恰恰是保卫佛门的正义之举、是佛的旨意,所有阻止反对自己的人,都是反对我佛的妖魔,必须予以彻底的清除!
一时间,老喇嘛热血沸腾,感到自己的责任重大,而风雨更是我佛派到人间帮助自己的使者。
激动之下,就算是叫他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了。
“风侯恐怕不仅仅是要重整高唐吧?”
冷静的声音来自桑菊,这个精明的务实派自然没有被风雨的话弄胡涂,他更着重于实际的利益。
“不错,罪恶的源头是印月!这个往日佛门的圣地,已经被妖魔所玷污。由于他们的贪婪和愚昧,使得佛祖渐渐远离,罪恶滋生心头,如今更是想把妖魔带到了圣洁的高唐。所以高唐的喇嘛教在改造自身、抵御妖魔的同时,还有责任清洗印月,不但是为了避免高唐再次受到污染的危险,更重要的是要把我佛的光明再次照亮当年佛的故乡!”
风雨的话十分具有煽动性,连风雨自己也很得意。
“风侯说得好!佛的光明必须由最虔诚的信徒来传播,那些披着佛门的圣衣、内心已经被妖魔所污染的叛徒,必须予以清洗,让佛的光明驱赶他们心头的污秽,让佛的慈悲再次感化他们的无知!”
宗喀显然已经被风雨的话彻底煽动了起来,眼中流露出的是对宗教的狂热。
“那么高唐或者是印月,应该由谁来管理?”桑菊依旧不为所动,提出了十分现实的问题。
风雨的目光久久的注视着这个年轻的僧侣,虽然十分柔和,但还是让桑菊感到了一阵战栗,但他很快就重新抬起头,坚定的对视着风雨。
他明白事到如今这是一场赌博,要嘛风雨因为感到自己的危险而产生杀机,要嘛因为欣赏自己的能力而予以重用,无论哪一种都不是畏惧所能够解决的。
“佛的子民当然应该让佛来管理!”过了好一会,风雨这才淡淡的说道。
“风侯乃是我佛派到人间的怖畏金刚,喇嘛教当然会全力支持风侯的事业!”
桑菊的话也有些突兀,但是两人的对望,却达成了彼此的妥协——风雨将掌握世俗的政权,而支持风雨的喇嘛教则掌握精神领域。
“喇嘛教渗透至凉州,掠我财产、屠我子民,玷污佛门,是可忍,孰不可忍!为了捍卫凉州安宁,讨还血债,整肃佛门,我决定出兵高唐。
“第一步是攻占青海湾。明日一早,我将亲率赤狮军侵征,秋风、黑狼两军明日一同开拔,但是到了青海湾和凉州的交界处,就秘密回师,随时提防呼兰和皇甫嵩乘机侵扰凉州!”
和皇甫嵩达成共识,又说服了宗喀禅师的支持之后,风雨终于决定出兵,而且是立刻出兵。
原先他是准备让秋里担任主帅的,可惜几次秘密交谈下来,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对于西征始终都保持着强烈的反对态度,再加上如今有了宗喀大师的支持,风雨也想乘机在高唐给自己披上一层宗教的神话色彩,所以临时改变主意,决定自己亲自出征。
“只有统帅一个军前去,恐怕……”老成持重的耶律明雄有些担忧地说道。
“耶律将军过虑了,兵在精而不在多,想当初将军凭借着一族之力,不也兵逼呼兰城,杀得呼兰大国师丢盔弃甲吗?”
风雨所提及的是去年在呼兰的经历,耶律明雄在呼兰大可汗病重、呼兰局势动荡之际,打着为张仲坚在呼兰杀了耶律部族的长老报仇的旗号而出兵,一度兵逼呼兰城,造成了整个呼兰帝国的大震动。虽然最终失败了,但依然是耶律明雄心中最得意的一件事情,所以风雨此时提起,让他乐得笑了起来,紧接着请缨说道:“那还请风侯准许我们黑狼军出战!”
“这可不行,耶律老头,你可不能跟我抢仗打啊!”
一旁的洛信不满的叫了起来。
北方人重英雄尚武力,所以直爽率直的洛信和耶律明雄很快就成了好朋友,不过打仗方面,两人可从来都是寸步不让的。
“好了,别争了!这次出兵高唐其实用不着打大仗,真正的恶战很有可能会发生在凉州,所以到底谁抢谁的仗打,可说不定啊!不过,我军上下能够不畏生死、勇于奋战,就算和全天下开战,又何惧之有?”
风雨笑着为两人开解,眼光却有意无意的瞟了秋里一眼。
秋里佯作不察,问道:“风侯是怕呼兰干预,所以才不等批准皇甫嵩和风侯的联名奏章后再出兵?”
“不错!”风雨颔首道:“呼兰如今的局势并没有人们所预料的那么严重,张仲坚已经掌控着呼兰的大部分军队和实权,所以他不会任由我们出兵高唐、扩展势力的,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攻占高唐必须是快刀斩乱麻。
“不过我最担心的还是张仲坚会在我军攻占高唐之后,打着拯救高唐的旗号,乘我军兵力空虚之际,出兵凉州;真要这样的话,皇甫嵩也一定会坐不住的,这也就是我只统帅一个军前去的原因,如果真到那一步的话,凉州的安危就要依赖各位了!”
“是!”
听了风雨这么一说,众人方才感到事态严重,不过也非常感激风雨对大家的信任。
“为了区区一个高唐,而为凉州引来如此的刀兵之祸,值得吗?”
当众人都离开之后,秋里单独留下来质问风雨。不同于其他将领对风雨的盲从,他始终反对出兵高唐。
眼看如今为了这么一块不毛之地,呼兰、皇甫嵩的大军云集,战争一触即发,从战略上看实在得不偿失,而且简直是在玩火。
“你错了,不是为了区区一个高唐,而是为了替整个风雨军打开局面。时逢乱世,强者为尊,这是千古以来永不破灭的道理,风雨军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须扩展、壮大,成为最强,否则的话,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歼灭,所以困守凉州绝对是死路一条。”风雨冷冷的回答道。
“我并没有说要困守凉州,但是发展的道路有很多条啊!”
“还有什么路可走?我不是早跟你说了吗?向北呼兰太强大,向南巴蜀地形险要,向东朝廷有大义的名分,而且坐山观虎斗有利于风雨军的财政收入,只有向西,打下高唐、征服印月,才能够拥有一片崭新的天空!”风雨激动地道。
“恐怕还没等你踏入印月,别人就已经把你连窝捣了。”秋里讽刺地说道。
“怎么,当初大败哥舒行文的秋里大将军害怕了?别忘了,现在的局势可比五原会盟的时候好多了,至少由于庞勋的日趋强大,朝廷方面已经无力对我们用兵,而整个凉州经过这几个月的整顿,也不可能再有一个马家寨了!”
风雨对秋里的语调十分反感,不开心地说道。
经过这几个月的休整,风雨军已经稳稳的立足于凉州,拥有坚实的根据地。实力上的发展也极为迅速,军队得到了全面的整顿。
再加上目前天下大势对风雨军极为有利,没有朝廷的作梗,风雨军就不必承受失去大义之名的风险,这使得风雨决定不再像几个月前那样一味退让了,而是采取适当反击的方式,以攻代守。
事实上,这才是这位背后被称为不败战神的伟大统帅一贯的风格。
“不错,我是害怕,我害怕你重复犯同样的错误,老天不可能永远都对你那么青睐,运气可一不可再,你别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好不好?”
秋里的语调也不自觉地提高了。
以前两人情如兄弟,风雨也总是很认真的听取他的意见,然而随着风雨事业越来越发达,两人之间的距离却逐渐的走远,秋里对于风雨的固执己见和独断专行的作风,大为不满。
“你以为我们不出兵,呼兰人,皇甫嵩就会大发慈悲吗?他们就如同红了眼的恶狼,随时都准备在我们最虚弱的时候狠狠地咬上一口,你有把握让我们永远都处于高度警惕之中,让敌人永远都无可乘之机吗?
“既然不可能,那么与其让他们挑选最有利的时机来攻打我们,不如我们设置好圈套迎接他们,即使时机对我们不是最有利,至少也同样不是对他们最有利。
“这一仗迟早要打,我想在去印月之前,先狠狠地教训这两头恶狼一顿,让他们知道风雨军可不是好惹的!”
风雨自信满满的说道。
“你早有计画?”秋里疑惑的问道。
虽然可以不考虑朝廷方面的兵力,但是呼兰毕竟是一个顶级强国,而且还有南面的老狐狸皇甫嵩在蠢蠢欲动,风雨军之所以能够让他们不敢越雷池半步,虽然得益于自身的实力,但是不可否认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有虚张声势的成分。
如今风雨却主动让这两头恶狼看到了有机会享受香喷喷的肉,那么该如何作,才能既不让自己受到严重伤害,又能够狠狠的教训这两头狼一顿呢?
秋里自问办不到,好奇使他洗耳恭听。
“大哥!”正在这个时候,一身戎装的蒙璇突然出现在风雨的大帐门口。
“你先等一等!”风雨示意蒙璇在门口等一会,自己则俯身在秋里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
“你真是一只千年老狐狸!”秋里听了之后,不得不发出一声让风雨也搞不清是褒是贬的感叹,继而认真而又诚恳地说道:“虽然我依然不同意西征,但是我保证只要我秋里有一口气在,凉州就不会丢失一寸土地,绝对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好啊,如果我西征失败的话,就到你这儿来讨一口饭吃,如果成功的话,就罚你去当印月的总督!”
风雨半开玩笑的说道,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先前因为争吵而引起的不愉快,瞬间就烟消云散了,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同甘共苦、梦想未来的年代。
“大哥,近卫军已经整装待发了。”在秋里走后,进来的蒙璇禀告道。
“嗯,这一次有没有信心?”风雨沉吟着说道。
“大哥的部署真是厉害,小璇当然有信心。但是小璇不明白,为什么让近卫军秘密的连夜出动,不等大军一起出击,这样不是更稳当吗?”蒙璇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第一,这一仗我要速战速决,所以兵贵神速,在呼兰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加以援助之前,迅速占领高唐,避免我军的兵力无谓的被牵制在那里。
“第二,出兵高唐的成败,绝对不仅仅只是取决于军事上的得失,更重要的是人心的向背和高唐的作战意志。
所以,在军事上我们不但要确保胜利,而且要确保能够完胜、大胜!
“我要以奇诡的作战击败他们,以华丽的用兵震撼他们,你以少胜多的出击,将在高唐人的心中产生恐慌。而赤狮军随后的跟进,则进一步瓦解他们作战和抵抗的意志,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在最短的期间内控制整个高唐,使我们有余力回过头来对付呼兰和皇甫嵩。
“好了,不说这些了,希望后天你能在青海湾迎接我!”风雨豪情万丈地说道。
3奇兵出击青海湾是通往高唐的门户,一旦攻占青海湾,再突破唐古拉山脉,就可以长驱直入的进逼高唐的政令中心萨迦。
在青海湾最令人注目的,莫过于那天下有名的马场。
曾经与银屯马场一样,青海湾的马场是圣龙向西北用兵的重要物资基地,为圣太宗等明君提供了许多足够数量驰骋沙场的战马,并且有力的保证了圣龙帝国成为天下第一的强国。
但是随着圣龙在西北势力的衰弱,这个马场逐渐不为圣龙所用。
游走于呼兰、圣龙和印月等各方势力之间,青海湾马场反而成为高唐财政的重要来源,处于各方争斗的中立位置。
如今在这崎岖的山路上,统率着三千精锐星夜兼程、欲图改变这持续了数十年局面的,正是蒙璇和风雨的近卫军。
在宁玛峡口浓浓的夜幕下,一队无精打采的高唐兵正在例行公事的巡逻。
虽然这里是进入青海湾的重要关卡,但是多年来的和平,使所有的士兵都产生了一种惰性。
谁都知道攻占青海湾容易,但是要长久驻扎如此艰苦的地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有土生土长的高唐人才有能力在如此物质匮乏、呼吸艰难的地方扎根。
之前曾经前来征服高唐的军队,无一不是在不费吹灰之力的胜利之后,在严峻的自然条件面前丢盔弃甲。
长期以来的历史,使高唐人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们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在正面战场上的失败,对于敌人的入侵抵抗往往并不是很激烈,但是他们有一种莫名的自信,认为上天在这块土地上是永远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任何外来人都无法抵抗上天的惩罚。
不过这种自信的正确与否,对于眼前的这队巡逻兵来说,已经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依赖老天的青睐,有时候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如今这队巡逻兵将不得不为他们的这种依赖而付出代价。
从山上攀援而下的风雨军干净俐落的出手,很快就解决了这队巡逻兵,打通了关隘,大队兵马迅速涌入,镇守关隘的敌人几乎没有反抗,就在梦乡中莫名其妙地成为了风雨军的俘虏。
战斗如此顺利,使得身为统帅的蒙璇都无法置信,震惊之余,也不得不佩服风雨对于整个战事的预见力。
“蒙……蒙将军,我们只有三千人,就这样进攻青海湾是否合适?”
一旁的赵亮犹豫的向蒙璇询问道。
对于让一个女人指挥,他还真有点不适应。不过这个女人偏偏展示了无可挑剔的能力,又使得他无话可说。
“当然要进攻,否则我们星夜兼程过来干什么?”蒙璇皱眉说道。
她看出了赵亮心中的担忧,宽慰道:“放心吧,这些高唐兵根本没有想到我们会这么快前来,惊乱之下必败无疑!”
正说话间,突然一个传令兵奔驰而来,下马急报道:“启禀将军,在三里之外有一支高唐兵正朝我们过来,大约有一万余人。”
“什么!”
蒙璇和赵亮同时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在风雨的计画中,原本是想依靠奇袭来进占青海湾,却没想到刚刚拿下峡口,就遇到这样一支军队,难道高唐早有防备?
“迎战!”
时间容不得蒙璇多想,两军相逢勇者胜,即使从面子的角度讲,也让一直心高气傲的蒙璇没有兴趣做退后的考虑。
事实上,她的心中大大的叫了一声“侥幸!”
这个峡口易守难攻,一旦失守,风雨军要想再夺回来,势必要付出难以预计的代价,如今自己却先一步夺得峡口,这本身对于风雨军而言,就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
于是,一场辉煌的胜利诞生了!
懵懵懂懂过来的高唐兵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察觉到什么,就遭遇峡口上风雨军一阵箭雨的洗礼。
在震天的擂鼓和慑人的呼喊声中,埋伏在两旁的风雨军以百人一队的编制,轮番向昏头转向的高唐兵杀来。
在敌人溃不成阵型的队伍中来回驰骋、东西突击,到处都是风雨军士气高昂的喊杀声,让高唐人惊恐的以为自己陷入了十万大军的重围。
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当初风雨用来反伏击蒙璇的部署,如今却被蒙璇用来对付高唐兵。
以一小部分兵力占据地形优势来虚张声势,其他兵马则乘敌人遇袭后惊慌失措的一瞬间,分成一支支百人队,凭借着高机动力量,进行纵横突击、打乱敌人的阵型、阻止敌人的重新集结、击溃敌人战斗的意志。
这在后世被尊称为风雨战法,名传千秋。
所不同的是原先的失败者,如今却易位成为稳操胜券的胜利者。
站在高高的峡口上,看着这群比自己当初那班盗匪部下还要不堪的高唐兵,蒙璇的心里禁不住苦笑。
被当头一棒的高唐兵,早已胆战心惊。
他们只觉得四面八方到处都是敌人,原本就没有苦战、血战传统的这支军队,在战斗意志丧失殆尽的情况之下,纷纷抱头鼠窜,缴械投降,整个战斗竟然连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
“将军,查问过了,这是青海湾领主墩扎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关于风侯有可能向高唐问罪的通报,所以派兵前来宁玛峡口加强防守,没想到却被我们碰上了。”
随军前来充当向导和翻译的桑菊,在询问了这些俘虏之后,向蒙璇禀报道。
“嗯……桑菊大师,您认为这个墩扎是什么样的人呢?”蒙璇沉思片刻,向桑菊问道。
风雨的奇袭战略真的很伟大,幸亏先一步到达,否则还真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不过,如今的形势也使她有些尴尬。
这么多俘虏,如果不派兵看守,一定会闹出事情来,如果派兵防守,则分散了兵力,影响到整个军事进程的发展。
“此人生性多疑,刚愎自用,遇弱则专横无礼,遇强则畏缩怕死。”
桑菊想了一想回答道,说完不解的看了看蒙璇,想不通眼前这个娇滴滴的美女为什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不过先前如此出色的战斗,使他倒也不敢有半点小瞧这位少女。
“兵法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远而示之以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所以我决定……”
念了一大堆兵法的蒙璇,突然调皮的皱了皱可爱而雪白的小鼻子,卖了一番关子之后,慢吞吞的说道:“还给那些俘虏马匹和兵器,放他们回去!”
说完,一点也不理大惊失色的桑菊和赵亮,背负着双手,故作威严的离去。
“千万不可!我军孤军深入,好不容易打了胜仗,怎么可以如此放任敌人完好无损的离开,这实在是……”赵亮急忙跑上前,拦住蒙璇劝阻道。
“赵亮将军,这里你是长官,还是我是长官?”蒙璇压低了声音,严厉的质问道。
“……属下遵令!”赵亮愤愤地行了一个军礼。
虽然十分不服,但是风雨军军纪严明,建军之初,就十分注重下级对上级的绝对服从,所以尽管担心,赵亮还是不折不扣地前去执行命令。
接下来的事却让桑菊和赵亮更为惊异。
在俘虏们走后半个时辰,风雨军也开始出发,直逼青海湾。
这时候,奇迹发生了。
当风雨军的前锋刚刚逼近城门,高唐守军就开始发生了混乱,接着那个墩扎竟然弃城而逃,结果被没多少工夫,就被蒙璇派出的追兵擒获。
“这是怎么回事啊!”百思不得其解的赵亮,大为佩服的向蒙璇请教道。
“我不是说过了吗?这就叫做: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远而示之以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蒙璇得意地说道,看见赵亮还是一头雾水,便解释道:“我先前曾问过桑菊大师,墩扎此人生性多疑、刚愎自用,又是欺软怕硬,本来就因为不知道我军实力,却又畏惧风雨军百战不败的盛名而内心不安。
“如今又看见我们在大胜之后,把那些俘虏连带马匹兵器一起放回来,他心中一定会感到十分惊慌和疑惑,所以当我军轻骑叩门的时候,他就一定会想当然的以为那些俘虏是我军的内应,贪生怕死的家伙唯一的选择当然是立刻弃城逃命啰!”
“可是,如果你预料失误怎么办?”桑菊皱眉问道。
“现在不是正确了吗?战场上本来就没什么一定的事情,硬是要用百分之一百的规律来揭示战争,那实在是白痴至极,那些以少胜多的著名战例恐怕都成为不可能了,而那些名将也就根本无法打仗了。”
蒙璇笑着道:“即使墩扎胆子大一些,能够不逃出去,也无所谓。那些俘虏并不知道我军实情,在晚上被我们这么稀里胡涂的一打,回去后,他们一定是加油添醋的描述我军的强大,再加上高唐兵本来就没有死战的经验和习惯,所以军心想当然的一定涣散无比,对攻城也十分有利,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我在这青海湾城下等大哥啰——当然,这很没面子!”
可爱的撅了撅嘴,蒙璇继续说道:“好了,剩下安抚民众的事情,就交给桑菊大师了,我们就等待大哥过来吧!”
“是!”桑菊躬身应道,在他心里越发感到风雨军的可怕。
圣龙历七五四年五月五日。
风雨率领着赤狮军翻越了宁玛峡口,来到了青海湾,这不仅仅是进军高唐的第一步,更是风雨策画中首次西征的第一步。
先一步攻克青海湾的风雨军早已在蒙璇的指挥下肃清了残余敌人。
宗喀大师那一系,显然在高唐有着极为崇高的威望,而墩扎等当地的统治者鱼肉乡里,早就让人民敢怒不敢言,加上风雨军发放粮食、笼络人心的举动也使得那些高唐人十分的满意。
所以在桑菊的整顿下,城中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当风雨和宗喀到来的时候,更是展现了夹道欢迎的热情。
“风侯,您来的真是凑巧,明天是一年一度的采花节,同时为了欢迎风侯您的到来,我已经命人安排了插箭仪式。”桑菊当先上前恭迎风雨和宗喀大师,同时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风雨一楞。
按照他原先的部署,是准备马不停蹄的直取高唐,不过转念一想,乘这个机会和当地百姓拉近感情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当下赞许的看了桑菊一眼,思索了一下,下达命令道:“近卫军这次作战辛苦了,就和我一起参加采花节,后天再出发。
“赤狮军原地休息三个时辰,然后以团为单位,向唐古拉山脉进发,分进合击。宗喀大师,你替我选出一千僧侣,每团配备一百人,由大师亲自带队,向高唐的子民宣扬我军此行的宗旨和意义,避免无谓的伤亡和流血。
“洛将军,你给我记住,这次行军能不作战就不作战,即使作战也尽可能避免伤亡,全军上下更不准侵扰高唐百姓一事一物,违者杀无赦!”
“是!”洛信高声应道。
虽然这道命令让他很不爽,不过出于对风雨的敬畏,使他不假思索的答应了下来。再说,他可没有半点兴趣去参加什么节日,在他看来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哪有打仗来得过瘾?
第二天,风雨一大清早就被桑菊请了出来。
幸好在他做圣龙图书馆管理员的时候,就已经养成了早起早睡的习惯,倒也没什么不习惯。
不过,蒙璇就不同了。
虽然她在战场上用兵如神,但毕竟还处在少年贪睡的年纪,为了把这个丫头给叫醒,让风雨费了好大的周折,好不容易起来了,还是撅着一张小嘴,睡眼蒙眬,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不过很快她就被节日的那种热闹气氛给吸引住了。
只见天雾蒙蒙的一片,太阳还羞答答的躲在云外,城市里的居民却都已经出动,纷纷奔往附近的山涧泉水旁抢泉水。
他们有的双手捧水痛饮,有的背水回家洗发洗身,彼此你来我往的,看起来一副好不热闹的景象。
“传说这一天日出之前的山泉喝了可以消灾去病,此外,这一天也是一般人家一年中洗浴的日子,可以带来吉祥。”一旁的桑菊解释道。
“什么!一年才洗一次澡,那有多脏啊!”
刚才还半睡不醒、牵着风雨的衣服摇摇晃晃走路的蒙璇突然有了精神,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毫无顾忌的嚷道。
风雨听了,不由皱起眉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桑菊也是不禁苦笑,蒙大小姐的话还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高唐地处严寒,一直都是缺水的状况,因此高唐人一向都很珍惜水源,平日里很少会用到水,更谈不上浪费。
她蒙大小姐昨日洗澡、喝汤用的水,足够一般高唐人半年的用量了,只有像这样的节日才尽情的享受大自然赋予的山水,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样的节日才会被高唐人视作一等一的大事。
为了避免这位蒙大小姐又说出一些奇怪的怪话,当下桑菊连忙岔开话题,请两人前去用早餐。
吃完饭之后,就是桑菊安排的插箭仪式。
高唐人除了对动物图腾顶礼膜拜之外,还崇拜祖先中那些最强悍的英雄,将他们视为“赞神”、“敌神”(战神)、“阳神”(男神)。
这种仪式也就是祭祀、祈求“保护神”,并且在这种仪式上,将进行射箭的比赛,显示部族的勇武和强大,代表着部族的自尊和信心。
所以,桑菊安排这种仪式,实际上也是提供一次机会,展现风雨军精湛的箭术,摧毁那些还存反抗心理的家伙的自信,进一步加强风雨军队在青海湾的绝对统治。
只见每家每户都派出了自己青壮的男丁,骑马聚集到山头的箭垛前,风雨和桑菊也加入了进去。
人们围绕着箭垛自左向右转三圈,高呼“保护神”的名字,将从家里带来的香柏枝、牛你、干鲜果、茶叶等添入了火堆之中,藉冉冉升腾的烟雾将各户对保护神虔诚的敬意,传达了出去……
每当螺声响起,人们便向保护神行叩拜礼,并将印有战马的纸符抛向天空,顿时间,山野上纸符漫天飘舞,形成了铺天盖地的壮观景象。
紧接着,插箭节的仪式正式开始。
威武的男子骑着骏马,手中高举着各家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彩箭,自左向右绕箭垛转三周。
箭羽是用柏枝削尖,绑以羽翅、羊毛结,并以水彩绘以云景等图案,箭上挂彩色绫缎,所有的箭都是各家各户所自制的。
风雨的箭则由桑菊所准备,高大气派,绘制的十分讲究。
人们开始后退百步,纷纷抽箭射击,如果中了箭垛的靶心,则引起一阵欢呼,如果有所偏离,则引起人们的一阵喝倒采声。
也许是对风雨军入侵的不满,这一次参加插箭仪式的青年们竟然都比往年更具水准,显示出高超的箭术。
不过,风雨早有准备。
当最后轮到他上场的时候,脸上挂着微微的笑容,丝毫不理那无数双屏气凝神盯着他的眼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在众人的讶异中,竟然向后驱马跑了一百步,突然回身,手上已经同时拈了三枝箭,如流星般的同时射出,枝枝都正中靶心。
而与此同时,风雨又是一手拈三枝箭,几乎同时发出。
这一次,却是箭头连箭尾,一直线的钉在了正中,使得先前的三枝箭如同众星捧月般,均匀的围在了周围。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人人都被风雨高超的箭技所慑服。
风雨也是吐了一口气,这是他将风云世家的五行绝技——流水穿云,运用到箭术上来,自己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会成功,不过看到如此的结果,确实有些得意。
“好一个一箭三星!”
最先反应过来的桑菊,随口给风雨的箭技起了一个名字,然后热烈的鼓起掌来,打破场上由于过度惊讶而产生的沉寂。
“万岁,万岁!”
风雨军的将士们纷纷惊醒过来,热烈的向自己的统帅喝采。
而那些高唐人已开始有些垂头丧气,不过质朴的民风,使得他们也马上发出了心服口服的赞誉。
“高唐的子民们!”
风雨当然不会浪费眼前苦心造就的良机,在人们热烈的欢呼尚未完全平息之时,他运足功力大声地说道:“也许你们的心中会很愤怒为什么风雨军要翻山越岭,来打破你们平静的生活,但是你们知道风雨军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知不知道?在一个多月前,在凉州的一户人家,和你们一样辛勤工作、守法度日的人家,被人灭了满门,有八十多岁的老人,也有牙牙学语的孩子,还有像你们的姐妹和妻女一样的妇女,更是被凶手残酷的凌辱,原因只是为了要抢夺并销毁尊敬的宗巴大师的舍利,凶手就是那些受到尊敬、被视为佛的子弟的喇嘛。
“英勇的战士,强壮的男儿,我想让你们拍着胸口问自己一句,如果你们的父母,你们的儿女,你们的姐妹和妻子遭到如此的杀戮,你们要不要报仇?”
说到这里,风雨停了一停,场上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不过纯朴的高唐人,终于还是在风雨威严的目光逼视下,凭着良心说道:“如果真有此事,哪怕是到了天涯海角,我们也要报仇!”
“不错,风雨军当然也要向敌人们报仇了。不过,并不是向你们这些纯朴的老百姓报仇,也不是在向佛门宣战!事实上,风雨军不仅要为自己的子民报仇,而且还要为你们讨回公道。
“你们自己好好想一想,为什么你们的生活会如此的贫困,为什么你们一年到头拼死拼活,却要把大批的财物和女儿敬献给头人和喇嘛?为什么那些口口声声说你们要清心寡欲的喇嘛,自己却是奢侈豪华、挥霍无数,毫无羞耻的享受着你们的供奉,甚至还玩弄你们的女儿?
“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佛门子弟,他们早就被妖魔侵蚀了心灵,他们早就远离了神圣的佛,他们早就成为了佛的叛徒!
“伟大的宗喀大师接受了佛的指引,祈求我帮助他,消灭这些佛的败类。对高唐来说,风雨军只是过客,日后将由尊敬的宗喀大师来治理,你们将不必再缴纳如此繁重的捐税,你们将不必再把自己的女儿送给那些头人和喇嘛玩弄!你们将过上幸福的日子,你们将拥有财富与和平!
“所有的一切,唯一的前提就是帮助伟大的宗喀大师,消灭那些背离了佛、无耻欺压你们的喇嘛和头人,将高唐建设成为一个佛的净土,并建立起一个真正皈依我佛的喇嘛教!”
“耶卡!耶卡!”高唐人发出了欢呼。
他们也许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对佛的虔诚,使他们感受到了,加入一直广受他们尊敬的宗喀大师那一边,扛起铲除佛门叛徒的神圣使命,而风雨承诺的物质生活上的改善,更使他们有了战斗的动力。
在欢天喜地之中,高唐人开始了采花节。
高唐的少女们头顶迭成数层的青色新头帕,并用彩色饰带裹着。宽袖子的花裙层层相套,层层露出,有达七层之多。
胸前穿着由红珊瑚串成的胸衣,配以汤盆大的玛瑙银盘。耳戴银耳坠,头发梳成数十条细辫。
穿红绸裤,小腿缠以洁白的“缠子”,双脚则蹬着绣花鞋。
“花神在召唤,我们上花山,采回鲜花献亲人……”
成群结队的姑娘们一边唱着古老的歌曲,一边向山上走去,美丽的歌声缭绕在云霄之间,甚是好听。
在山上等候多时的小伙子,开始心急火燎的等待心爱的姑娘跑过来,然后结着伴,边唱着歌,边向漫山遍野的花丛中走去。
他们采集那些洁白的枇杷花、火红的杜鹃花、粉红的马兰花,还有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花……
直到这些美丽的鲜花插满姑娘的发辫,精致的花环套在了小伙子的头上……
然而风雨并没有参加这些年轻人的活动,虽然其实他比那些花丛中快乐的人们的大多数都年轻,但是由于身份和地位的限制,使得他只能在远处的高台上,含笑的望着这些欢乐的人群。
“大哥,送给你!”
玩的昏天黑地的蒙璇倒是还记挂着风雨,她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一边递给风雨一个花环,一边咯咯的娇笑着道:“赵亮那个家伙真有艳福,居然有两个美女邀请他,呵呵呵!”
只见蒙大小姐玩的香汗淋漓,额前渗出细微的汗滴。
不知是因为玩的太疯了,还是马你酒喝的太多的缘故,雪白的脸上泛出诱人的红晕,脚步也有些踉跄。
看着如此可爱的样子,一旁的桑菊忍不住开玩笑道:“蒙姑娘,花环可不能乱给啊!按照我们的习俗,这种花环只能送给自己的心上人!”
“胡说八道!讨厌啦!”蒙璇的小脸更加通红,狠狠地白了桑菊一眼,慌慌张张的跑开了。
“真是个孩子!”风雨忍不住好笑的摇了摇头。
正在此时,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送达的却是洛信军团已经顺利通过唐古拉山口,向高唐的中心——萨迦进发的消息。
风雨淡淡的一笑,所有的一切都不出他所料。
看着远处那些欢乐的男女生起了篝火,围着火堆载歌载舞的祥和场景,不仅一股豪气从胸中涌出。
安宁的生活就留给快乐的人们吧!
而我风雨,将在刀光剑影中创造整个时代!
4迎接钦差“天辞兄,多日不见,想煞小弟也!”
在高唐的官道上,风雨军将士军容严整的排列着,迎接朝廷的钦差楚天辞,风雨更是在看见楚天辞之后,当先热情的迎了上去。
这次进军高唐的历程是非常的顺利,风雨军无战不胜的神话和宗喀大师在高唐人心中的崇高威望,以及宗教改革的强大号召力,使得洛信军团的行进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抵抗,很快就占领了高唐的政令中心——萨迦。
同时,由于洛信军团兵分十路包抄并进,所以喇嘛教的各种宗派领袖,也几乎全部被彬彬有礼的留在了萨迦,以至于即使有人想在地方上图谋反抗,也找不到一个有威望的领袖。
不过出乎风雨意料的是,朝廷对于这件事情表现出高度的兴趣和一流的行政效率——这当然得益于主政的萧剑秋。
无论这位辅政王是出于扩展圣龙帝国国威的考虑,还是出于让风雨军陷入高唐穷山恶水之间的思量,总之他对于这件事情十分积极。
不仅大力支持风雨军进占高唐,还派出了楚天辞为钦差,前来主持册封宗喀大师为活佛的仪式。
当然派出楚天辞之举,本身也是用行动来向天下表明风雨同去年十月的行刺皇帝案无关,缓解朝廷与风雨军隐隐存在着的对立。
“风侯经营西北不过是一载不到,却已经让整个西北大为改变,民众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和神州各地的烽火连天,实在是大相径庭。如今又出兵高唐,重振我圣龙帝国的神威,真令愚兄我五体投地!”
楚天辞也笑着和风雨打招呼,两人本来就是素识,楚天辞的父亲楚雨墨对风雨更是有着大恩。
虽然在去年的“十日混乱”中,因为楚雨墨被刺而影响了彼此的关系,但是如今时过境迁,李中慧的辩白和局势的发展,使得今日两人的相见,至少表面上毫无关系受损的痕迹,反而有着浓浓的叙旧感怀之谊。
对楚天辞的话,风雨却有些禁不住苦笑,虽然西北这段日子相对平静,但事实上昨天开始就已经重燃战火了。
呼兰帝国果然以救援喇嘛教为名,想乘风雨军滞留高唐期间,出兵吞灭凉州,昨夜先头部队已经在延城同白起的青龙兵团展开了激战。
朝廷派遣钦差的行动打乱了他原有的计画,使得他改变了原先停留三天即刻返回凉州的安排。
为了等这位钦差大人,风雨整整滞留了十多天,这也导致了风雨军的军事行动陷入被动之中。
现在只能看秋里、白起这些将领,能否在自己不在的期间,配合默契,顶住敌人的攻击了。
不过在表面上,他却不愿意显露出来,而是轻松的笑道:“楚兄过奖了!小弟已经为楚兄安排了好所在,一定不会让楚兄失望的!”
风雨一语双关的话语,使两人同时想起了在伦玉关的情景,不由彼此心领神会的大笑起来。
如此的暧昧,倒是让随行的那些将领和僧侣有些摸不着头脑。
来到萨迦的人,都会被那里的佛法恢弘而发出由衷地感叹。
这座雄伟的城池,以它强烈的光线、纤尘不染的天空、优美的传说和林立辉煌的庙宇,构筑着它独一无二的位置,建立起高唐信徒们心中永不磨灭的圣地形象。
进入萨迦之前,必然得去大昭寺参拜觉阿像。
这尊佛像是圣龙帝国的高僧前往印月求来的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像,后来作为著名的大昭公主陪嫁品。
进入了高唐,被供奉在特意为此建造的大昭寺中,大昭寺因此成为萨迦城的“核体”,觉阿像也因此成为萨迦城的“核心”。
而这一寺一佛也象征着中原王朝同高唐的密切联系。
至于大昭公主更是因为其一生的传奇经历,而被文人墨客广为吟诵。
“昭妃初嫁与胡儿,毡车百辆皆胡姬。含**语独无处,传与琵琶心自知。黄金杆拨春风手,弹看飞鸿劝胡酒。汉宫侍女暗垂泪,沙上行人却回首。汉恩自浅胡恩深,人生乐在相知心,可怜青冢已芜没,尚有哀弦留至今。”
这首流传千古的名诗更是道破了其中的苦辣与酸甜,既有远离家乡的无奈和愁思,又有着与高唐一代雄主之间的情深意重。
所以以文人自诩的楚天辞来到这里,自然免不了一番悼念和感触,缅怀这位牺牲了自己青春换取两地安宁与康乐的传奇女性。
(注:这里的大昭公主是明妃王昭君和文成公主的混合体,神州的强盛和辉煌的历史中,绝不能忘记这些担负了重大使命的弱质女子。)
然后经过了灵墩道,就看见了著名的高唐宫。
平地一峰,高耸云端,与一尘不染的天云遥遥相对——这就是著名的高唐宫,给人的一般印象。
整座宫殿缘山而筑,建筑面积十三万平方米,袅袅十三层,盘旋而上,所有的宫殿建筑都采用了高唐传统的铜楼式样,基础嵌入山岩中,好似从山岩中生长出来的,与整个山脉浑然一体,显得巍峨壮观。
“真是太壮观了!”楚天辞不由大为感叹,文人敏感的神经使他诗兴大发,思绪万千。
“是啊,这里真的是一片神奇的土壤!”风雨也感叹道。
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深深地被这块土地所吸引。
也许这里是贫瘠的,但是这里也同样是富裕的,造物主为高唐人安排了他们特殊的生存空间和生存环境。
面对着明净辽阔、风姿绰约的湖泊之国;面对着莽莽苍苍、肃穆寂静的雪山;面对着铺展天际、年复一年绿而黄、黄而绿,在夕照中闪着粼粼波光的草滩;面对着曾是波光浩渺而今却彻底干涸的古海;面对着透着铁锈红的死亡火山;面对着骤然而起的风暴,和风暴过后草原出现的奇异安详和美丽……
严峻的环境和变幻无穷的时空,不仅赋予了雪域居民适应环境所必备超乎寻常的体魄和刚强倔强的性格,还令雪域的主人具备了高超的形象思维能力和梦幻意识,拥有着广阔的精神空间和思维特质。
“对了,听说那位活佛准备册封你为”怖畏金刚“转世,这是怎么一回事?”突然间,楚天辞想到了来到高唐后听到的传说,好奇地问道。
和所有神州的文人一样,楚天辞对于这种玄学,也始终保持着一种“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
他只是将同喇嘛教的合作,视为政治上的需求,因此,言语间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尊敬和虔诚的成份了。
这让一心想扮演佛门除魔卫道者的风雨多少有一些不开心,不过他还是耐心的解释道:“那个”怖畏金刚“是佛教中文殊的化身,是有着九头、二十七只眼睛、三十四臂、十六腿的蓝身神像。
“相传当年释迦牟尼在须弥山修行时,南方有一个极其凶暴的阎王,佛也就显现出凶恶的金刚形象去战胜阎王。
“九头代表着九类佛法,头上的三睛代表着洞察三时的智慧;头发向上代表着向着佛地;三十四臂代表菩萨成佛除了身、口、意念之外,还有三十条修持法;十六腿代表镇压阎王的十六面铁城,象征十六种空性;脚下十六种动物则是代表十六种超凡功能,脚踏八大天王,标示着超出了世俗的法则;身佩五十颗头颅、遍体披人骨珠串、佩带人骨骷髅,象征着世事无常和肩负战胜恶魔和死亡的使命。
“总之我很喜欢这个形象,它也对我很有用,这个身份可以让我名正言顺的代表佛去讨伐一切敌人,而与我作对的敌人都是恶魔。”
风雨自负的说道,这个身份实在太有用了。
拥有了这个身份,不仅是对付高唐的喇嘛教,而且还可以在对付印月、呼兰的所有佛门子弟的时候,拥有着佛门至高无上的大义之名,从而在最大限度上让自己处于正义的一方。
“那么这个册封仪式也是在后天的万佛大会上举行?”楚天辞可没有这方面的兴趣,打了个哈欠,岔开话题道。
“是啊,在你代表朝廷册封宗喀大师为活佛后就举行!”
风雨有些苦笑,按理两个仪式最好分开来进行,可是如今的时间实在太紧了,他始终有些担忧凉州方面的战事,只好将就着进行。
萧剑秋让楚天辞前来主持册封宗喀为活佛的仪式,从长远来说,十分有利于圣龙在高唐的影响和控制。
同时风雨为此即将安排举行的万佛会,不仅将确认宗喀在喇嘛教的崇高地位,风雨本人也将被尊为活佛后的宗喀册封为“怖畏金刚”转世,有利于风雨利用喇嘛教扩张自己的势力,对以后攻取印月意义重大。
但是从短期看,这一来却把自己滞留在了高唐,打乱了原先的日程,无法亲临第一线,实施原先制定的战略,却实在是大大的不利。
无论历代的史学家、兵法家和政略家,对于风雨的出兵高唐和西征印月,有着多么激烈和互相对立的看法与争论,但是有一点却是所有人都认同与无法否认的。
风雨扶植宗喀大师成为高唐新一任活佛的举措,绝对标明着风雨最终完成了对西北的绝对控制和逐步向西发展、征服印月的开端。
而与此同时,宗喀活佛投桃报李的册封风雨为“怖畏金刚”转世,则使得风雨获得了清理佛门的尚方宝剑和大义之名,对整个历史有着难以估量的影响。
圣龙历七五四年五月二十七日。
风雨很满意地看着自己精心策画的万佛大会如期召开。
各派佛教的领袖,在风雨军威逼利诱之下,或者趋炎附势、或者被逼无奈,总之都乖乖的就范了。
而高唐人对佛门的虔诚和宗喀大师在高唐人心目中崇高威望,则使得数以万计的高唐人跋山涉水、不远千里的前来参加,人数之多、规模之盛,即使是风雨也始料未及。
以至于这一次的万佛大会,竟然成为了高唐有史以来最具规模的一次盛会。
如果说还有什么让风雨感到遗憾的事情,那就是早知道宗喀对于高唐有着如此崇高的威望,以至于足以控制整个局面,这个万佛大会真应该等自己击败了呼兰人之后,再来举行。
这样的话,将会使一大批人彻底绝望,而不是像现在还有不少人采取蛇鼠两端的做法,心中还存在着某些期望。
不过风雨并没有将时间浪费在这种已经不容更改的事情上。
如同所有的实干家一样,在组织万佛大会的过程中,他展现出了实干家的精明与勤奋,事无大小都亲自过问。
同时为了防止亲呼兰和亲印月的势力捣乱,风雨将魏廖的血衣卫全部调了过来,将偌大的萨迦城严密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上午九时许,万佛大会正式举行。
在清晨温柔的阳光照射下,萨迦的大小寺院和各所民房都清扫得干干净净,民众的屋顶上纷纷插起了伞盖、旌幡和五彩旗帜,家家预备了供祈愿用的香料柏枝,僧俗大众一律穿戴一新,簇拥在寺院门前的路旁。
远处,悠悠的鼓声、钹声、号角声……
所有的声响都相继传来,慢慢的合成了一片。
宗喀大师身穿黄色熏了香的法衣,乘坐着黄色大轿,从城外临时的宿营地缓缓的向萨迦前进。
一路上,仪杖队、鼓乐队、摄政、三大寺法台、各呼图克图和噶伦,一应护卫追随在宗喀大师轿子的左右,行列长达数里。
在行进的路程当中,沿道的僧侣和百姓不时远远的下马脱帽,恭立于大路的两旁,所表现出来的虔诚和恭敬,让风雨、楚天辞这些心中向来就无佛的家伙,感到绝对的不可思议。
在到达大昭寺之后,宗喀大师首先向释迦牟尼像敬献了哈达,接着向高唐古代著名的大赞布、大昭公主、莲花生祖师和白朗木女神的塑像敬献哈达,最后盘膝而坐,开始念起了《成就四业经》。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在随行的僧侣中暴出了三道黄色身影,向宗喀大师袭来。随行在宗喀大师身边的四名红衣喇嘛见状,急忙挺身护卫。
但是很快这四名红衣喇嘛发现,这三名刺客虽然身着黄衣,但是功力绝对不在自己之下,一时之间互相对战的棋逢对手,难分高下。
“桀!桀!桀!”
就在这一边恶斗之际,随着一声刺耳的怪笑,一道白影自殿顶而下,双爪探入了宗喀大师的脑门。
一击得中之后,迅速离去,只留下正在诵经的宗喀大师倒在了血泊之中。
当风雨率领血衣卫高手赶到大殿拿下那三名黄衣刺客时,真正动手的凶手早就不知所踪,而抓住的那三个家伙也立刻服毒自杀,显然原先就没有活下来的打算。
看到眼前的情形,风雨不由闷哼了一声,凶手竟然敢在佛殿中动手,是他始料未及的。而由于身份和习俗的关系,自己和调来的血衣卫只能在四周警戒,不能进入大殿保护,所以真有点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看来是印月那一边动的手。”查看了那三个家伙的尸体之后,桑菊走到风雨的身前,低声说道。
“这笔账以后再跟他们算,先护送宗喀大师去高唐宫,血衣卫全部乔装成僧人随行,你现在速去派人对高唐宫迎接大师的人员进行严格的审核,高唐宫内的宾客不得携带任何兵器,宁可错抓,不可漏过!”风雨迅速的下达指令道。
幸好自己早有防备,今天一早借口说佛祖托梦会有人行刺,半劝诱、半胁迫的让人假冒宗喀大师活动。
而真的宗喀大师则扮成了随行的黄衣喇嘛混在人群中。
为了说服那个固执的老家伙,自己还真的没有少费口水,当时还差一点做出妥协,不过现在看来,这一招李代桃僵还真是发挥了巨大作用。
护送这宗喀大师的一行人,也不等那真的宗喀大师颂完《成就四业经》,就抬着他直赴高唐宫。
在高唐宫的日光殿上,各高唐头人和各派系的宗教领袖早已济济一堂。
不管是出于自愿还是出于无奈,面对着风雨军明晃晃的刀子和在高唐已经形成的现实,使得这些被洛信迅速进军而俘虏的高唐僧俗两界的首脑们,不得不纷纷做一个识时务的俊杰。
所以当宗喀到达的时候,人们纷纷脱帽、何长、弯腰、托袖跪拜,接着以右手自额上外指诵六字真言三度,然后手捧哈达,将双迭楞边对着宗喀大师,弯腰低头至九十度,双手捧哈达过头顶,献于座前。
不过作为印月和呼兰代表,前来观礼的那些宗派领袖可就不一样了。
根据高唐的习俗,活佛在正式登基之前,必须接受任何人在佛法上的挑战,所以这些家伙摆明了是准备搞乱这场盛会,阻止宗喀的登基。
当先就有印月的一个干枯僧人出言向宗喀发难道:“听说大师在登基为活佛之后,要宣布册封这位风侯为”怖畏金刚“,难道不知道这”怖畏金刚“是佛祖的化身,又岂是大师所能够册封的?”
“佛是什么?何处为佛?何处不为佛?佛之化身万千,佛之法力无弗界,你,我,他谁不是佛的化身?你我潜心向佛的修行者,可以通过与佛的对话而得到转世的恩赐,佛为了拯救世人,又何尝不可以转世人间?师兄未免太过于执着皮相,恐怕不是修行佛理的道理吧?”
一番话说的那个僧人呆了半晌,这才躬身施了一礼,一言不发的掉头离去。
紧接着又有不少人,提出了各种佛门的问题。
风雨自然是听得如入云里雾中,幸好那个宗喀大师本身的修为十分高深,倒是来了一个舌战群僧,毫不逊色。
在如此无聊的过程中,终于熬过了宗喀成为活佛的仪式,接下来便是宗喀册封风雨为“怖畏金刚”的程序。
目睹着仪式中必须面对的“吉祥女神”——这个塑像面目极其恐怖,上身穿黑褐色衣服,下身穿虎皮裙,披着人骨珠饰、尸杖,以毒蛇做腰带、以日为头饰、以月为腹饰,口衔活人,再加上周围阴森的宗教法舞,让一向胆大妄为的风雨也不由得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真应该让那些老家伙都来看看这个见鬼的东西,活活吓死他们最好!端坐在中央不准动弹的风雨,暗地里坏坏的想道。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历代确实有许多活佛和僧侣因为心理承受不了而死于非命,在事后方才发现这一点的时候,风雨真有点怀疑那个叫宗喀的老家伙,心里是不是存着那么一点想吓死自己的想法。
也许是实在不耐烦了,在最终宗喀活佛向风雨进行灌顶**之后,因为一动不动坐的时间太长而不耐烦的风雨,可以说是一把抢过了老头子手中的冠冕,自行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这个举动自然引起了老宗师的不满,也成为了日后许多僧侣进行攻击的借口。
但是风雨的崇拜者们却对此赞赏不已。
佛也好,魔也罢,将自己的一生掌控在自己的手中,神阻杀神,天挡叛天,这才是风雨让万世为之着迷的魅力所在。
不过令百密一疏的风雨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册封“怖畏金刚”的典礼,也成为了宗喀进行的一次巨大宗教改革。
从此之后,所有的活佛都是老活佛的转世,只有转世灵童才能够继位,为活佛的制度在高唐根深蒂固的推广开,并因此而最终摆脱了风雨的控制。
这一切当日后风雨反应过来时,也只能够摇头苦笑,肚子里问候这个老家伙十八代祖宗了。
当然,如果真有转世的话,恐怕也就无所谓十八代祖宗了。
不管怎样,圣龙历七五四年五月二十七日的万佛会,在皆大欢喜中落幕。整个萨迦灯火通明,在载歌载舞中庆贺德高望重的宗喀,成为高唐的又一代活佛。
而风雨也在心满意足中,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的离开了高唐,奔赴硝烟滚滚的凉州前线。
如果说,在高唐参加这些繁琐和无聊的佛教仪式,仅仅是出于对战略的考虑而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性情所作出的牺牲和妥协,那么在刀光剑影、尸山血海中与敬爱自己的战士同生死、共进退,则是风雨一生真正永远无悔的选择。
5两军对峙圣龙历七五四年五月。
主政的呼兰大国师张仲坚任命大将鲁固为帅,统领十万大军掠边,原本是想乘风雨忙着攻占高唐之际,在凉州捡一个便宜,可事实上呼兰大军很快发现,今日的凉州已经和一年前完全不一样了。
原来,风雨在推行屯田制的同时,也采纳了孔宓的意见,在凉州与呼兰的交界沿线,选择地形险要的地方,设置了横阳、神堂、银城七寨,同时修缮建筑了东胜堡、白胜堡、安定堡、建宁堡、金城堡等十三堡,还挖掘了大规模的壕堑,总计长达三百八十公里,深与宽都在一丈五尺,缠绕了铁丝,埋设了尖桩,并且筑堤储水,引导圣龙河的河流。其中“有深处舟马不可渡”,还种植大量草木以阻塞道路,极大限制了骑兵的南下。
这些壕堑同那七寨十三堡大部分都是在原有的基础因势利导地加以修建,彼此相辅相成,虽然耗费的人工并不是非常巨大,但是却产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实用功能。
它们平时分别用于疏导水流、灌溉农田、储蓄谷物、训练士兵;战时则绵延千里,互相呼应,凭借参差不齐的地形和险要的关卡,有效地滞缓了号称天下无敌的呼兰骑兵。
再加上延城、麓城、庆城、府城这四座处于西北军事第一线的城池遥相呼应,形成了一个十分纵深的防御体系。
在朱大寿的白虎军、白起的青龙军殊死抵抗下,竟然将呼兰人死死的阻止在第一线之外,连凉城的影子都摸不着,更不用提进入凉州经济发达的中心地带,予以大肆掠夺了。
而与此同时,秋里的秋风军、耶律明雄的黑狼军和拓跋家族的私家军互相配合,一方面威慑住了南面蠢蠢欲动的皇甫家族,一方面在人力、物力上源源不断的支援着第一线,还不时地发动小规模的反攻,逐步的消耗着呼兰军的实力。
以上就是张仲坚和风雨,这双方的最高统帅相继赶赴前线时的局面:整个战事正处在倾向于风雨军的相对僵持局面。
所不同的是,风雨匆忙赶回凉州时,仅仅带了忠心耿耿的三千近卫军,五万赤狮军被留在了高唐;而张仲坚则是统率着刚刚拿下敦煌的四十万百战雄师而来。
“启禀国师,探子来报:昨夜我军高唐方面军团在唐古拉西侧峡口,遭遇了赤狮军的伏击,损失四个团的兵力,剩余兵马被滞缓在峡口之外,请求增援!”
在呼兰大军的营帐内,韩让面无表情的将刚刚接获的消息禀告给张仲坚。
张仲坚紧闭着双眼,左手按在太师椅的扶柄上,右手则缓慢的挪动着两个大钢球,让人无法揣测这位权倾一时的传奇人物,此时此刻正在想着什么。
事实上,他内心的震惊是无以言表的,这个风雨每一次都让他感到不可思议,风雨军的真实作战实力和风雨的战略调度能力,远远超出了他的估计。
当初陈兵敦煌,故意没有拿下,除了需要示威于那些西面的国王和酋长之外,更是想故意留出破绽引诱国内的反对者自动跳出来,没想到却等到了风雨进军高唐的消息。
得知这个消息后,感到机会难得的张仲坚迅速命令鲁固统帅十万大军为先锋,自己则立刻拿下敦煌,亲自压后赶来,可以说做出了非常正确和迅速的反应,同时也给予了风雨足够的重视,在战略上并没有什么大的差错。
在他的计画中,鲁固的十万大军应该可以给予防守空虚的风雨军以重创,使得风雨军在凉州岌岌可危。
而自己随后挟着在敦煌攻守战中获胜余威而赶来的呼兰军主力,将一举击溃因为后院起火而慌忙从高唐赶回来的风雨军,甚至是可能出现的皇甫家族的军队,从而彻底的收复凉州;同时从敦煌进发的另一支军团将乘机进入高唐,扫除风雨军最后的庇护所。
应该说整个战略思想无懈可击,可惜偏偏就是碰到了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
风雨只调用一个军的兵力迅速而有效的进占了高唐,再加上他在凉州事先实施的一系列防御措施,使得鲁固的先锋大军无法攻陷一城一池。
面对着坚城和纵深的堡寨、堑壕一筹莫展,连带着自己随后而来的四十万大军也没有用武之地,正面战场的僵持,不仅消耗了呼兰大军的实力,更消耗了大军的士气和物资。
而另一方面,风雨面对着正面五十万大军逼近的压力,竟然还是留下赤狮军镇守唐古拉峡口,一举粉碎了张仲坚奇兵收复高唐的图谋。
“好大的胆子,竟然无视呼兰的五十万大军,我倒要看看你风雨究竟是不是三头六臂?”
沉思了良久,张仲坚终于睁开了双眼,放射出的是令人胆寒的目光。
在这种目光下,那些身经百战的呼兰王公大臣们纷纷冷汗淋漓,那称雄一方的国王酋长们个个卑躬屈膝。
如今,东方的那个年轻人彻底的激怒了这位北方的霸主,他决心用那一向纵横无敌劲旅来粉碎对手的桀骜不驯,为帝国的辉煌和威严,再塑新的篇章。
“大草原的将士们,你们用刀剑证明着你们的勇猛,用热血织就了你们的无畏,然而现在,敌人仗着几座城池,挡住了你们前进的步伐,玷污了你们英雄的名誉。
“就在那几座城池的后面,是广阔的田野,是无尽的财富,是娇柔的美女,是醇烈的佳酿,那么如今,你们是要在敌人的面前做一个懦夫退缩,回去承受子孙的辱骂;还是踏破这些该死的土墙,获得勇士的桂冠,享受财富、美人与佳酿?”
在呼兰大军决战前夕的誓师大会上,张仲坚用最直接的物质和荣誉刺激,**裸的蛊惑着五十万大军求战的意志和奋斗的信念。
他决心抛弃先前过于华丽的战法,完全依靠兵力的优势来粉碎风雨军这条弧形的防线,然后不再理会四周小部队的骚扰,长驱直入进逼凉城,运用呼兰人惯有的机动作战方式,纵横驰骋,呼啸来去,洗劫整个大西北。
“战!”
受到了张仲坚的煽动,草原的骑士们发出了最原始的吼声,洗去了这些天战事不顺的不安和烦躁,决心用刀剑夺取荣誉和财富,用鲜血点缀战袍与兵刃。
在这样力求一战的激动气氛中,主张谨慎的人们更是被张仲坚去凉州就地解决补给的话给挡了回去。
呼兰庞大的军队开始缓慢而不可阻挡的行动起来,整个战术虽然有着蛮干的嫌疑,但是由于占据着绝对的军事优势,却也让人无法小视。
“风侯回师了!”
在凉州的人们则纷纷弹冠相庆,将不败战神风雨回来的消息争相传颂,人们所关注的不是风雨带了多少兵马回援,而是他所给予人们的强大信心和无尽慰藉。
“这些日子,在白将军和朱将军的指挥下,我军以延城、麓城、庆城、府城为点,辅以七寨十三堡和绵延千里的堑壕,成功的阻击了呼兰大军于第一线,保障了凉州的经济发展,同时也有力的消耗了呼兰大军的实力,以在下看,呼兰主力的到来,只是进一步加重了补给的负担,如今进退维谷,应该会不日退兵。”
在凉城的作战会议上,孔宓的话明显带着乐观。
他很得意于自己在凉州实行的防御措施。
四城七寨十三堡,再加上那些壕堑,使得风雨军的北面防线犹如一张精心编制的网,既能够坚强的挡风遮雨,又不失弹性和韧性,使得无坚不摧、无城不克的呼兰大军也一筹莫展,狼狈不堪。
有了这道网的屏蔽,整个凉州就成为了一个大城池,凉城反而变成了这座大城池的内城,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名列史册。
“秋里,你的意见呢?”风雨对孔宓的想法不置可否,而是转首向秋里提问道。
“依末将之见,张仲坚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毕竟拥有五十万精锐大军的呼兰,相对于虽然人数上并不相差太多,但是可靠战斗力却只有二十万精锐兵马的我军而言,在兵力上具备了压倒性的优势,接下来的关键是寻找出呼兰军即将发动总攻的位置,只有全力顶住这一轮的进攻,我军才可能真正守住凉州。”
秋里可没有孔宓那么乐观,和呼兰军多次血战的经验,使他很了解对手的特性,他们崇尚军功和武力,绝不会这么窝囊的撤退的。
当然从另一方面讲,如果四十万大军就这样无功而返的话,张仲坚在国内的权威势必会产生大大的动摇。
因而顶住了这一次的进攻,也势必会让风雨军彻底解决北方在短期内的危险,从而赢得西征的有利局面。
事实上,这也正是风雨不顾呼兰潜在的威胁出兵高唐的理由之一。
而在凉州的外围同张仲坚面对面地进行一场控制住损失的防守反击战,更是风雨早就决定下来的战略部署。
作为风雨最信任的战略执行者的秋里,在风雨不在的期间,顶住了各级将领的压力,没有和呼兰那支先锋大军决战,也正是为了等候张仲坚的亲自到来,贯彻风雨的大会战意图。
但是真的会事事如意吗?
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还会像以前那样紧紧把握住整个时代的脉搏吗?秋里有些担心。
风雨的心里其实也有着同样的担心,原以为敦煌的作战和西线牵制,以及呼兰国内的隐忧,会影响到呼兰发动会战的规模,如今看来这个想法是大错特错了。
如同自己把张仲坚视为大敌一样,这个对手显然对自己也很重视;更讽刺的是如同对手低估了自己进占高唐的能力一样,自己也低估了对手攻打敦煌的能力。
张仲坚一听到这边有机会,就马上拿下三个月都没有攻克的敦煌,然后大军压境,可见他对付敦煌是存心放着慢慢打的,就算最初的暗算对象不在自己,不过现在却让自己主动上了套。
认识到这一点的风雨,真的不知道是应该感到高兴还是痛苦。
就目前而言,自己在战略上的部署十分正确,有力的打压了张仲坚,但是五十万大军数量上的压倒优势,却始终实实在在的存在着,各方面的因素也在奇妙的发挥着彼此间互动的影响。
接下来的关键是,如何寻找出呼兰军的主攻方向,顶住这一轮的攻击。
如果顶不住的话,防线后面几乎不设防的土地势必成为呼兰军奔放的猎场,即使保住了凉城,也势必发展成一场失败了彻底完蛋、胜利了也是元气大伤的残局,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此外,抱着即使战败也要将圣龙的土地留给圣龙人的想法,他已经把所有的兵力都调动过来了,以全力对付呼兰。
老奸巨猾的拓跋山名最终会不会临阵倒戈?
楚天辞会不会说服皇甫家族不落井下石?
这一切对于风雨来说,都是未知。
但是无论如何,这一战都势不可免,风雨军如今生存在各路势力的夹缝中,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想打开局面的话,就只有依靠战争。
自古以来,大至国家、小至某个势力集团,要想崛起的话,都只有在尸山血海中求生存、得发展,打破原先强者建立的旧秩序,而建立自己主导的新秩序。
所以风雨并不后悔自己挑动了呼兰人的南侵,只是对于目前的局势,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加速了战争的步伐,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白兄,这里是三百万两银票,不成敬意,还望白兄笑纳!”
寂静的深夜如同巨大的黑洞,无情的吞噬着天地一切。在延城的议事厅,白起冷冷的看着面前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这个曾经身为伦玉关副将、与自己是同袍的战友,在当初伦玉关攻陷之后却迅速转换阵营,充当起呼兰人的马前卒,如此人事浮沉、世事沧桑,不由得不让白起感到一阵阵的痛心。
“多谢年兄美意,不过如今两军对垒之际,年兄不会是就送这笔钱那么简单吧?”
白起不动声色的收下了这笔钱,以不变应万变,倒是让对方有点不知所措。
不过见到白起并没有坚拒,倒是放下了一点心,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如今放眼天下,只有呼兰可汗能够包罗各族,人尽其才,如今更是雄兵百万,所向披靡。大国师身为圣龙人却可以执掌呼兰军机,不正是最好的例子吗?只要白兄愿意,在下愿做引玉之砖,为白兄引荐大国师。大国师早就非常欣赏白兄为人,只要白兄今天让出路来,这凉州总督之位,非白兄莫属!”
“啪!”的一声,白起拍案而起,冷冷说道:“大丈夫生当为国而战,死亦为国而终,念你当年也曾为国死战沙场,今日我不杀你,留下一双耳朵滚回去告诉你的主子,除非踏过我白起的尸首,否则休想通过延城!”
“且慢,白将军,您真的认为当初恶鹰峡是朝廷所为吗?”使者没想到白起会有如此反应,顿时冷汗淋漓,急忙甩出王牌来。
一时兴起千层浪,这家伙所说的话更是犹如巨石打入了平静的湖面,引起了阵阵涟漪。老实说,对于恶鹰峡事件白起也始终存在着疑虑,不过此时他却强压住心中的震惊,淡淡地说道:“大胆!竟敢施那离间之计,找死!”
“白兄,且容在下说上一句!”那使者急忙阻止道:“实不相瞒,在下今日此来乃是为白兄的安危担忧,想那风雨不过是一介草民,却侥幸得白兄之助而窃据高位,且城府深沉、多疑独断,对于在军中享有盛誉的白兄早就心存疑虑,在下这里有确实的证据说明当日恶鹰峡乃是风雨一手安排,包括兵撤伦玉关,用意都是加强其自身权力,打压白兄的影响,白兄应该当心啊,切莫让当年伦玉关的一幕重演!”
“风侯保国为民,天地可鉴!阁下的话实在是挑拨离间,滚吧!”白起手起剑落,割下了那名使者的双耳,将那使者驱逐出去。
“你怀疑风雨吗?”在那使者离去之后,欧静从屏幕后走出来,幽幽的问道。
“欧谷主你切莫误会,虽然恶鹰峡事件有一些蹊跷,但是白起绝不认为风侯会为了权势而设计残害忠心于他的百姓,事实上也绝无此必要。还请谷主莫要因为这些而与风侯产生隔阂,耽误了谷主救济天下的志愿!”白起急忙劝道。
“是吗?”欧静轻轻的叹了一口,眼中有的却是迷茫,让一旁的白起看了也没来由的一阵心痛。
“敌军攻城了!”
那个使者被驱逐出去没多久,夜色笼罩下的延城很快在警报声中打破了暂时的宁静,睡眼蒙眬的战士迅速拿起了武器,进入各自的岗位。
“呼兰人想搞疲兵战术!”身为延城最高军事长官的白起不由苦笑的想道。
这些日子以来,青龙军作为守城的主力,协同镇守各堡寨的白虎军,奋战在第一线上。
延城是风雨军目前所拥有仅次于凉城的大城,更是处于西北军事的第一线中心,所以白起实际上也等于是担任了风雨军前线总指挥。
这些日子他不但要死守城池,而且还要兼顾到其他三城、七寨十三堡的安危,所以十分辛苦。
幸好在欧静和李淳的密切配合下,粮食、箭矢和兵员,都源源不断地从后方运来,保证了前线的充足,使得敌军无法越雷池半步。
不过就算是这样,毕竟双方相差悬殊,作战依然十分辛苦。
战士们早已在战争中变得麻木,弓箭用完了就用石头砸,刀枪用坏了,就用拳头抡、牙齿咬。
短短十几天,就已经有数千将士英勇献身了,然而这些英魂却保证了城池的岿然不动。
呼兰军在强攻不果之后,就采取了疲劳战术,自持兵多,分军昼夜轮流攻击,让守城将士们无法得到充足的休息。
看着这些将士因为连续作战而疲惫不堪的样子,白起就忍不住感到心酸。
“将军,呼兰人又要用那云梯了!”一名副将在身边提醒道。
虽然经历了这么多血战,但是一想起今天早上这种云梯显示出来的巨大威力,这名副将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发颤。
白起定睛一看,只见远处缓慢的移来了呼兰人不知从哪里搞来的超级攻城云梯。
这种云梯十分高大,梯身略弯,像半个彩虹,梯上可以容纳大约二百名士卒。
当攻城时,一般的弓箭根本对它毫无办法,运动虽然缓慢,但是却不容阻挡,而只要把云梯架到城墙边,士兵们就可以直接跳上城头,发起攻击。
当今天早上呼兰人第一次使用这种云梯时,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攻城器具的风雨军将士顿时吃了大亏,大批呼兰人控制了墙头,还有源源不断的敌军从云梯爬上来,整个城池顿时岌岌可危。
幸亏在危急关头,白起亲自上阵厮杀,展开了白刃战。
在将领的激励和带动下,重振旗鼓的士兵们用鲜血和身躯挡住了敌人的猛攻,不少战士甚至在最后关头,不惜抱着敌人一起摔落城下。
有些地段的战士更是死战不退,为自己的战友赢得了点燃烈火狙击敌人的时间,却全然不顾自己也身陷火海,死路一条。
这种奋不顾身的悍勇和无畏,使得生来就在战场上厮混的呼兰军也为之胆寒,激战了整整一天之后,不得不后退。
但是风雨军却付出了远远超过往日的代价,因而使得将士们看到这种云梯时,不免心有余悸。
“放心吧,这种伎俩可一不可再!”
白起宽厚的笑容,从某种程度上缓解了士兵们紧张的情绪,对于守城名将的信任,暂时压过了对这种新兵器的恐惧。
当眼前的庞然大物快要接近城边时,白起冷静的一挥手,士兵们从城墙上预先凿好的地墙洞中,捅出一根头上安有大铁钩的长木来,钩住云梯,让它欲退不能;同时从第二个墙洞中伸出一个大木头,顶住了云梯,使它欲进不得,而又一个墙洞中捅出来的木头却装着铁笼子,铁笼里盛着燃烧的火种。
很快,烈火几乎在瞬间将云梯烧着了。
在腾起的烈焰中,敌兵只得慌忙跳下云梯,狼狈逃窜,而城上的风雨军将士则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一时间士气高昂。
而与此同时,在麓、庆、府三城也发生着类似的战事,呼兰军用尽了各种方法:地道战、山坡战、火攻,战略不一,但是都无功而返。
“启禀风侯,昨夜和今天整个白天,敌军突然向我四城七寨十三堡同时发动攻击,经我军将士力战击退之后,就毫无动静了。”在黎县的大军帅帐内,孔宓将当前的军情如实会报。
这里现在成为了风雨军第二防线的中心,从这里援救延、麓、庆、府四城的距离相差无几,因而摸不清敌军主攻方向的风雨,就只好将这里设为兵力的集结点。
由于风雨在凉州实行的是府兵制,所有的青壮都必须参加军事训练,随时被征召入伍,在如今大敌当前的关头,很快就征集了十多万预备役。
再加上耶律明雄的黑狼军、秋里的秋风军和拓跋家族的私兵,总共二十五万人马全部集结于此。
这是目前风雨所能够调动的一切兵力了,然而仅仅是数字上的,拓跋家族的私兵和那些预备役的战斗力还得大打折扣。
关键时刻真正能够靠得住的,还是秋风、青龙、白虎、黑狼这四个在战火中经历了千锤百炼的风雨军正规军团。
“军师,你如何看当前的形势?”风雨皱眉问道。
兵力上的太过悬殊,使得风雨也有些力不从心,原本精心设计的战略方案,在现实面前有些苍白无力了。
由于即使张仲坚进行佯攻的兵力,也可以做到足够的强大,所以增加了对敌情判断的难度,而如果自己一旦对敌人主攻方向判断失误,后果又确实是不堪设想。
肩负着如此重压的风雨,不仅也产生了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大军不知如何调动,单纯的成为了兵员补给站和救火队,为前线填充着生命,指挥上的如此被动,在他整个军事生涯中,可以说是极其罕见的。
“呼兰军虽然兵力庞大,但是在我军坚壁清野的战略实施下,也存在着补给艰难的致命弱点——毕竟呼兰军有着因地而食的传统,所以他们一定会速战速决,攻破我军防线,深入我军的腹地,以解决补给的困难。
“另外由于地形的限制,即使攻破了设置在崎岖地形上的七寨十三堡某一处,也只能是缓慢的通过那些狭窄的山道,不利于大军的迅速突入,反而会给我军以各个击破的机会,所以在下以为呼兰军一定会主攻延、麓、庆、府四城中的一到两个,只有这样才有利于敌军迅速且大规模穿越堑壕地带,在开阔地带发挥大军作战的优势,这一战的关键也就成了是否能够守住这四座城池了。”孔宓认真地分析道。
战争的推进,使得他不再抱有原先的过分乐观,不过依然对于最终的胜利抱有强烈的信心。
风雨点了点头,孔宓的信心让他心情为之舒畅,同时孔宓一针见血的分析,也有助于他摆脱目前紊乱的思绪。
整个战事确实是如此,此战的关键就是极力在这些纵横交错的堑壕和堡寨间拖住呼兰大军,使敌人压倒性的兵力优势无从发挥,最终使得敌军因为战事的不利,而导致内政的紊乱,无功而返。
不过张仲坚当然不会如此听话的按着自己的思路去走,拥有绝对兵力优势的他,如今一定已经有所行动了。
凭着对战争超乎寻常的直觉,风雨感到昨夜和今天白天呼兰军的进攻,绝对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
呼兰军一定是藉助这一天一夜的激战来掩饰自己的战略调东,而如今更是在夜幕的掩护下做最后的军事调整,恐怕一旦天空露出曙光,惨烈的总攻也将随之而来,但是总攻的方向究竟在哪里呢?
风雨的目光落在了军用地图上。
麓、延、庆、府四城的位置分别是由西向东呈扇形,延城是四城中最大、最坚固的城市,同时由于它的背后是一马平川的开阔地带,距离凉城也最近,因而一旦攻破,也是最有利于呼兰军大军快速移动、直逼凉城的地点。
在延城的攻防战是这段时间最激烈的,不过在名将白起的防守之下,呼兰军并没有得到太大的好处。
麓城在延城的西面,是四座城池中防御最薄弱的地段,而且位置也相对孤立。
此外呼兰军从敦煌赶来,大部分就集结在这里,缩短了总攻前调整的时间。
不过这座城池依傍着山坡而筑,背后有一段狭窄而泥泞的山路,并且距离凉城也较远,所以即使攻破此城,也不利于如此庞大的大军迅速运动,风雨军依然有时间调整其部署,争取在凉城作最后的决战。
庆城和府城位于延城的东面,防御虽然强于麓城,但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整个地段也比较开阔、防御面分散,正好方便呼兰军大规模骑兵战术的运用和兵力优势的发挥,同时这个方面的经济比较发达、物质也相对富饶,有利于呼兰军的因地补给。
不过也有对风雨军有利的方面:呼兰军主要集结在西面,调动过来不方便,因而这段日子这儿的战斗反而并不激烈;同时两城距离很近,可以互相策应,那七寨十三堡和大量的堑壕也多半分散在这一段,也比较容易获得朝廷兵马支援。
毕竟如今负责西面的最高战官是风雨曾经以德报怨、解救了锦州之围的林仁山,而目前担任锦州太守的更是风雨军出身的陈良。
风雨沉思了良久,笑容慢慢浮现在脸上,他感到自己把握住了张仲坚进攻的策略,困扰多时的迷雾彻底从心中散去。
“我想我明白呼兰军的主攻点在哪里了!”全神贯注盯着军用地图的风雨,突然喃喃自语道。
眼前的战线虽然非常广阔,而且曲折不平、地形复杂,但实际上不过是一道弧形的防御工事抵挡着优势的敌军。
所以抛开防守工事和城池不提,实际上不过是占据了外线和拥有兵力优势的呼兰军准备从中间、左翼还是右侧进攻的问题,而占据了内心的风雨军则必须依靠地理上的有利位置,尽最大的努力来消除呼兰军兵力上的强大。
如今,延城无疑是整个防线的中心地带,西线(风雨军的左翼、呼兰军的右翼)以麓城为中心,东线(风雨军的右翼、呼兰军的左翼)关键点是府城和庆城。
风雨准备赌呼兰军会打东线,两支大军将在府城和庆城之间展开激烈的攻防战。
看着将领们迷惑的眼神,心情大好的风雨微笑着解释道:“呼兰人尽管拥有了压倒性的优势,但是他们同时也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其国内的政局及其大军的补给能力,促使他们一定要速战速决,而这一个弱点如今也就成为了他们暴露自己目标的关键。
“我之所以认为呼兰人会打东线,除了西线地理上的限制和中路延城的坚固、白将军的辉煌战绩之外,还有两点原因。
“首先,呼兰人是从敦煌赶来的,所以先前的兵力当然集中在西线,这才是他们为什么会花费一天一夜的时间佯攻的主要原因,如果不是为了把兵力调动到位置较远的东线,是绝对没必要花这么长时间的,浪费时间对他们可大大不利。”
风雨说到这里,挥手阻止了准备发言提出反对意见的孔宓,继续说道:“当然如果只是这一点原因的话,就太牵强了,也可以说他们存心是在玩迷惑战或者是总攻前的试探,但如果再联系第二个原因,这一仗如何打就太清楚了。
“各位请看,东线除了在地形上有利于呼兰军大军运动和骑兵作战,以及一旦突破将迅速兵临凉城,迫使我军中路和西线全线溃退之外,还有一个很关键的战略要素,那就是切断我军与神州的联系,将这场战争控制在争夺凉州的局部范围内,而不是扩展成呼兰和圣龙两大帝国的全面战争,而这绝对是张仲坚所优先考虑的。毕竟他如今在国内的权力还不是十分的稳固,所以对他而言,首要的目标并不是打败我军、拿下凉城,而是巩固他的权势。
“他攻打敦煌和如今进犯凉州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建立足够的战绩,震慑住那些尚武斗狠的呼兰人,此人绝对是超一流的政略家,所以绝对不可能本末倒置,将他最根本的战略目标抛诸脑后。
“现在我下令!”
风雨对战局的预测使得将军们信心百倍,如今他们个个精神奕奕的等待着统帅战争部署的决定,准备在这块神州的热土上,再次建立名垂史册的功勋。
“朱大寿的白虎军在延城集结,白起的青龙军留下两个团协助白虎军巩固中线,其余人马立刻调往东线,两军在西线留下的防御阵地则由八个团的预备役和拓跋家族的私兵来代替,所有行动必须在天亮前完成。
“黑狼军除留下两个团协助防守西线外,剩余兵马全部集结东线,作为东线的第二防御梯队;剩下的各预备役军团也全部向东线调动,作为东线的第三防御梯队;秋风军集结在中路和东线之间战略总预备队。”
“是!”各位将领们纷纷遵令,在夜幕中开始了自己部队的运动。
而风雨却完全背离一般正规作战时军事保密的原则,他下令将自己对敌情的战略预测和己方的战略部署传达给每一位战士,这篇激情洋溢的战争檄文因此而流传永久:“将士们,你们面前的就是那些曾经被你们在伦玉关,在锦州,在凉、夏打得屁滚尿流、狼狈逃窜的敌人,现在他们却忘记了当初的疼痛,再次发挥强盗的本性,跑到了你们神圣的家园门口,垂涎着你们的财富、你们的妻子、你们的田地。
“但是放心吧,我们的阵地是坚不可摧的,如果敌人妄图迂回我军右翼,从东线突破的话,那么他们恰恰将自己的屁股和侧身留给了我们痛击……
“这次的胜利将结束我们的战役,将使我们的西北前线获得安宁,我们就可以回去建设自己的家园,我们就可以建立更多身经百战的军团,到时候,我们将赢得和平、赢得荣誉、赢得财富、赢得明天……”
这种推心置腹的行为,让士兵们感动不已,他们感觉到了统帅正与他们心连着心,统帅对于他们有着无限的信任,这使得他们个个激动万分,发誓效命沙场。
当风雨在夜色中视察着自己的部队时,士兵们用异乎寻常的火光欢迎着他。
他们一时冲动,不约而同的从周围粗陋的茅棚中扯下麦秆,绑在长杆上点燃起来,高高举起,一面向眼前温文尔雅的名将跳舞致敬,一面高呼着“风雨军万岁!风雨万岁!”的口号。
伟大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军队崇拜英雄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天空,成千上万人欢呼,响彻整个九天云霄。
这个时候,呼兰人正在推进着他们的左翼,许多人心里揣测着风雨军应该还是会坚守一下他们的阵地,但也有不少人把这个火光看作是风雨军畏惧退却的信号而加以耻笑。
在士兵们狂热情绪的感化下,风雨身披着白色的风衣,在火光下进行着战前的动员:“风雨军的将士们,以前的战斗已经证实了你们是无与伦比的勇士,你们是神州永远的骄傲。你们勇敢,你们无畏,你们让神州的子民自豪!今天面对的敌人骄横而贪婪,他们小看了你们勇往直前的气魄和保卫家园的信心,他们一定会尝到你们闪电的速度和雷霆的威力,大家说是不是?”
“对!”
“神州万岁!”
“坚决打败敌人!”
一时间,士兵们欢呼雷动,他们此时此刻已经将风雨当作了战神来看待,只觉得自己的统帅绝对是不可战胜的。
这个时候,一名跟随过风雨参加了伦玉关和锦州战役的老兵,激动地走出队列,虔诚的犹如面对着圣人般地说道:“风侯,请您坐在营帐里等候我们胜利的消息吧!您将高兴的看到,这次胜利将是我们对您恩赐于我们土地、荣誉和财富的最好回报!”
风雨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他走到了老兵面前,替他整了整战袍,不无感慨地说道:“知道吗?你们是我生命的支撑,你们的每一个胜利都带给了我极大的欢乐,带给了神州无限的荣誉。”
说着,他拍了拍老兵的肩膀,真诚地说道:“仔细进攻,小心保护自己,我把你们看作了我的兄弟、我的手足,无论损失到谁,我都会感到痛心!”
风雨这一席发自肺腑的话,使无数将士们屏息凝神,胸膛在激情中起伏。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心中默默念着:能为如此伟大的统帅而奋战,死又何憾!
就这样,在充满了英雄崇拜的狂热中,风雨军度过了战争前夕的黑夜,迎来的是一场近百万大军会战的壮丽画卷。
6恶战弥天历史记住了这一天——圣龙历七五四年六月七日,当黎明的曙光照亮天宇的时候,一场空前庞大的大会战也就此拉开了序幕。
这一天的太阳并没有后世渲染得那么明亮,暗淡的阳光透过了层层的浓雾照射下来,洒在了决心殊死作战、保卫家园的风雨军将士的脸上,也照在了正以密集队形展开进攻的呼兰人的身上,并在他们的前面投下了奇怪的阴影。
首先遭遇攻击的是府城,呼兰人冒着如蝗的箭雨,在城门口点燃了大火,试图用大火来烧毁城门。
不过这个企图很快就遭到了挫败。
白起下令往火堆里添加柴草,使得大火更加旺盛,反而阻挡了呼兰军的道路,并且很快把大批的推车、巨石、滚木堵在了城门口,替代已经燃烧的城门。
不过在庆城方面的情况就大大不好了。
这两天担任作战主力的青龙军损失惨重,故而增添了不少新兵,使得战斗力打了折扣,而呼兰人采用的是木驴战法,制造了一些尖顶的木驴来攻城,城上射下来的弓箭和石块都如同隔靴挠痒。
面对这种情况,守城的将领由于经验不足而手足无措,偏偏庆城的城门又已经年久失修,在呼兰军的几轮攻击下,竟轰然倒塌,大批呼兰人呼啸着冲杀了进去,整个城池岌岌可危。
一开战就遇到如此不顺的事情,使得风雨脸色极不好看。
风雨军原本主要的精力放在了西线和中路,东线的战事并不紧张,对所投入的防御资金如何运营也不是很看重,再加上李氏家族的关系,使得尽管自身很节俭的风雨对这种官商勾结捞油水的事情也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没想到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竟出现了如此乌龙的事件,气得风雨直咬牙,暗暗发誓这次回去后,一定要拿那些贪官和奸商开刀,好好的杀一批人,整肃一下风气。
幸好正如同风雨认为府城远比庆城重要一样,呼兰军也更重视府城,面对如此轻而易举所取得的重大突破,不仅风雨军措手不及,已经饱尝了风雨军城防战苦头的呼兰军也同样始料未及,这一个方向攻城的兵马远远少于府城方向。
不过,就算这样,占据着人数压倒优势的呼兰军,还是不可阻挡的几乎控制了整个庆城。
这个时候,曾经在凉城镇压马家兄弟叛乱中表现突出的青龙军校尉苏伦,见状不妙,立刻率领正在后方待命的所属兵马,前往援救。
经历过凉城防守战的苏伦,深深地受到了李中慧那种“不到最后关头永不言败”的精神的影响,亲自赤膊上阵,高呼着“保卫家园”,鼓舞着士气。
将士们在指挥官英勇坚韧的行为感召下,也纷纷投入战斗,同呼兰人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呼兰人虽然兵强马壮,但是经过这些时日风雨军修建后的城池,刻意将街道变得更加狭窄,路面上能够投入作战的不过是头一排的五名战士而已,双方的大队兵马都不得不停滞在阵后,有力无处使。
这对于兵力处于劣势的风雨军而言自然更为有利,因而硬是赶在呼兰军增兵扩大战果之前,通过巷战守住了半座城池,在其他增援部队的协作下,阻挡住了呼兰军通过庆城的官道向凉城进发的脚步。
与此同时,在两城之间的堡寨中也发生了惊心动魄的战斗,在整个战役中有几个堡寨甚至出现了数次失守又数次收复的纪录。
其中的神堂寨由于处在地形上的关键位置,所以攻守进行得最为激烈,大批呼兰人密密麻麻的呼啸着攻上来,面对迎接他们的弓箭石块,毫无畏色,大有视死如归的气概。
眼看着这支呼兰军就要攻下寨门的时候,黑狼军两个营的骑兵飞驰而来,迎头撞上。虽然风雨军方面人数较少,但却是以逸待劳,并且是从高处冲下,而呼兰军冲杀了好一阵,不免人困马乏,地形上也是处于下方,所以很快就被风雨军给冲散。
负责这次冲锋的黑狼军指挥官大为振奋,呼啸着力图扩大战果,却碰到了呼兰军前来增援的数千名骑兵。
猛烈冲击之下,立刻把这两个营的黑狼军给击溃,重新冲上了神堂寨,一举拿下了这个据点。
但是这些已经是精疲力尽的骑兵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脚跟,却发现风雨军五个营的步兵和一个营的骑兵已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在神堂寨狭小的地理环境下一阵厮杀,几乎是全军覆没,逃下山的寥寥无几。
不过随后赶来的,却是更多的呼兰大军,双方在这个山头上展开了拉锯战,前赴后涌的厮杀着。
整个东线的局势就这样惨烈的进行着,当太阳终于从云雾中完全探出脑袋的时候,双方已经有上万名将士永远的躺在了大地的怀抱中。
呼兰人的进攻虽然受到了挫折,但是凭借着巨大的兵力优势,依旧缓慢而不可阻挡的前进着。
尤其是失去了城墙掩护而陷入苦战中的庆城,如今已经被张仲坚视为最佳的突破口,源源不断的增兵,使得那里的守军几乎已经抵挡不住,已经把后方的预备役官兵也填了进去,而请求增援的急报仍然雪片似的飞来。
庆城已经成了可怕的绞肉机。
虽然在接战之初狭窄的街道有利于兵力较弱的风雨军,但是如此纯粹的兵力消耗,最终输不起的必然还是自己这一边。
偏偏庆城又不能丢失,否则一旦让呼兰军穿过庆城踏上一马平川的开阔地带,后果不堪设想。
这让风雨实在很犹豫,是否要调动黑狼军的步兵团,去打这一场注定是毫无意义的消耗战。
就在这个时候,在呼兰军左翼的后方,突然卷起了一股尘烟,使得呼兰军阵型大乱,并且有力的切断了呼兰军同庆城的联系。
风雨虽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但还是立刻抓住时机,当机立断的下令黑狼军那些早就摩拳擦掌的步兵团迅速出击,拿下庆城。
这些等的已经是心痒难耐的士兵们立刻迈着整齐的步伐,在震天动地的脚步声中,向庆城进发,发誓要一举夺回这座城池。
大家心里明白,绝不能丢失这样一次大好机会,这不仅关系到风雨军的未来,还关系到自己家园的安危。
过了很久,当风雨看到一身征尘的林玉寒和陈良的时候,方才明白事情的原由。
“末将鹰骑都尉林玉寒、锦州太守陈良,奉都讨大将军林仁山林将军之命,前来增援,听候定凉侯调遣!”
当两人向风雨行礼的时候,风雨清楚这是林仁山在回报当初自己救援锦州的恩惠,所以马上大步上前,扶起两人,微笑着道:“多谢两位将军的仗义援手,日后还请代为问候林老将军!”
“家父说了,这一仗关系到神州河山,绝非风侯一家的事情,每一个神州的子民都有义务和责任来捍卫自己的家园与故土!所以除了他老人家亲自带兵出击牵制呼兰之外,还特让玉寒听凭风侯调遣,为社稷江山尽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还望风侯不要嫌弃!”林玉寒大声说道。
因为自己是施援的一方,并且终于可以还了风雨当初以德报怨救助他父亲的恩情,而感到十分高兴。
风雨当然已经不像他有如此不成熟的想法了,这时的他也微笑着执着林玉寒的手,仿佛两人之间一点都没有过仇怨似的,朗声说道:“说得好,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在神州故国的大义面前,个人恩怨又算得了什么?林兄如此深明大义,令风雨钦佩,就让你我一起为神州这块神圣的土壤奋战吧!”
说话间,两人四目相对,透露着保家卫国的共鸣。
虽然他们过去是情敌,为了女人而彼此势不两立;明天更可能是仇敌,因为各自的利益和政见之争,将拼得你死我活、喋血沙场。
但是在现在,在这一刻,两人却毫无疑问的是战友,是一起为了保卫家园而奋战的战友!
这个时候,远处有驰来一匹快马,送达的却是汉中太守梅文俊的亲笔函。
虽然楚天辞去见皇甫嵩尚未有回音,但是梅文俊的信中却保证了只要他担任军队的指挥官,就绝不允许自己的军队在外敌入侵之际,祸起萧墙,使得神州山河落入他人之手,并且派遣了自己的私兵前来助阵。
这封信连同林仁山父子的行为,让风雨感慨万千,信心倍增。
不错,这就是圣龙民族。
虽然在历史的长河中,总是陷入连绵不绝的内战,总是自己人自相残杀,总是被外人讥讽为一盘散沙。
但是真的到了外敌入侵、神州危难的时候,每一个圣龙热血之士,不管彼此间有多么深的私怨,有多么激烈的利益之争,却总是能够抛开一切,团结在一起,用自己的血肉来保卫自己的家园。
这一仗,已经不是呼兰人和自己争夺凉州的战争了,这是整个神州为了保卫家园,避免呼兰入侵的神圣战争。
对于去年呼兰入侵使得神州遭遇深重苦难的事实,依然记忆犹新的神州男儿们,已经放弃了彼此的成见和恩怨,联手站在了一起,这样的联手,是无法攻破的,也是无法摧毁的。
这一刻,风雨感受到了整个神州在背后的支持!
当战斗持续到晌午时分,作战双方仿佛是有默契一般的出现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停战——当然,没有人会幼稚的以为这是为了吃午饭而进行的午间休息,事实上,双方都迅速的利用这片刻的宝贵时间,紧张地进行着兵力的重新调整和集结,在新的攻防点上迎接随之而来的更为惨烈的战斗。
按照圣龙帝国的建设风格,以圣京为中心铺设了宽敞而平坦的道路,向四面八方伸展,将圣龙帝国的政令和国威,传布到帝国的天涯海角。
处于这些官道交通要津的地方,则矗立起了一座座城池。
在和平的时候,作为帝国皇帝的代理人,协助帝国的中央政府管理地方;在战争年代,这些城池就成为了一座座捍卫帝国的堡垒,阻挡着敌人的入侵,以身躯和生命守护着神州每一寸神圣的土壤。
西北的土地不同于中原,在这里地形更为开阔,当然也夹杂着更多的山丘和高原,这使得风雨不得不在山丘上建立堡寨、在平坦处挖掘堑壕和种植树木灌丛来堵塞骑兵进攻的步伐。
而事实证明这是绝对有效的。
呼兰军空有压倒性的优势,却不得不滞留在风雨军防守严密的城池和堡寨之下,舍弃千里驰骋的长处,进行着他们最不愿意进行的攻防战,风雨这近一年来忍辱退让、暗中部署的付出终于得到了收获。
在激战了半天之后,呼兰军虽然处处压着风雨军打,但是却并没有获得突破性的进展,即使是在开战之初戏剧性的差点夺取的那座庆城,也由于锦州方面突然的参战、袭扰了侧翼,而被风雨军乘机收复了阵地、稳住了阵脚。
伦玉关方面军队的频繁调动,更使得张仲坚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面临着整个圣龙对抗呼兰的危险局面。
这是目前他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在这种情形之下,历史上最壮阔的画面出现了。
成千上万的呼兰军顶着高处那些城池和堡寨随时飞来的巨石、弓箭,用木板、石块和泥土,试图填平东线平坦的中央地带的那些堑壕,并且用烈火燃烧着阻挡了道路的灌丛和树木。
而在城池和堡寨下的战友们则舍生忘死的冲锋着,牵制着城池和堡寨上的风雨军,掩护着友军的作业。
在广阔的大地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呼兰军在忙碌着填塞堑壕,如此的情景,不由让人联想起“掷鞭截流”
的典故,给予人们一种难言的压迫感。
面对敌人如此新一轮的攻势,风雨军首先迎上去的是黑狼军的五个步兵团,黑狼军统领耶律明雄站在军团面向敌军的前侧,带领着列成方阵、步伐整齐的军队,伴着阵阵的擂鼓声,威武而雄壮的向敌军进逼。
在很多年前,在西大陆一度是最为强大的古罗马帝国,有一个执政者试图东征避开国内的政治斗争,希望在东方获取财富和荣誉之后,再回过头来对付拼得两败俱伤的政敌。应该说他的策略是非常正确的,若干年后的风雨从某种程度上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进行了伟大的西征。
但是这位执政者的运气却大大的糟糕。
在东方草原上碰到的是强大的骑兵、广阔的沙漠,神出鬼没的突袭队,不仅没有获得预料中的胜利,反而在混战中丧生。
他的其中一支军队就留落到了西域,当时圣龙恰恰由伟大的圣太宗执政,国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坚持着兼容并包原则的圣太宗,恩准了这支军队自行筑城戍边的请求,而这座城池恰好是耶律部族聚集地附近。
缺乏正规军事人才、处于半开化中的耶律部族,吸收了这种西方正规军的军事思想,并以此作为建立军队的指导思想。
因此耶律部族的军队可以说是草原的异数,他们不同于其他部族完全是凭借骑兵的威力纵横驰骋,恰恰相反,他们是步、骑夹杂,步兵为正、骑兵为辅,采用着“鱼鳞阵”的阵型进行战斗。
这种阵型的前军是密集的盾牌兵防御部队,盾牌的强度和重量远超一般军队,对弓箭防护极佳,这种盾牌高达到一点七米,宽度八十公分,除了前进的时候,兵士基本都是把盾牌立在地上作战,如同一座工事。推进时则如浮动的城池,普通的弓箭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后方分别是使用长枪和标枪的攻击部队。标枪的枪身长(。米以上),杀伤力强,对于甲胄简陋的轻装军队(对弓箭有一定防御性)攻击力远胜弓箭。
在战场上,虽然英勇的战士连中数箭死战不退的场面时有所见,但是一旦中了耶律部族的标枪者则立即失去战斗力。
长枪部队则整齐的排列,伸展出的长矛密密麻麻犹如山林,红缨随风飘舞,正是对付骑兵的克星,锋利的矛尖可以有效的杀伤敌人,而修长的枪杆却有效的保护了自己。
至于骑兵则全部是轻骑,作为奇袭队来使用,作战时擅长从步兵阵中突然杀出,以达到突然袭击的效果。
整个军团摆成一个个互相镶嵌的方阵,各部既相互独立,又可相互掩护,错落有致。使呼兰军赖以取胜的骑兵只能在阵型的边缘掠杀,无法形成有效的突破。
同时,目标很大的骑兵还要随时遭到密集的标枪袭击。而一旦后撤时各个方阵交相掩护,徐徐撤退,只要不是全军急退或者是士气涣散的大溃败,就很难被突破。
正是依靠着这种阵型,耶律部族当初成为了大草原最为能征善战的一族,并且在去年大草原的反叛中,一度打败了草原最为精锐的呼兰军第一军团,名震大草原。
在耶律部族投靠风雨之后,作为一位绝世名将,风雨意识到这种标枪既难以使用又不便携带,射程也有限而且属于那种用过了就报废的武器——为了避免敌人拾起后反过来对付自己,这种枪头扔出去后自行折断,这样就使得军团过于依赖后方的补给,不利于灵活机动作战,所以让南天门参照了逍遥的遗墨,制造了一种连弩。
这种连弩兼有标枪和弓箭的优点,因为使用机械力并能够瞄准,它的杀伤力远远大于普通弓箭,还有密集快速发射的优点,大大弥补了标枪的不足,使得黑狼军的战斗力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
当黑狼军出现在战场的时候,引起了呼兰军的一阵悸动,当初耶律部族的辉煌战绩曾经在大草原上广为流传,自然让每一个呼兰勇士心有余悸。
如同城堡般盾牌在前面缓慢而不可阻挡的推行,箭弩在半空中发出“嗖嗖”的声响,如同画中优美的弧线,呈抛物状落在了骑兵的身上。
当两军接近的时候,从盾牌的空隙处,伸出来的是后排雪亮的长矛,笔直的捅入了呼兰勇士的身躯。
面对着坚硬的盾牌,呼兰人的骑兵毫无用武之地,错落有致的阵型则使得以运动战见长的呼兰人,只能够在阵型的边缘加以袭扰,一时间被迫后撤。
不过曾经打败耶律部族的张仲坚并不以为意,命令前方的呼兰军后撤保持距离,后方和两侧的呼兰军同样发射弓箭予以回击。
在后方的呼兰铁骑使用的是那种草原小弓,虽然体积并不庞大,但是弓弦紧绷,用力极大,在近距离甚至可以一箭射穿一头野牛。
这个时候,黑狼军步兵团机动力不足的弱点暴露无遗,无法进行有效的衔尾追击战,以扩大战果。
而强大有力的弓箭则是对付行动迟缓的对手的最佳武器,大批处于后方和侧翼的黑狼军战士纷纷中箭倒下,队形也就开始出现了稀疏,不得不停下来重新整顿,这却更进一步的拉开了两军的距离。
但就在这个时候,林玉寒和陈良所统帅的锦州军也开始出动了,从两翼而上,攻击因为后撤而显得有些散乱的呼兰军,并且由于中路有黑狼军如同堡垒一般的存在,极大限制了呼兰军机动作战力,而不必担心被敌人从中线突入,分击后路,所以一时间占据了战场上的优势,气势逼人,迫使呼兰人不得不中止了同黑狼军保持距离的后撤,索性利用兵力上的优势,全线压上,一场大规模的野战就此开始。
人在呼喊,战马嘶鸣。
弓箭在蓝蓝的天空中飞行,刀枪在勇士的手中挥舞。
金属的撞击声、慑人心魂的擂鼓声、夹杂着各种噪音,在辽阔的大地上起伏回响,打破了自然的宁谧。
尘土飞扬、战旗飘舞,遮盖了天空的明净,即使是太阳也因为人间的喧扰,恼怒的缩回了云层,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进行着怠工以示抗议。
血肉横飞的战场已经成为了人间的地狱,拼死作战的双方各自秉承着己方的正义与信念,同视为妖魔和罪人的对手进行着殊死的作战。
混浊的空气、激烈的战斗、战友的伤亡,使得奋战中的人们浑然忘却了自我,为了荣誉,为了财富、为了家园抑或是为了最为单纯的生存,挥洒着汗水、流下了热血,用尽了人体的极限,在宏伟的战场上执着着自身的责任和岗位,贡献着虽然渺小但是却令人感动的力量,死战不退,努力争取着最后的胜利。
随着战斗的延长,风雨军预备役的将士也纷纷奔赴战场,支援已经伤亡惨重、精疲力竭的前方战士。
虽然他们没有老兵的沉着和经验,也没有老兵的轻松与从容,但是战友的英勇和无畏,深深的激励着他们,他们接替了阵亡者的阵地,发誓用自己的鲜血保卫烈士的守护,捍卫自己背后的家园。
而这个时候,风雨的目光却更为关注的是中线的作战。
——决定着整个战局胜败的中线反击战已经拉开了序幕。
集合了朱大寿的白虎军、青龙军两个团和严阵以待的秋风军以及身经百战的近卫军共十一万多将士的中线,虽然人数没有东线那么多,但是却拥有着风雨军目前在凉州的一半以上的精锐,正在杀气腾腾的等候着机会,发动扭转全局的反击。
张仲坚把他的部队分为三个部分,左翼也就是东线总计三十万大军,是这一次战争的主战场,中路和右翼各十万大军。
其中右翼也就是西线(风雨军的左翼)由于风雨军部署的非常薄弱,呼兰军有着两倍于风雨军的优势,质量上更是超过了不知多少倍,所以进展顺利。
不过受到了崎岖地形的限制,在风雨军负隅顽抗之下,很难在短期内取得突破性的胜利。
在呼兰军左翼的主战场上,风雨军总共投入了八万风雨军的正规军团,十余万的预备役,再加上锦州来援的一个军和梅文俊的部下,共有二十三万之多,在人数上虽然逊于呼兰军,但是凭借地形的优势和防御工事,勉强地阻挡住了呼兰军进攻的步伐,形成了胶着的态势。
所以整个战局的决斗就落在了一开始并不是很激烈的中路了。
在中路,风雨军的防御是以凉州第二坚城延城为中心,辅以四周的堡寨和堑壕,第一线的兵力为青龙军的两个团和朱大寿的白虎军。
虽然有人在开战前,曾经对风雨把擅长于野战防守反击战的白虎军调到了中线一事提出了疑问,却不知道这恰恰是风雨对整个战略大局的高度把握,表现出了其超一流军事家的素养。
在意识到呼兰军将在东线展开主攻之后,风雨就决定从呼兰军中路和左翼之间的薄弱地带发动对呼兰军左翼的突击,作为整个战役胜败的关键。
所以他在中路集结的兵力虽然不如东线多,但是绝对是风雨军的精锐,人数上也略胜呼兰军中路一筹——这在风雨军无论战士素质还是军队数量上都逊于呼兰的情况下,实在是一次很大胆的部署。
这样的部署当然绝对不是为了死守中路而作的部署,在风雨的思路中,中路要做的事情只有进攻。
所以真正用来守城的不过是青龙军的两个团,白虎军与其是用来死守城池,不如说是作为防守反击的妙招,将和秋风军、近卫军一起投入决定性的反攻,一旦中路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那么呼兰军的左、右翼势必会暴露在风雨军铁拳之下,无论是出左拳还是右拳,都能够起到一拳定乾坤的作用。
当然张仲坚也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他之所以敢重兵出击东线,而在中路给风雨军留下了事后看来的可乘之机,除了源于他对呼兰军作战能力的信心外,更重要的是呼兰军的中路以一块高地为依托,进可攻退可守,只要这块隔着圣龙河的一个分支、与延城遥遥相对的中央高地守住,那么风雨军即使在中路取得一定的胜利,也无法对整个战局起到重要的影响,出击两翼的结果只能是反而被呼兰军左右夹击。
负责中路的呼兰军总指挥鲁固是一个很听话的将领,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一路他所面对的风雨军实际上在兵力方面还强于自己,也根本没有领会张仲坚的战略意图。
但是他不折不扣地执行着张仲坚的命令,只是派遣一小部分军队对中路进行骚扰性的攻击,牵制住中路的风雨军,在中央高地上却始终都安置了三万人以上的呼兰军,作为对两翼的保障。
而中路的风雨军也同样不折不扣地执行着自己统帅的命令,静静的等候着进攻着的敌军自己出现破绽,然后后发制人。
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所以在圣龙历七五四年六月七日的大半段时间里,呼兰军和风雨军的交战相对于两翼而言,可以说是非常的温和,乃至于无聊,即使和前几日呼兰军的攻击相比,也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这就使得风雨原先中线的作战计画落空了,宝贵的半天光阴就此浪费,成为风雨在这场战役中最受人诟病的一个方面。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这个机会越来越渺茫,不少将领纷纷前来请缨,要求调到东线发动反击,连风雨也开始有些动摇了。
就在这个时候,机会却意外的降临了。
张仲坚由于在东线遭到了风雨军顽强的抵抗,立刻意识到风雨已经看破了他的整个战略计画,但是接着发生的战事胶着,却使他误以为是由于中路进攻的不积极,以至于被风雨这个年轻但是却胆大妄为的对手,抽调了中路的兵马前往援救东线,所以派人前来传令,让鲁固加大对中路的压力。
可以说张仲坚犯了一个错误,出于对呼兰军战斗能力的自信,他对于风雨军的作战能力过分低估了。
他实在不相信去年倾全国之力却被呼兰一个方面军就打得不堪一击的圣龙人,会在人数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表现得如此顽强,竟然把所向无敌的呼兰军死死的挡住了——即使他们有城池、堡寨、堑壕的帮助和地形上的便利。
当然,这个错误并不是很致命,因为这位呼兰大国师对整个战局,始终保持着清醒的认识,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整个战局应该不会出现戏剧性的转折。
不过紧接而来,呼兰军中路指挥鲁固却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
他错误地把这道命令理解为,张仲坚对于自己中线作战指挥的不满,但是他却从来都没有领悟到,张仲坚对于中路所给予的战略作用和中央高地在整个战局中所处的战略位置,急于将功赎罪的鲁固开始下令加大攻击力度的同时,疏忽了大国师原先让他确保中央高地的第一道命令。
察觉到中路呼兰军开始骚动起来之后,风雨冷静的命令白虎军出动,离开了城池的屏蔽,勇敢的在野外迎了上去。
神龙战车在锦州战役和凉夏战役都发挥过巨大的作用,并且在实战中进一步的发展和完善,但是当初和神龙战车进行过殊死搏斗的哥舒行文部,却早就成为了历史的尘烟,眼前的呼兰军从来都没有打过败仗,他们呼啸着,挥舞在阳光下发出耀眼反光的大刀,骑在马上冲杀了过来。
这些日子和缩在城池后面的风雨军作战,让他们实在是有着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好不容易敌人主动放弃城市的防守,在野外决战,使得他们满心欢喜,一心求战,以便建立傲人的功勋,根本就没有在意自己的友军曾经的败绩。
他们是自信的,他们是锐气的,他们无畏,他们英勇!
但是他们很快就陷入了友军曾经陷入过的窘境,这一辆辆的神龙战车,连接了起来,无疑于一座移动的要塞。
经历了多次战争考验的风雨军,也不再像刚开始运用这个兵种时那么的稚嫩,经验丰富的老兵很快寻找到自己的岗位,默契的配合着大军的节奏,或进或退,从容而有序,刀枪和箭弩无情的招呼着呼兰的草原男儿。
鲁固愤怒了,身为草原勇士的自尊,使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军队如此狼狈,居然被那些软弱的、只会躲在城池背后的圣龙人所挫败,他决心用呼兰男儿无敌的英姿,粉碎眼前那帮丑陋的敌人,然后赢得中路的胜利。
一队又一队的呼兰健儿出动了,他们声嘶力竭的喊叫着,仿佛野兽的嘶鸣,在原野中响彻云霄,令人震慑。
他们从中央高地上狂泻而下,利用地理上的高度和骑兵的冲击力,无情的打击着朱大寿的白虎军,造成了风雨军重大的伤亡,迫使这位勇猛的沙场老将也不得不收缩战线,重新结阵,稳住战线。
而圣龙人的退缩更进一步的刺激了呼兰军的士气,他们斗志高昂,满怀胜利的信念,舍生忘死的冲锋着、攻击着,胜利女神的热吻已经咫尺可见,甚至可以闻到女神摄人的幽香和**的鼻息。
在他们的感觉中,只要再加一把力,只要再前进一步,就可以获得战争的胜利,女神的身体也仿佛马上就可以任其蹂躏。
鲁固更是大为振奋,他被眼前的血腥所刺激,更被挥手可得的战果所诱惑,他下达了总攻的命令,决心扫平眼前这数万人的圣龙军——这应该是风雨军在中路的主要力量吧,一旦击溃之,丧失信心和精锐兵力的风雨军,将很难再守住中路,而自己则可以控制中路威逼两翼,从而获取整个战局最后胜利的首功就非自己莫属了。
想到这里,鲁固的眼前仿佛飘满了大汗和国师赞赏的笑容、其他将领嫉妒的眼神、耀眼的财宝和雪白的娇躯,这些都诱使这位一身征战沙场的老将飘飘然起来,按捺不住狂喜的心情,跃马提枪,亲自统兵出战。
在这一刻,他背弃了张仲坚原先让他固守中央高地的命令,同时更没有察觉秋里的五万骑兵正悄悄的从两侧包抄过来。
“恭喜风侯,凉夏大捷的历史将在这里重演!”
随着风雨在后方观战的金岑虽然并不熟悉军事,但是身为随军长吏的他仔细研究过风雨军历次的作战,也清楚风雨的战略意图,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去年凉夏大战的再现,全军出动的呼兰军将在风雨军有生力量的攻击下溃败,接着夺取了中路之后的风雨军将狠狠的重击暴露了侧面的呼兰军两翼,而全力正面进攻的呼兰军将因此而遭到重创,引发全线的崩溃。
这,将是战争史上的又一次奇迹,金岑为自己身为一个文人却有幸见证如此场面而感到兴奋,更为自己能够跟随如此伟大的统帅而激动。
但是风雨的双眉却紧紧地锁起,虽然眼前的战事十分顺利,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自己应该可以说是稳操胜券了,但越接近胜利,他的内心就越是忐忑,认识中的张仲坚应该不会如此无能,呼兰军会不会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部署了最厉害的杀着呢?
7呼兰狂骑中线的局势很快就被风雨军全线掌握。
正当鲁固在正面战场上厮杀得兴起的时候,秋里的秋风军悄悄从两翼包抄了过来,已经被抽调了几乎所有主力参战之后的中央高地,根本不堪一击,很快就被秋风军所占领,这导致了灾难性的后果。
到了这个时候,鲁固方才真正明白张仲坚命令他固守中央高地的用意,因为中央高地的失守,使得中线的呼兰军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窘境:一方面是面前虽然受到重创,但依然坚韧不拔的白虎军,他们得到了城楼上青龙兵团的有力支持,同时还依托着神龙战车,利用着地形上的便利结阵抗击,虽然处于弱势,但是却进退有序,更因为友军的得手而士气高昂,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被击溃。
另一方面是占据了中央高地的秋风军,他们利用地势上的高度,居高临下,淋漓尽致的发挥着骑兵高速运动所产生的冲击力,在激昂的士气带动下,杀气腾腾的冲入呼兰军中,将呼兰大军在瞬间冲击得七零八落,呼兰人更是惊讶的发现这支军队在骑术和作战能力上,简直丝毫都不逊色于自己。
战场上的时光迅速的流逝,呼兰人的士气也迅速的下降,原本叱咤风云的无敌军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在风雨军两面合击之下逐渐崩溃,无论主帅如何声嘶力竭的振奋军心,但是全然无济于事。
眼看着无论如何死拼都无法获胜,所有的战士因此纷纷抛弃了奋战的决心,如潮水般的败军顺着风雨军故意流出的缺口,涌向东线,一心只想和自己的主力部队会合,在这样的潮流中,最终把精疲力竭的鲁固也裹挟了进去。
可怜的家伙面色苍白,身不由己的随着乱军前行,却始终都无法明白风雨军哪里来的这么多兵马,自己又怎么会眼看就要胜利的时候却突然惨遭失败!
而这个时候,风雨军秋风、白虎两军会师一处,稍作休整之后,立刻尾随追击,战场上出现了风雨军两个军的兵力驱逐着溃败的呼兰中路军,向呼兰东线的主阵汹涌攻来的景象。
“风雨果然是名不虚传,在如此劣势之下,居然还有这般反败为胜的能力,可惜如此良将却无法收归老夫门下!”
在呼兰军主阵观战的张仲坚丝毫不以己方的困境为意,反而摸了摸胡须,摇了摇头,发出了不能得其才的感叹。
“国师,让末将上阵吧!”
身边的韩让也始终保持着冷静,主动请缨出战。
“好,辛苦你一趟了!”
伴随着张仲坚的微微颔首,呼兰军的主阵战旗摇动,韩让一马当先的冲杀了出去,一直待在后方的三万呼兰健儿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在号令之下,疯狂的叫喊着,挥舞着战刀,疯狂的策马而行。
“狂战士!”
战场上,无论敌我双方都开始呻吟起这个恐怖的名词,这个带着血腥、夹着死亡的名字。
不过最先成为狂骑兵刀下冤魂的不是风雨军,而是那溃败中的呼兰中路军。可怜的鲁固浑浑噩噩的随着乱军而行,却正好遇见韩让所率的狂骑兵,还没等他来得及说话,就被韩让一枪挑落马下,身边的狂骑兵也是刀起头落,大批跑得正欢的呼兰军立刻就胡里胡涂的上了奈何桥,人头在原野上滚动,热血在四周飞溅。
这个情形使得溃败中的呼兰人顿时呆住了。然而瞬间的迟钝之后,却是不约而同的返身作战。
呼兰大军本来就是纪律严明、崇尚荣誉的军队,狂骑兵更是草原每一个健儿心中的偶像和努力的目标,所以根本不需要什么动人的口号、不需要什么激励的话语,每一个呼兰军的将士都在瞬间作出了自己的选择:宁可成为战死沙场的烈士,也不作死在自己所崇拜的狂骑兵刀下的懦夫!
接下来就轮到风雨军倒楣了。
突如其来的生力军和原本溃不成军转眼却生龙活虎的呼兰中路军,使得追击中的风雨军遭遇了惨重的损失。
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秋风军一个团,简直就是在一眨眼的工夫全军覆没,许多战士临死还没有明白,局势怎么会转变的这么快,刚才自己还是胜利的追击者,如今却被那批抱头鼠窜的敌人狠狠的杀了一个回马枪。
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风雨军的先锋部队几乎全军覆没。
狂战士!
风雨的心中也开始痛苦的呻吟起来,难怪自己总是感到不安,原来症结在此。和哥舒行文一样,张仲坚也舍不得把这支军队放在事倍功半的攻坚战中,所以整个战场上始终都没有发觉这支恐怖军队的身影。
真是太不应该了,这原本是可以预先估计到的,那么在中路大获全胜的风雨军将实行稳扎稳打的战术,凭借攻取中路的战略优势迫退敌军是绰绰有余的;现在却因为自己妄图取得一次奇迹般的大捷,而枉自葬送了这么多战士的性命,对战略而言,却丝毫没有裨益,这实在是身为主帅不可饶恕的罪责!
不过风雨已经无暇懊悔,他立刻调整起心情。将身上的披风扯落在地,拔出腰间的宝剑,一手举剑过顶,一手提缰跃马,沉声喝道:“所有风雨军战士跟我冲!”
说着一马当先,向前方的战场冲去。
在他身旁的是提着银枪、戴着面具的蒙璇,她一直都紧随在风雨的身边,保护着风雨;跟在他后面的是始终忠心耿耿的近卫军战士,还有青龙军和其他所有留在后方能够作战的将士,他们都毫不犹豫的跟随着敬爱的主帅,哪怕是刀山火海、哪怕是穹天碧地,也绝不退缩!
尽管心中焦灼,但是风雨很清醒地认识到,如今的关键就是两军相遇勇者胜,面对着如此恐怖的对手,风雨军已经没有退路,必须性命相搏,一旦后退的话,那么被追杀得溃不成军的角色就立刻换成了自己,原先控制中路威胁两翼的战略方案,也将戏剧性的变成了由呼兰军来完成,整个凉州将因此而危在旦夕了。
幸好在前线指挥作战的秋里和朱大寿都是经验丰富的名将,他们同样明白其中的关键,因此虽然痛苦,但还是咬紧了牙关,拼力死战。
藉助着神龙战车的屏障,训练有素的风雨军纷纷就近集合,依据地势摆出了各种阵形,在战场上苦苦支撑,并且逐步逐步的互相靠拢,力图挽回颓势。
而呼兰这一方,虽然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并且成功地阻止了前方的溃败,但是那些自行回击风雨军的呼兰中路军,由于失去主帅,整个队伍又在逃跑中突然返身作战,所以也和遭遇突然打击的风雨军一样,完全不成阵形。
注重野战和骑兵的呼兰军,更没有风雨军这样有着集结军阵的习惯,能够迅速分散结阵,所以不但使得自身在战场上混乱不堪,也在某种程度上挡住了狂骑兵的攻击,无意间却为风雨军赢得了时间。
这也就使得身为呼兰军前线主帅的韩让,不得不在奋勇杀敌的同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整顿他的军队。
不过无论如何,在这个局部战场上,呼兰军始终处于压倒的优势。一直以来,敌我双方都有着三千狂骑兵相当于一万圣龙军的共识,即使白虎军有神龙战车的掩护、秋风军的战斗力也远远超过一般的圣龙军,但是面对着三万狂骑兵和重新拾起斗志、欲图雪耻的呼兰中路军,还是不免相形见绌。
就在如此危机的关头,呼兰军前线指挥官韩让突然发现一支风雨军的骑兵杀入了战场,在一个白袍银盔的青年人带领下,这支军队人数并不多,但是战斗力却极强,势如破竹的在战场上驰骋,而且总是准确的击向呼兰军薄弱的环节,所过之处的风雨军战士也纷纷欢呼雀跃,斗志昂然,迅速的稳住了阵脚,跟随着进退攻守,有效的挽转了局部的颓势,很快如同滚雪团一般的,把军队集结了起来。
韩让微微一皱眉,压制住心头的狂跳,认出了这个为首的将领,正是当日自己跟随大国师在五原会盟时见过几面的风雨。
于是摆在了韩让面前的,是两个选择:一个是不闻不问。
虽然风雨不愧是当代名将,他的出现不仅调动了风雨军的士气,而且有力的打击了呼兰军的部署,但是这支军队毕竟人数不多,无法对全局产生决定性影响,只要自己整顿好军队,狠狠打击已经无法进行整体指挥的秋风、白虎两军,那么风雨军的败局已定——虽然这还需要一些时间,而且可能会付出较大的代价。
另一个是擒贼先擒王。
风雨军在风雨的巧妙控制下,形成了对风雨过度的信任和依赖,虽然有助于凭借名将风采来鼓舞士气、力挽狂澜,但同时一旦风雨自身出现了问题,也就势必带来了整个风雨军的全线崩溃。
所以,如果自己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统帅战场上的优势兵力全力截杀这位名将应该说是十分容易的,一旦成功不仅仅是获得了全局的胜利,而且更会因为击杀了这个传奇人物而名扬天下。
韩让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一方面是奉行“以最低伤亡换取最大收获”的原则,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对建功立业的渴望,他提前跃马,呼喝了一声:“击杀风雨!”说着,当下冲了上去。
“当!”
随着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风雨和韩让两人开始了生平第一次的交锋,剑与枪的猛烈碰撞,使得两位将军的坐骑因为巨大的反弹力而纷纷后退。
“看着吧,今天我要取下风雨的人头,让天下都知道我韩让的名字!”
韩让在心中默默的吶喊着,血腥的刺激和建立功业的渴望,使得胸怀大志却一直被迫蛰伏的年轻人显得更加危险。
他是一个私生子,多年来都生活在阴影之中,虽然张仲坚很看重他,一直把他带在身边,让他参与军国大事,但是在崇尚武力和军功的呼兰,要想出人头地,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在战场上建立傲人的功勋。
他太恐惧那种暗无天日、受人耻笑的生活了,他要生活在阳光之下,他要生活在掌声和崇拜之中,如今距离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梦寐以求的生活,就只有一步之遥了——只要割下风雨这个屡次大败呼兰的名将的人头,自己就会成为呼兰的英雄,时代的另一个传奇,他风雨所享受的掌声与崇拜,阳光与鲜花,也就会转而由他韩让来享受!
风雨的嘴角边则泛起了耐人寻味的笑容,这正是他所希望的。
他很清楚自己的分量,这就是“神”的威力,不管这个“神”究竟是天才还是白痴,只要他被人(包括自己和别有用心的人)捧成了“神”,他就不再是他自己,也不再是人。
他的存在对于己方而言,是信心的源泉、是胜利的保障,对于敌人而言,是梦魇的开始、是失败的预兆。所以敌人一定会想法设法的要他的人头,因为这颗项上人头虽然外观和一般人无异,却可以带给斩首者无上的荣誉和奖励、同时也可以带给被杀者一方以无限的震撼。
这就是他以自己为诱饵的目的,他赌呼兰军的统帅会忍不住建功立业的诱惑,前来追杀自己。
这样的话就减轻了秋风、白虎两军所承受的压力,就有了重新调整军队,扭转败局的机会——虽然这会使他陷入危境。
所以他还要赌自己真的是“神”——“神”应该不会这么快的完蛋,他更要赌秋里和朱大寿不会让他失望,能够利用这宝贵的时间,重新把军队振作起来。
就在韩让和风雨各自稳住阵脚,调整好呼吸,纵马上前欲图再次厮杀的时候,突然从斜里杀出一个头戴面具、手提银枪的小将,正好处于韩让和风雨之间,只见这员小将一声娇咤,枪现九朵银花,身分百道残像,向韩让袭来。
蒙璇的这套“夺命追魂九连环”枪法,乃是当年抗击提丁可汗的名将秦鸣的绝技,以提丁可汗之勇,在首次对决中也差点命丧枪下,威力可见一斑。
风雨在初次和蒙璇交手的时候,也被她逼得连连后退,最后还是依仗人多势众,设下了绊马索和陷阱,方才把这位大小姐一举擒下。
这件事让蒙大小姐很不心服,事后常常嘲笑风雨不讲江湖规矩,风雨倒是无所谓,他本来就不是江湖中人,他是千军万马的指挥官,是军人,所以他首先考虑的可不是什么骑士风度、江湖规矩,而是怎样在付出最小的代价的前提下,获取最大的收益,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至于用什么手段,实在是很旁枝末节的事情。
韩让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枪法,但是却也感到了其中的厉害,谨慎起见,他急忙后退避让,躲过这最初的锐气。
这个时候,一旁有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骑兵从侧翼掩杀过来,想在主帅面前立个功劳,却见蒙璇娇躯一扭,一杆银枪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回刺过去,只一个照面的工夫,就把那两个狂骑兵给挑落马下。
不仅是那两个冤死鬼连死都没明白怎么可能从这个时候、这个方位出枪刺中自己,旁边看到这一幕的韩让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狂骑兵的武功虽然在单打独斗上还算不得是一流高手,但是在千军万马的冲锋陷阵中,即使一流的顶级高手,也很难有狂骑兵如此淋漓尽致的发挥:追星逐月般的速度,以及由此引发的巨大冲击力,还有那刀枪肆意挥洒所形成的巨大杀伤力,狂性发作所大幅提升的惊人战斗力,娴熟的骑术所带来的自我保护能力,身着以蚕丝制成能够挡弓箭的青缕衣、外披锁子甲,形成的高防御力和高机动力,都使得狂骑兵在战争中如鱼得水,这就是武学高手和战场上的狂骑兵的区别。
这些狂骑兵们在战斗中**上身,发着粗野的吼声,忘情的享受战斗的酣畅,他们本身就是专门为这样的马上激战而存在的。
所以像蒙璇这样在一个照面之间,就枪挑两员狂骑兵的事情,还真是闻所未闻的事情。韩让当然不知道这套枪法,原本就是秦鸣专门用来对付那些呼啸于战马之上北方武士的,故而也恰恰是在战马的驰骋中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所以他在震撼之下,不由屏气凝神,严阵以待,如果捕鱼者反被鱼捕,不仅冤枉更加可笑,韩让当然无意让自己成为笑柄,暂时抛开追杀风雨的念头,全神贯注的迎战这个可怕的对手,却忽略了风雨已经乘这个时候,掉转马头重新投入到战场的指挥中去了。
事实上,风雨一看到蒙璇出现,就放心的把这边的事情交给了她。
这不仅仅是出于对蒙璇能力的绝对信任,同时还是出于对整个战局的通盘考虑。风雨原本就没有打算逞匹夫之勇,如今有蒙璇牵制住敌军的主将,那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这给了处在绝境中的风雨军一个大好的机会。
至于蒙璇的安危已经不是风雨如今所考虑的事情了,不管一个名将在战场之下是如何温文尔雅,如何富有同情心和正义感,甚至如何多愁善感、如何仁慈友爱,但是只要他身在战场上,就必须是一台精密的杀人工具,他必须对那些信任自己、依赖自己千万名战士负责,在这样的大战场上,个人的荣辱、安危乃至性命,实在是太过于微不足道了,对于战场上的名将而言,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数字,只有最后的胜利才是他的目标。
所以他无暇顾及蒙璇这个可爱的小妹妹,他始终相信也祈祷着蒙璇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在战场上平平安安,但是他无法支援蒙璇,更无法照顾蒙璇,因为他背负着的是整个风雨军。
于是,风雨的身影重新活跃在整个战场上,他驰骋,他奋战,他呼喝,他流血,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激励着风雨军的每一个战士,他们被自己统帅的英勇所感动,当风雨因坐骑被射杀而滚落战场的时候,这些战士用血肉之躯救护起自己的统帅,用严整的队列迎战凶狠的敌人,默默的扶起敬爱的统帅,重新奋战沙场。
在韩让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风雨已经把战斗的勇气和战士的荣誉,重新灌输到了每一个风雨军战士的心中,风雨军在他们指挥官的统帅下,尽管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毕竟还是重新整合在了一起,于是原本的突击战变成了两军对垒。
但是韩让却有苦说不出,他所面对的蒙璇疾马如闪电、银枪似蛟龙,白袍染热血,面具显狰狞,在千军万马之中如入无人之境,几乎没有谁是她的三合之敌,在韩让身后如影相随,使得韩让根本无法脱身,以至于事后风雨也由衷地赞叹道:“小璇真乃一身是胆也!”
经过这一战,“银枪铁面玉罗剎”的名声响彻天下,蒙璇从此以风雨军第一女将的英姿活跃在战争的舞台上,令敌闻风丧胆。
最终韩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才用二十七名狂骑兵的代价,摆脱了蒙璇的纠缠,重新回到了指挥岗位。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间修罗场,丝毫都没有因为己方和敌方这么巨大的伤亡而震撼。他沉着冷静的指挥着军队,调整着呼兰中路军已经被打破的建制,调动着狂骑兵进行着猛烈的攻击,连续不断得向疲惫的风雨军施加压力,同时也在脑中飞快的计算着狂骑兵狂性消退的时间,做好了阻挡风雨军反击的准备。
而风雨军的近卫军和青龙军相继赶到了战场,支援着受到重创的秋风军和白虎军,将士们也鼓足最后的力气,死死的阻挡着狂骑兵猛烈而疯狂的攻击,准备等候狂骑兵狂性消退的那一刻予以反击。
于是整个战场分成了三块,在风雨军的左翼、呼兰军的右翼,也就是西线战场上,呼兰军已经占据了优势,攻下了三座堡寨,麓城也岌岌可危,但是风雨军凭借着有力的地形顽强的迟滞着敌人的步伐,使得呼兰人西线的优势无法对整个战局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风雨军的右翼、呼兰军的左翼,也就是东线战场上,风雨军死死的咬住了呼兰人,呼兰军一出现后退,就猛烈攻击,所以虽然双方处在胶着状态,但是地形上受到限制的呼兰人,一时间也无法抽调出足够的兵力来支援中路。
中路依然是关键:呼兰人个个信心十足,认为即使狂骑兵的狂性消退,重新组合起来的中路军,也依然能够有效地抵挡住风雨军的反击,留给狂骑兵足够的恢复时间。
纵横无敌的呼兰骑兵以前是、现在是、日后也永远是天下无敌的军团。
夺取了中路的风雨军也同样士气高昂,毕竟目前在中路所承受的窘境,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狂骑兵所致,但是在如此的猛攻之下,自己仍然稳住了阵脚,那么当狂骑兵狂性消退、战斗力大幅下降甚至还不如一名普通士兵的时候,胜利女神当然应该向自己这一边展露微笑。
每一个战士都由于受到风雨战前动员的教育,深深地相信占据战略地理优势的风雨军,没有理由不能打败侧翼受到严重威胁的呼兰人。
老天却在这个时候厌倦了战争,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夜色逐渐爬上天空,而一场倾盆大暴雨也很适时的狂泻而下。
这个意外当然让对于胜利都同样充满信心的交战双方感到极大的不满,但是身为两军统帅的风雨和张仲坚,尽管不愿接受,但是也深知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军队,在如此大雨之中,是不可能再有什么出色的战斗力可言的。
“知进退”是一个名将首要素质,而这两位统帅碰巧同样都具备,所以精疲力竭的交战双方都非常有默契的开始收缩战线,慢慢的拉开了距离,最后终于结束了战斗,伴随着稀里哗啦的雨声,还有战马的悲鸣,以及伤员的呻吟,双方数十万战士开始在战场上宿营。
这一仗呼兰军总共投入了五十万大军,风雨军和圣龙的其他援军总计为三十八万大军,其中在东线和中线的决战中,双方的兵力分别是四十万和三十三万,而在一天的战斗结束之后,在这个辽阔的平原上总共躺下了敌我双方十余万将士的身躯。
如此惨烈的战况,如此沉重的代价,以至于数年之后,风雨重回这个古战场的时候,还可以仿佛听见无数白骨在荒野中孤独的哭诉着,不由得吟起了著名的诗句:“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平沙日未没,黯黯见临洮。昔日长城战,咸言意气高。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
凉城疑兵“张仲坚明日必退兵!”风雨看着军用地图,肯定地说道。
目前风雨军在中路大获全胜,在呼兰军的阵形上狠狠地打入了一个楔子,造成了呼兰军两翼的被动;当然呼兰军也可以两面夹击这个有些薄弱的部位,但是面对擅长防守反击战的风雨军,由不得张仲坚不慎重。
事实上经过这一战,应该使得双方都互相了解了彼此的实力,呼兰军在战术进攻上没有获得突破性的进展,在战略位置上更是被风雨军拦腰切成了两段,相对比较被动;另一方面,风雨军也由于损伤惨重,无力利用目前的有利位置进一步扩大战果,最多也只是守住目前的有利地形,如果对方没有大差错的话,也根本无望获胜。
所以,再打下去的话,就会成为毫无意义的屠戮,唯一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这既不是风雨想要见到的,更不是张仲坚希望得到的,两人都有着政治和战略层次上太多的牵制,这就决定了彼此都不会再有继续决战的兴趣。
这一场近百万人参与的呼兰入侵战该是告一个段落了吧!受到挫败的呼兰军在没有完全准备之前是不可能再大规模进犯了,交战双方十多万人的埋骨沙场,换来的应该是西北前线至少三年内的和平,以及日后可能出现的呼兰与风雨军之间准备更加充足、规模更加庞大、战况更加惨烈的交战,这究竟值不值得,只有让历史来评论了!
想到了这里,风雨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应该是悲是喜,虽然在具体的战争进程上与他原先的预计有出入,但是战争的结局却达到了他预期的效果——呼兰人对凉州的威胁暂时告一个段落:进攻的失利和国内的牵制将使得张仲坚对于进犯凉州会保持更加慎重的态度,物质和人力上的惨重损失,也使得呼兰需要有相当一段的休整时间。
虽然风雨军的损失也相当严重,不过这场战争被坚决地阻止在风雨军北线的第一层防御圈外,凉州经济发达地区并没有受到严重的损害;而且由于几乎整个神州都处于内战之中,相对平静的凉州势必会吸引大批圣龙子民迁徙而来,物力和人力上的损失应该会很快得到恢复。
此外,自己的西征方案原本就没有大规模出兵的考虑,受到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的,还可以通过西征来进一步加强风雨军的实力,所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数年后如果和呼兰军再次相遇,自己的胜算大概又会增加了几分。
但是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数字上的事情,抛开了这些数字和战略上的勾画,风雨觉得自己实在是无法面对那昨天还热血沸腾、对自己充满信任和期望的数万名阵亡战士,这些战士昨天还有血有肉,还生龙活虎,他们向自己效忠,他们向自己宣誓,他们做到了,他们用自己的热血和生命履行了自己的诺言,那么自己呢?
一个战士征战沙场的目的可以很单纯,可以是为了功名利禄,可以是为了保卫家园,可以是为了对主帅的忠诚与信任、对国家的热爱和责任,可以出于梦想,也可以出于仇恨,那么一个主帅呢?他将这么多战士带上战场,又让这么多男儿埋骨黄沙,他究竟应该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并且最终履行了什么样的承诺,才能够对得起那些为了他而血染沙场、马革裹尸的战士呢?
风雨的心头涌上了一股从未有过的疲倦,这股疲倦慢慢的侵蚀了整个身心,突然间有了一种不如撒手归去,从此呼啸山林的感觉,不由很羡慕古时那个吟着“本是个懒散人,无甚么经济才,不如归去也”的家伙,有时候急流勇退还真不是一般的潇洒!
“大哥,近卫军准备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蒙璇一身戎装的走了进来,看见风雨如此疲倦的样子,不由楞了一下,这可是她从来没有看见过的。
在她的眼中,这个大哥永远是如此的潇洒自如、充满活力,这使得她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出声打断了风雨的思路。
“啊!”
风雨如梦初醒般的应了一声,随着蒙璇走了出去,只见帐外的近卫军将士整整齐齐的排列着,默默地接受着统帅的检阅。
尽管今天的激战使得这支军队减员一半,但是这支军队依然精神抖擞、无怨无悔的追随在风雨的身边,全然没有一丝的疲倦,更没有一丝对未来的犹豫,所有的忠诚与信任,都全无保留的寄托在了他们敬爱的主帅身上。
这个情景让风雨精神一振,同时也感到了责任重大。
风雨意识到不管怎样,自己都是这支大军的统帅,数十万人的身家性命和前途未来都寄托在自己的身上,自己的首要责任就是带领这支军队建立功业和荣誉,带给他们未来!
“好了,这里的军队就交给秋里你来指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张仲坚明天一定会退兵,不过谨慎起见,今晚部队还是必须按照原定方案部署,明天一定要阻止呼兰军东、西两线会师,适当的时候可以考虑抽调一部分兵力给西线的呼兰军以重创,迫使这个老家伙不得不坐下来谈判!
“耶律楚昭,你将全权负责和呼兰人谈判的事宜,这一次就不必像上次那样让步了,好好的显示我们风雨军的气魄,让这些草原人明白如今的风雨军绝不会仰人鼻息!
当然,最后还是要注意给张仲坚留足面子,免得他恼羞成怒!“
风雨一口气向部下部署完了之后,就飞身上马,喝令道:“近卫军随我回凉城!”
马蹄阵阵,一千多人马迅速消失在了黑色的夜幕中。
在凉城的城楼下,皇甫嵩看着北面数条火龙源源不断地进入凉城,而城楼上李中慧一身晚装,说不出的从容自若,不由惊疑万分。
他这一次本来是打定主意乘风雨军落难的时候捞便宜来的,但是那个该死的梅文俊竟然拦马死谏,不仅耽误了行程还动摇了军心,真是白栽培他了。
虽然如今出兵攻取凉州,未免有串通外寇的嫌疑,不过凉州这块肥肉实在让他垂涎三尺,更何况在他的如意算盘里,风雨在用兵上绝对不是脓包,呼兰军要想打败风雨的话,也势必会损失惨重,然后皇甫军乘机抗击,还可以赢得驱逐强虏的美名,实在是一举两得。
但是如今兵临城下,情况却和他预料的有些不一样,李中慧从容自如,凉城外的军队仿佛源源不断的开进来,还有风雨大获全胜的传言,这一切都使他有些犹豫不决,他自己明白自己的长处是权谋政略,论到行军打仗可就远远不行了,偏偏梅文俊被他关了起来,否则只要他在身边,就一定能看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皇甫嵩又不由有些生气,不过也不好总是这样耗着,当下朗声说道:“李小姐,既然风侯已经大获全胜,何不让老夫进城好好向风侯祝贺一下?”
李中慧淡淡的笑道:“皇甫老大人有所不知,风侯还未回来,中慧一个妇道人家怎好留客,不如请老大人明日一早再进城也不迟!”
“哈哈!”皇甫嵩心里暗骂了一声不方便你个鬼,表面上却大笑着道:“贤侄女真是多虑了,老夫是风侯的叔伯长辈,有什么不方便的?如今老夫统率大军远道而来相助风侯,总不至于让他们露宿荒野吧?”
“皇甫老大人言之有理!”
正在此时,风雨突然大笑着接过皇甫嵩的话语,微笑着走到城头上,他的出现不仅是皇甫嵩大出意料,李中慧也情不自禁的惊呼了一声,不过她很机警,声音刚刚发出就立刻压了下去,没有让城下的皇甫嵩听到。
风雨走到了李中慧的身旁,一面悄悄地握住了李中慧因为之前的紧张而冰凉的小手,一面彬彬有礼的说道:“老大人前来相助风雨,此番情谊真是让风雨铭感五内。
如今呼兰大军已经败退,我风雨军将士正日夜兼程的回到凉城,城池窄小,而且又恰逢深夜,为了避免扰民,还请皇甫大人把军队留在城外暂时委屈一夜,明天一早再进城。
“当然老大人自然是没有不进城的道理,而且在下也已经准备了丰盛的酒酿菜肴来招待远道而来的兄弟,来人呀,还不开城门迎接老大人!”说着,原本紧闭的凉城城门真的在“吱呀”声中打开了,只是城内乌黑的一片,让人无法看出其中的虚实,仿佛一张阴森的口袋,无声的吞噬着天地的一切。
“哈哈,老夫身为一军主帅,自然要和将士们同甘共苦,怎能独自进城!这样吧,既然如此老夫还是明天再来拜见风侯!”
皇甫嵩勉强打了一个哈哈,心想傻瓜才进城做人质呢。
风雨的突然出现,而且表现得如此镇定,使他方寸大乱,面对这位用兵的名将,皇甫嵩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一时间也不知是进还是退,最后抬头看了看天空,眼见再有两个时辰就天亮了,于是索性故作大方。
反正如果风雨获胜的话,自己是否要出兵就得根据风雨军实力是否受损而重新考虑了;如果风雨大败的话,自己也不急于一时,风雨迟早还得求自己来抵制呼兰人;如果风雨实行缓兵之计的话,也不打紧,就让呼兰人和风雨军继续大打出手,双方打得越激烈越好。
总之,没必要夜间敌情不明的形势下进攻,毕竟对方乃是当代最著名的将领,稳扎稳打才是上策。
“吓死我了!幸亏老天帮忙,大雨下了一会就停止了,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实行你留下的疑兵之计!”
一下了城楼,李中慧拍着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这情形让风雨觉得很可爱,情不自禁的搂住眼前的佳人,吻了一口。
“咦!”可惜佳人如今却一点风花雪月的情绪都没有,她突然发觉凉城只来了一千多近卫军,而不是她原先设想的风雨大军,不由大惊失色地说道:“怎么,你打败了?”
“喂,你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风雨捏了捏美人可爱的鼻子,有些委屈又有些不满地说道:“我是这么差劲的人吗?”
看了看一脸担心的李中慧,终究心里不忍,就和盘托出地说道:“今天张仲坚没有讨到便宜,不过我军也没有大获全胜,所以两军目前正在对峙,但根据我的预计,张仲坚明天必定退兵,毕竟这一仗他已经不可能捞到什么好处了,反而会因为陷在这里而招来后院失火的危险。我担心你这边,所以才星夜赶来,没想到皇甫嵩这头老狐狸果然过来捡便宜了!”
风雨有些狠狠地说道,一时间忘了自己前段时间也乘着巴蜀大乱而别有图谋,其实也没有太多的立场去指责别人。
之前风雨对皇甫嵩迟迟没有表态,总是有着一种不安的感觉,所以授计李中慧布下火龙疑兵来阻吓皇甫嵩,自己在大战之后也不辞辛劳的立刻从前线赶回凉城,如今看来总算没有白费工夫。
“糟了,那你还答应明天让皇甫嵩进城?明天一大早让这老家伙看出虚实的话,凉城就危险了!”
李中慧依然忧心忡忡地说道,她毕竟不擅长军事,一介女子面对着数十万虎狼之师而独守空城,还能够表现得如此镇定,已经是够为难她的了,如今爱郎就在身边,女孩子的天性顿时表露无遗,半点都没有平时那般的精明果断,反而像一个受到了惊吓的羔羊。
风雨又怜又爱的将她搂在了怀中,大笑着说道:“那就且看你夫君明天如何退敌了!”
言语顾盼之间,自有一股豪气,让李中慧感到了心安,一时倒也忘了反驳风雨的话了。
在凉城的风侯府,风雨惬意的吃着早餐,两旁陪同的除了坐在下首的凉城文武官员之外,在风雨两旁分别坐着李中慧和欧静,风雨的膝上还伏着因为昨天激战而名扬天下的“银枪铁面玉罗剎”蒙璇——当然战场下的小女孩一点都没有驰骋千军万马的模样,由于昨日的过度疲劳,现在已经甜甜的进入了梦乡,嘴角边还留着刚才大快朵颐的美味余屑。
李中慧雍容华贵,欧静高贵淡雅,蒙璇小鸟依人,能够有这样三位佳人相伴进餐,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艳福,不过风雨的心中却突然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如果自己不是风雨军的统帅,她们还会相伴左右吗?
欧静的愿望是实现她的治政理想,李中慧的目标是振兴家族、获取权势,蒙璇或许会跟随自己这个哥哥,不过女大不中留,迟早还是有嫁出去的时候。
想到这里,风雨不禁有些苦笑,好像自己认识的女孩子都是很有主见,目的明确的那一种类型,眼前的这几个美女也好,晓兰也罢,甚至还有那一夜留情的雪雅,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目标和理想,并且明白自身的责任,总是能够很理智的决定自己的方向,反而如今的自己却有些迷茫了。
经历了昨日的那番血战之后,风雨对这么多将士的流血牺牲,心中总觉得很沉甸甸的,当初创办风雨军时那种施展自身才华、效力国家的想法在这么多阵亡的将士面前,突然变得很苍白,不知不觉中风雨陷入了有生以来最困扰的时期,对于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战,究竟应该秉承什么样的目标和理想,产生了重大的困惑,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事实上风雨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当自己拥有如此疑问的同时,实际上也正是逐步开始了从一个怀梦的少年转变成为一个理智、现实的君王的历程。
“风侯,你怎么会这么肯定张仲坚今日会罢兵?”
这个时候,欧静的问话打破了早餐的沉静,也打断了风雨的沉思,更问出了凉城文武官员们心中的疑惑。
“事实上我还真希望他不会罢兵!”风雨苦笑着说道:“张仲坚如果今天还是要坚持打这样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那么他就不是张仲坚了,张仲坚也就丝毫不可怕了!”
看见大家疑惑的目光,风雨解释道:“这个世界上张仲坚是我最害怕的人,他之所以让我有如此的顾忌,主要是三点:其一,他有远见,目光很准,可以对战略大局看得很透,也可以准确预测天下大势;其二,他够狠,在明了什么有利什么不利之后,他能够狠得下心来割舍;其三……”
风雨想了一想,停下来不语,转而说道:“总之这就是我十分看重此人的缘故,以他的眼光应该能够看出虽然今天他要打的话,会让我损失很惨重,但是他的损失却是根本无法衡量的。
“在大战之前,我的弱势在于兵力不足,他的弱势在于内部不稳,如今他没有因为兵力的优势占得便宜,随之而来的必然是因为内部不稳而带来的后患。
“如今我凉州上下齐心,百姓们也纷纷因为要保卫自己的家园田地而积极参战,依托着坚固的城池,首先就立于不败之地;此外如今神州大乱,百姓流离失所,只要守住凉州,我所受到的损失也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得到弥补;而昨天他没有利用优势兵力将我一举击溃,必然会产生再而竭、三而衰的副作用,拿下凉州谈何容易;即使拿下了,也必然会使他损失惨重,如果诱发呼兰内部的叛变,实在得不偿失!”
说到这里,风雨突然豪情满怀的击案而道:“这就是我和他的最大区别之处:我只有二十岁出头,就算是失败了又如何?风雨军的所有家当也不过是一年里累积起来的,就算全输了,我风雨的名声和威望就已经足够保证我这一年的辛苦还是稳赚了!大不了我用十年工夫来东山再起,到时候我也不过是三十岁出头,刚刚过了而立之年,照样大有可为!
“但是张仲坚不同,我很佩服他以一个异族之人却拥有整个呼兰帝国,但这也就决定了他必然付出远远超过常人的代价,而且他已经五六十岁,再过十年他还能有什么?
“所以我输得起,而且输给这么强大的敌人也没什么丢脸的,但是他输不起。他也好,皇甫嵩也好,也许我不如他们那么有经验,不如他们那么根基深厚,不如他们那么的老谋深算,不如他们那么的实力雄厚,但是我有一样东西却是他们没有的——那就是时间!
“也许我没有一切,但是我有的是失败后从头再来的时间,我有的是失败之后再次成功的机会,这是他们所没有的,我可以摔一百次跤,然后依然可以满怀信心的爬起来,但是他们也许摔了一次跤之后,就再也没有爬起来的雄心和时间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风雨正值少年意气之时,和天下所有的少年郎一样,他们的心中有着梦想,有着豪情,他们根本没有考虑到自己也会有衰老的那一天,他们的眼前永远是冉冉升起的朝阳,他们的目光永远注视着前方,也许他们不够稳重,也许他们太过乐观,也许他们有些轻浮,但是他们朝气蓬勃,他们积极向上,他们充满信心,他们无畏无惧,而这正是老朽的圣龙帝国所缺乏的。
被后世号称为“不败战神”的风雨,正是带着这股朝气狠狠地刮走了圣龙帝国原先腐朽衰老的死气,使得整个神州为之焕然一新,抱着勇往直前的决心挑战着各大强国和原有的传统、秩序,在血雨腥风中打开了世界新秩序!
“可是皇甫嵩怎么办?他可不会傻傻的等在城外。即使你现在打开城门恐怕也瞒不了多久,一旦他发现凉城其实已经是一座空城,那么……”
李中慧是个很现实的人,她关注的永远是现实的问题,当大家都被风雨所流露出的自信和豪气折服的时候,她念念不忘的还是城下皇甫家族的二十万大军。
“他当然不是傻子,皇甫嵩可是鼎鼎大名的老狐狸哦!”
风雨自信的神态让凉城的文武官员心情为之一松,纷纷笑了起来,风雨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汤,他发觉李中慧那股认真思索的样子很可爱,不过他也是见好就收,免得这个很爱记仇的美人到时候给自己秋后算账,所以还是马上说道:“不过皇甫嵩的谨慎也是天下闻名的,而且他也很清楚自己不是用兵的专才,所以他会很小心,很慎重,这就是我们的可乘之机!更何况我早就专门为他准备了两道伏兵,现在我考虑的只是应该用哪一路伏兵比较省事的问题。”
说着,风雨神秘的一笑,擦了擦嘴,对满头雾水的众人说道:“走,我们去看望一下城外的皇甫老大人!”
清晨的凉城很平静,在风雨的吩咐之下,城门大开,起早贪黑的农人已经纷纷进入城中开始了一天的营生,大多数凉城的居民则刚刚起床,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把凉城外的二十万大军放在心上,仿佛这支庞大的军队根本不存在似的。
皇甫嵩的大营也显得十分的平静,炊烟开始袅袅的升上半空,看来还没有开始早餐,但是早餐之后是两军和睦相处还是兵戎相见,这个问题却很沉重的压在了凉城官员们的心头。
毕竟如今的凉城无异于空城,别说二十万大军,就算是十万大军也足以踏平这座城池。
而风雨军的主力正在北方前线和呼兰更为庞大的大军对峙,即使风雨自信满满,也不过是推测而已,万一张仲坚没有风雨所料想的那样,也没人会去指责他愚蠢和犯规吧?
倒是风雨显得很镇定自如,他巡视了一下城池,如今的凉城完全由十多岁或者五、六十岁的预备役士兵来防守(强壮的预备役官兵都被调往北方前线),他们负责的也只是日常的巡逻和维持秩序,面对城下如此众多的军队,许多士兵早已脸色苍白,虽然风雨的到来增添了他们的信心,使他们平添了不少的勇气,但是对于这些一辈子都没有打过仗的农民,在战争中将有如何出色的表现,没有人会有太高的预期。
“南先生,那些石炮可准备好了吗?”风雨随口问道。
“启禀风侯,都准备好了!”
南天门跃跃欲试地说道,这些天他按照风雨的吩咐,设计了一种石炮,早就想一试身手了,可惜被风雨留在了凉州没有在前方激战中用上,让他有些耿耿于怀,如今听到风雨问起,倒是正合心意。
“好,半个时辰后向外发射,但是给我记住,第一轮莫要射向皇甫大军!”风雨拍着城楼的石砌,扫眼四周天宇,意气风发的豪情涌入心头,微笑着喃喃自语道:“看来皇甫老大人的架子蛮大的,还得风雨亲自去请一趟!”
在皇甫嵩的大营内,皇甫嵩正在闭目沉思,眼前丰盛的早餐一点都引不起他的食欲。
“父亲,既然现在呼兰人和风雨军正在对峙,那么凉城必然是兵力空虚,何不乘这个大好机会拿下凉城,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一旁的皇甫华有些不满,他真的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在得知了昨天风雨军和呼兰人的战况之后,还这么犹豫,要是他领军的话,昨天晚上就攻城了,如今早就在凉城的大殿里进餐了,哪有现在这么麻烦?
“你懂什么?如果我所料未错,呼兰今日恐怕已经开始退兵,风雨军也必然火速赶来!”皇甫嵩冷哼了一声。
“那又怎样?”皇甫华反问道:“如今风雨军主力还远在天边,只要我们拿下了凉城,不正好可以来个以逸待劳,一举击破久战成疲的风雨军?”
皇甫华突然感觉到父亲真的是太老了,以至于太过慎重,已经不再适合争霸天下了,看来皇甫家族的振兴还是得靠自己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抬头望了望皇甫嵩,只见他只是在缓缓的摇头,并没有察觉自己的内心,这才松了一口气。
毕竟在权力的角逐中,即使亲如父子兄弟也不会相让,反而有可能比一般人进行得更加激烈和残酷,皇甫华虽然不是很有能力的人,但是从小出生在豪门望族,经历了太多的权谋狡诈,这点道理却是非常清楚的。
此时的皇甫嵩也有点后悔自己昨夜没有攻城,不过如今他倒不是在担忧风雨军的回援,虽然如果要攻城的话,能否在风雨军回援之前拿下凉城是至关重要的,但是更为重要的是战与不战所引发的整个战略环境的变化,究竟是不利于皇甫家族还是更有利于皇甫家族——这才是皇甫嵩真正要考虑的。
如今皇甫嵩的处境颇有些类似于一个多月前想乘巴蜀内乱而混水摸鱼的风雨,风雨在得知了皇甫家族平定内乱之后立刻放弃了图谋,不是害怕打不过皇甫家族,毕竟战争的胜败永远是打过了才能算数,风雨害怕的是自己陷在了和皇甫家族的争斗之中不能自拔,影响到他整个天下战略,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是打败了皇甫嵩,抗击了呼兰人,风雨军充其量也不过是二流的地方势力,有可能永远的失去了争霸天下的良机。
所以秋里在夏城的退兵,虽然是被梅文俊所骗,但实际上主要还是秉承了风雨的战略意图,而梅文俊也是很好的利用了风雨军的战略观念加以诱导,否则如果是非拿下不可的话,以秋里的军事素养和风雨军的作战能力,那就绝不是梅文俊几个疑兵所能轻易吓退的。
皇甫嵩的担忧也十分相似,拿下凉城并不难,难就难在了风雨军既然抗击了呼兰,那么丢失了凉城之后,他们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以退到延城、可以和呼兰重新交好、可以撤往中原,但是自己却和风雨军结下了死仇。
风雨为了维系住自己在军中的威信,一定会把失败的原因全部推到了皇甫家族背后突袭这一点上,那么风雨军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大举进攻皇甫家族以复仇,这就意味着皇甫家族将永远的被风雨军所拖住,很有可能因此而失去了乘神州大乱逐鹿中原的机会——在战略方向上两人倒是大大的相反,风雨的目标是西进印月,皇甫嵩则是东征中原。
如果风雨和皇甫嵩的野心和战略眼光都只停留在地方诸侯的层次上,也许两人就没有这么多顾虑,早就彼此开战了,问题是两人都有着雄霸天下的野心和目光,所以他们很清楚,在这个乱世之中如果没有机会统驭天下的话,还不如就此归隐,偏安于一隅,否则迟早会被更为强大的、最终统一天下的势力所吞并,属下的臣子或者还可以得到高官厚禄,身为主君的自己恐怕就是那个强者的眼中钉了。
正是基于这样的天下战略的考虑,风雨和皇甫嵩把对方既视作了对手,又视作了友军。
对皇甫嵩而言,他的真正战略要点是鄂州,一旦控制了鄂州,就可以顺流直下江南,也可以挥兵北上中原;而风雨军一方面可以帮助他抵御北方的呼兰人,确保北面的安全;另一方面又是皇甫家族北方的威胁和北进的障碍。
对风雨军来说,也同样如此,真正的战略要点是西征印月,这样就可以打破战略僵局,获得更为广阔的战略迂回空间;而在南面的巴蜀则是得之固然可喜、如果友善存在也不妨、但是敌对就糟糕的态势:占领了巴蜀有利于风雨军建立一个良好的基地,但是如果不能够彻底消除皇甫家族的话,巴蜀也有可能是把风雨军拖死的泥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和皇甫家族保持同盟关系,以取得西征的顺利。
于是双方一方面紧紧抓住每一次机会想置对方于死地,另一方面又不敢在没有把握消灭对方的时候轻易启动战端,变成了既蠢蠢欲动,又缩手缩脚。
“启禀大人,营门外风侯求见!”
正在这个时候,卫兵的禀告让皇甫嵩和皇甫华父子不由大吃一惊,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皇甫华喝道:“风雨带了多少人来?”
“只带了一个戴着面具、穿着银袍的武将!”
“莫非是那个”银枪铁面玉罗剎“?”
皇甫华有些惊异不定,出于一贯的谨慎起见,皇甫嵩很注重收集对手的情报,堪称这方面的大师,对于皇甫家族收集情报方面的能力风雨也十分感佩,昨夜风雨摆了一道空城计之后,皇甫嵩更是不敢懈怠,今天一早就得到了风雨军昨天的战况,其中也有极其详尽的蒙璇单枪匹马在呼兰狂骑兵大军中如入无人之境的会报。
由于狂骑兵的战斗力是人所共知的,尤其是在骑战的能力上更是号称天下无敌,即使是神州九品高手也没有把握能够做到如此,所以蒙璇的战绩就更加突出了她的武勇,令人印象深刻。
皇甫嵩干咳了一声,望了皇甫华一眼,淡淡地说道:“还不列队相迎!”
皇甫华一楞之后,不由有些羞恼,这个“银枪铁面玉罗剎”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这里可是自己二十万大军的主帐,确实没有必要如此震骇,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暗中吩咐家族中的高手紧随于身边,以防不测。
当皇甫嵩亲自带领家族的将领来到帐外相迎的时候,发觉风雨正斜倚马鞍之上,抬头远眺西方,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出的飘逸潇洒,而一个银袍铁面的将领手持银枪,牵着缰绳,紧随在风雨的身后,却是高度警惕,犹如绷紧了的箭弦,保卫着风雨,随时不惜拼死血战,隐隐间颇有横枪立马,傲视千军的气概。
“风侯亲赴寨门,真是让老夫愧煞!”
皇甫嵩策骑走近之后,也不下马,就在马上拱手为礼,亲切地对风雨说道,仿佛根本不存在两人如今是两军相对,转眼就有可能血流成河的危险。
而与此同时,身边皇甫家族的将领却有意无意间,呈扇形包围住了风雨,大有一声令下就挥刀相向的态势。
“老大人是朝中元老,神州长辈,风雨理当如此。倒是老大人如今亲自来迎,才是真正的折煞风雨了!”
风雨微微的笑着,策马迎向皇甫嵩,仿佛是见到了多年的好朋友,那般的从容,根本就没把周围皇甫家族的行动放在心上。
皇甫嵩冷眼旁观周围的情形,也不由有些恼火儿子的不争气。
风雨如此轻车简骑的来到二十万皇甫大军的营外,这是何等的胆魄,相形之下皇甫华如此安排的小动作,未免有些贻笑大方。
事实上如果真的闹翻了,二十万皇甫大军随时蜂拥而至,风雨能逃到哪里去,又何须在寨门外如临大敌,反而显得自家胆怯,尚未交锋就已经在气势上先输了一筹。
想到这里,皇甫嵩不由有些感触地看了风雨一眼,又望望自己的儿子。
同样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又都拥有着参与军机、施展才华于天下的机遇,但是皇甫华显得冲动鲁莽、心胸狭窄,而风雨则气定神闲,自信从容。
事实上他也确实有自信和自豪的资本,白手起家而成为一方诸侯,屡败强敌而抗击外虏,身经百战而巍然不倒,割据一地而笑傲天下,就在昨天还以弱势兵力和强大的呼兰军打得棋逢对手,如此儿郎才是父母真正的骄傲!
一时间皇甫嵩仿佛忘却了自己是皇甫家族当家之主的身份,仅仅是一个老人看着自己的子孙辈,想当年风云世家和皇甫世家都是朝中的名门,自己和风雨的父辈也都是冠盖满京华的风流王孙,堪称一时瑜亮。
但是转眼间沧海桑田,风云世家遭遇横祸、流亡国外,皇甫世家则更上一层楼,成为朝野的支柱;没想到数十年后,自己锦衣玉食的儿子如此不成材,反而是自幼颠簸流离的风家儿郎却才华横溢,尽现峥嵘本色,真不知道是该感叹老天的公平还是该苦笑老天的幽默。
圣龙历七五四年六月八日的清晨,历史上出现了如此令人议论纷纷的景象:默默矗立于晨雾中的凉城和延绵浩大的二十万皇甫大军营帐之间,被后世誉为“不败战神”
的风雨和以“权谋”著称的巴蜀皇甫家族的领袖皇甫嵩骑在马上会晤。
风雨的身旁是刚刚在昨天的激战中,一举成名的“银枪铁面玉罗剎”蒙璇,皇甫嵩的四周,则是家族的继承人皇甫华和皇甫家族的一些将领和高手。
不过和部下间的剑拔弩张大大不同,两军的统帅显得十分亲和,彼此间的气氛也十分融洽,一点都没有战争一触即发的感觉,不过风雨一点都没有进入军营的意思,皇甫嵩也很配合的陪风雨在帐外谈话,反正风雨不过是区区两个人,也不怕他逃到哪里去。
“皇甫大人如此劳师来援,真是让风雨感激涕零!”
风雨装傻般地说道。
“哪里哪里,可惜没有帮到风侯的忙,风侯力抗强敌,捍卫神州,真是令人又敬又佩啊!哦,对了,这位可是昨日大显神威的蒙将军?”
皇甫嵩也同样玩着装聋作哑的游戏,然后还故作惊讶的指着蒙璇问道。
风雨和蒙璇对望了一眼,心中明白皇甫嵩显然已经知道了昨日风雨军的战绩了,反正皇甫家族的情报系统早就打入了风雨军中,所以这一点并不让风雨意外,倒是松了一口气,既然皇甫嵩知道了,自己就不必像当初梅文俊那样想法设法让皇甫嵩知道这个消息了,对于接下来的谈判也是利大于弊。
“轰!”
就在风雨微微一笑,准备说话的时候,凉城的城楼上突然发出巨响,紧接着从城楼上射出的物体狠狠地砸在了旁边的山丘上,竟然把整个山丘砸出了一个大窟窿,这个变化让皇甫家族的人大吃一惊,纷纷按住了自己的兵器,紧盯着风雨。
风雨也是暗暗皱了皱眉,这是南天门设计的石炮,不过刚刚造出了四台,而且还不是很完善,加上移动起来也很不方便,所以没有被风雨带到前线去,而是留在了凉城作为预防皇甫家族攻击的一个准备。
不过在风雨的原计画中,是让他们半个时辰之后再发射的,那个时候正好是自己和皇甫嵩谈完了条件,开始讨价还价的时候,这样的发射就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如今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竟然在自己还没切入主题的时候提早发射,一下子就造成了紧张的气氛,对自己的计画大大不利。
不过风雨立刻镇定下来,微笑着说道:“老大人不要惊慌,这是风雨军的一个小玩意,今天早上特地计画演习给老大人观赏,可能是出了什么故障吧,不知还入得了老大人的法眼吗?”
“哈哈,好大的威力!看来风侯门下果然是人才济济,实力非凡啊!”
皇甫嵩果然误会风雨这是在示威,偏偏风雨这个时候还没有来得及把自己的条件谈出来,这不由得让皇甫嵩以为风雨是想凭借这个武器来漫天起价,不管战略上有着如何考虑,身为三军统帅的自尊和威严容不得皇甫嵩表现出半点的怯懦,于是言语之间不由得冷漠起来,整个会谈的气氛也显得非常的紧张。
风雨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一下,正要说话的时候,却再次听见“轰”的一声,这一次是剩下的三门大炮同时开火,气势震天动地,可惜有一颗炮弹居然砸在了皇甫嵩和风雨会晤的不远处,土石飞溅,虽然没有闹出大的伤害,但还是让所有的人被溅起的石块泥土搞得狼狈不堪,每个人都是灰头土脸,而且战马在受惊之下,仰天嘶鸣,甚至把有些人给扔下了马来,场面要多混乱有多混乱。
风雨简直就想哭,原本想好好地同皇甫嵩谈判的计画一下子就给搅得灰飞湮灭了,眼看这个误会越来越深,大违自己的初衷,接下来恐怕就要面对那二十万怒火冲天的皇甫大军,事情也越来越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幸好蒙璇见机得快,说时迟那时快,乘着场面混乱的时候,纵马提枪直逼皇甫嵩,在皇甫家族的将领反应过来之前,枪尖已经冰冷的指在了皇甫嵩的喉间。
那皇甫嵩身为四大家族的一代宗主,武功当然不弱,可惜运气实在不好,刚刚被这一块石头砸在了脑袋上,如今更是忙着控制受惊了乱走的战马,没想到蒙璇会突然出手,而其他护卫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炮,惊疑不定,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却发觉皇甫嵩已经落在了蒙璇的手里。
“华儿,不要顾及我,大军立刻攻城!”
在这个当口皇甫嵩表现出了一代宗主的英雄本色,不过这却让风雨感到的是冷汗淋漓,呼吸困难,昨天呼兰的铁甲雄师也无法动之分毫,如今却因为这样的乌龙事件而城破人亡,恐怕在历史上只会徒留笑柄吧!
“且慢!”
事到如今,风雨断然大喝一声,虽然在那一瞬间他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还是竭力保持住了冷静的神态,在刀光剑影的面前巍然不动,无暇理会背部风吹过后那粘呼呼的感觉,脑海中如同闪电般的运转着,心里明白如果自己不能乘着皇甫系将领还在犹豫的这一剎那想出好的方法,事情恐怕就真的没有转机的可能了。
“皇甫老大人何必如此生气,舍妹不过是和老大人开个玩笑罢了,老大人不会和一个小女孩一般见识吧。小璇,还不向老大人赔罪!”
风雨一面朗声笑着,一面向蒙璇施了一个眼色。
那蒙璇立刻将枪放下,除下面具向皇甫嵩赔罪,但是一只手却始终留在皇甫嵩的背部,令人不敢妄动,皇甫嵩更是哭笑不得,一方面蒙璇的暗含掌劲于自己的背后,使得自己依然没有改变遭遇挟持的局面,另一方面对手是一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弱女子,实在让他无法发作也不好发作,毕竟总不能当着自己的这么多部下和一个女子计较,当然更不好意思让众人发觉自己依然被这个可恶的女子挟持着——主帅的面子和尊严是任何军队都必须存在的。
而与此同时,风雨环顾了四周,镇定自若的向皇甫嵩说道:“其实风雨今日前来乃是迎接老大人进凉城一叙的,老大人不会拒绝吧?当然,老大人要是能够恩准的话,风雨倒是很乐意参观一下皇甫军的赫赫军威!”
话语未落,蒙璇突然纵身跃上皇甫嵩的战马,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已经伸手点了皇甫嵩的哑穴,然后提枪跃马向凉城驰去,根本不给皇甫嵩动脑筋应变的时间;而风雨则利剑出鞘,横挡在皇甫家族高手的面前,随着几下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将欲图追击的几名将领挡了回去。
只见风雨持剑提缰,神色持重,全身发出凛冽志气,整个人都被强大的气劲鼓了起来,大有雷霆万钧之势,即使是皇甫家族的高手也心存胆寒,不敢托大的追击蒙璇而把背部和侧身让给风雨。
就在这样的一瞬间,蒙璇已经架着皇甫嵩越过护城河,向凉城奔去,皇甫家族的将士只好恶狠狠的瞪视着风雨,屏气凝神,准备一举拿下这个罪魁祸首。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风雨反而舒了一口气,他对于皇甫家族只忌惮两个人:皇甫嵩和梅文俊。
一直以来他在权谋和机变上都输给了天下最善于权谋的皇甫嵩一筹,但是这仅仅是因为年纪和阅历的使然,如今让这头老狐狸暂时不起作用,梅文俊又不在这里,只需对付起那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皇甫华,使得风雨感到非常的轻松和自信。
轻轻的一笑之后,全然不理会四周的肃杀之气,风雨冷冷的向正准备发令全军攻城的皇甫华怒喝道:“皇甫兄难道想做一个弒父夺权的逆贼吗?”
这一声风雨运足了内劲,声音嘹亮而清楚,让凉城内外的两军将士都听到了,迫使皇甫华不得不答。
“你胡说什么?哼,大家有目共睹,是你风雨劫持了家父,家父大义凛然,绝不受你这等小人的威胁,严命在下不要因此顾及,必须即刻攻城!”
皇甫华自然明白其中的关键,方才匆忙间皇甫嵩的命令只有自己和身边的将领听到,远处的二十万大军并没有听清楚,如果这个时候自己不解释清楚的话,到时候万一凉城攻破而父亲身死,那自己可真的是有口难辩了。
“此言差矣,大家都看到了,在下和皇甫老大人已经冰释前嫌,老大人乃是受了在下的邀请前往凉城参观,日落之前自会返回。若是在下挟持令尊,在下为何不索性挟持令尊返回凉城,怎么会还留在原地不动呢?”
风雨微笑着侃侃而谈,但是每一句话都是运足了功力,与其说是同皇甫华讲话,不如说是讲给皇甫军的将士听,但是说到最后的时候,风雨却突然压低了嗓音,低沉的对皇甫华悄悄地说道:“如今文俊兄尚在巴蜀,皇甫兄不怕到时候贵家族的长老会以此为借口,不利于皇甫兄继承宗主之位吗?”
这句话让皇甫华顿时冷汗淋漓。和所有的世家大族一样,皇甫家族也有着一个长老会,所起的作用是在危难时解救家族和监督族长是否称职,以保障家族的强大和发展。同样和所有的世家大族一样,皇甫家族也存在着兄弟间的权力之争,皇甫华虽然身为长子,但是他绝对清楚自己的那些兄弟和从兄弟们每一时每一刻不是紧盯着权力的宝座,这种内部的竞争制度家族都始终默许其存在,以刺激族中子弟的发奋图强,但是如今却成了妨害皇甫华作出决断的最大障碍。
皇甫华清楚,由于距离比较远,刚才蒙璇收枪赔罪的举动和如今风雨的这一番话,确实对大军起到了一定的迷惑作用,如果自己现在贸然攻城的话,虽然不至于落实风雨强加给自己的弒父夺权罪名,但也不可避免地会落下不顾父亲生死的恶名。
届时别有用心的谣言一定会四处传播,留在家中的那些家族其他成员们,也必然会藉此来剥夺自己继承人的资格,而那个梅文俊——这个一直让自己嫉妒和厌恶的家伙,多半会忠心耿耿于家族的决议来反对曾经为难过他的自己,到时候在家族的决议和家族赫赫有名的战神联合讨伐下,他半点都没有自信如今所统帅的这二十万大军,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可靠的保障。
看着皇甫华左右为难的样子,风雨不由冷笑起来,虽然他并没有像皇甫嵩那样深深地打入了风雨军内部,但是他还是利用这些时日拉拢了一些皇甫家族的次要成员,并且了解了皇甫家族内部的情况,如今这些看来并不能立刻带来显著效果的努力却终于发挥了作用,并非铁板一块的皇甫家族毕竟还是有可乘之机的。
“怎么,皇甫兄不愿意请在下进去喝一杯茶吗?”
虽然面对千军万马,但是风雨却反而显得从容自若、好整以暇,这让原本应该掌握主动权却反而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的皇甫华为之气结。
皇甫华一皱眉,正待发作,却听见旁边皇甫建柯低声说道:“还是请风侯进去吧,大家在这里僵持,也不太好看,更何况老大人刚才只是一时气愤,毕竟风雨军和我们皇甫家族有着许多利益关系,如果贸然翻脸恐怕不是长远之计,也非老大人所愿吧。”
皇甫建柯这段日子和风雨军频繁交往,早就成了风雨军的座上贵宾,自然受了不少好处,可不太想就这么完了;再加上眼前双方是战是和尚未定论,说不定以后还要和风雨交往,所以看见风雨朝他看去,就急忙上前打圆场。
不过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皇甫华,如今父亲落在了风雨手中,要是风雨再乘那个见鬼的武器发射的时候逃跑,自己可就糗大了,而且如今双方僵持也未免显出自己手足无措的窘境,当下干干一笑,说道:“既然风侯有此雅兴,还请营中一叙!”
“请!”
风雨微笑著作答,暗地里却是全身一轻松,知道危机过去了。
如今风雨最怕的就是皇甫华不顾一切的攻城,以凉城现在的防守是绝对无法抵御的,抓住的皇甫嵩也有如鸡肋,杀也不好、放也不好,还授人以柄,给予皇甫家族大动刀兵的借口,而且凉城变故势必会影响到北线的局势,要是张仲坚闻讯南下的话,昨日血战而来的成果就完全毁于一旦了。
而如今皇甫华请自己入帐,无疑是承认自己刚才的话,那么他就再也无法藉皇甫嵩被擒而攻城,更不能明知道皇甫嵩在城内而进攻——这才是真正坐实他想乘机弒父夺权,看来皇甫家族还真是虎父出犬子啊!
风雨一面暗自冷笑着皇甫华的无能,一面旁若无人的步入皇甫家族的军营,一路上还同皇甫华谈笑风生,就仿佛进入了自己的军营一般。
就在风雨步入皇甫大军营帐、皇甫嵩被蒙璇挟持入凉城的时候,秋里正在焦急地等待着耶律楚昭代表风雨军同呼兰人的谈判结果。
张仲坚果然不出风雨所料,当夜就提出了停战议和,耶律楚昭代表着风雨军前往张仲坚的大营,目前正在激烈的讨价还价,双方数十万大军严阵以待,随时都有再次战云密布、血染沙场的可能性。
“秋帅,下官担心凉城那边的情况,不如……”
随着时间的推移,孔宓有些坐不住了,风雨已经连夜派人送来了凉城的密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自己的老窝就被皇甫嵩捣掉了。
“不要慌,要相信风侯!”
秋里骑在马上冷静的安慰道。风雨曾经给他下过一道除了两人之外谁也不知道的命令,那就是宁可凉城被皇甫嵩占领,甚至整个风雨军拼光掉,也绝不能让呼兰人占领神州的一寸土地。
面对风雨的如此胸襟,秋里当时就紧紧地握住了这位从小患难与共的好朋友,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却从心底里决心誓死抵御呼兰。
幸好这个时候,耶律楚昭出来了,并且带来了和平的消息,这个消息让双方的将士都欢呼腾跃,毕竟昨天的那一仗太血腥了,即使是那些老战士都心有余悸。
紧接着数十万双方大军在井然有序中如潮水般的退去,空荡的营地留下了一片狼藉,和战场的尸骨一起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战。
忍住心头的焦急,表面上却是镇定自若的样子,直到呼兰大军离开了很远,并且和陈良、林玉寒握手道别之后,秋里这才下达命令:青龙军、白虎军原地驻守,秋风军率先回师凉城,黑狼军中路策应。
也正是由于如此的缘故,当风雨军返回凉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入暮,凉城内外也因为时间拖延得太久,气氛再次紧张起来,剑拔弩张之下,大有一触即发的态势。
皇甫嵩在蒙璇的陪同下走出了凉城,和步出皇甫军大营的风雨相向而行,当这一老一少半路相遇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
“风侯果然厉害,老夫佩服!只是如此对待盟军,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皇甫嵩显然还在为刚才被蒙璇所擒而耿耿于怀,毕竟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女子挟持,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盟军你个大头鬼!
风雨在心地里暗暗嘀咕,挟持皇甫嵩绝非他一开始的本意,等返回凉城之后他才知道第一炮是因为士兵不熟悉操作所致,后发的三炮则是原本就跃跃欲试的南天门在第一发炮弹发射之后,心想既然已经打出去了,索性就一起来吧,却不但打乱了风雨的计画,还差点害了风雨的一条小命,要不是风雨知道这家伙天生是一个不通世故的书呆子,又在许多方面还要仰仗他,这才按捺住了把这个老家伙大卸八块的冲动。
不过风雨还是很得意自己的应变的能力以及蒙璇配合的默契,当时事发突然,风雨立刻将错就错,以传引入密功夫提示蒙璇,一个扮红脸,一个扮黑脸,硬是乘乱拿下皇甫嵩、稳住皇甫华,将一场灾难消弭于无形。
当然,风雨明白现在还是得说些安慰的话给皇甫嵩,免得老家伙真恼羞成怒,再起周折,所以他突然向皇甫嵩躬身施礼,恭敬的说道:“今天对老大人多有得罪,还望老大人大人大量,不要和风雨计较!”
“哼,风侯何必如此前倨后恭,老夫身受不起!”
皇甫嵩显然还是怒意难消,这让风雨也有些恼火了,暗想道:有没有搞错,是你这个老家伙先打我凉城的主意,杀了你也活该!
不过想归这样想,毕竟还是要以大局为重,从天下战略的角度看,现在还不是和这个老家伙闹翻的时候,所以风雨无可奈何的摸了摸鼻子,陪笑道:“老大人何必如此气恼?其实皇甫家族和风雨军如今乃是合则两利、分则俱损,理应携手并进才是,风雨这里还有一份薄礼要呈送给老大人。”
说着,风雨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双手呈上。
皇甫嵩惊疑不定的接过一看,不由全身一震,因为这是一张详细列出在鄂州朝廷和庞勋大军分布情况的地图,而鄂州恰恰是如今皇甫嵩最想图谋的地方,所以风雨突然间拿出来,不能不让他心头乱跳。
“庞勋部众慑于朝廷天威,惶惶不可终日,有一些将领愿意将手中的地盘卖给风雨,以便日后有余财养老,不过风雨保住凉州于愿足矣,不敢再有其他奢求,如果老大人有兴趣的话,风雨愿意代为联系!”
风雨毕恭毕敬的说道,这些天中原战事紧张,庞勋需要大量的军械物资,但是又拿不出多余的钱来,就向风雨提出愿意将手中的部分地盘卖给风雨军,当然其中也包含着想把风雨军拉下水,挑逗朝廷和风雨军内讧的意图。
风雨对这些地盘一点都不感兴趣,不过也不想因此中断了和庞勋之间大有油水可捞的买卖,幸好有皇甫嵩这个现成的买家,所以也乐得做个二道贩子,既可以拉近同皇甫家族的关系,又可以把皇甫家族的兵力引向中原,消除南面的威胁。
这一招实在和皇甫嵩帮助风雨进占高唐有异曲同工之妙,本质上都是慷他人之慨来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从而换取自己的战略时空,虽然为君子所不齿,不过对于这两个深谙权谋之术的家伙而言,却实在是家常便饭的拿手好戏。
皇甫嵩当然不会相信风雨的那一番鬼话,不过鄂州对于皇甫嵩来说,是毕生梦萦神牵的所在。多年来皇甫家族始终把夺取鄂州当作家族大力发展的跳板,一旦拿下鄂州,就可以东进江南,控制全国经济命脉,北上京畿,实施问鼎天下的大计,只是一直被朝廷和令狐家族所阻,无法实现。
难得现在天从人愿,各方面的情况和形势都大大有利,对于这样一个礼物,皇甫嵩实在是无法拒绝。
不过多年来养成的谨慎,还是使他强压住心头的狂喜,皇甫嵩不动声色的问道:“风侯怎么会同这些叛逆做交易?”
“话不能这么说,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上天有好生之德,对于那些悬崖勒马的恶人,还是应该网开一面为好,更何况这也大大有利于朝廷的剿匪嘛!”风雨脸不红心不跳的信口开河道。
“老夫怎么知道这是真是假?”
“大人别忘了,风雨还很需要大人送来的补药呢,又怎敢戏弄大人!”风雨也是话里带话的说道。
皇甫嵩眼皮一跳,对于风雨真真假假的到底是否还需要他的解药,自己实在无法确定,但是既然目前的情形双方翻脸绝对捞不到什么便宜,他也就不想节外生枝,当下干干一笑,说道:“哈哈,风侯说笑了,为了风侯健康,老夫这点忙还是很愿意帮的!”
说到这里,对于风雨如此无事献殷勤,总是有些不放心,所以突然顾左右而言他道:“不知风侯近来有什么打算吗?”
风雨当然是闻弦琴而知雅意,立刻接口说道:“近来印月的阿育王朝狼子野心,居然干涉起尼国的内政,同时还出兵进入丹国和锡国的境内,这些国家都是我天朝的臣属,古人云:凡我天威者,虽远必诛!是可忍,孰不可忍,风雨准备教训一下这些蛮夷,只是势孤力单,而老大人雄震西南、德高望重,到时候还希望老大人能够助风雨一臂之力!”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皇甫嵩摸着胡须哈哈笑着说道,风雨的话无疑暗示风雨军将全力西进,无意中原,这让皇甫嵩感到了放心,当下应道:“重振天朝雄威、剪除四方蛮夷,乃是圣龙子民当仁不让的职责,老夫愿尽绵薄之力!”
对于皇甫嵩来说,至于风雨所说的什么要重振圣龙天威、担忧印月狼子野心云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那些小国从来都是随风两面倒,如同圣龙强大的时候四面扩张一样,印月乘圣龙衰弱而发展自己的势力原本也正常,这就是国与国之间生存发展的根本准则。
不过既然风雨的提议符合皇甫家族的利益,他当然也就没什么好反对的,反正现在风雨军已经回师凉城,呼兰大军也早就撤得无影无踪了,既然无望夺得西北,那么重新考虑东进中原也就成了最佳的选择了。
于是,风雨和皇甫嵩击掌大笑,将先前的不愉快抛弃到九霄云外,一个新的合作计画就此产生。
请继续期待征战天下续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