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西征印月

作品:《征战天下

    肃清吏治

    “启禀风侯,涉嫌吞没公款、以次充好修建庆城的十一名官员名单全在这里了!”在凉城的风侯府议事厅里,魏廖面无表情的向风雨会报道。

    自从和呼兰决战之后,风雨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严厉查处这个事件。魏廖的血衣卫也确实发挥了惊人的效率,短短三天就已经将主要涉案人员给揪了出来。

    不过这也同时给风雨出了一个难题,因为他意外的发现这些家伙大多都是李氏家族的成员。

    魏廖的工作效率虽然很高,但是未免太过于认真,真的算是铁面无私了。

    一个头两个大的风雨很清楚一个处理不好,就有可能会留下无穷后患,毕竟他并不准备和李氏家族翻脸,也不想因此和李中慧产生隔阂,但同时又不能不向军队、百姓和清流派做一个交代。

    “风侯,这些蛀虫祸国殃民,实在是罪不可恕,下官以为应该予以严惩,绝不轻饶,不如此无以振纲常,不如此无以肃吏治,不如此无以向百姓和将士交代!”

    偏偏这个时候,陈善道的话更是把事情逼到了无法转圜的地步。紧接着清流派的重要官员:如夏长杰、金岑也纷纷进言,要求重重处置。

    这段时间以来,以无忧谷为首的清流派和以李氏家族为首的权谋派,在地方吏治上的矛盾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自然是乐得痛打落水狗。

    “说得好,中慧也认为不重惩这些蛀虫,天理不容!”正当清流派言辞激烈之际,李中慧突然卷帘而入,脸带着笑容,非常平静的说道。

    一时整个议事厅顿时鸦雀无声。

    谁都知道李中慧和风雨的关系,更清楚这个女人的手腕。

    这些时日凉州的许多政务都是在她幕后统筹进行的,如今这些贪官有许多和她的家族有牵连,许多话自然也就不便当面说出来了。

    “中慧,你认为该如何处置呢?”

    风雨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优哉游哉的喝了一口茶,顺水推舟的把这个问题转到了李中慧那边,倒是很想看看这个女孩这次会给自己怎样的惊奇。

    毕竟这件事牵扯太大,影响到军心民心,甚至会扩及手下两大文官系统的权力斗争,所以他只有尽可能的保持不偏不袒的中立立场,公正处理。

    “中慧考虑的绝不仅仅是处罚这几个贪官,事实上更为重要的,还是应该实施一套完整的机制,来杜绝类似的事情不再发生。否则的话,即使今天把这些官员杀掉了,明天照样还会有无数人继续贪赃枉法,鱼肉天下!”李中慧妙目倩盼的说道。

    “说来听听!”

    风雨被李中慧的话引起了兴趣,自古以来贪官污吏层出不穷,屡禁不止,即使是最开明的时代都不能够免除,所以他真的很想听听李中慧的建议。

    “我看还是由孔军师来说吧!”李中慧笑着把随后进来的孔宓推到了前台。

    “启禀风侯,属下和李姑娘这些时日对官员贪墨的现象作了一些研究,发现官员之所以会如此胆大妄为、横行不法,究其原因,除了人心贪婪之外,多半还是因为官场相护,以至于包庇纵容,增添了那些贪官的胆量;制度、政令繁琐、百姓无知,让那些官员有了可乘之机;以及自身所得菲薄,无法抵制奸商的诱惑。”孔宓躬身说道。

    这一次李中慧绛尊屈贵的求他帮忙,实在让他颇为踌躇,真的是想了几天几夜,方才想出一个可以让所有人皆大欢喜的主意。如今实施起来,就看能不能让风雨点头了,不管怎样自己也算是尽了努力,卖给了李氏家族一个人情。

    “愿闻其详!”

    风雨开始坐直了身体,毕竟惩治贪官、肃清吏治可以说是治国平天下的第一号难题,如果能够得到解决,实在是比打赢十场大仗都强。

    “属下以为,首先应该强化监督,可以责令魏大人的血衣卫负责监督审查,同时对于基层官员的选拔,可以让百姓来自主选择……”

    “荒谬,百姓目不识丁,怎么可能选择官员,这么做实在是坏了千古之规矩,实在荒谬!”

    还没等孔宓说完,陈善道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不停的摇着头说道,此君对于一切打破陈规的方法都是毫无例外的加以反对。

    “陈大人有所不知!”孔宓胸有成竹的说道:“在这里,下官要推荐一位贤才,黎县县令王眺,他在任内发动百姓自己选举村正、民官,方法就是让候选人背对选民而立,每人背后都盛放一个碗,然后所有的百姓手中都持有一粒黄豆,将黄豆放入自己想选的那一位的碗中。这样,虽然百姓目不识丁,但照样可以将自己所推崇的人给选出来。”

    “这方法好!”风雨赞许的说道:“好一个”黄豆选举“,这一下子就解决了百姓不识字的困难,而且还可以推广到军队中,让士兵选举他们的长官,使得官兵一体同心,强化军中的战斗力,待会你把这个王眺带来见我。

    “不过这个方案也有弊陋,要对这些选举进行监督,保证公开、公平、公正,防止有人营私舞弊、欺上瞒下,更要做好对这些官员的考察,防止选出那种没有什么真本事的老好人,否则的话,就适得其反了。

    “更重要的是这种选举就只适用于底层的官员,毕竟让百姓离家万里、放下农活去选举也不现实;血衣卫也要防止别有用心的人藉此机会蛊惑人心。”

    “风侯英明!”孔宓暗暗佩服,风雨能够立刻就指出这套方法的利弊,果然不同凡响。

    不过今天他可不只是来推销这套方案的,当下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上层官员监察和底层百姓的选举相结合,可以起到震慑官员、淘汰庸官、贪官的作用。除此之外,还应该简明政令、精简机构,让百姓了解政令的内容,杜绝官员有机可乘。

    “要做到这一点,下官建议请陈大人派员主持宣抚所,对风侯府的一应政令都向百姓详加解释和推广,同时推行的政令也务必简明。以屯田制的征收为例,下官建议日后把所有的赋税、徭税以及其他杂税、杂征,都合并为一,并事先将税额告诉百姓,缴完后就不再有其他税扰。

    由于是官收官解,就可以减少了里甲从中敲诈的机会。“

    孔宓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发现所有的人都认真的思考着自己的话,知道效果不错,不过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但一想到能否成功就看接下来了,不由有点紧张:“除了以上的方案之外,下官以为还应该实行养廉银和议罪银的制度。

    “首先是养廉银,自古以来就有一个成语来赞颂清官——两袖清风。两袖清风固然说明了这个官员清正廉洁,但是如果屋漏无法遮雨、家贫难以充饥的话,在下相信普天之下恐怕不会有几个人愿意做这样的清官吧!”

    此话一出,说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倒是道出了人们的心里话,名声再好也不如食物金钱来得实惠,如果做官做到了饥寒交迫的程度,那么不去贪污的也确实没有几个了。

    风雨也是微微一笑,说道:“那你的养廉银就是用来接济我们的清官啰?”

    “正是!”孔宓急忙说道:“只有在社会上树起了表彰清廉的风气,让人们知道做一个清官,不仅仅是得到好名声,还可以衣食无缺,这样才会让人们争相去做清官,唾弃贪官!”

    “不错!”

    “说得好!”

    这个建议倒是深得众人之心。

    姑且不论在场的人是否都是清官,但至少都是官员,既然有机会能够丰富自己的腰包,自然不会有人反对。

    “可是这钱从哪里来?我这里可拿不出半个子来!”

    唯一的例外是高凤阳,掌管风雨军衣食住行的大管家,立刻感到了有从自己身上出血的危险,对于钱财的痴迷使他也顾不得冒犯众怒的危险了。

    看这一脸紧张兮兮的高凤阳,孔宓笑着安慰道:“放心吧,不会要高大总管一分钱,这钱的来源当然是我所说的议罪银了!要知道有许多贪官被揭发之后,往往百般藏匿自己的财产,所以如果实行议罪银,让他们用钱买命的话,就有助于查处和收取那些不义之财。这些钱财下官建议由一向以清廉著称的陈大人亲自主持,一方面用来充实国库,另一方面则奖励揭发者和用于养廉银,如此周而复始,良性循环,何愁吏治不清?”

    “不错!不错!”高凤阳一听不仅不需要自己出钱,还有赚的,态度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反而是陈善道等人突然听出了孔宓的言外之意而犹豫起来。

    不过一方面李中慧就在旁边,另一方面孔宓的建议也确实让他们受惠不浅,所以陈善道等人虽然还是提出了质疑,但是语气已经没有一开始那般义愤填膺了。

    高明!风雨暗暗的叫好。

    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既然大家都得到了实惠,事情就好处理多了,李氏家族也可以乘机用银子来赎命了。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补充道:“这办法不错,但是究竟哪些人可以赦免,必须由本侯来亲自定夺,而且所有犯案人员一经查出,如无特殊情况,将终身不得担任官职。

    对于那些涉及重大案件的就必须严惩,绝非所有人都可以用议罪银来免罪。比如这次庆城事件,对于直接涉案人员必须处斩,绝不轻饶!“

    “风侯英明!”

    看着所有官员一致赞同,风雨不由有些得意。

    亲自来定夺哪些人可以议罪,罢免那些犯官的官职,自然是为了防止有人无法无天、有了议罪银之后反而变本加厉;而处斩那些直接涉案人员则是给清流派和军队一个交代,反正那些李氏家族的重要成员都是位高权重,不可能是直接经手,到时候让他们拿钱买命,自然可以让李氏家族感恩戴德了。

    只是风雨毕竟不是神仙,他作梦也没有想到这个自鸣得意的处理,会为日后的帝国带来覆灭的隐患。

    正在此时,却见南天门兴冲冲的跑进来。

    “这就是木牛流马吗?”

    即使是风雨也同样忍不住好奇的围着南天门的最新发明,转了一圈又一圈。

    这“木牛流马”形状都是仿照真的牛马打造。

    “木牛”是方腹曲头,一脚四足,每个木牛都可以运载十个人一月的粮食,每天独行的话可以走数十里,群行的话可以走二十里,昼夜运转不绝。

    “流马”也相当类似,所不同的是它以数根长、宽、高不等的木杆搭建而成,载有两枚方囊,各自都可以容纳两斛三斗米(即二十三斗米),机关都暗藏于腹部,足部则周转自如,行动起来不需要押送者花费太大的力气,而牛马也不需要饮食,耗费粮食,真算得上是旷古奇作。

    “真是神了!”

    众人看了纷纷啧啧称奇,风雨也十分满意。有了这种“木牛流马”,可以说在很大程度上减缓了运输补给的压力,对于自己的战略计画至关重要,所以当即就下令大规模制造这些“木牛流马”。

    “启禀风侯,魏先生派小的前来询问风侯是否现在动身前往崆峒山观礼?”正在此时,一名士卒飞驰而来,向风雨询问道。

    “嗯,这就动身上山吧!”

    风雨爱惜的拍了拍这几只打造好的“木牛流马”,又吩咐了南天门几句,这才飞身上马,和魏廖、蒙璇带着“刀、枪、剑、戟”四卫士以及十多名侍卫一起动身前往崆峒山,参加崆峒派掌门的即位大典。

    崆峒山距离凉城极近,只有十多里路,海拔两千一百二十三米,是古代“丝绸之路”西出关中的“西来第一山”,素有“两镇奇观”、“崆峒山色天下秀”的美誉。

    崆峒派乃是西北仅次于昆仑派的武林名门,不过一方面由于近在风雨军的眼皮底下,不敢妄动,另一方面则因为该派上任掌门是个聪明人物,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有合作方是上策。

    所以当风雨开始整肃西北武林的时候,崆峒派并不像其他门派那样桀骜不驯,反而极力支持,帮助血衣卫立了不少功勋,从而被风雨扶植为自己在西北武林中的重要臂助。

    由于崆峒派乘机崛起,大肆扩张,在帮助血衣卫镇压试图反抗的武林人物同时,也大大发展了自己的势力,于是在风雨入主凉州这几个月以来,实力大增,超出了由于受到打压而被迫退出凉州的昆仑派,隐隐成为西北武林的领袖,成为替风雨执行那些不方便风雨军正面介入事宜的重要力量,在西北武林中举足轻重。

    这一次崆峒派上任掌门病逝,新任掌门更替,风雨名义上是前来观礼,实际上除了要借机拉拢武林势力之外,更重要的是在无形中制造一股威慑的力量,监督崆峒派是否由自己满意的人物接任,打压反风雨派的势力,防止该派有大的不利于风雨军的变动。

    “真美啊!”

    由于这是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中,所以一行人并没有太过于紧张,反而是像在游山玩水一般。

    当大家来到崆峒山上的时候,无不为这里的风景所折服。

    只见崆峒山林木葱茏,峰险石奇,既有北方山势之雄,又兼南国山色之秀,下有宛如白练的泾河,胭脂河绕山南北交会东去。这里曾被道教誉为“十二仙山之一”。

    古迹胜景甚多,有气势磅礡的马鬃山,奇特的香山胜景,幽雅别致的五台风光,神秘的玄鹤洞,引人入胜的弹筝峡、月石峡等自然景观。

    从山下的观礼池到主峰炼丹炉的狼牙石道,乃是用青砖砌成,远望宛如云梯,直插云际。

    崆峒山历史文化悠久,为神州道教发源地之一。

    相传轩辕黄帝到此问道于广成子。千百年前山上就已有庙观建筑,后经历代修葺,琳宫梵剎遍布诸峰。有棋盘岭、舍身崖、雷声峰等,还有九宫八台十二院等四十二处寺观。历代文人名士在此留有大量诗词、游记、摩崖石刻、碑记等。

    有具有道教建筑特色的隍城建筑群,雄险惊心的上天梯,蔚为壮观的五台寺观,上“丝绸之路”的通道——鸡头山,古人类文化遗址、齐家文化等人文景观。

    崆峒山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构成了天门铁柱、中台宝塔等七大景区和十二个景点,其间山门崔巍,天梯高悬,晨钟暮鼓,烟云缭绕。游人身临其境,大有浊念顿消,飘然欲仙之感。

    尤其是到达主观的天堑之间,飞架起一座跨度五点三米的铁索桥。登桥俯视,云雾缭绕,瀑布悬挂,景色宜人。

    “贫道何德何能,竟有劳风侯亲自前来,实在是我崆峒之大幸也!”

    新任的崆峒派掌门玄成子早就远远的前来迎接,他是上任掌门的师弟,平日就经常参与门中的大小事务,非常清楚如今风雨军的态度对崆峒派的存亡和兴衰,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一点都不敢怠慢。

    “道长真是太客气!今天有哪些人前来参加掌门的庆典?”

    风雨也是含笑说道,看了看年届四旬、一脸红光的玄成子,十分满意他恭顺的态度。

    “这个,除了昆仑之外西北各大门派的掌门都来了,但是中原的少林、武当等门派居然摆架子,这绝不仅仅是不给在下和崆峒派面子,分明还是同风侯您过不去啊!”

    玄成子显得有些谄媚的说道。

    中原各名门大派没有前来参加,显然让他有些沮丧,不过这番挑拨离间的话听在风雨的耳中,却不由暗中冷笑一声。

    这些时日崆峒派代替风雨军出面进行那些镇压武林人士的行为,当然会引起中原名门的反对,再加上风雨上次同代表中原武林的天池剑宗那场几乎决裂的冲突,自然使得武林各派都纷纷疏远明显站在风雨军这一边的崆峒派。

    这也正是风雨希望看到的,毕竟只有当走狗除了主人之外,已经无所依靠的时候,才会变得更加忠心耿耿,也才会更加容易控制。

    当然,表面上风雨还是做出一副安慰的样子,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终有一天,武林各派会明白道长的丰功伟绩,崆峒派也一定会在道长手中进一步的发扬光大,成为武林有数的大派,到时候那些家伙必定会争相前来瞻仰道长的!”

    “多谢风侯!崆峒派上下愿意誓死效忠风侯!”

    玄成子自然心领神会,他非常清楚如今天下大乱,风雨军是当今天下少数几个拥有着强大兵力,有机会称霸天下的势力之一。如今风雨的话中更是隐隐透露了愿意扶持崆峒派领袖整个武林,怎能不让他有欣喜若狂的感觉?

    这就是一场赌博,只要风雨军保持着如今强大,那么依附在风雨军旗下的崆峒派自然会得到许多特权和支持,甚至算得上是风雨军在武林中的代理人,至少可以称雄西北,而成为武林强派也不能说是不可能的。

    “少林觉相方丈到!”

    “武当无真道长到!”

    “丐帮仇帮主到!”

    当风雨刚刚进入观中坐到上座的时候,就听见门口的司仪高喊着来宾的头衔,差点把风雨给呛了一口。

    觉相方丈主持少林,德高望重;武当无真道长乃是武当派的掌门师兄、七大长老之首,地位仅次于武当掌门;丐帮帮主的仇绪则是位列武林十大年轻高手之首,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处事干练,将丐帮发扬光大,短短几年时间就已经做了不少轰动武林的大事,其侠肝义胆、急公好义更是被武林人物广为传诵。

    风雨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帮家伙是来祝贺崆峒派掌门大典的,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三名代表中原武林名门正派的领袖人物联袂而来,一定有所图谋。

    想到这里,风雨不由得望了一下同样表现出紧张的崆峒派掌门玄成子。

    “天池剑宗袁仙子到!”

    就在此时,随着司仪的报名,门口缓缓走入一位紫衣佳人,衣衫在轻风中翩翩浮动,显得分外娇丽。

    她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天池剑宗的带剑传人袁紫烟。

    在她身后跟随着一个翩翩少年,分明是一位浊世公子、名门子弟。由于是袁紫烟带来的,所以既然对方不愿报出名号,别人也不便上前询问,反正在众人看来,如此美女身边有几个护花使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风雨突然感到自己的头好痛。

    看来今天的典礼绝不会如此简单,隐隐间刀光剑影、杀机四伏,早知道真的应该多带一些兵马前来方好。

    当初自己通过打压昆仑派来向天池剑宗挑衅,由于把攻击的焦点集中在昆仑一派的身上,又扣上了里通外国、图谋不轨、与官府对抗的大帽子,方才侥幸成功。

    但是天池剑宗开山立派数百年,乃是武林公认的盟主,绝不是轻易可以对付的,按道理也绝不可能乖乖的就范,对自己控制西北武林肯定不会心甘情愿,自己实在是低估了对方的实力,太过于掉以轻心了。

    看来日后彼此之间还会有一番争斗,而今天恐怕就是对方反击的第一步吧!

    只是她会以什么借口来发难,以至于显得有如此的自信——毕竟崆峒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就算她今天搞出什么花样来,数十万的风雨军还怕不能踏平区区一座崆峒山吗?

    她手里究竟握有什么王牌呢?

    风雨有些好奇。

    2有备而来“想不到有这么多武林名宿前来参加敝派的典礼,真是令崆峒蓬荜生辉,只是玄成子何德何能,竟然可以劳动天池剑宗的袁姑娘、定凉侯风大人、少林觉相方丈、武当无真道长、丐帮的仇帮主,还有这么多武林朋友不远千里而来,祝贺在下今日接任崆峒派掌门之职,实在是惭愧至极。我玄成子在此发誓,今后一定尽区区绵薄之力,为武林、为桑梓造福!”

    玄成子身为主人,避无可避,只好对眼前这些不速之客的来意装聋作哑,大笑着四面招呼,让人殷勤的倒茶送水,自己也上场说着堂皇的场面话,表现的无懈可击,不让对方抓住什么不妥之处。

    “好!玄成子道长今日出任崆峒派掌门,实在是我武林之福啊!”

    一些平时和崆峒派交好的帮派,以及依附在风雨军麾下的武林人物纷纷附和着,一时间气氛十分热闹。

    “哼,厚颜无耻,狗屁不通!”

    就在此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

    紧接着一个头戴斗笠的武者越中而出,扯下身上的打扮,赫然是一个中年道士,只是脸上竟然都是烈火灼伤的痕迹,一只右眼也已经瞎了,脸上的皮肉都翻了起来,嫩红中带着白点,看上去显得十分恐怖。

    蒙璇看见了之后,不由自主的握住了风雨的胳膊,惊呼了一声。

    女孩子毕竟是女孩子,虽然在战场上骁勇无敌,但是如今却将女儿态表露无遗,风雨只好拍了拍她的小手,向她微微一笑,以示安慰。

    这时候,只听那人愤愤的对玄成子说道:“你还认识我吗?玄成子——师弟!”

    “你……你是玄机子,你还没死?”

    玄成子一开始声音有些发颤,但是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立刻镇定下来,冷笑道:“玄机子,你这个叛徒还有胆子重返崆峒派?竟然如此口出狂言,真是不知死活,今天本掌门就要执行门规!”

    说话之间,门下十三名弟子就已经接受了玄成子的暗示,有意无意的踏上了崆峒派绝学玄武阵的位置,将那名叫玄机子的道士团团的围在了当中。

    这阵法与武当七星阵、少林金刚阵齐名,一旦发动,则配合紧密、攻防有序,犹如被困于千军万马之中,天地为之变色,阴阳相互交错,处处都是杀机,步步皆为死结,数百年来即使是逍遥、风浮生这样的武林绝顶高手,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在这套阵法完全发动之后全身而退。

    以至于一代奇侠逍遥曾经在目睹这套阵法的威力之后,不得不承认唯一的机会就是乘该套阵法尚未完全发动之际,出手破除。

    如今玄成子一上来就使用这个阵法,自然是决心痛下杀手,根本不给对方喘息之机,所以话音刚落,十三名弟子就纷纷出手,拔出腰间的长剑,向那名道士袭来。

    “且慢!”

    眼看玄机子就要命丧玄武阵中之时,袁紫烟身边的那名少年突然起身跃出。

    只听得一阵纷乱的金属撞击之声,谁也不清楚在这一瞬间这个少年究竟发射了多少枚暗器,居然硬生生的挡在玄武阵将动未动之时,将尚未正式发动的玄武阵打乱。

    十三名崆峒派弟子纷纷被击落了手中的长剑,从而解救了玄机子。

    虽然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十三名崆峒的弟子功力不够,以及该阵法尚未来得及完全发动,但是那少年出手之快、之准、之狠,令人目不暇接,而且看他身无长物,文质彬彬,却能够在这一瞬间发出这么多暗器,仿佛身上有着无穷无尽的暗器,不能不让人感到心惊。

    “上官百剑!”

    已经有见多识广的江湖人物脱口说出了这个少年的名字。

    圣龙帝国以高战为首的中央派,除了领袖人物高战以及他的两个女婿卓不凡、林仁山之外,还有两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一个是呼兰南侵时死守韩陵而名动天下的上官明镜,另一个虽然不太预闻军机,但是却对江湖武林有着重大影响的刑部尚书诸葛青。

    而这个上官百剑正是上官明镜的独子、诸葛青的门生,官拜刑部右侍郎,人称“百剑公子”,据说身怀一百件飞剑暗器,可以在瞬间同时发射,并且是件件百发百中,绝不虚发,更神奇的是这一点都不影响他的轻功,居然曾追捕江湖著名的采花大盗千里无影三天三夜,最后将其绳之以法。

    他一直以来都负责那些涉及江湖武林的大案要件,在朝野都颇有名气。

    风雨和上官明镜始终没有见过面,而诸葛青和上官百剑虽然都在圣京,但由于主管刑部,似乎并不过问军事和政治,未和风雨有过什么直接的交往。

    所以当时上官百剑随着袁紫烟进来时,风雨虽然觉得有些眼熟,但却始终想不起来,直到眼下有人唤出他的名字,风雨这才吃了一惊。

    风雨倒不是担忧上官百剑的暗器,而是上官百剑的身份使得风雨隐约感觉到了袁紫烟的计画——上回风雨藉马家寨叛乱之机,清理西北武林,自然严重损害了被奉为武林盟主的天池剑宗的利益。

    而之所以能够在那场冲突中获胜,一方面是风雨很明智的将攻击点集中在了昆仑派的身上,另一方面则是拿出了朝廷的身份,使得武林其他各派既没有理由干预,也不方便干预。

    如今袁紫烟选择在崆峒派更换掌门之际发难,无论是时机、地点还是对象,都选择得十分高明,邀请了少林、武当和丐帮的主要人物前来,又带来了朝廷命官上官百剑,自然不是为了对付区区一个崆峒派。

    如果说前者的带来意味着是以整个武林来向自己施压,迫使自己在反击时不得不考虑整个武林的分量;那么后者则是代表了朝廷、庙堂,使自己再也无法利用官府的大义之名了。

    虽然风雨还不知道袁紫烟将用什么名义发难,但是很明显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玄机子,是她的一枚重要棋子——看那个玄成子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搞不好还真有把柄落在对方手里;而通过对付目前对风雨唯命是从、俨然作为自己在西北武林中培植的代理人、又与凉城近在咫尺的崆峒派,无疑可以打击自己在西北武林的发展、严重削弱自己对西北武林的控制,同时还顺手布下了一个厉害的杀招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让自己寝食难安。

    一想通这一层道理之后,风雨向魏廖暗地里做了一个手势,如果形势不妙的话,说不得先下手为强,由自己这一边出动杀了那个玄机子,打乱对方的部署再说。

    这样一来虽然会被授人以柄,不过总比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好。

    可惜这时少林觉相方丈、武当无真道长和丐帮帮主仇绪已经站了出来,有意无意之间正好呈三角态势,保护住了正中央的玄机子。

    与此同时,袁紫烟款款的走出来,侃侃而谈道:“今天紫烟前来,乃是为了一宗公案,由于涉及面十分广,所以特地邀来了少林的觉相方丈、武当的无真道长、丐帮的仇帮主,以及刑部的上官大人。既然风侯也在场,何不一起听听谁曲谁直,作一个定夺?”

    “恭敬不如从命!”风雨干干的笑着应道。

    事已至此,他也只好静观其变了。

    “袁仙子,你虽然贵为天池剑宗的带剑弟子,受到武林英雄的尊敬,但是今天是我崆峒派掌门即位大典,你却带了这个师门叛徒前来,干涉本门事务,究竟是何道理?

    我崆峒派虽然势孤力单,但是为了列代祖师的名誉,可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而且贫道也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江湖中人的眼睛是雪亮的!“

    玄成子也同样发觉事态严重,对方是有备而来,必定有所图谋,当下这番话说的义正词严,倒是先将道理占足了十分。

    “哼,你这个弃师灭祖的家伙,居然还有脸说出这番话!”这个时候,那名叫玄机子的道士突然忿忿的说道。

    “玄机子,你乃是本门叛徒,今天更欲图勾结外人侮辱本派,夺位篡权,贫道非把你拿下交付列代祖师爷发落不可!”

    玄成子等的就是他答腔,当下狠狠的说道,一下子将这件事变成了为崆峒派的荣誉而战,使得所有崆峒派的弟子拔剑在手,那些闻讯从后面出来的崆峒派长老也是全身戒备,一副为了捍卫崆峒派不惜血战的态势,显然是根本不想和对方理论。

    一旁的风雨也暗暗点头,毕竟对方如此成群结队而来,天知道有什么阴谋,不如抓住这个借口,把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中再说。

    看来,这个玄成子还是有一点能耐的。

    “阿弥陀佛!仙子此次邀请贫僧等前来,自然是有道理的,道长何不稍安勿躁,听袁仙子说出缘由之后,再做定夺也不迟啊!”

    说话的是少林方丈觉相,他在武林中德高望重,这句话自然极有分量。

    “大师此言差矣!”

    说话的正是风雨。虽然他对玄成子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也一点都没有为崆峒派出头的意愿,但是打狗还得看主人,既然崆峒派归顺于自己,面对如此形势,为了保持自己的威望和颜面,实在是想不出头也不行了,绝不可能袖手旁观,否则日后还如何驾驭西北武林呢?

    所以风雨只好心中暗自无奈的苦笑一声,清了清嗓子,慢悠悠的说道:“大师如此说话未免欠妥吧?如果少林掌门大典之日有人来捣乱,大师会怎么做?如果有人侮辱少林,难道大师也会稍安勿躁吗?”

    “这个……”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再加上风雨的身份,让觉相方丈也不由一时语塞,不好回答。

    “风侯误会了!下官等被袁仙子召来,绝对没有心存侮辱崆峒派的意思,而是因为玄成子道长涉嫌参与去年十月刺杀圣驾案,并且残害了欲图阻止他的崆峒派长老、道长的师叔魏武子前辈,上官职责所在,不得不问!”

    上官百剑的话却一下子又把风雨给堵住了。

    毕竟去年十月圣驾遇刺案他自己也是涉嫌之人,要不是庞勋如此凑巧的造反,使得朝廷放过这一节,自己还真是百口莫辩,如今自然更不好干涉其中,惹出天下悠悠之口。

    当下只好干干的说道:“竟有如此事情,风某身为臣子,不知可有效力的地方?另外事关重大,在下希望能够旁听上官大人的审案,让这段公案昭然于天下,不知上官大人意下如何?”

    “有风侯协助,上官自然是求之不得!”

    上官百剑和风雨同时笑了起来,只是风雨的笑容有些苦苦的。

    那崆峒派会参与刺杀圣驾案鬼才相信,倒是残害门中长老或者很有可能。

    袁紫烟把上官百剑请来,又扯出杀圣驾案这面大旗,目的自然是逼迫自己无法正面干预,偏袒玄成子。到时候再把这件事引向武林中的恩怨纠纷,由少林、武当、丐帮出面,自然是将那崆峒派任意玩在股掌之间了。可恨的是自己虽然已经明了对方的意图,却偏偏无能为力,只好见招拆招,随机应变。

    一想到这里,风雨心中不由暗暗警觉,看来朝廷虽然如今忙于镇压庞勋的造反,却始终没有放弃对自己的戒心。

    如今的事情表面看上去,不过是自己和天池剑宗之间对西北武林控制权的争夺,实际上,内里还牵扯了朝廷试图削弱自己力量的用心。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袁仙子,上官大人,两位口口声声说贫道犯下了如此大罪,请问证据何在?”玄成子倒是依然十分镇定的说道。

    “我就是证据!”那个被毁了容的玄机子大声叫道。

    “就凭这个师门弃徒的话,各位便轻易相信吗?若是传出去,各位如何去堵住那天下人的悠悠之口?”玄成子轻蔑的冷笑道。

    “如果还有这个证据呢?”

    一直没有发言的丐帮帮主仇绪轻轻的一笑,然后在所有崆峒派弟子眼睛一花之际,很悠然的走到玄成子身边,将手心摊在了玄成子的面前。

    由于角度关系,手心中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有仇绪和玄成子两人清楚,其他人只是看见两人凑在了一起,仅仅一会儿工夫,那仇绪便轻松的退了回来。

    一般人还不觉得怎样,只道是崆峒派因为仇绪的丐帮帮主身份,所以才没有阻挡,但是风雨却暗自心惊。

    要知道这一进一退,都是穿过了十多名原本满心戒备崆峒派弟子的身边,竟让那些弟子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能够做到如此飘逸自如,可见其功力非同凡响。

    风雨不由仔细看了看这个不过二十多岁,一身补丁,怎么看都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叫花子的家伙。

    一开始风雨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但是如今却发现此人身怀绝技、以天下第一帮帮主之尊而自觉的收敛锋芒,实在不是一般人物。

    那仇绪似乎也感觉到风雨的注视,向他微微一笑,目光清澈而明亮,仿佛有着说不出的安全感,令人心畅。

    风雨微微一楞,也随即报之以一笑,暗地里却把他列作了那种最好做朋友、否则将是最可怕的敌人的那一类。

    “大哥,你看那玄成子道长的头发!”

    蒙璇打断了风雨思绪,略带紧张的摇了摇风雨,声音里竟然带有一股颤抖。

    风雨一楞,蒙璇在战场之外虽然还是脱不了小孩子的稚气,但是绝不是那种轻易慌张的人,所以他很好奇的朝玄成子望去,顿时也不由大吃一惊。

    就在这短短的剎那间,场上发生了令人意料不到的巨变。

    那玄成子在仇绪退开之后,默立半晌,突然间整个人变得十分憔悴,一头黑发也变得灰白相间,仿佛老了十多年,全然没有了刚才那种意气飞扬、精明干练的神采。

    一个人竟然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发生如此大的巨变,这不由让一向胆大妄为的风雨也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似乎也感受到了人生无奈的伤痛。

    不仅是风雨,事实上观中的所有人,包括了肇事者们也纷纷露出震骇的神色,整个道观陷入了死寂之中,听不到半点声响。

    “哈哈!”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玄成子的喉间突然传出刺耳的笑声,与其说是在笑,不如说是在鬼嚎——绝望的鬼嚎,声音中充满了绝望、无奈、痛苦、愤恨和不甘,相信任何人听了之后,都会终生难忘。

    以至于虽然察觉到不对,但无论是风雨这一边,还是袁紫烟那一方,都没有人站出来阻止,绝对不是害怕玄成子,而是如今这种感觉实在太令人难受了,大家都不由自主的有一种尽可能避开这种几乎汇集了人生所有负面的因素远一点的感觉。

    幸好他只是嚎了一会,就停住了,然后以一种了无生机的声音,黯然说道:“好,好!不管什么罪名都由我玄成子一人承担,与崆峒派毫无关系,各位满意了吗?”

    说着,声音嘎然而止,整个人木立于当地,一动也不动。

    过了半天,待众人感到不对,凑近一看方才发觉他的七窍缓缓的流出鲜血,显然是自闭心脉而亡。

    “阿弥陀佛!”

    少林方丈率先念了一声佛号,同袁紫烟、上官百剑、无真道长和仇绪面面相觑,流露出无奈的神色,似乎也不想有如此结局。

    看在风雨的眼里,却愤怒的“哼”了一声,人都死了再如此装模做样,更增添了风雨内心的火气。

    面对如此结局,他心口一阵发闷,倒不是哀悼玄成子的身死,而是感觉自己似乎是误入了一个笼中,被对手耍得团团转,没有占到半点先机。

    当下冷冷的望着袁紫烟,说道:“各位就是这样查案的吗?把人莫名其妙的逼死,然后再强加一切的罪名?”

    袁紫烟默然半晌,方才幽幽的说道:“不管风侯您信或者不信,袁紫烟愿意对天发誓,今天的结果实在不是紫烟所愿意见到的,对紫烟而言,这位玄成子道长掌握着重大的机密、涉及一个可怕的阴谋,如今他一死了之,同时也让紫烟半年来的心血付诸东流,紫烟只有比任何人更痛心!”

    说着,她那双动人心弦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风雨,透露出的是诚意和坦然,让风雨不由自主得无法产生怀疑。

    “妖女,杀人偿命,莫要巧言令色!”

    就在这个时候,崆峒派的弟子中突然暴起一个年轻的道士,拔出长剑直指袁紫烟,气势汹汹一副拼命的样子。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不公平,有些人生下来就前拥后簇,仿佛永远都是人群的中心,有着无数人在身前身后,许多事情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就会有人心甘情愿的鞍前马后跑腿;也有些人生下来就孤苦伶仃,仿佛永远置身于阴暗的角落,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他,所有的事情都要比别人付出十倍、乃至百倍的努力,也不一定会成功。

    夜雾无疑就是后者,在他的眼里,袁紫烟无疑是前者。

    当袁紫烟进入崆峒派主观的那一剎那,夜雾就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血液奔涌,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仙女,一种欲图顶礼膜拜的冲动不可遏止的在心中涌起。

    并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像自己这样一个即使在崆峒派都任人凌辱的窝囊废,一个内向的、羞涩的、所有人都认为是无足轻重的少年,绝对不可能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机会亲近这样的美女,他只是希望能够像这样远远的看着这样的美女,仅仅是这样就足够了。

    但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偏偏就是这个美女带着人捣乱了师傅出任掌门的大典,又正是这个美女带人逼死了师傅!

    为什么?贼老天,你为什么总是跟我过不去?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夜雾在内心默默的质问老天,虽然玄成子并没有看重这个平日里从来不做声的弟子,也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好颜色看,但是夜雾绝不会忘记,当年是玄成子施舍银子给母亲急需医治的夜雾,是玄成子收他做了崆峒派的弟子。

    “受人点滴,当以涌泉相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些母亲生前的教诲始终都存留在夜雾的心中。

    恐怕玄成子自己也没有想到,在自己身败名裂之际,会有这样一个他从来都没有记住名字的弟子,仅仅因为自己曾经很偶然、很心血来潮做下的善行,就不顾生死的拔剑为自己报仇。

    夜雾就是这样做的。他很清楚以自己的武功是根本不可能伤到这样的仙子的,这样的仙子跟前,一定会有无数人心甘情愿的充当护花使者,他们一定会很迫不及待的出手为仙子效劳。

    事实上就是如此,夜雾的行为立刻遭到了封杀。

    对方的出手很快,快得当时的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是怎么一回事。

    事后他方才回忆起,就在他拔剑冲向袁紫烟的一剎那,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自己的背心被人点了穴道,自己的双腿被绊倒,自己的手腕一痛,手中的剑立刻掉了下来,同时似乎还有一支剑刺向了自己。

    但他的心里很平静,因为他早就料到有这样的结局,也很明白自己的小命很有可能就这样完蛋,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里会是很傻的,如同飞蛾投火,但是他还是要这样做。

    这不仅仅是要为玄成子报仇——他其实很明白自己根本报不了仇,自己就算报得了仇,也根本不可能对这样的仙子下得了手。他更重要的是想让人明白,玄成子不管有什么样的过错,但是他还是曾经做过好事,所以依然会有人为了报答他而不惜生命。

    他必须报恩,而他认为自己能够为玄成子做的,也就只有如此了,所以他做了,所以他很心安。

    虽然,他也许并不知道,事实上古往今来也有许多人都这样做过,有人冒着被暴君砍头的危险为恩人收尸;有人自毁容貌为恩人报仇;有人忍辱偷生抚育恩人的遗孤,这些人虽然做的都不一样,有的很简单,有的很复杂,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但有一点却是一致的,那就是侠义,就是无畏生死、快意恩仇的侠义!

    点中夜雾背心穴道的是少林方丈觉相。

    少林武术以实战威猛、博大精深而饮誉天下,如今少林方丈大师亲自出手,自然是更加不同凡响,不费吹灰之力,仅仅是剎那之间,就已经点中了夜雾背心的大穴。

    如果无人解救,没有十多个时辰,是不可能动弹了。

    用打狗棒绊倒夜雾的是丐帮帮主仇绪。

    打狗棒法共有绊、劈、缠、戳、挑、引、封、转八诀。

    使“绊”时,主袭敌人下盘,有如长江大河,绵绵而至,绝不容敌人有丝毫喘息时机,一绊不中,二绊续至,连环勾盘。

    用“缠”则随敌东西,如影随形,借力制敌,不管敌人拿着多么巨大的兵器,那竹棒有如一根坚韧的细藤,缠住了大树之后,任那树粗大几十倍,休想再能摆脱束缚。

    “转”字诀却相反,或点敌要穴,或刺敌要害,任你挪腾跨跃,那竹棒化作一围碧影,将你全部笼罩其中。

    “挑”字诀则以“四两拨千斤”,用巧劲化解蛮力。

    一根颜色碧绿、略长于剑的打狗棒变化精微,招数奇妙,指东打西,凌厉无比,如今也只是小小的一个“绊”

    字诀,就让夜雾来了一个“狗吃屎”,趴倒在地。

    用飞剑击落夜雾手中长剑的是刑部右侍郎上官百剑。

    “百剑公子”能够在蒙住眼睛的情况下,瞬间发出一百支飞剑,剑剑都可以百步穿杨,如今仅仅是发射一支飞剑,击中夜雾的手腕,当然也是闭着眼睛就可以办到的事情。

    而刺向夜雾眉心的正是一直都没有说过话,也没有出过手的武当长老无真道长。

    武当快剑有如大江奔流绵绵不绝,一招未完,第二招接着又至,暗合日月盈亏、星辰变换的规律,变化繁杂至极,只是如今也只是发出一剑而已,未免大材小用。

    所不同的是其他三人都得手了,唯有无真的那一剑,却被风雨给挡住了。

    “少林的方丈大师、武当的长老、丐帮的帮主和朝廷的刑部右侍郎联手对付一个崆峒派名不经传的弟子,很光荣吗?”风雨轻轻的说道。

    他倒不是想救这个年轻人,仅仅是因为今天他太被动了,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在自己的势力范围肆意妄为,真不是一般的没面子,所以他很乐意藉这个机会好好的羞辱对方一下,出一出胸中的恶气。

    这句话顿时让四个人满脸通红。

    事实上他们根本不是有意联手出击的,那个崆峒派弟子武功这么弱,四人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其击毙,之所以会有现在这样尴尬的局面,完全是四个字:关心则乱。

    上官百剑和仇绪,如同所有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一样,不可自制的被袁紫烟给迷住了,毕竟一个如此美貌、如此出众、有着如此背景、一旦抱得美人归不仅会名扬天下、而且还会仕途得意、前途光明的俏丽佳人,绝对是任何男人心中的佳偶。

    既有追求过程的刺激感,更有一旦追求到手的成就感,所以他们迫不及待的想在佳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才智武功,最好当然是有机会英雄救美、美人感恩相许。

    少林的觉相方丈和武当的无真道长,身为出家人,又是武林长者,自然没有少儿郎的心态,但是他们都受过天池剑宗的大恩,又被视若神明的一代奇侠白飞云嘱托过要代为照顾这个得意门生,再加上如今他们以袁紫烟为首领,正在对武林实行一个很宏伟的计画,当然非常紧张袁紫烟的得失。

    更重要的是,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一个如此不入流的年轻人,会为了报答一个在他们看来十恶不赦的坏人,而做出如此不自量力的事情来。所以他们也出手了,把对方当作了绝顶高手而出击。

    不管怎样,他们都出了手,以武林中高高在上的地位、身份和名列一流的身手,对一个名不见经传、地位低下、武功更是连九流都不如的年轻人出手了,所以在风雨轻轻的嘲笑中,他们都感到了有些羞惭。

    在羞惭之余,仇绪更是感到了警觉,风雨挡住了武当无真道长的那一剑也就罢了,毕竟此人传说身怀风云世家的绝学,这点能耐还是应该有的;但是可怕的是,在四人的出手中,其他三人都是手下留情,只是想阻挡住刺客而已,只有一向嫉恶如仇、出手不留情面的无真道长是真正的下了杀手。

    事实上无真出手从不留活口,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

    偏偏风雨出手挡住的恰恰就是无真的剑。

    他是碰巧刚好挡住了无真道长的,还是因为了解到无真的为人而猜中的,或者更可怕的是,他在这样的一瞬间看出了四个人出手的各自轻重和目的,而阻挡住了无真道长,以保全那个小道士的性命?

    不管怎样,仇绪感到这个曾经在四大家族和朝廷高手、以及一代奇侠白飞云的眼皮底下出手擒住公孙展的年轻人,他的武学修为恐怕一点都不下于他的军事天赋吧!

    “觉相大师,请您把这位小兄弟的穴道解开吧!”

    正当尴尬之际,袁紫烟突然开口请求觉相大师解开了夜雾的穴道,然后非常认真的向夜雾施了一礼,道歉道:“对不起,紫烟绝对无意逼死令师,但是为了天下武林,紫烟必须将那一段公案追究到底,刚才得罪了小兄弟处,紫烟愿意一力承担!”

    夜雾傻傻的听着,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是他心中的仙子,她——高高在上的她现在居然向他——没没无闻、一无是处的他赔礼道歉,两人的距离是那么的近,她身上的幽香几乎令他晕厥;但是她也是逼死了他师傅,他的恩人的仇人,他又觉得就这样算了,实在对不起他的师傅。

    就在他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迷迷糊糊听见了她和刚才救他的那个年轻人说了几句仿佛是请求两人单独谈几句,然后两人肩并着肩就朝门外走去。

    由于面对着阳光,以至于夜雾看到的两人的背影有些模糊。

    散发着光芒,她如此的仙姿飘然,而那个年轻人——那个救了夜雾的年轻人——则显得从容潇洒,颇有视千军万马如无物的气势,两个人并肩而立,说不出的和谐。

    夜雾的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失落,刚才因为仙子向自己道歉的喜悦,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明白了,在仙子的眼中,自己根本是无足轻重、甚至根本就是可存在可不存在的人,也许在她一转身之际,就早已经把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忘得一乾二净了。

    是啊,仙女永远是天上的,只有杰出的少年郎才有资格配得上,那个救他的年轻人就是风侯吧。他听说过他的事迹,统帅千军万马,建立了丰功伟绩,何等的可歌可泣、壮丽天地,这些事情他一辈子恐怕都不可能做出一件来,即使是在崆峒派说一不二、被他视若神明的师长们见了他,也得毕恭毕敬。

    别说是风侯了,就算是刚才出手的上官大人,还有那位仇帮主,哪一个不是少年英雄、名动天下?

    相比起来,自己算什么?自己不过是崆峒派一个很没用的年轻弟子,只是一个平日里常常发呆作白日梦的普通青年!

    想到这里,夜雾有一些黯然,但是随之而起的却是一股欲图成为强者的强烈愿望。

    3所为何来“风侯是不是还在怪紫烟今天的所作所为?”在崆峒山的后山腰,袁紫烟幽幽的问风雨道。

    风雨默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无法对袁紫烟厌恶,也总是无法拒绝袁紫烟。

    就像当初在呼兰被她利用之后,依然傻乎乎的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她那样。如今虽然两人在对于西北武林控制的问题上已经势如水火,但是风雨始终还是无法对她真正的硬起心肠来。

    他当然不知道,袁紫烟的美貌和智慧固然是一个方面,而天池剑宗特有的“宝相庄严”神功则是另一个因素,这种神功会让人们情不自禁的对她产生顶礼膜拜的感觉,而男人——特别是成功的男人,又往往对于那种具有挑战性的女人更感兴趣。

    “请风侯相信,紫烟如此做实在是有万不得已的苦衷的!”袁紫烟一脸诚恳的对风雨说道。

    放屁,如果老子灭了天池剑宗,再说是有什么万不得已的苦衷,你原不原谅?

    风雨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但又实在是无法真的对表现得如此诚恳歉意的佳人发火,那未免太没有风度了,所以一向喜欢表现风度翩翩的家伙,就像所有自以为是的男人那样死要面子活受罪,只好表面上干干的笑道:“仙子何出此言?风雨可是担待不起!”

    “风侯可知道当年家师曾经为了救天下第一美女西门柔柔,而远赴呼兰的事情?”

    袁紫烟见风雨依旧耿耿于怀,叹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

    风雨没有想到袁紫烟突然谈到这方面,这可以说是当年一代奇侠白飞云最最广为人知的一段风流韵事,不由楞了一下,实在不明白袁紫烟为什么突然会说到这件事情,随口说道:“不错,当年白大侠剑胆琴心,孤身闯虎穴,留下了千古美谈。”

    袁紫烟嫣然一笑,道:“紫烟代家师多谢风侯的美意了!可是侯爷可知道那个西门柔柔究竟是何许人吗?”

    “愿闻其详!”

    “西门柔柔就是当年家师击杀的武林枭雄天元教教主西门孤霸的妹妹,同时也是西门孤霸的师弟——当今呼兰大国师张仲坚的师妹。她可以说是一代奇女子,不仅擅长诗书琴画、医毒兵阵,精通各类杂学,而且武学修为也远远超过了其兄西门孤霸,至少当时西门孤霸的武功有很多地方都曾经得到过她的指点,家师也同样受益匪浅。”

    风雨吃惊的扬了扬眉,真是太令人吃惊了,想不到居然还有人比白飞云还要厉害,居然在武学上指点过白飞云以及曾经是白飞云头号死敌的西门孤霸。

    只听袁紫烟继续说道:“世人都只道家师是为了美人而赴汤蹈火,因而牵强附会之下,徒然留下了不少风流传说,其实事情的真相根本不是如此。

    “当年家师在和天元教起冲突之前,就已经结识了隐瞒身份的西门柔柔。当时两人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完全是诗剑论交,惺惺相惜。不过当时家师悲痛师母的逝世,虽然与西门柔柔十分投缘,但始终止之于礼,”只是没想到两人相交于江湖,最后还是相忘于江湖。就在两人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感情即将更进一步的时候,为了天下大局,家师最终不得不与天元教决战,两人也就从此恩断义绝、翻脸成仇了。

    “西门孤霸死后,西门柔柔心怀亡兄之痛,更痛恨家师的绝情负义,就跟随张仲坚来到呼兰。当时张仲坚还没有成名,他对西门柔柔早有倾慕之心,百般呵护西门柔柔,于是备受打击的西门柔柔便委身于他。

    “随后几年,张仲坚便在这个西门柔柔的帮助下,在呼兰声名鹤起,成了呼兰的实力派人物。然后西门柔柔便藉助拥有大权的张仲坚开始了对圣龙的谋画,欲图重新开展西门孤霸的计画,渗透到神州的朝野,妄想藉助呼兰的实力征服圣龙。

    “家师为了中原的安危,带领一群武林热血男儿深入虎穴,挫败了张仲坚的图谋,保全了中原二十年的安泰,但是其中血雨腥风、刀光剑影、惊心动魄之处,又岂是他人所知晓?在这段时日,家师自然是不可避免的遇到了西门柔柔,也就免不了斗智斗勇。

    “在一场关键的决战中,西门柔柔报仇心切,不惜玉石俱焚,最终香消玉殒,为此家师虽然此行大功告成,却一生都不能释怀!”

    “哼,假仁假义!”就在此时,一声冷哼从远处传来,声音竟是如此柔美撩人,仿佛摄人心魂。

    风雨和袁紫烟都吓了一跳,要知道以他们的武功,居然被人欺身于近前偷听而不自知,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其中袁紫烟更是反应激烈,迅速拔剑疾追,但最终那偷听者还是在银铃般的笑声中,扬长而去。

    “该死的妖女!”袁紫烟眼见自己追不上,愤愤的收剑骂道,惹得风雨有些目瞪口呆,实在没有想到如此佳人也会有这样真性情的表现,不过反而更添了她的可爱。

    袁紫烟似乎也发觉了不妥,秀脸一红,当下定了定神,严肃的说道:“事已至此,紫烟也不想再隐瞒风侯了,最近天元教的余孽重新出现在江湖,而且显然得到了西门柔柔的真传,不但武功高强,还常用美色、毒药对付名门大派的高手,收拢为羽翼,眼下各大门派都有他们潜伏的人马,实在是一股非常大的隐患。

    “紫烟此次前来,也是因为获得了可靠的消息,玄成子名义上是崆峒派掌门,实际上乃是他们中的一个重要人物,所以紫烟这才前来。原本是想抓一个活口,却没想到此人竟然会自杀,可见这帮妖孽的组织严密。”

    风雨沉吟了一会,他很明白袁紫烟的急迫心情,毕竟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话,像西门柔柔这样一个曾经先后帮助指点过西门孤霸、白飞云和张仲坚这三位纵横天下的风云人物,实在是太可怕了,而她的真传弟子一旦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话,那绝对是非得天下大乱不可,对于天池剑宗为首的名门正派更是威胁至大。

    但问题是袁紫烟的话明显不尽不实,留下了不少漏洞,最重要的是就算这次她如此大费周章,主要是因为玄成子和天元教有牵连,但实在不能不让人怀疑,是不是想顺手夺回对西北武林的控制权。

    所以他最终还是忍不住讥讽的说道:“所以仙子就用圣驾遇刺案为借口,来对付玄成子?”

    袁紫烟皱了皱秀眉,但还是立刻平静下来,苦笑着反问道:“如果紫烟不拿出这张牌的话,风侯是否会让紫烟继续查下去?”

    这话倒真是呛了风雨一口,因为平心而论,风雨对什么天元教之类的事情根本不感兴趣,毕竟他不是什么武林中人。而由于眼下他霸气十足的要控制整个西北武林,无论崆峒派再怎样讨厌,他也不能对于一个已经投靠于他的门派袖手旁观,这就是身为盟主、老大的代价,否则就颜面无存、威信扫地。

    所以如果袁紫烟不抬出这顶大帽子的话,风雨无论如何都会干预这件事情,而一旦拥有数十万精锐甲师、掌控着西北武林、实际上可以说是西北皇帝的风雨真的介入其中,事情恐怕就会变得非常非常的复杂。

    问题是袁紫烟真的是因为害怕自己干预而抬出这顶帽子吗?她真的只是为了调查天元教的事情,而没有其他企图吗?

    风雨苦笑,这就是政治,没有什么如果,永远得面对现实,摆在风雨面前的现实问题是,崆峒派的乱摊子该如何收拾呢?

    风雨离开崆峒的时候,可以说心情非常的糟糕,整个形势都在他无法掌握的情况下运行,虽然他最终以强硬的姿态阻止了玄机子继任崆峒派掌门,但是终究也没有抬出亲风雨系的人马掌握崆峒,双方妥协的结果是由崆峒派的一个前辈元宿暂时担任。

    不过看着那个七老八十、连话都已经说不清楚的家伙,风雨明白自己输了一阵,毕竟崆峒派曾经是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下,如今却意味着自己在西北武林势力的削弱。

    不过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情,对方联合了少林、武当、丐帮的高手,又抬出朝廷的大义,除非自己真的不顾一切调动大军前来,否则根本无能为力。

    但是如此师出无名,不仅影响到自己在天下人心中的声誉,更影响到自己念念不忘的西征大计。

    当然,从另一方面讲,对方的妥协也算是给足了自己面子,既是为了避免自己真的恼羞成怒,也是防止了已经开始搞得沸沸扬扬的风雨军西征计画,毕竟如此强大的军事力量既然无法进行控制,最好的方法就是引向他方。

    因而崆峒派的结局可以说是双方充分考虑了彼此的势力和现实之后,做出纯粹功利的抉择,到底最终对谁有利,实在不可知晓。

    不过当事双方很清楚的一件事情是,西北武林由风雨军独控的局面如今出现了一道裂痕,在那暗流涌动之下,崆峒派事件恐怕将成为彼此斗争的一个序幕。

    “多谢风侯救命之恩,请风侯收留小人!”

    当风雨一行人走到山下的时候,却看到刚才那个试图刺杀袁紫烟的少年,跪在了大道当中,对风雨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我收留你?你又有什么本领值得我收留!”风雨饶有兴趣的问道。

    他对这个家伙有些好奇,刚才一时心血来潮,向袁紫烟求情放了这个不知名姓的少年,却没想到他居然会候在山下,还要自己收留他。

    “我……我……”一连串的问话让夜雾顿时满脸通红,半路拦道实在是他一时的冲动。经过今天的这些波折,他突然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像原先那样浑浑噩噩过日子了,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只要一日三餐就可以心满意足了,他的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希望能够和心目中的仙子拉近距离的强烈愿望。他无法忘却这个仙子,他更无法忍受被这个仙子漠视——也许连漠视的资格都没有的情况。

    所以他要做一个强者。而在他认识的人当中,除了仙子那一帮人很强很强之外,唯一可以相抗衡的就只有风侯了。

    他无法忘记刚才风侯轻描淡写的帮他挡了那一剑的潇洒,更无法忘却刚才风侯不经意间一笑一怒,却可以令强如少林、武当、丐帮的元宿紧张不已的风范,他知道能够帮他成为强者的最佳途径就是风雨。

    在风雨注视的目光下,夜雾最终鼓足了勇气,将自己的心情和感受一五一十的向风雨陈述着,连他都很奇怪一向内向而羞涩的自己,怎么会在一个刚刚见过面、素昧平生的大人物面前这么多话,将自己整个人都剖析出来。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尽管自己说得如此语无伦次,但是风雨——这位权倾一时、名重一方的大人物,居然会如此认真的听着自己说话,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的意思,眼神中还流露出鼓励的目光。

    他并不知道,虽然自己说得很紊乱,但是风雨却非常了解他的心情、他的想法,因为从这些话里面,风雨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这种心情是外人无法理解的,一次际遇、一次偶然,每个人都有可能会突然爆发一种以往隐藏在心中,不敢想、不敢做的想法。

    这是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着野心,虽然这种野心会因为每个人的处境、学识和为人的素质不同而完全不一样,有想做皇帝的、有想抱美人的,有高尚的、也有龌龊的,有梦想黄金万两的、也有仅仅是希望衣食无缺的。但是共同点就是:它是一种欲图得到以平时自己的能力和地位根本无法得到的东西的强烈愿望。

    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生下来都被不停的灌输着“做人本分”、“知足常乐”的道理,被人教导着“什么是黑”、“什么是白”,被告诫着“必须有自知之明”、“不能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必须尊卑有别、长幼有序”,于是每一个正常的人都只是在追求着人们认可他们追求的东西,一旦流露出欲图追求人们认为他们不应该追求的东西的想法之后,轻则耻笑、重则甚至有性命之忧。

    所以每一个人都把自己心中那种视为非分的愿望深深的隐藏起来,也不敢想为什么这是黑、那是白,而不是颠倒过来,更不敢想为什么这是自己的本分、那是自己的非分!

    但是不敢想、不敢做,并不代表自己就没有这么的想法,只不过是隐藏得很深罢了,一旦被外界的某一次事件刺激,就完全有可能爆发出来,会不顾一切的追求、会不择手段的获取,从而也就会打破这个人世间被视为正常的秩序,严重的甚至会导致江山风云变色、天下刀光剑影。

    所以这种行为被人视为“大逆不道”、视为“反骨”、视为“祸根”、视为“妖孽”,越是上位者,越是恐惧和仇恨,因为这种行为不管最后是无意还是有意,必然的结果就是触及他们的切身利益,所以一旦被拥有大权的上位者发觉,往往会将祸害扼杀于萌芽,美其名曰:防范于未然!

    但是夜雾很幸运,真的很幸运。

    因为风雨也有类似的际遇,那就是在晓兰另投别人怀抱的那一刻,激起了以往只是进行无聊的沙盘推算的天下争霸的雄心。

    虽然在那一刻后的自己,才华能力并不见得比那一刻前的自己高出多少,虽然在那一刻后,许多付诸实施的计谋战略,都是在那一刻前就曾经在脑海中进行过的沙盘推演,但是区别在于在那一刻前自己只是沉湎于幻想之中,在那一刻之后却真的付诸实施,而正是那一刻推动了自己有了勇气和动力加以实施。

    这样的事情在外人眼里真的是无法理解的,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小事一桩,在当事人看来也许就是命运改变的那一根致命导火索。在外人看来很可笑、很微不足道的感受,在当事人心中也许是终生难忘的伤痛。而这样的导火索、这样的伤痛,最终触发的是心中那颗隐藏已久的野心的解脱。

    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得到这样的机会,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因为这样的机会,而真正的揭开心中的封印、触发隐藏的野心,更不是每个人最终都可以实现自己的野心。

    许多人受到世俗教育的束缚太深,无法也不敢解除自己的封印,更多人则是因为各种现实的因素而无法实现自己的野心,成为可怜而悲惨的失败者,只有少数人能够解除自己的封印,并且最终好梦成真,不管这个野心是大是小,这些人往往就是他们那个圈子的传奇人物。

    风雨就是这样的人,虽然他目前还在做着不懈的努力,但是他的成就已经有目共睹、足以流传史册,所以他就是传奇人物。如今他的眼里仿佛又看到了另一位传奇人物的诞生,那就是夜雾。

    这个看来很平常的少年,能够自我解脱心中的封印固然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但是风雨更看重的是他“轻生死、重原则、有勇气、够胆量、能决断”,这是一个人成功所必须具备的素质,有了这些素质,那么再拥有足够的机会,成功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

    少年人为了报恩而不惜舍生取义,做到了“轻生死,重原则”;明知对方的实力很强,但是依然奋不顾身,实在是“有勇气、够胆量”,居然想到半路拦住自己,请求收留,那就说明除了胆量之外,他也很能够决断,因为许多人往往会有惰性,不管脑子里计画的多好,但是真到了付诸行动的时候,就往往不舍得放弃已有的环境。

    但是这个少年却做到了。

    所以,风雨淡淡的回头对魏廖说道:“让他加入血衣卫,给他最严厉的训练、最危险的考验!”

    风雨明白,这个少年人还有许多不足,最大的不足是他没有经验,不懂得如何审时度势,不够冷静和残酷,所以还必须加以锻炼,如果能够过关的话,天下将多了一位闪亮的新星、血衣卫也将有一员大将,如果失败了也不过是多了一具尸体而已。反正对他风雨有利无弊。

    至于这个少年是否“脑有反骨”,是否会因为野心勃勃而成为隐患,风雨一点都没有在意。

    信奉“神阻杀神、佛挡灭佛”的风雨,根本不担心属下的叛乱,只要自己拥有足够的实力,又有何惧哉?

    如果力量衰弱,到时候天下虎视眈眈者大有人在,又何必庸人自扰?

    就这样,风雨在不知不觉中为天下塑造了一个血衣卫的大煞星。

    4风景美人圣龙历七五四年九月二十九日,风雨军的数十万军民会集于一年前与哥舒行文决战的地方,哀悼着曾经英勇献身的烈士。

    “生死长相忆,金戈马嘶鸣。多少豪杰士,黄沙鉴古今!”

    当夜色笼罩苍穹的时候,看着大帐外曾经的战场,正和风雨一起饮酒的秋里不禁有些感慨。

    昔日两军厮杀的平原,因为尸骨横野的浇灌,如今已经长出茂密的野草,覆盖了曾经的平原,而多少忠勇的战士却长眠于此,等待着若干年后挖掘出来,成为古战场的见证以供人凭吊。

    无论是为何而战,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卒,如今都只留下那萋萋芳草,一坏黄土,什么生死荣辱、什么江山社稷、什么皇图霸业,都如同过眼云烟,也许还有的就是那孤苦伶仃的妻儿老小,痛哭断肠,悔教夫婿觅封侯吧?

    那么自己呢?

    身为军人战死沙场是最好的归宿,不过人死之后会有谁来记住自己呢?是不是也如同这化作尘烟灰土的尸骨一样,无声也无息?

    “秋里,你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风雨的声音打断了秋里的思考,让清醒过来的秋里暗中吃了一惊,如此消沉的情绪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也许是触景伤情,有些怀念这些曾经追随自己同呼兰人浴血奋战、最终舍身成仁的战士了吧。

    想到这里,秋里略带感伤的说道:“我只是有些心伤那些阵亡的将士,当初那一战如果换一个统帅,也许会比我指挥的更好,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伤亡了!”

    “别自责了!虽然我也很痛心那些死难的战士,还有百里将军这样的良将,但是我认为那一战没有人可能比你指挥得更好了。风雨军中谁不知道秋里将军的大名,凉夏决战更是打出了风雨军的赫赫军威,说起来我还是要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在我被那帮家伙软禁期间打出了这么漂亮的战果,稳定了风雨军军心,也就没有风雨军的今天了!”

    由于酒精的作用,风雨的话显得非常真挚,没有半点平时那种沾染了权谋之后的味道,仿佛又回到了往日相依为命、福祸共担的少年时代。

    秋里感动的拍了一下风雨的肩膀,在这一刻,他忘了风雨如今的身份,只是纯粹的把他当作了当年落魄时候的少年伙伴。

    那个时候,洛信就如同一头大莽牛,到处好勇斗狠;自己则玩世不恭、拈花惹草;风雨虽然表面上懒懒散散,但是却始终默默承担着三人的生计问题,出谋画策来赚取钱财,化解自己和洛信时常惹来的各种灾祸。

    也正是由于如此,所以无论自己还是洛信,都把这个年纪其实相仿的懒虫在心底里当作了大哥,言听计从,并且在后来组建军队的时候,拥有着军队的两人都很自然且心甘情愿的听从风雨的调遣,把军队统帅的位置让给了当时还没有一兵一卒、没没无名的风雨。

    在一阵沉默之后,秋里淡然一笑,岔开话题说道:“没有什么,只是有些想念以往的日子,你我兄弟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把酒畅谈了,要是洛信也在的话就好了。”

    “是啊!”风雨大有同感的点头说道。

    这段时间洛信被风雨留在了高唐,一方面是为了慑服高唐的反圣龙势力,另一方面也是摆出高压态势,威慑近来乘圣龙衰弱和呼兰内乱而蠢蠢欲动的印月人。

    至于秋里,则一直忙着整训军队和负责南面防线的守备,也不常在凉城。

    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就这样彼此忙碌,再也没有以前那样欢聚一堂、畅谈未来的闲暇了。

    尤其是风雨在李中慧和孔宓的建议下,刻意保持自己的权威,和兄弟之间也没有了往日那般敞开心扉、谈笑无忌的默契了。

    为了冲淡气氛,秋里笑着道:“时光过的真快啊!谁又能想到当年一个在图书馆打杂的、和两个有今天没明天的军官,居然可以开创这么大的局面!”

    “哈哈!”风雨也大笑起来,说道:“所谓天生我才必有用嘛!人生的精彩就在于它的捉摸不定,人生的乐趣则在于不停的向未知挑战,唯有如此,我们才可以为每天可能出现的惊喜而期待!怎么样,我这几句话很有哲人的味道吧!”

    老实说,这几句话是当初和西大陆的雪雅她们相处时学到的,今天难得和好兄弟把酒畅谈,心情大好之下就脱口说了出来。

    “别咬文了,这可不像我们风大将军!”

    秋里也笑着打趣道,这感觉真是好久没有了,随着手中权力的增大、地位的提高,所说的话就越来越口不应心,也越来越喜欢伪装自己。

    说起来还真是好笑,人们为了活得随心所欲而不停的追取功名利禄,到头来这些功名利禄却反而成为人们能够随心所欲、自由快乐生活的障碍。

    风雨也同样有这样的感觉,这使得他有些不忍打断今天的谈话,但是如今的身份和心中的**,终究使他还是硬下心来将谈话拉回了正题:“这都是真话!人生一世,弹指匆匆,为什么不找一些有挑战性的事情去做一做,比如……印月!”

    秋里把着酒杯的手停了一下,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风雨又是借机劝说自己领兵西征了,在风雨的眼里满含着期待和信任,让自己真的有一股忍不住答应的冲动。

    但与此同时,一件尘封心底已久的往事却不可阻挡的浮现于脑海中……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当还是少年的秋里第一次随军出使塞外的时候,在一次战役中遭遇伏击,身负重伤、被战马驮着的他在昏迷前的一刻,听到的正是一个女人在用很别扭的圣龙话在吟诵这首圣龙的名诗。

    于是他和她相遇了,一个是血气方刚、立志要万里建功业的神州少年,一个是美如婵娟、向往中原文明而出来游历的印月佳人。

    她心地善良、菩萨心肠,所以毫不犹豫的救下了落难的少年;她渴望中原文化、求知若渴,所以虚怀若谷的求教那些圣龙脍炙人口的佳文的解释。

    他被她的美貌所震撼,他更因为她向自己求教中原文化而欣喜若狂,暗自庆幸当初从风雨那个大懒虫那里多少学了一些诗词歌赋,还幸亏她和他都学过呼兰语,可以彼此交流。

    他和她就这样在通往圣龙的丝绸之路上行走了十多天。一路上谈诗论词、指点古今,以往视这些东西为公子小姐们无病呻吟的他,生平第一次羡慕起风雨在诗词上的造诣,幸好她是印月人,正是为了学习中原的文化而来,所以才可以任由他这个三脚猫信口雌黄,装出一副满腹学识的样子。

    他真的好担心这段道路会走完,真的好担心当她发觉他其实是一个滥竽充数的人之后会不会生气,更担心她会不会离开自己。

    这段路真的没有走完,就在离圣龙越来越近的时候,一群沙漠的大盗呼啸而来,漫天飞舞的弓箭在头顶上穿插,亮晃晃的刀片在月光下闪耀。

    他抱着她,在敌阵内奋勇厮杀,血染战袍,就在眼看摆脱追兵的时候,盗匪的首领仗着所骑的骏马追赶了过来,将重伤未愈的他击落马下,把她抢了过去。

    当他奇迹般的死里逃生、并且召集了一批人马赶到盗匪的山寨救下她的时候,她已经花容憔悴了。

    就在夕阳下,她躺在他的怀抱中,安静的睡去。

    他却感觉她始终在他的耳边轻声的吟诵着那首名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于是他醉了,他狂了,从此烟花之地多了一个风流浪客,喋血沙场添了一名冷酷煞星,唯有那一段经历却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永久的尘封在心田,即使是亲如洛信和风雨这样的兄弟,也无从触及。

    “不行!”

    秋里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虽然这会让风雨失望,甚至可能会使两人之间产生可怕的隔阂,但是他还是不能允许自己去屠戮她的同胞,去侵犯她的邦国。

    “秋里终究还是不愿意领兵西征?”

    当秋里离开大帐之后不久,李中慧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风雨的面前,略带嘲讽的向面无表情的风雨问道。

    风雨双目微闭,在太师椅上摇了一会,终究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只是……”

    风雨迟疑了一下,有些无法确定的问道:“中慧,你说我出兵西征的决定是否正确,是不是有点一意孤行了?”

    这个疑问在他心里反复挣扎已经好久了,对于西征整个风雨军一直以来都议论纷纷,提出异议者很多,让风雨也不由有些动摇。

    但是这个世界上能够让他如此询问的恐怕也只有李中慧一个人了,即使是面对李中慧,是否提出这样的疑问,也让风雨犹豫再三。

    指挥军队就必须令行禁止,而身为风雨军的最高统帅,在部将面前绝对是需要保持决断和权威的,所以任何决定一旦公布就必须严格执行,绝不能因为部下的质疑而表现的犹豫不决。

    如今的犹豫一旦传了出去,势必会给整个军队带来极其负面的影响,甚至会动摇军心。

    李中慧也明白这一点,她在为风雨肯在自己面前卸下伪装而高兴的同时,更感到了自己回答的意义重大。

    这不仅影响到风雨军的未来,甚至影响到整个天下的大势,所以她很认真的沉思了一会,方才回答道:“中慧以为风侯的决定非常英明。

    “首先,当今天下大乱,庞勋为首的逆贼虽然目无君父、捣乱纲常,但是所从者多是那些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穷苦百姓,说是官逼民反也不为过。风侯若是出兵,势必会惹来镇压民众的非议,而且那些地区大多是四大家族的范围,这些豪门世家不见得会感激风侯,反而会疑心风侯别有所图,到时候我风雨军吃力不讨好,两面不是人,最终还会陷入各大家族权力之争的漩涡。

    “其次,西北土地贫瘠,虽然得益于中原之战和风侯的养生安民之良政,出现了欣欣向荣的景象,但是富强地方终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一旦中原安定则西北就是独处一隅,战略回旋空间太过狭窄,充其量不过是一地之王,难以成就大器。

    “而如果西征印月,既可以避免得罪圣龙豪门,还可以扩展土地、收敛财富,使风雨军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不败之地,更可以旁观群雄争霸,坐收渔翁之利。”

    “说得好,知我者中慧也!”

    风雨情不自禁的抓起了李中慧的纤纤玉手,在烛光下看见佳人羞红的娇容,忍不住轻轻的吻了一下,然后问道:“可是许多将领官员提出的道路不通、人地生疏、补给艰难、可能造成凉州防卫空虚,导致呼兰和其他势力的干预等困难也是明摆着存在的,李大小姐又有什么高见?”

    李中慧没好气的白了风雨一眼。

    她知道自己的支持已经让风雨坚定了西征的决心,如今这一问,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是在考验自己,当下侃侃而谈道:“印月人狼子野心,这些年不但侵占尼国、锡国和丹国——这些国家都是我圣龙传统的属邦,而且还骚扰高唐,多有争端,所以我军师出有名,乃是正义之师,必定可以争取到各邦国的支持。

    “其次,印月不过是地理名词,从古到今就没有真正的统一过,而且种姓制度严重,各土邦王公争权夺利,宗教之争日趋激烈,北面呼兰的势力、大陆诸公国的势力和西面大食的势力以及南面麦坚的舰队也纷纷渗透,本身就处在内忧外患之中,如今穷兵黩武,不过是外强中干,实际上是在自寻死路。

    “另外,印月大平原地势在高唐之下,以我百战之师从高唐等处进军,乃是居高临下,势如破竹,不是那些根本没有和强国打过大仗的军队所能抵挡的。

    “最后,皇甫家族和朝廷正陷于中原之争中,呼兰这两年连续败于我军,本身也有不少内政的问题,而且在讨伐印月上还存在着共同的利益,所以如今出兵正是时候。

    “而且由于地理限制,势必不可能调集太多的军队西征,绝对不可能危及凉州的防务。而印月土地富饶,正可以就地引粮,只要解决初期我军补给问题之后,也不会给凉州带来太大的负担。”

    风雨听着不停的点头。

    这些话确实是一针见血,将西征的鸿图展现无遗,当下朗声说道:“不错,为人所不能为,方显英雄本色。自古以来圣龙人都习惯于自相争斗,实在是可笑,就算最后黄袍加身,也不过是重复先人的事迹罢了,既无益于国家,也难显自己的能耐,徒然亲痛仇快、自我损耗,这才有当今强国虎视眈眈,连那印月这般的跳梁小丑也敢来挑衅,实在令人心痛。

    “风雨此次出征,固然是为了风雨军之长远发展,更是为了向天下人证明我天朝雄威,犯我天威者,虽远必诛!”

    这番话说的慷慨淋漓,颇有气吞山河的气概,令人不由自主的热血沸腾。

    “可是谁来担当此次西征主帅呢?”

    李中慧问出了心中最为关心的问题,毕竟西征主帅的位置实在关系重大。

    “当日我和秋里有约,他帮我镇守凉州,我出兵西征,现在就实现这个约定吧!”

    风雨的话里透着一点无奈。

    在他心里秋里无疑是最好的人选,既具备统帅大军的军事才赋,也能够领会自己的战略意图,而且是自己最信任的将领,偏偏他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

    一想到这里,风雨的心里就暗暗生气。

    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一道越来越大的裂缝。

    “难道不能让其他人统帅了吗?”

    李中慧对于风雨突然说要亲征,不由一楞。

    虽然风雨以前也曾经流露出这样的心思,但是主要还是想说服秋里来担任西征主帅,自身亲往的意愿并不强烈,如今却一下子决定西征,不能不让李中慧感到吃惊。

    她虽然支持风雨的西征,但是绝不赞成风雨亲往,毕竟凉州的事务千头万绪,身为风雨军的主帅实在没必要亲冒箭矢之险。

    然而风雨的主意却是很坚定的。

    事实上在风雨军众将中,白起负责主持北面的防御,责任最为重大,根本抽不出身来;朱大寿和耶律明雄虽然很有军事才干,但是在风雨看来,这次西征更为关键性的是,要求主帅能够有高超的政治外交能力,周旋于印月的各大势力之间,而不是纯粹的拼杀。

    更何况风雨对两人的信任也远远不及秋里,无法放心的把军队交给他们,让他们自行发展。

    风雨对洛信的信任虽然不下于秋里,但是洛信这个好勇斗狠的家伙,显然更不适合外交上的长袖善舞和政治上的蛊惑人心,所以也同样不适合。

    剩下的几员将领无论能力还是资历都太浅,蒙璇又是一个女孩子,不适宜介入那些宗教的事务之中。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风雨自己下意识中形成的,但却是最为关键的,那就是风雨内心深处非常的向往建功于域外,成就前人所未能成就的事业。

    圣龙对于他来说太狭小了,而且这片神州千百年来流血不断,就算成功也不过是再现圣太祖、圣太宗的辉煌,实在是无法满足风雨的雄心,更不可能真正的中兴神州。

    风雨意识到自古以来天下都是打出来的,千百年来神州之所以不去争夺域外,乃是因为当时神州已经是天下第一强国,世界的中心,所以根本没有必要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去强行夺取那些贫瘠的化外之地,完全可以关起门来发展。

    但是现在不同了,强国的崛起已经不允许神州再这样自行其事、优哉游哉的发展了,国家生存原则的第一要义,就是必须消灭危险的敌人和潜在危险的敌人,所以圣龙只有重新整军备武,以战止战,才能为神州再打出一个太平盛世来,否则只会受人宰割。

    “圣龙乃百战之地,圣龙兴则足以扩张天下;圣龙衰则必受天下所制!”

    这段话让风雨坚定了西征的决心。

    他抬头仰望着天空,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虽然战争会让无数人丧命,但是如果能够以一代人的损失换取后代子孙的安宁,那么这个代价无论如何都是必须付出的。

    当下他坚定的说道:“这一次主要是洛信的赤狮军率先出征,另外我想把轩辕军校的一部分学生也带上,让他们在战争中锻炼起来!”

    说着,风雨又犹豫了好久,方才低着头吞吞吐吐的说道:“在……在我西征之前,我想……想你嫁给我!

    可……可以吗?“

    说完风雨不敢确信的偷偷的抬头瞥了李中慧一眼,又赶忙避开李中慧的眼神,鬼鬼祟祟的样子,就像做错了事情等待大人处罚的孩子一般。

    想不到一代名将,当今的传奇人物——风雨,在求婚时居然如此土气,让李中慧又好气又好笑。

    这一刻是她早就预料会到来的,但是就这样突然到来,还是让她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更何况风雨的求婚和决定带领轩辕军校学生出征一样,更蕴含着权术的气息,分明是想以此让自己拥有名正言顺的身份来牵制留守的将领,以防不测。

    想到这里,虽然早有觉悟,李中慧还是感到有些不快。

    毕竟成亲是每一个女孩子梦寐以求、日日憧憬的事情,即使这里面有着权力联盟的涵义,她还是希望夫君在这一刻完全是出于感情而非出于政治。

    可是……

    夜晚的官道上,一架马车在一群卫士的簇拥下,正飞快的奔驰,从凉州前往高唐。

    “风哥,你还在想着那张留柬吗?”

    马车上刚刚成为少妇的李中慧,深情地望着自己的夫君。陷入爱河中的女人都是美丽的,更何况是原本就美若天仙的李家大小姐?

    “是啊!我正在想这个留柬人到底是何来历,有什么意图?”

    风雨双眉紧皱,思绪回到了三天前的婚礼……

    如果要说圣龙历七五五年三月,有什么最令人感兴趣、最轰动天下的事情,莫过于定凉侯风雨和李氏家族大小姐的婚事。

    从圣龙历七五四年年底开始就着手操办的婚事,在圣龙历七五五年三月初六正式迎来了最**。

    当神州各地正烽火连天的时候,生活在安乐中的风雨军军民,则喜气洋洋的庆贺着他们敬爱的统帅人生中的第一大事。

    皇上御赐的鸳鸯琉璃玉暖佩,辅政王赠送的万流归心夜明珠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在堆积如山的贺礼中脱颖而出,为婚礼增添了夺目的光彩。

    兵马大元帅高战、镇南大将军卓不凡、伦玉关太守林仁山、锦州太守陈良、鄂州兵马总督傅中舒等朝廷大员也纷纷派人前来祝贺,皇甫家族更是派出了世子皇甫华、夏州太守梅文俊亲自前来参加婚礼,而一向奔走于皇甫世家和风雨军之间的皇甫建柯,自然是少不了他的份。

    除此之外,正在中原打得不可开交的令狐家族、公孙家族和燕字家族、以及其他各路太守、刺史也纷纷送来贺信,甚至刚刚和风雨军血战过的呼兰大国师张仲坚,也送来书信与礼物以示祝贺,连庞勋的使者也不请自来——当然,风雨派人将其秘密安顿,不能公开露面。

    至于各地的商会和凉州当地的士绅更是来者云集、出钱出力,前者因为和李氏家族、风雨军有着数不清的商业关系,后者则处于风雨军的保护伞下,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拉拢双方的关系。

    武林中不但是西北的拓跋家族、崆峒派等西北武林帮派的主要人物都参加了风雨的婚礼,少林、武当、丐帮等中原武林各派也纷纷不远千里而来,前来结交这位神州的传奇人物、不败名将,近年来声名鹊起的袁紫烟袁大仙子也代表其师、一向超然物外的白飞云亲自送来了一双玉麒麟以表心意。

    可以说,之所以能够搞得如此热闹,除了建军已两年的风雨军在血与火的战争中实力日趋增强,足以和各方势力平起平坐、分庭抗礼之外,更重要的是风雨对于中原内战不参与的政策。

    这一年来,庞勋的军队原本由于各大豪门的联手抵制而遭受了几次重大失败,一度把江东、鄂州的地盘全部丢失了,形势危急。

    但是局势稍稍的缓和,却导致了各大豪门自身的矛盾冲突:在对付庞勋之余,中央派、令狐家族和皇甫家族在鄂州大打出手;公孙家族和燕南天的军队在燕赵与齐鲁的交界处横眉冷对;公孙家族对于令狐家族视为禁脔的江东垂涎三尺;燕家铁骑常常越界试探京畿。以至于得到喘息机会重振旗鼓的庞勋乘机夺取了湘南、收复了赣州,死灰复燃,眼看着距离天下安定遥遥无期。

    “夫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正由于风雨军如此庞大的势力置身事外,对于目前战事正处于僵局的各大势力而言,反而变得更加举足轻重。

    各方势力抱着即使不能与之为盟也避免与之为敌的心态,极尽拉拢之意。

    更何况,难得有如此的地盘和机会可以让各大势力名正言顺的接触与调和,自然让人趋之若鹜。

    于是,凉城风雨的婚宴就成了各方势力展开外交活动的最佳场所。

    各派的使者各显神通,各种秘密的谈判和情报的刺探,都在打着为风侯祝贺的旗帜下,堂而皇之的进行着,这也是风雨始料未及的。

    婚礼的这一天,整个凉州到处都是张灯结彩,风侯府的婚宴摆了整整六百六十六桌,招待来贺的各方嘉宾、风雨军的高级将领、凉州的各层官员与地方士绅。

    藉助这一对新人所拥有的庞大的财力和逼人的权势,作为天下名门的李氏家族将这一切操办的无可挑剔。

    不过在热闹的背后,风雨调来了五万大军维持秩序,还有拓跋家族等当地豪门、西北武林势力的人马在暗中巡查,对于各处官道、要津也是严格把关,客栈酒肆更是盘查周密,唯恐有人捣乱;血衣卫也是剑拔弩张,守卫着风侯府的里里外外,保护着各方宾客的安全,或明或暗,整个凉州外松内紧,暗地里戒备森严。

    但是就在这样的防范中,风雨还是收到了一封不请自到的留柬:“恭贺风侯大喜,贺礼于十日后送至高唐纳木措!”

    风雨看着这封署名为“西门”的留柬,着实吓了一跳。

    风雨准备在婚后立刻与李中慧前往高唐,倒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

    此去高唐一方面是欲图得到宗教界的祝福,另一方面也是借机巩固风雨自己在高唐的权势、和确认李中慧作为风侯夫人的地位,所以早就叮嘱高唐方面做好迎接的准备,并且筹备了盛大的聚会和仪式。

    但是十天之后,恰恰是他准备同如今被印月侵占的尼国、锡国与丹国的代表会谈的日子,而且定在萨迦城西北的高唐第一“圣湖”纳木措会谈。

    由于前往纳木措除了要会谈,还包含了同李中慧的新婚之旅,不愿意太多人打搅,所以严格限制让很少的一圈人知道。

    不仅参加会谈的三国代表没有接到具体会谈地址的通知,就是秋里、孔宓这样的亲信也由于与此事无关,暂时没有被告知。

    这个署名为“西门”的家伙未免太可怕了。

    另外,他和那个天元教的西门柔柔有关系吗?

    在风雨的印象里,这个“西门”让他的第一联想就是那个曾经令西门孤霸、白飞云和张仲坚都受益的奇女子,莫非是她的后人,但找自己干什么?

    想到这里,风雨就有些头疼。

    “好了,别想了!”李中慧嗔怪的说道,调皮的蒙住了风雨的眼睛。

    爱情的滋润使这位一生都处于权力争斗中的女人,也难得的成为了小妇人。

    李中慧生平头一次厌恶那些尔虞我诈,只希望夫君能够日夜伴随着自己,一起营造甜蜜的两人世界。

    闻着诱人的体香,风雨心中一荡,反手搂住了丽人的娇躯。

    马车上传来了一阵阵幸福的笑声,什么江山霸业、什么权谋心机,在这一刻都让飞驰的马车载往天下最高的地方。

    圣龙历七五四年三月十九日,风雨重新回到了高唐,不过这一次和前次不同的是,他带来了新婚燕尔的夫人。

    在将士和百姓的祝福中,新娘羞红的娇容在火光下格外的诱人。四周的百姓在篝火旁载歌载舞,热情的乐人演奏着民族的喜乐。

    宗喀活佛为新人祝福祈祷,当地的土司头人纷纷虔诚的敬献洁白的“哈达”,百姓争相恐后的泼洒圣水。

    风雨携着爱侣,犹如高高在上的君王,接受着军队和民众的膜拜,检阅着这块神奇的土壤。

    早在数百年前,高唐建国之后就一直臣属于圣龙,到了圣太宗年间,联姻加深了两地的联系,博大精深的中原文明犹如磁石一般的吸收了包括高唐在内的四方邦国,尔后高唐王国在内乱中衰弱,喇嘛教盛起,经圣龙皇帝册封的活佛,就成为了圣龙皇帝在高唐的代理人。

    当然,推行兼容并包、温和邦交的圣龙帝国并没有将高唐殖民化的打算,只需要高唐每年纳贡称臣就可以了,中原和高唐的关系就如此维系了数百年,直到圣龙的衰弱,呼兰和印月势力开始渗透,方才有了一些变化。

    但是总的来说,数百年的文化惯性,使得高唐人并不十分抗拒圣龙。

    事实上,在圣龙的优惠政策下,高唐人从来都是受益匪浅的,再加上目前新任活佛宗喀大师在高唐深得人心、德高望重,所以风雨进占高唐之后并没有太大的麻烦,大多数土司头人和宗教领袖都默认了目前的状况,兼顾这些贵族的宗教改革,也在洛信大刀长枪的支持下得以平稳的进行。

    让风雨始料未及的是鼓动起来的宗教狂热,反而使得高唐人比风雨军更急不可待的希望出征印月,清理佛门。

    在萨迦熬过了那些枯燥乏味的宗教仪式之后,洞悉世情的桑菊可没有他的老师宗喀那么的迂腐,心领神会的为风雨和李中慧安排到高唐著名的第一“圣湖”纳木措休憩,也算是这对叱咤风云的爱侣一生中难得的一次游山玩水。

    “这里真美啊!”看见如此的湖光山色,李中慧情不自禁的叫了起来。

    不管她如何的精明干练,毕竟还是一个青春年华的女孩,如今更是与心爱的郎君如胶似漆的时候,望着如此青山绿水,也不禁有了一种情愿此生长相厮守,不管人间风雨飘摇的愿望。

    风雨怜惜的搂着爱侣,合骑在一匹骏马上,望着她被高原劲风吹的红彤彤的小脸,享受着她那被轻轻吹拂的如丝长发拂过脸面所带来的麻麻感觉,任由马儿自由的踱步,也是感受到了别有一番情趣,唯有那纳闷的坐骑,不时的回首仰望,不知道主人到底要自己驮向何方。

    纳木措藏语意为“天湖”,围绕这座令人神往的天湖有许多美丽的传说。

    有人说,纳木措本是一位天生丽质、心地善良的姑娘,后来与念青唐古拉峰恋爱结婚,才安家于此的。

    有人说,纳木措是由天宫御厨里倒下来的琼浆玉液汇集而成的。

    还有传说纳木措里居住着一个神通广大的龙王,他慷慨无私地奉献自己的水源,滋润养育这一带的牧草牛羊。

    纳木措是高山运动时坳陷而成的大型构造断陷湖。纳木措以优美独特的山水风光而著称。

    湖中有三个岛屿,东南岸有伸入湖中的半岛,都发育成岩溶地形,有石柱、天生桥、溶洞等自然奇观,绚丽多姿。

    在湖的左侧,有一座特别显眼的银白色雪峰,是海拔七千一百一十一米的念青唐古拉山顶端。

    春暖之际,成群的野鸭飞至岛上产卵育雏,为湖山增添无限生机。

    湖滨广阔的草地是优良的四季牧场,绿草如茵,繁花似锦,牛羊成群。湖的周围有野牦牛、岩羊等高原野生动物,是一个博大的天然动物乐园。

    高唐人把湖泊看成是美好、幸福的象征,虔诚的佛教徒们更是把纳木措奉为“圣湖”,每年都有不少人不远千里前来朝奉。

    风雨和李中慧留在这里,除了休憩之外,主要是为了会见那些不满印月侵吞行为的尼国、锡国和丹国的王孙贵族。

    这些失意的家伙如今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纷纷赶来晋见风雨这位西北神州实际的统治者和军事强人,希望在他目前已经准备的声势浩大西征中分得一杯羹,恢复被印月人强行夺取的权力和王国。

    与此同时,由于实行了正确的内政以及境内的和平,再加上天从人愿,所以去年的凉州获得了大丰收,如今大批的粮草正源源不断的从凉州通过南天门发明的木牛流马运往高唐,作为西征的准备。

    而另一方面,为了让风雨军这股不受控制的力量引向他方,圣龙朝廷对这件事情甚至比风雨还要积极,连续下了十多道圣旨,任命风雨为大都督,下辖高唐、凉州,全权处理西征事宜,虽然只是慷他人之慨,但毕竟是有了大义之名。

    于是名正言顺的风雨也就毫不掩饰自己的战略意图,决心通过对印月的西征,进一步巩固自己在西北的权势,以及在神州的威望。

    这两年连续的胜利使得风雨有些过于自信,在他看来西征印月不过就像是进行一场狩猎一般。

    虽然对手兵多将广、土地辽阔,但是国力远远逊于圣龙、又存在着无数内忧外患,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5会见使者深夜的高唐,不同于白天的燥热,显得十分的寒冷。

    高唐西部最大的土司布嘎端坐在帐篷中,大口的喝着酒,和其他头人们一样,全神贯注观赏着那些裸露的美人在靡靡之音中翩翩起舞,藉助着婀娜的身体和诱人的动作,上演着淫荡的闹剧。

    看着这些因为酒色而肥肿的寄生虫,面对着那些女人个个口水直流、不时的在喉头发出“咕咕”的声音,时而爆发下流的淫笑。

    坐在布嘎一旁的印月使者韦朗达表面上神色不动,暗地里却有些鄙夷。

    “来,为我们高唐能够得到印月阿育王陛下的庇护而独立,再也不用受那个圣龙暴发户的侮辱而干杯!”

    身为主人的布嘎突然意识到冷落了贵宾,急忙举杯说道,那些席中的头人也纷纷不甘示弱的举杯,一时间喧闹非凡。

    独立?虽然言行举止保持了优雅的礼节,但是韦朗达心中却不禁冷笑。

    他很明白这些心怀不满的头人其实心中半点都没有想过什么为独立而战,只是不甘心自己失去的特权罢了。

    但是印月花费这么大的财力物力可不是为了让这群猪狗作威作福的,事实上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做什么不计回报的善事。

    等着吧,我一定会把高唐变成印月东扩的跳板。

    韦朗达心里默念道。

    “叛国者死!”就在此时,一个冷酷无情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还没等那些头人回过神来,可怕的杀戮已经展开,数条黑影冲了进来,帐中无论男女老少一律不留。

    看着刀光剑影,被飞溅的鲜血喷了一头的韦朗达,不由心中一寒,身为文官的他原本就没有武人的刚勇,在这样的屠杀面前最自然的反应就是昏厥。

    过了半晌,当一切都平静下来之后,魏廖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巡视着自己一手栽培的血衣卫的成绩。

    今夜注定是血腥的一夜,所有图谋反叛的头人都将面临灭族的厄运,血衣卫将用自己的残酷与冷血来捍卫风雨的权威。

    “风侯,各国的贵宾都到齐了,请风侯前去相见。”

    打断风雨和李中慧沉醉于诗情画意之中的是桑菊,虽然宗喀活佛是高唐无可替代的宗教首领和精神领袖,但是真正处理具体事务的却还是这位精明能干的红衣喇嘛,因而他已经成为了高唐实际上的行政长官,那三国的亲圣龙派也是他亲自安排与之联系的。

    当风雨步入专门准备的房间时,三国的代表早就等候多时了。

    桑菊在一旁忙着帮风雨介绍着一群人各自的身份和姓名,圣龙是天下大国,而这三个小国又一直以来都是圣龙的属邦,所以彼此用圣龙语交谈倒一点困难也没有。

    前来参见风雨的一共有三个人,分别为尼国的迦叶王子、锡国的普桑亲王和丹国的宰相贾斯瓦。

    那个二十多岁的迦叶王子长得非常粗壮,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普桑亲王是一个满面红光的发福的中年人;贾斯瓦则是一个枯瘦的老头,面色有些阴沈,颤颤巍巍的样子,真让人担忧下一刻是不是会倒下。

    风雨率先爽朗的笑道:“感谢各位能够前来,如今印月狼子野心,受到了恶魔的侵附,丧失了佛门的慧心,不仅侵占了各位的故国,更欲图将恶魔的手掌伸向圣龙,其用心是非常恶毒的。很明显,恶魔正披着佛门的圣衣,却妄图彻底毁灭佛门的净土,屠戮佛门虔诚的子民,最终建立恶魔的地狱。身为佛的信徒,风雨幸得宗喀活佛的点化,领受佛祖的训诫,愿意同各位一起捍卫我佛的神圣!”

    由于这三个国家都是信佛的国度,所以风雨祭起了宗教的旗帜,反正有德高望重的宗喀活佛亲自宣布了自己的前世身份——虽然宗喀只是高唐和喇嘛教的活佛,但是对于周边佛门也同样有着很大的影响力,由不得这些家伙提出疑问。

    所以这一番话说得这些家伙纷纷合掌诵经,不管信与不信,都不得不显现出虔诚的样子。

    风雨见状倒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披上宗教的外衣,效果如何自己也不敢确信,身为“敬鬼神而远之”的典型圣龙人,他一点都无法理解人们为什么在宗教面前变得如此虔诚和盲目,但是身为一个杰出的政治家和战略家,他非常清楚宗教对自己的帮助会有多大。

    “恭喜风侯大婚,值此喜宴之际,风侯依然想着天下大计,一心捍卫我佛,实在令人敬叹!对于风侯西征一事,我们锡国的百姓虽然远离中原,没有受到教化,但是个个都是仗义敦厚的,只要风侯能够让我们锡国那些尚未得到开化的百姓,相信风侯对锡国是善意的,那么所谓为朋友两肋插刀,锡国民众绝不畏惧那印月人的报复。”

    满脸红光的普桑亲王首先发言,说出了锡国的态度。

    “哈哈,那真是多谢普桑亲王了!”

    风雨表面上大笑着,暗地里却冷哼了一声:仗义敦厚?至少你这个老家伙就不见得怎么仗义敦厚!

    印月东扩的野心十分强烈,早已经出兵将锡国暗中控制了起来,该国的王公贵族不是被监禁起来,就是像普桑亲王那样依靠以往的人脉,隐藏在民间流亡,锡国的国王也形同傀儡。

    所以这次前来不过是希望藉助风雨军的力量,恢复他在自己国家的统治罢了。

    而风雨对于锡国也仅仅是希望利用他们来增加自己出兵的正义性而已,根本就没有指望锡国能够对风雨军的西征,产生什么实际性的帮助。

    因此,这个普桑亲王虽然口头上说得如此好听,实际上根本都是空话,绝口不提他对于风雨军的求助,也说不出什么实在的行动,却妄想同风雨讨价还价,给风雨的第一印象是此人只会耍一些小聪明,而且眼高手低,难以成就大事。

    “不知道迦叶王子和贾斯瓦大人有什么意见吗?”

    风雨应付了一下这个亲王之后,把眼光转到了其他两个人身上。

    那个贾斯瓦也就算了,毕竟丹国和锡国一样都是小国,虽然比锡国好一点,不过也是名存实亡,处于印月的实际控制之下,应该不会对风雨有什么大帮助,把他请来也只是想壮大西征的声势罢了。

    但是迦叶王子则不同,尼国虽然受到了印月势力的渗透,毕竟王室还掌握着一定的权力,相对于丹国和锡国而言,尼国也比较强大,这个高山之国的骑兵也拥有着相当的战斗力——这也是印月迟迟没有正式吞并的原因。不过最重要的是,通过尼国进入印月是一条很好的路径,风雨自然不会放过。

    此话一出,伴随而来的却是一阵沉默,老人和少年仿佛都比拼着彼此的耐心,都是三缄其口。

    最终少年终于敌不过老人的城府,按捺不住抢先开了口:“尊敬的风侯大人,小王早在国内就听说过大人的英名,也非常期盼风侯的雄师劲旅来帮助我们赶走那些强盗,但是目前主政的是家父,对于风雨军进驻敝国之事颇有顾虑,朝中也有不少……”

    少年的率直和腼腆让风雨大生好感。

    刚才那番文诌诌的话显然是手下人出谋画策的,不过这个年轻的王子还是表露出自己的态度和境况——虽然主张亲近圣龙,但却受到了朝中亲印月派的牵制。

    当下风雨朗声说道:“王子请放心,既然大家是朋友,那么风雨军又怎么会让朋友为难呢?在此风雨向王子保证,风雨军西征乃是为了肃清妖魔对佛门的侵蚀,抵制印月的狼子野心,只要印月不出兵尼国,风雨军也绝不踏足尼国半步。

    “由于在下所得到的情报是印月很有可能会在近期对贵国动手,所以风雨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万一印月入侵贵国的时候,请王子务必放行风雨军进驻,以便援救贵国。据在下所知,王子已经出任满迦堡的统帅,这点要求不会过分吧。”

    迦叶王子迷惑的挠了挠头,风雨的这个要求绝对是他的智囊意料之外的,尤其是让他留在满迦堡更是让他吃惊。

    满迦堡可以说是这个高山之国与高唐之间最主要的屏障,也是亲圣龙势力的大本营。最近他慑于朝中亲印月势力的强大,在父王的默许下表面上装病,实际上却秘密离开首都前去满迦。

    这件事情绝对是机密的,万万没有想到风雨仿佛已经把他的行踪完全掌握了。而且听风雨的口气,似乎对于印月在一个月内要对尼国动手十分有把握的样子,更是让他对自己的国家很担忧。

    当下他犹豫了很久,方才说道:“如果仅仅是一个月,那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时间很长的话,小王就不好办了,毕竟有一些国家重要的庆典,小王无论如何都要回京参加的,到时候有些地方的将领就不敢保证了。”

    “只需要一个月。王子一定要记住,无论贵国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子在这一个月内绝对不能回去!”

    风雨的话不容置疑,让迦叶王子不由自主的与风雨伸出的手击掌为誓。事实上这也是风雨的底线了。

    由于高唐和印月之间只有很短的一段路由陡峭的山岭直接相隔,其它大段领土都被这三个国家所阻隔开来,其中最主要的一段就是尼国。

    风雨军要想日后把大批军队和物资顺利的往返印月和圣龙的话,就必须得到尼国的支持。

    虽然以风雨军的实力出兵吞灭这个小国不是难事,然而毕竟那里是大批物资往返的必经路线,就算军队可以在印月就地解决粮草问题,但是打赢了之后获得的财物总得运回国吧,要是激起了民变,和这个高山之国大打游击战,还真不是一般的麻烦,所以风雨不想冒险,只有想方设法让尼国的贵族自愿的请自己过来。

    看到所有的事情都谈妥了,一直默不出声的贾斯瓦这才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交给风雨说道:“既然迦叶王子和普桑亲王都如此表态,老朽无能,也只有唯风侯各位马首是瞻了。这里是老朽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风侯笑纳!”

    风雨接过一看,不由脸色一变。

    这上面正详细的描绘着印月的地理位置、山川河流,以及各个城池的兵力分布、各势力首领的亲疏关系和风土人情、经济状况。

    “多谢大人的礼物!”风雨很恭敬的对贾斯瓦行了一个礼。

    这个老头在风雨心中的形象大为改观,没有什么废话,这个礼物本身就说明此人拥有着有效的情报系统,以至于可以收集如此详尽的资料;其次他很有头脑,知道风雨眼前所需要的是什么,这份风雨预期之外的礼物加重了进献者自身的分量;更可怕的是做了这么多事情,此人居然没有提出任何要求,既说明了他的城府,也说明了他的理智。

    事实上目前风雨确实不可能有任何实际的付出,任何口头的承诺,都必须以接收者到时候的实力来决定是否能够实现。

    但是这种预先的支出,已经在风雨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也为日后同风雨军的交往留下了伏笔。

    虽然风雨还不清楚老头的最终目的,但是他清楚如果不是老头盲目自大的话,那么绝对意味着他有足够的自信在日后收回这种付出。究竟是什么使他如此自信,这倒是让风雨很有些期待。

    “风侯,酒宴已经准备好了!”

    这个时候,桑菊很是时候的走了进来,向风雨禀报道。

    “好,既然大家都谈得差不多了,那么就请入席吧!”

    说着引导众人前往用餐。

    但是当三国的使者看到餐桌前居然摆着三十多个头颅的时候,即使是最沉稳的贾斯瓦,也忍不住脸色大变。

    “风侯,这是什么意思?”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年轻气盛的迦叶王子,已经忍不住按住了腰间的刀柄。

    “没什么,只是这些印月猪竟敢潜伏至我境内刺探情报,还妄图勾结高唐的一些败类欲图叛乱,所以本侯只好拿他们开刀了。你说是不是,韦朗达大人?”

    这个时候,众人方才惊异的发觉席上早已坐着一个印月人。

    韦朗达乃是阿育王朝著名的官员,早在去年风雨军尚未进入高唐之前,就奉了阿育王的命令前来游说高唐的头人反叛。

    当时的他可以说是满怀信心,原以为圣龙和呼兰正在两虎相争、僵持不下,圣龙势力日渐衰弱、又受到了呼兰帝国在北面的威胁;呼兰则是扩张得太快,许多方面出现了问题;而印月在阿育王的统治下,虽然还有许多内忧外患,但是军队的实力却是历史上相对鼎盛的时期,正好可以乘此机会将处于势力空白地带的高唐吃下来,作为向东扩张的基地。

    到时候圣龙和印月的战略位置完全颠倒,印月大军就可以居高临下的直扑肥沃的圣龙大地,而他韦朗达也将在印月名垂史册。

    没想到他运气实在太糟,还没来得及开展活动,风雨军就已经迅速的拿下了高唐,又击退了强国呼兰,随后风雨施展出高超的政治手腕,扶植宗喀大师,利用宗教牢牢地控制了高唐。

    但韦朗达不甘心失败,依然利用这些年印月在高唐苦心经营的地下网络来暗中活动,说服那些心怀不满的头人,准备在风雨西征之后,伺机而动。

    哪里料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竟然被风雨来了一个一窝端,反而给了对手出兵的大好借口。

    受尽了刀兵惊吓和牢狱之灾的韦朗达早就没有了当初的神采飞扬,更何况现在又突然莫名其妙的被押解到这里,看见这么多自己的部下与合作者的头颅摆在那里,而那三个被印月视为禁脔的国家的王公贵族却成了风雨的座上宾,使他惊疑不定,一心只在考虑自己的生死安危,哪有什么胆量来想其它,听见风雨的问话也只有唯唯诺诺的份了。

    三国的代表也是惊疑不定,眼看着风雨在席上谈笑风生,介绍彼此的身份,自己吃得也是食不知味。

    等到风雨训斥了那个韦朗达一顿,割了他的耳朵并赶他回国之后,并且藉由他向阿育王提交了一封措词严厉、绝对是宣战的质疑信,更糟糕的是将三国也拉了进来。

    三人的心里全都清楚,这一次是被风雨断绝了退路。

    原先还存有的两头观望、投机强者的打算荡然无存,虽然早就听说风雨要西征,但是生活的惯性使得人们在内心中并没有太当一回事,如今真的战火来临,三国的代表却有些感到突然和空荡,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迦叶更是恍然,为什么风雨能够如此肯定印月一个月内必然有动作了。

    照这种情形,那个出了名暴躁的阿育王不出兵才怪——只要那个印月官员回国一禀告,三人绝对是别无选择的登上了风雨的战车。

    这,就是小国的命运“漂亮!一席饭就逼得三个国家别无选择的追随风侯,果然是厉害!”饭后,李中慧从后面走了出来,调皮的说道。

    “没你说得那么厉害,只不过是坚定了那些亲圣龙派与我们合作的决心,免得这些蛇鼠两端的家伙老是以为自己还有后路。”

    风雨虽然嘴上谦虚的说道,实际上也很得意自己的杰作。

    这样一来,等于是把三国同自己的关系公开给了印月,使得那些妄图骑墙的家伙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正说话间,只见桑菊、秋里、孔宓和洛信相继前来。

    桑菊目前是高唐实际的行政总管,同时还负责风雨军西征的后勤问题;洛信的赤狮军则是此次西征的主力,这个好战的家伙一听到有仗打,早就乐得合不拢嘴了;孔宓被风雨任命为西征军的军师,许多军事行动都由他参与策画;秋里是因为拒绝了担任西征军主帅的要求之后,被风雨贬到高唐来担任高唐总督的。

    风雨对于秋里的坚持始终都非常恼火,不知不觉中也对他产生了疑虑。

    这次让他出任高唐总督,一方面是因为高唐作为西征军的后方基地,关系重大,确实需要一个得力人手主持;另一方面也是想藉此削弱秋里的兵权,以便于作为风雨代理人的李中慧对于风雨军的控制。

    “好,现在我说一下我军的行动计画。”

    看到人都到齐之后,风雨立刻收起笑脸,严肃的对手下的这些亲信说道:“今晚我就启程前往巴葛,部署西征事宜,直接从高唐翻越群山出兵印月,然后南下;洛信与孔军师负责率领大军兵压尼、锡、丹三国边境,作出要出兵的态势,一旦印月出兵则立刻进军控制这三个国家,然后北上与我会师;桑菊大师负责粮草物资的集结;秋里负责高唐境内的安定,以及同凉州的联系,还有就是防范呼兰人从背入侵,印月人经锡国北上;至于凉州就拜托中慧你了,军事上可以找白起将军商议,地方上可以找欧静和令尊帮忙。

    各位还有什么疑问吗?“

    这番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

    早在几个月前,孔宓制定的作战计画,是以主力由尼国进入印月,另派一员副将奇兵从高唐出击牵制。没想到风雨居然会临时改变主意,准备亲自统帅奇兵,而且居然会说出征就出征。

    虽然大军早就整装待发,倒没有什么太大的不便,但是风雨身为全军主帅,却要亲自历险,不由令人担忧。

    “在下不同意风侯亲自从巴葛出兵,虽然不经三国直接翻越山岭出兵印月是一招奇兵,但是太过凶险,只是作为骚扰,不宜为主力,更不宜由主帅统领。”

    说话反对的是孔宓,在他制定的原计画中虽然有分兵越过崇山峻岭,直接从高唐出兵印月的计画,但是只能作为牵制敌军的奇兵,如今风雨却准备亲自出征、统帅这支奇兵,让他十分焦虑,而且产生了一个不好的预感:风雨其实好战!

    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属下眼里变得如此差的风雨,却摇了摇头。

    出奇兵进入印月绝不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也不是他好勇斗狠,而是经过他深思熟虑的。

    印月乃是四守之塞,藉助如此群山屏蔽了自己的腹地,如果从尼国出兵的话,虽然道路顺畅,补给便利,但是也有许多不利的方面:一方面如今尼国对风雨军颇有顾虑,生怕前门拒狼、后门引虎,强行占领的话会留下许多后患,等待印月动手之后再展开行动的话,则贻误时机,将战争的主动权拱手送人,实在是兵家大忌。

    另一方面,印月的阿育王是印月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一个帝王,尚未称王的时候就四处征战,不仅重新统一了北印月,而且还是近三百年来唯一有希望完全统一印月大陆的人,十分擅长用兵,在印月号称不败的名将,麾下又拥有着上百万的大军。

    像这样的名将,又有如此庞大的军队,一定会在尼国进入印月关隘布下重重兵马,正面出动的话一定会步步艰难,死伤沉重,说不定还没有到达印月就已经兵败如山倒,徒留下千年笑料,遗羞后世。

    而如今自己在大张旗鼓、费尽周折要借道三国出兵之际,却翻越群山突击进入印月,首先就达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正好乘着阿育王调遣重兵守卫三国与印月边界的时机,乘虚而入打击他的要害,骚扰了敌军后方,再南下与出尼国洛信大军会师,一战定乾坤。

    其次,从这条路进入印月,乃是从高而下,气势如虹,然后南下会师所到之处也是印月最为繁荣富裕的腹地,不仅可以有效的解决大军补给问题,还可以给印月国力以沉重的打击。

    再次,经这条道路进入印月,则相对更为接近呼兰、大陆公国和大食,这样也就更有利于在各方面勾心斗角中坐收渔翁之利。

    最后,由于这股兵马的存在,使得风雨军从三国进入印月就更具备危险性,势必迫使即便原先能够沉得住气的阿育王,如今也不得不强行出兵尼国,以免两面受敌,却正好给了风雨军一个战争的大好借口。

    当然正因为如此,当风雨军突入印月的时候,阿育王也一定会看到后果的严重性,势必会调集重兵来吃掉这股兵马,所以少量的军队绝对无济于事,无异于送羊入虎口,而且还要求军队的统帅必须具备非凡的军事素质和超越的政治才华,而风雨军的将领中,白起正陷身于凉州的防卫,秋里又不愿领兵出征,风雨亲征也确实是出于无奈。

    好不容易用坚定的态度和充足的理由说服了风雨军重臣支持这个计画之后,所有的人都知趣的退走,留下了新婚燕尔却分别在即的爱侣诉说道别。

    “放心吧,我会把整个凉州看好,等你凯旋的!”

    虽然正沉湎于如胶似漆的爱河之中,却面临骤然别离,但是精明干练的李中慧并没有一般儿女的惺惺作态,反而一脸欢笑,不愿意让爱郎出征之际还心情阴郁。

    “辛苦妳了,中慧!”

    风雨同样强压制住心中的千言万语、离愁别绪,表面上也显得十分平静。政治路,不归途,两人很明白要想身为万人之上,就必须付出比常人更大的代价,而且权术斗争的残酷也使得双方不愿意轻易流露真情,免得让自己变得脆弱。

    所以风雨也只是淡淡的交代道:“中慧你治政的能力强我十倍,我一点都不担心,军事上白起将军是一等一的名将,而且近期呼兰正因为可汗重病、人心惶惶,不太可能出兵。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考虑重新启用秋里。

    这次我让他出任高唐总督,主要是想杀一下他的傲气,免得别人有样学样,但他毕竟是不可多得的良将,也是我最信任的兄弟。我担心的倒是那个署名为“西门”的人,你在凉州要仔细提防,必要的话可以考虑和袁紫烟结盟。“

    这一次署名“西门”的人突然在风雨同三国会谈之前,送来了印月潜入高唐的奸细和高唐欲图配合叛乱的头人名单,风雨当机立断把这些奸细砍下来向三国和印月示威,看上去对方似乎没有什么恶意,但风雨心中却始终对这个神通广大的家伙感到不放心。

    因为到现在为止,对方已经显示了他的强大实力,也给了风雨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却始终没有透露图谋什么,实在是令人头疼。

    “别担心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这些家伙如此鬼鬼祟祟,想必不外是玩一些花样心机而已,你怎么对我这么没有信心?”

    李中慧看见风雨有些放心不下,故意娇嗔道。

    风雨也不由哑然失笑,说起权谋机变,风雨对李中慧实在是佩服之至,有人要想玩心机的话,恐怕还真的是自讨苦吃。当下也就没把他暗中担心这个“西门”可能和天元教西门柔柔有关的猜测说出来了。

    毕竟李中慧个性并不大方,风雨一直没有把他同袁紫烟在崆峒的单独会晤说给她听,如今自然更不想在这个离别之际节外生枝了。

    于是,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语。

    良久,风雨轻轻的吻了李中慧一下,方才转身离去。

    就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见李中慧突然喊了一声“风雨”,然后带着一股女儿的幽香跑了过来,两人顿时不可自控的热烈融合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风雨突然感到肩头一疼,却是李中慧狠狠的咬了自己一口。

    惊怒之下正待喝问,却见李中慧率先开口,狠狠的说道:“给我早点回来,要是让我知道你敢在印月拈花惹草的话,有你好看的!”

    说完就一阵风般的跑出去了,只是风雨分明感到她最后话音中的哽咽。

    带着几许惆怅踏上征途的风雨,很久才想起了自己还是忘了问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始终就没搞明白当初两人第一次相见时,李中慧说必须嫁给揭了面纱的人,究竟是真是假。如果自己不揭面纱的话,这个如花似玉般的美人还会不会嫁给自己?这个问题他一直想问,不过一直不敢问。

    不过当他看到头顶如此明亮的皎月时,突然感到自己问题的好笑,不管答案是什么,有一件事情却是再肯定不过的。

    看来真的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既然拥有了现在,自己又何必去自寻烦恼呢?

    6踏上印月面对着高耸入云、冰雪覆盖的群山隘口,风雨没有一丝的退却。

    对于印月的西征,风雨已经准备了一年多,尤其在占领高唐之后,几乎所有的运作都是围绕着这一天展开的,所以行动非常顺利。

    事实上,他几乎骗过了所有的人。

    就在印月和尼、锡、丹三国,甚至是风雨军的许多重臣大将,都以为他会停留在萨迦或者是纳木措,一边品尝着爱情的幸福,一边等候三国的政局演变的时候,他却突然前往高唐西面的城市巴葛,并以此作为基地,迅速集结了五万大军,准备进行一次前无古人的伟大进军。

    两万名赤狮军将士和三万名高唐僧兵就这样加入了这次远征,成为历史的见证。

    为了战争的需要,风雨把原先的军队进行了部分整编,跟随他西征的赤狮军将士个个配备的战马,许多都是秋风军中调过来的,战士们也都可以说是骑射的高手、军中的精锐。

    尽管道路崎岖艰险,高原气候恶劣,但是充足和周详的后勤准备,再加上前者对统帅近乎盲目的崇拜和后者对宗教丧失理智的狂热,使得全军上下充满着士气和斗志。

    因而虽然历尽千辛万苦,但是在风雨的统帅下,将士们都保持着乐观的情绪,除了经过有可能发生雪崩的危险路段必须保持沉默外,一路上军乐和战歌不停的挑拨着人们亢奋的情绪。

    随行的南天门想出了一个很好的办法来运送他刚刚发明的火炮。

    他把大炮炮管装到掏空了的松树树干中,使炮耳和树干上大的V形切口合紧,然后在雪中运送,不管是在上山还是下山,大炮都很稳,不会撤出来。

    士兵们以百人为一组,轮班拉炮。这些大炮虽然数量不多,却注定要在未来的战争中大显神威。

    跟随风雨前来的还有蒙璇,这个小女孩一点都不娇气,事实上她一路上精力充沛,和偷偷跟过来的欧仁他们忙着玩打雪仗,无形中倒也给整个军队带来了不少乐趣,弥补了行军的艰苦。

    这一次风雨把轩辕军校一些学生加入到西征大军中,一方面是让这些学员在战场上进一步得到锻炼,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把一些大将重臣的子弟留在身边作为一个牵制,所以像欧仁、李逸如、拓跋家族的拓跋成、拓跋蔚以及耶律明雄的儿子耶律留珀,都成为了西征军的一员。

    风雨的原意是把他们编在洛信那边,那里比较安全,条件也好,不料这些鬼灵精怪的小家伙早就对战场跃跃欲试了,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在他们看来战场就是建功立业的好所在,根本没有考虑到其中的艰苦和危险——事实上像所有的少年人那样,他们早就把危险当作自己英雄气概的考验,艰苦当作自己成就功业的磨练。

    所以在欧仁的领头和蒙璇的暗中帮助下,也偷偷的加入到风雨的突击队中。

    当风雨发现这些小家伙的时候,已经上路好几天了,也无法把这些家伙单独留下,所以只好苦笑着把他们也带上了。

    除了这五个小家伙外,还有刚刚加入轩辕军校的褚频——他因为以前家境贫寒没有读过书,所以先在少儿营待了一年学习,不过本身的刻苦再加上确实立了不少功劳,今年终于也加入了轩辕军校的少年班,成为了欧仁他们的死党,这一次当然也跟了过来。

    再加上被尊奉为大姐的蒙璇,这七个十多岁的少年少女,很快就成了大名鼎鼎的风雨军七煞星,闹得天翻地覆,以至于很多年后印月人依然是闻之色变。

    不过这场精心筹画的西征,后来却因此被戏称为风雨军第二代名将实战训练班,却是风雨始料未及的。

    整个行军一共花费了一个多月。

    虽然风雨在临行前做了许多周密的安排,但是如此艰苦的历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禁受得起的,即使是精力充沛的七煞星也在走了十天之后,开始疲惫起来,尤其是文弱的金岑,要不是风雨向手下下了死命令,恐怕也就真的得埋骨异乡了。

    危险的路程和艰苦的生活,使得大批战士还未踏上征战的土壤,就已经永久倒在了群山之中,五万大军最后达到目的地的只剩下三万余人,折损了一万多人。

    “战士们,你们踏过了大雪山,你们翻越了千里山岭,事实证明你们当之无愧是当代最勇敢的将士。如今,在你们面前一望无垠的印月大平原,那里有窥伺我们家园的豺狼等你们去击败,那里有无尽的财富等待你们去挖掘,那里有辉煌的功业等待你们去建立,那里的佛门等待你们去整肃,荣誉等待你们去摘取,征服印月同时也是意味着保卫我们的家园,让我们的妻女、我们的土地免遭蹂躏的危险,身为风雨军的战士,我为你们而自豪,你们更应用伟大的战果让万世子孙对你们崇拜!”

    在风雨激情的动员下,将士们摆脱了长途跋涉带来的颓废,如狼似虎般的冲向了广袤的平原。

    在这块异地的土壤上,注定将用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来铸就一个伟大的传说,成为一个伟大帝国再次崛起的战利品。

    而印月人也非常的配合,由于韦朗达已经赶回去禀报了一切,使得暴烈的阿育王终于下定了吞灭三国的决心,大批最精锐的军队调往了三国的边界,完全没有想到原本大造声势要通过三国边界进入印月的风雨,居然会翻越一般人看来根本不可能通过的群山峻岭,直逼阿育王朝的心脏,以至于整个印月半岛毫无防备。

    风雨看着这块土地,也是浮想连篇。

    印月其实是一个地理名词,它甚至包括了三国和大陆诸公国的一部分,以及大食东部的一些势力范围。

    这块大陆北有喜马拉雅山,西北有兴都库什山和苏菜曼山,这些山脉把印月与整个东西大陆的其余部分截然隔开,犹如一块大半岛。但处于大半岛西北的勃兰山口和开伯尔山口,为后来其他文明的传入提供了便利条件。

    这个大半岛东临孟加拉湾,西接阿拉伯侮,南为广袤无垠的大洋。半岛地处亚热带,以温得亚山和纳巴达河为界分为两片区域。

    北部,西面的日河流域以及东面的月河流域构成平原地区,仿佛是一个大大的八字贯穿整个半岛。

    尤其月河所经之地土质肥沃,易于农耕。

    南部,以德干高原为整体,东西海岸则蔓延着东高止山和西高止山两条山脉。半岛的沿海区域则是一系列狭长的平原,比较适宜于农业的发展。

    印月地处圣龙西南,大陆公国之南,大食东南,特殊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与各文明都有联系,印月文明就在这种有利的条件下诞生了。

    目前风雨军一到印月,南下就是直接进入了经济最为发达的德干高原。而这块高原目前正处于阿育王朝的统治之下,而且也是阿育王朝的经济命脉所在。

    这块地区城市众多,工商业兴盛。

    当时铁器已经普遍使用,农业生产水平和产量大有提高;手工业分工细密,产品技艺专精。

    佛经中所记手工匠人即有十八种之多,金银珠宝、香料香水、精纺纱麻等印月传统工艺品扬名国外,交易频繁,流传到东西两大陆。

    在阿育王朝之前,印月内战不断,政治上群雄割据,学术上百家争鸣,形成了十六国争霸的列国时代,以至于经历了西大陆的东征和大食的东扩,迫使印月半岛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东移,日河的西北部成为了西方强国争斗的猎场,而东方的月河流域却突然崛起了一位名君——阿育王。

    当时的印月实行着非常严密的种姓制度。这种制度一共分为四个等级,即婆罗门、剎帝利、吠舍、首陀罗。

    婆罗门作为第一等级,在社会上有首脑之尊;其他各等级包括国王在内的剎帝利,对婆罗门都应敬重礼让。

    婆罗门由主管宗教祭祖的士族贵族组成,日后成为婆罗门教的祭司,也可以经管其他行业,但只动口不动手,即作为业主和管理领导人员。他们不仅垄断宗教文化大权,也参与执政,常作国王的顾问,以占卜念咒等方术影响国王的行动,甚至随军出征。

    婆罗门拥有大量土地和奴隶,除这些剥削收入以外,婆罗门正式的补充收入是接受布施,来自国王贵族的布施,实际上是统治阶级对战争掳获和国家税收的分配,往往表现为大量的馈赠。婆罗门也是最富有的阶层。

    剎帝利作为第二等级是由王族和军事行政贵族集团组成,他们被视为社会之臂膀,即统治阶级执掌国家机器的人员。

    在理论上,婆罗门优于剎帝利,但作为最高统治者的国王属剎帝利等级,这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两个种姓之间的争雄。这种争夺有时也在思想文化上表现出来。

    剎帝利同婆罗门一样,是拥有大量土地和奴隶的统治阶级,甚至更富于婆罗门,因为战争掠夺物和国家收入是由他们直接占有的。

    第三等级吠舍是整个社会的支持者和供养者,意即养活整个社会的工农劳动群众。吠舍原由一般公社成员组成,日后用以包括从事农牧工商各行各业的平民大众。由于小生产者分化也产生贫富的两极,吠舍中有些少数发家致富之人,甚至从事高利贷活动。

    在婆罗门和剎帝利统治之下,吠舍已无政治权利可言,只有交税服役,供养统治者的义务。不过比起第四等级,他们仍具有较高的社会地位。

    理论上,吠舍与剎帝利、婆罗门都属高级种姓,死后投胎可再度为人,因而称再生族。第四等级首陀罗则属非再生族,因此吠舍可参加婆罗门主持的宗教祭祖和听讲教义,首陀罗则绝对不能。

    首陀罗为第四等级,指压在社会最底层的劳苦大众。

    他们最初是由被征服的各族组成,后来也包括由于种种原因而被降到这个最卑贱等级的自己的族人。

    他们失去了政治、法律和宗教上的一切权利,处于不受保护、冤苦无告的低贱地位。他们从事农牧渔猎,以及种种当时被人视为低贱的职业,其中有少数自食其力的工匠,但多数沦为佣工和奴仆。

    作为最低贱的等级,首陀罗的地位和奴隶相差无几,其中也有一些人就是奴隶。

    种姓制度一旦固定下来,各个等级所从事的职业就不能任意改变。各个种姓之间原则上禁止通婚。种姓制度的本质是保护上层种姓的特权地位。它通过宗教、法律、社会习俗等种种手段为婆罗门、剎帝利两个统治阶层披上神圣、高贵的光环,让吠舍、首陀罗供养侍奉他们。

    由于种姓制度在以后各时代有变本加厉之势,它一直是印月民众沉重的锁链。

    首陀罗出身的阿育王,原本只是为国王饲养孔雀的仆人,因为机缘巧合而深受国王的信任,被国王任命为将军,在战场上建立了不少的功勋,最后大权在握的他杀了国王,娶了国王的女儿,继承了王国。

    之后,又四处征战,不仅将北印月统一在手里,而且还将势力渗透到了南印月,大有成为历史上统一整个印月半岛的第一人之势。建立了包括五万象兵,二十万骑兵,七十万步兵在内的庞大军队。

    但是在风雨看来,这个庞大的阿育王朝实际上存在着很多的隐患。

    如果在一个平静的年代里,阿育王也许真的会成为一个最伟大的君王,但很不凑巧的是,这是一个群雄并立的年代,呼兰帝国在北面如日中天,通过对大陆公国的控制牵制着阿育王朝,大食帝国也正处于宗教的鼎盛时期,宗教势力的东扩恰恰和秉持佛教的阿育王朝产生了激烈的碰撞。

    国内则因为严厉的种姓制度造成了严重的对抗和矛盾,虽然是首陀罗出身,阿育王半点都没有想过要改变种姓制度,再加上被征服国的余党依然在四处活动,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复国,臣服于阿育王的各土邦王公贵族的忠心,也显然是以阿育王的赫赫武力为前提的。

    这一切对于决心通过扩张疆域、征服四夷来提高自己的威望和权势,重振圣龙雄伟,再造神州盛世的风雨来说,实在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虽然有许多困难,但是有着敏锐政治嗅觉和军事才华的风雨,感觉到这块土壤应该成为圣龙中兴的第一个战利品。

    半岛自身的各种矛盾促使这里相对呼兰更容易征服,而肥沃的土壤、发达的经济和辽阔的疆域,使之一旦被征服下来,促使圣龙国力大增尚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将唤醒圣龙人沉睡多年的尚武精神,使得原先闭关锁国、老子最大的井蛙心态转变为万里觅封侯、喋血建功名的进取奋发,从而最大限度的凝聚民族向心力,一致对外迎来圣龙的第二次大扩展。

    “我来了,美丽的土地!”想到这里,风雨轻轻的自语了一声。

    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对于年轻气盛的定凉侯而言,国内的手足相残既不屑、又心痛,多少民族精英就这样自相残杀,无疑是亲痛仇快,削弱了神州自身的力量。

    他决心以对印月的西征来拉开圣龙团结对外的序幕,以此作为神州尚武精神再次焕发的起点。

    就在风雨踏入印月半岛之际,在尼、锡、丹三国也很快燃起了熊熊战火,一时间金戈铁马、风雨飘摇。

    “哈哈,看来我军在这个月底就可以到高唐会师举行庆功宴了!”阿育王朝的远征军统帅巴布尔骑在战马上,意气飞扬。

    短短五天工夫,阿育王朝的大军兵分三路,由于锡国和丹国早就被印月渗透,所以没有多费周折。

    第一路在大将阿玛的带领下,以三万兵马拿下了丹国,第二路在大将莫克斯的带领下,以两万兵马控制了锡国,将原本彼此间还遮遮掩掩的统治与被统治关系彻底挑明了。

    如今自己的主力组成了第三路,在尼国亲印月派实力的帮助下,也进展迅速,一举夺取了国都、监禁了国王。

    虽然尼国主战派的领袖迦叶王子正在满迦堡集合反抗势力,不过凭着自己身经百战的十五万大军,又岂是区区一个尼国所能够抵抗得了的?

    想到了这里,巴布尔的目光远眺东北方,一旦拿下了满迦堡就可以到达广阔的高唐,虽然驻扎在高唐的风雨军传说非常能征善战,但是风雨军本身受到了北方呼兰帝国的牵制,国内也有不少敌对势力,所以在高唐的兵力并不雄厚,最多也不过几万人而已,巴布尔一点都没有放在心里。

    要知道阿育王十七岁起兵,征战四十余年,放眼整个印月半岛所向披靡、无人能敌,巴布尔是阿育王一手提拔的亲信大将,也是有了三十多年沙场经历的老将,这次跟随他出征的大军也大多都是经过了多年征战,出生入死、经验丰富的老兵。

    他坚信这样的雄师劲旅,绝对不是才建军两年、兵力又处于劣势的风雨军可以抗衡的。在他看来不仅是夺取尼国,就算是拿下高唐也是指日可待。

    说起来印月和神州一样,都是悠久的文明发源地,但是长年累月的内战和分裂,使得印月只能关起门来自相残杀,对于天下人而言始终是一个弱小的民族。

    但是上天垂怜,终于诞生了印月自己的英雄阿育王,在他英明的统帅下,统一了印月半岛的大部分地区,只剩下南印月联合王国偏安一隅、苟延残喘,已经是不足为患了,所以如今的印月在阿育王朝的统治下空前强大。

    现在更是天赐良机,自己得到了英明的阿育王青睐,获得了担任远征军统帅的光荣,只要把满迦堡的那些尼国残兵败将消灭了,然后就可以进入一马平川的高原,拥有着两万象兵、五万骑兵和八万步兵的印月大军将粉碎敢于阻挡的任何军队。

    到时候就可以以高唐为基地,藉助高原的地理优势,向地势平坦的东方神州进攻,把那些兀自在内斗不休的圣龙猪全部掠来做奴隶,再好好享受一下传说中的那些圣龙美女,让天下人知道这个世界只有伟大的印月人才是真正的强者。什么呼兰、圣龙,都不过是因为印月这个伟大民族没有参与其中,才能够耀武扬威罢了。

    意识到自己将有可能因为带领勇敢的印月人冲出国门、统治世界而受到后世的赞颂,成为当代仅次于伟大的阿育王的英雄(他还不敢和阿育王相比),巴布尔不由感到自己的心中仿佛有一股烈火在燃烧。

    “将军,前面的峡谷入口处发现尼国的军队,大约有三万人!”正在此时,探路的骑兵送来了前方的敌情。

    巴布尔微微一楞,前面的峡谷是通往满迦堡的必经之路,他早已预料到应该会有阻截,为此想好了多种对应的策略,但是都以敌军埋伏在峡谷内为前提,根本没有想到对手居然会放弃峡谷中伏击的地理优势,把军队摆在了峡谷口。

    虽然在峡谷口布阵,可以利用谷口的窄小地形,便于单兵作战,一定程度上消除自己兵力方面占据优势的影响,但是毕竟自己人多势众,单靠这样一个峡谷口就想把自己挡住,未免太天真了!

    仿佛看到了胜利一般,巴布尔冷静的命令军队压了上去。

    骑兵一马当先的在前面开路,整齐的军阵踏的地动山摇,弓箭如同雨点般向尼国的军队飞射而来,给予采取守备阵形的尼**队相当程度的打击。

    尼国的军队在盾牌手的掩护之下,缓缓的退入谷内。

    凭借前列的盾牌手和后列的长枪兵死死的抗击着进攻的印月人,而在后面的弓箭手则不停的发射袭扰。

    由于谷口的狭窄,使得印月人的兵力优势无法发挥,只有最前面的士兵才可以投入战斗,所以虽然稳步向前推进,但是一时间也无法尽数消灭敌人。

    巴布尔倒是并不着急,多年积累起来的丰富战斗经验,使他担心眼前的敌人可能是引他入谷的诱饵,为了防止自己的军队被对手引入谷内一举歼灭,所以他一方面命令前方的军队死死咬住谷口那支尼国的部队——尼国的军队本来就不多,相信对手绝对舍不得把这样一支三万大军和敌人同归于尽,另一方面则命令后队拉开距离,以便对前方加以策应,还特地派遣了数千人从侧翼攀援而上,抢占谷内的高地。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之后,形势逐渐有利于阿育王朝的远征军。

    尽管尼国的士兵利用有利的地形奋勇善战,但是一方面军队的素质原本就不如印月的军队,另一方面自身的兵力又处于绝对的劣势,所以随着时间的延长,伤亡不断的增加,开始抵挡不住了,慢慢的向谷内后撤,并且出现了溃散的危机。

    印月人紧随不舍,咬在了尼**队的后面,虽然由于地形上的限制,无法展开包抄,但总的来说胜利的天平已经完全向印月人倾斜。

    巴布尔不由有些得意,对付这样的军队真是太容易了,对方统帅自作聪明的举动只是加速了灭亡,相信消灭了眼前这支三万人的军队之后,尼国应该不会再有什么象样的抵抗力量阻挡自己拿下满迦堡了,就像那些妄图阻挡阿育王的印月小国一样,这个高山之国也应该可以宣告消亡了,而且相信不久之后,圣龙也会步入后尘。

    盘算着今晚将扎营在满迦堡,如何同这次随军带来的那些尼国后宫嫔妃好好疯狂一夜,而过几天更可以尽情把玩那些圣龙女子,巴布尔感觉自己好像有些坐不住马鞍了。

    不过出于谨慎,他依然控制着军队进攻的步骤,把战略预备队同前方的进攻部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防止中伏——尽管他并不认为尼国还有多少兵力可以设伏。

    于是,在整个战场上,大约五万印月军队斗志昂然、势不可挡的向前进攻,如同潮水一般不知疲倦的冲击着尼国已经岌岌可危的防线,而更多的军队则保持着整齐的队形,观赏着前方友军大显神威的杀戮,还有一部分军队则开始向峡谷的两侧运行,探索是否上面有伏兵。

    每一个印月的士兵都相信自己毫无疑问是胜利的一方,如同以往在伟大的阿育王麾下进行的所有战役一样,阿育王朝的军队是不可战胜的。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峡谷外的左右侧翼和后方突然卷起了大量的烟尘,大队的高山骑兵在尼国著名的勇士迦叶王子的带领下,呼喝着、奔驰着,挥舞着泛起白光的刀片,向印月人的后军袭来。

    巴布尔不由大骂了一声,这才发觉对手根本就不准备在峡谷内设伏,而是利用自己的心理偷偷把军队运动到峡谷外的侧翼,发动攻击。

    不过他并没有太过慌张,因为谨慎的作战部署和充裕的兵力使得自己游刃有余。虽然两万骑兵和三万步兵在峡谷内作战,无法抽身,但是剩余的两万象兵、三万骑兵和五万步兵足够把眼前这支万余人的军队碾碎。

    所以他很沉着的命令象兵出击,步兵紧随其后,三万骑兵则作为机动力量,策援战场的各个方向,并且实施迂回包抄,同时命令峡谷内激战的军队加大攻击力度,一举击溃那三万尼国步兵。

    信心十足的巴布尔决定在这里一举消灭所有反抗的尼**队。

    事实似乎也很顺利,那突袭的尼国骑兵在最初攻击得手之后,开始了游斗,躲避象兵的攻击,再也不敢正面战斗。

    虽然这种避实就虚的战术造成了印月人一定的损失,不过那位迦叶王子显然只是一员猛将而已,在他英勇战斗的时候好像忽略了一个潜伏的危机,那就是他麾下勇猛的骑兵逐渐被印月的象兵驱赶到了一起,而印月的三万骑兵则开始了迂回包围,这样下去的话,这支高山骑兵最终的结局无疑是全军覆没。

    与此同时,峡谷内的战斗更加朝尼国人不利的一面倾斜,大概是看见印月人没有预想的那样在尼国骑兵袭击下溃退,反而是进攻的越来越猛烈,所以士气迅速的下滑,很快就变得溃不成军,向谷内逃散。

    由于尼国的骑兵已经出现,而且四万人的军队基本上也差不多是尼国反抗军兵力的总和,所以巴布尔认定谷内应该不会再有伏兵,命令大军放心大胆的追击。

    可惜往往就是事与愿违。

    突然间,谷内两边的高地旌旗展动、杀声如雷,大批的军队犹如从天而降,飞快的杀上高地,消灭了原本在两边山地探路的几千名印月人,然后居高临下的发动攻击。

    原来遵守着风雨同迦叶王子之间的协议,当印月人出兵之后,风雨军也迅速出动。东线是由孔宓在实际上主持着大局,这是风雨临行前的交代,而洛信只要有仗打就开心,倒也合作愉快。

    在孔宓的安排下,五万高唐僧兵埋伏在峡谷两边高山的下方。

    当印月人终于被引入谷内之后,迅速出击将在山上毫无戒备的那几千名印月军赶了下去,从而占据了有利地形。

    只见那一面面“风”字大旗在山谷上迎风招展,密集如蝗虫般的箭弩无情的射向下方的敌军,峡谷的入口处也突如其来的滚下了数根燃着熊熊烈火的巨木,切断了谷内印月军队的退路。

    一时间双方的士气来了一个彻底的逆转,几分钟前还趾高气昂的印月人顿时如同无头的苍蝇一般东窜西躲,抱头鼠窜,原本眼看就要溃败的尼国士兵则开始重新拾起了斗志,变得英勇顽强起来,寸步也不退——事实上是想退也不可能,因为孔宓害怕尼国士兵溃退,所以将峡谷的另一个出口也堵住了。

    峡谷外的战斗也出现了戏剧性的转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专心致志对付尼国骑兵的印月人背后,出现了二十门乌洞洞的炮口,几乎在同一时间震天动地的发射起来。

    这些经过南天门半年时间改良的大炮(自从凉城城下发生的那起乌龙事件之后,风雨就严令南天门一定要改进这些大炮),立刻发挥出惊人的威力。

    炮弹在密集的印月人群中绽开了一朵朵死亡的玫瑰,大批的印月士兵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倒了下去,更糟糕的是受惊的大象开始失去了控制,横冲直撞的乱窜,增添了印月军队惊慌的气氛。

    在大约一炷香的炮火攻击之后,洛信挥舞着长枪,率先冲了上去,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万名勇敢无畏的风雨军将士。

    印月人很快发觉两支军队的巨大差距,虽然阿育王的军队在印月号称无敌,但是面对着继承了圣龙军团优秀传统,同时又经历过呼兰大军生死考验的风雨军,实在是不值一提。

    身经百战的风雨军将士虽然不能说以一挡十、以一挡百,但是和闭起门来打内战的印月人不同,圣龙原本是一个世界性帝国,吸收和容纳了各国的长处,又长期同彪悍的游牧民族作战,军队长年积累下来的战斗技巧根本不是印月所能比拟的,更何况风雨军在风雨等名将的苦心经营下,已经成为圣龙最强大的军团之一,所以一名风雨军的战士往往可以抵挡三名印月人。

    再加上连环突袭的成功战略,使得印月人的注意力被担当第一波突袭任务的尼国骑兵所吸引,将背面全部暴露了出来,在承受了猛烈而前所未见的炮火攻击之后,已经是变得惊惶失措、毫无斗志。

    如今的印月士兵看见凶神恶煞般的独眼将军洛信,率领着如此强悍的军队冲杀过来,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迎击,而是怎样逃命。

    恐惧的情绪犹如瘟疫一般传播开来,巴布尔拼尽全力也无力回天。

    对于他来说,现实是灾难性的:大批的战象原本是进攻尼国的骑兵,因为突然受到了炮火的惊吓,一时间难以调转笨拙的身躯,摆开印月人引以为豪的战象阵迎敌;骑兵一部分被陷在了山谷内,一部分则正在进行侧翼的迂回包围,无法及时的回援;唯一可以投入的印月步兵方阵,战斗力本来就相对薄弱,在惨遭炮火洗礼和受惊大象的冲击之后,面对气势汹汹的风雨军,简直就像是纸糊的一般。

    于是战场上出现了奇怪的景象,在谷外的十万印月军队虽然占据了绝对的兵力优势,但是由于无法形成整体的战斗力,各兵种、各团队之间无法有效的配合,也不清楚对手到底有多少兵力,只感觉到处都是敌人,对死亡的恐惧和对形势的惊慌,使得他们竟然在洛信和迦叶王子的骑兵冲击之下迅速崩溃、无心再战。

    在这种情况下,战争很快就宣告终结。

    进入谷内的两万印月骑兵和三万步兵全军覆没,谷外的十万大军也遭受了灭顶之灾,大约损失了三万多人、狂退了三十里,方才稳住了阵形。

    这还是因为洛信手里只有一万风雨军,而孔宓统率的由十万高唐僧兵和三万风雨军组成的主力尚未到达,以至于没有足够兵力无法完成对敌全歼的缘故。

    事实上,如此巨大的胜利连圣龙人自己也没有预料到。

    原本计画用一个月时间进行的驱逐战,竟然在印月人入侵的短短五天之后,就完成了一次战略性大捷,挫败了敌军主力,对于整个印月战局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影响。

    7引军西进“杀!”

    随着震耳的擂鼓声,风雨军的将士喊杀着冲入了城池,顷刻间,城内狼烟四起。

    这已经是第四座了。

    风雨统帅着西征大军在短短的五天工夫连克印月的四座城池,由于面对的都是一些乌合之众,风雨军仅仅损伤了三十多人,也算是战绩辉煌了。

    不过身为全军的统帅,风雨却一点都没有开心的样子,他只是很平静的轻轻弹了弹身上的征尘,纵马入城检阅着忠心耿耿的将士所献上的又一件战利品。

    “逸如,你对现在的战局有什么看法?”

    年轻的主帅头也不回的溜着马,走在前面,很淡然的向身后的李逸如问道,不过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考验。

    “目前我军身在异乡,既无援军,又无百姓支持,恐怕非常麻烦。虽然连战连捷,但是于大局无益,我担心阿育王现在恐怕已经猜测出我军的意图了。”

    马上的少年直言相告道,一年过去了,少年又增长了一岁,虽然依旧还是非常的文弱,但是双眸中更添了一份智慧的神采。

    “说得好!”

    风雨赞许的点了点头,在这些少年中,欧仁忠心耿耿,蒙璇智勇双全,拓跋成老成持重,拓跋蔚古怪精灵,褚频忠厚老实,耶律留珀骁勇善战,但是最让风雨欢喜的还是李逸如。

    在进入印月的这五天里,风雨有意让李逸如筹画攻战事宜,如果说最初还只是因为李中慧的关系爱屋及乌的话,这几场仗打下来,让风雨确信身边的少年绝非池中之物。

    不仅仅是军事上拥有非凡天赋,更重要的是还具备了对整个战略大局的独特眼光,以至于每次交谈下来,不仅仅是自己在指点对方,同时自己也从对方那里获得不少闪光的灵感。

    虽然眼前的少年现在还显得有些稚嫩,但是风雨敢肯定假以时日,这个少年一定会让整个天下为之震惊的。

    “我有一点还想不通,他们如果实行焦土政策的话,我军就寸步难行了!”

    李逸如看见风雨心情很好,赶紧抓紧时机向他崇拜的偶像发出了提问,这些日子是他最开心的时光,能够得到天下第一名将的耳提面命,获得了许多书本上不可能得到的经验和知识,是多么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以至于他犹如一个刚刚来到人世的婴儿一般,疯狂的汲取着政略军事的养分。

    风雨也很欣赏这个好学的弟子,当下很耐心的说道:“因为除非阿育王疯了,否则谅他也不舍得真的实行焦土策略,别忘了这里可是整个阿育王朝最为繁华的地区,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物质财富都集中在这里。只要试想一想如果我们在江东实行焦土策略的话,依赖漕运解决粮食问题的圣京会怎样,也就不难理解了。

    “更何况阿育王朝对月河流域的依赖性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这种策略实施的直接后果是阿育王朝的国力将迅速衰弱,以至于就算消灭我们,也势必会面对一直虎视眈眈的大食、大陆公国乃至呼兰,所以不到最后关头,他当然不会采取这种下策,来对付我们这支在他眼里处于绝对劣势的军队。”

    “哦!”

    李逸如恍然大悟,突然间明白了风雨为什么总是向自己强调政略的重要性,高瞻远瞩、考虑到各种非战因素的战略、政略决策才是真正取胜的关键。

    而具体的战术运用,不过是在大前提已定前提下,尽可能的多获取一些收益和少蒙受一些损失罢了。

    一个人的军事才华再出色,也不过是战场上的英雄,只有像风侯这样的人,才真正称得上是囊括天下的王者吧!

    少年暗自定下了自己奋斗的目标。

    风雨也很是满意的用马鞭返身,轻轻拍了拍若有所思的少年的肩膀。

    出奇兵攻取印月的一个目的,就是让阿育王认为自己力量薄弱,而不至于马上采取焦土战略,否则还真是让自己吃不消。

    不过阿育王真正的败笔倒不是在这里,而是他先前迟迟不肯出动拱卫京畿的禁军——这些军队离自己很近,如果早点出动的话,自己可就不是一般的麻烦了。这里面除了小看了自己之外,还有其他原因吧。

    想到这位叱咤印月半岛达四十年之久的英雄,最近的一次亲征也是在七年之前,岁月的流逝,是不是已经消磨了昔日战场强者进取的锐气和强横的霸道?

    那么若干时日之后,自己会不会也步入他的后尘?

    “风侯,那个城主招供说阿育王在十天前就调集了重兵入侵尼国了!”正在此时,欧仁策马跑来报告这个消息。

    如今对于风雨军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想方设法知道阿育王朝的动向。

    在这个人地生疏的地方,风雨军确实不再像以前在圣龙那样如鱼得水了,风雨感受到这里居民的敌对意识。

    事实上看着大路两旁那些印月人眼里闪过的几许漠然、几许仇恨的眼光,风雨也已经明白自己有些一厢情愿了。

    由于在圣龙庞勋起义的一呼百应,使风雨想当然的以为有着严苛种姓制度的印月,也一定会有人愿意追随自己揭竿而起。

    但实际情况却让风雨大失所望,人们在还可以勉强生存的时候,显然更愿意维持现状,而佛门宣扬的来世无疑更加重了这一倾向。

    而且风雨固然利用了宗教热情,促使高唐积极的参与了这场战争,阿育王也同样利用了宗教情结,号召了印月佛教徒奋起保卫佛门;再加上自己属于入侵者,更使得百姓站在对立的一面,仇视着侵入自己家园的强盗。

    正是由于如此原因,风雨军在这块土地上犹如聋子和瞎子一般,无法掌握实际的情况。欧仁的这一报告至少是让风雨松了一口气,知道了自己原先的战略计画正在按照预期的目标进行着。

    看来自己在政治上还是不够成熟!

    面对如此形势,原本以为此次西征一定可以顺风顺水的风雨,终于领悟到了自己的不足和稚嫩。

    不过他并没有很沮丧,因为阿育王朝还有一个看似强项实则致命弱点的地方,被他抓住了:阿育王朝统治的印月半岛,就如同圣龙统治的神州一样,广袤的疆域吸纳了庞大的军队。

    如此庞大的军队被迫分散在如此辽阔的国土上,消耗着庞大的财产,也消耗着国家的实力,如果是平时镇压民众和地方叛乱,还绰绰有余,但是面对外来大军的入侵,就常常会捉襟见肘。

    阿育王既然已经侵入尼国,势必被牵制住了大批兵马,这也使得他看似庞大的军队在镇守各地之余,实际上也拿不出多少军队来围剿风雨军了。

    当然,面对着一个庞大的国家和庞大的军队,仅有三万余人的风雨军,实在是很弱小,犹如巨浪中的一片孤叶,随时都有颠覆的危险。

    在认真听完了欧仁的禀告后,风雨了解到至少二十万的印月大军按计画被引入了尼、锡、丹三国,在那里他们将很快同洛信统帅的四万风雨军和十五万高唐僧兵相遇,这就决定了庞大的阿育王朝五分之一的兵马——而且是精锐的兵马,将无法及时回来保卫自己的家园。

    于是,一个大胆的决定突然在脑海中诞生:“我决定西进,你们看怎么样?”

    “高明!”

    “我们不去同孔先生他们会师了吗?”

    李逸如和欧仁几乎在同时开口,但是所说的话完全不一样,后者根本还没有明白风雨的意图,前者却已经闻弦琴而知雅意,流露出理解和崇拜的目光。

    风雨不由叹息了一声。

    欧仁追随自己时间最长,又是欧静的弟弟,说到关系的亲密,比李逸如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在统帅的能力上,风雨却不得不承认李逸如比欧仁更胜一筹。当下示意李逸如详细解释。

    文弱的少年得到了心中偶像的鼓励,当下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谈道:“如今阿育王一定以为我军南下,向尼国方向前进,以便同进入尼国的洛信将军会师,所以一定会在南面的道路上四处堵塞。我军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西进直逼阿育王朝的心脏印月城,可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赢得更为广阔的战略回旋空间。”

    “西进面对的是阿育王朝的首都印月城,难道就没有重兵堵塞吗?”看见拓跋蔚在一旁,不愿意在佳人面前丢面子的欧仁不服气地说道。

    阿育王朝的势力分布有些类似于圣龙,南面月河流域是经济发达的中心地带,而政治中心却在日河的东北流域,那里的经济虽然也不错,但毕竟还是不如月河流域,不过因为首都印月城就在那里,军队不会少;再往西就是日河的西北流域,那里是印月人传统的防线,常年以来同西面的入侵者展开激烈的争夺战,所以更是重兵集结之地。

    李逸如心平气和地说道:“我军只是西进,但随时都可以转向,而且也非真的攻打印月城,那些拱卫京畿的印月军,不但不可能对我军产生威胁,还会因为我军做出的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产生顾忌,很有可能把大部队龟缩在京城,以保卫皇室的安全以及政治的稳定。

    “再加上阿育王朝虽然号称有百万雄师,但是真正的精锐最多不过三成而已,如今至少有二十万大军侵入尼国等地,而印月土地广袤,必须要留守的军队,仓促之间一定不会有太多的机动部队可供调遣。

    “所以西进势必打乱敌军的全盘部署,将敌军调拨得头头乱转,我军则有机会乘隙而击之,到时候无论是真的西进,还是南下会师,或者是北上大陆公国,甚至是威胁印月城,主动权都将握在我军的手中。”

    “哈哈,小仁子,你又输了!”拓跋蔚在一旁不由扮了一个鬼脸,气得欧仁满脸通红。

    风雨微笑着摇头,所谓一物降一物,平时很机灵的欧仁在这个鬼丫头面前却笨得一头牛似的,让人哭笑不得。

    只是如果在行军作战时也这样意气用事的话,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当下宽慰欧仁道:“好了,逸如擅长战略,欧仁强于实战,两位各有所长嘛!这次西进,充当先锋就非你欧仁莫属了!”

    欧仁从风雨军建军以来,就跟随在风雨身边,倒也经历了不少战争,和其他少年不一样,算得上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了,让他出任先锋,风雨是十万个放心,原本应该充当该职的蒙璇也乐得留在风雨身边。

    “是!”

    欧仁听到风雨这么一说,满是感激,顿时精神百倍,一扫刚才输给李逸如时的颓废,还示威性的瞪了拓跋蔚一眼,惹得小姑娘很不高兴得扮了一个鬼脸,却在风雨严厉的神色下不敢说什么。

    风雨看在眼里,不由一阵苦笑,总觉得这一次自己似乎扮演了保姆的角色。瞥眼看了看依然在沉思中的李逸如,不由很好奇他是否看出自己的另一个用意:西进将进入日河的西北流域,那里长期受到了大食的侵扰,只是在近期方才被阿育王收复,导致那里真主的信徒和佛祖的信徒之间冲突十分严重,风雨希望在那里得到民众的支持。

    当然这有可能会触怒那些跟随自己前来参加所谓“圣战”的高唐僧兵,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风雨并不准备实行,当然也就不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了。

    如果李逸如能够把自己的这一层意图也看穿的话,说明他已经不再仅仅是一个优秀的将领,更具备了政治上的敏锐目标,他未来的成就未免太可怕了。

    风雨自己也有些说不清楚到底希望他看穿,还是没有看穿。

    (注:这里的大致地形与现实的印度半岛地形类似,不过为了情节上的方便,在一些路程和地名上作了变动,一些不同时代的人物和历史事件也凑在一起写了。比如翻越喜马拉雅山虽然历史上也发生过,两个文明古国也确实有过激烈的战争——最早可以推溯到西周秦国,就是那个时候出现了宏伟的“灵蛇吞石”的军事战略方案,只不过当时的主角是秦国和西戎,天竺和大食只是配角,也没有发生过实际的战争,仅仅是外交上依靠商人推动的连横合纵,但是如此大军远征,在冷兵器时代基本就不可能了。)

    “风侯,前面就是居萨罗城了,那里是阿育王朝东北部的重镇,也是东北部粮仓的所在地,同时又地处交通要道,我军要是想继续西进的话,恐怕必须拿下该城。”

    说话的是一个名叫吉牙思的大陆公国人。

    这些天风雨突然西进,大出敌人的意料,军事上非常的顺利,一连攻克了不少城池。

    先前风雨军南下,经过的城池都是在群山侧畔,属于偏远地区,所以城里多是平民,对风雨军的反抗意识也就很强烈。但是最近西进,越来越接近阿育王朝的政治中心,虽然日河东北流域不如月河流域那么繁华,然而有很多贵族,加上不少地方是新征服的国土,因而奴隶也就特别多。

    这些奴隶大多数是被阿育王消灭的国家的子民,还有就是被掠夺、买卖来的其他地区和国家、民族的壮丁,以及种姓制度的最低层——首陀罗中实在还不起债的倒楣蛋(在这里奴隶是不被当作人看待的,自然不在种姓的四个阶层之中),国家本身就没有承认他们“人”的身份,他们当然也就同样没有多少忠君爱国的坚贞了。

    风雨眼见无法鼓动那些平民站在自己的这一边,就转而打这些人主意,在风雨“打仗勇敢可以变成自由人,甚至可以当官发财有女人”的无耻蛊惑下,立刻拍板成交加入了风雨组成的奴兵队伍中。

    这个吉牙思就是其中的一个,年仅二十岁,他还有一个十六岁的弟弟叫哥里,兄弟俩相依为命。

    他们的父亲原本是大陆公国的商人,在印月的列国时代带着幼小的两兄弟周游了整个印月半岛,后来来到一个叫奥里萨的国家定居了。不料一个月之后阿育王兴兵征战,消灭了这个国家,是役阿育王俘虏了十五万人,屠杀了十万人,可以说是印月最残酷的一场战乱。

    在这场战争中,吉牙思兄弟的父亲被阿育王朝的士兵杀害了,兄弟俩也被卖身为奴,所以对阿育王仇深似海。

    当风雨军攻下了城池,鼓动城里的奴隶跟随他时,不同于那些目光呆滞、不知所措的奴隶,这个年轻人带头第一个响应,帮了风雨的大忙。

    而且风雨还发现他对于地形和周围的风土人情十分熟悉,又通圣龙语,就把他带在了身边。

    风雨当然不清楚自己的这个无意之举,日后造就了印月第一个伊斯兰王朝的建立,也为印月的佛教徒带来了灭顶之灾,如今他所考虑的是要不要攻破居萨罗这座坚城——印月人一定会全力防守的,风雨半点都不想让自己的军队屯兵于坚城之下,然后被四面八方调集过来的军队聚而歼之。

    夺取居萨罗城无疑是很有诱惑力的一件事情,不仅可以占据了战略运动的主动权,而且大批的粮草也有利于风雨军的壮大。

    但是这也同样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毕竟这样的大城,不是风雨军前段时间攻伐的那些小城可以相提并论的——这些小城与其说是城池,其实大多数还不如圣龙的一座县邑,再加上阿育王朝又和圣龙一样,是以农耕为主的国家,地方上日常驻守的部队,主要是用于镇压国内手无寸铁的百姓的反抗,根本不可能同身经百战的风雨军抗衡,所以一路上风雨军攻城掠地,所向披靡,有效的解决了粮食问题。

    可是居萨罗城不同。

    它是印月非常关键的战略要点,只要有一点军事头脑的人就会明白其中的重要性,当然不可能掉以轻心。

    想到这里,风雨叹了一口气,他决定先把这件事情放一放,在做出正式决定之前,他准备找一个偏僻的地方驻扎好军队再说。

    于是转首问吉牙思道:“这附近可有什么地方适宜驻扎军队,又不容易引起阿育王朝军队的注意?”

    “小人知道距这里不远处有一处山坳,人烟稀少,阿育王朝的军队和平民都不会去的,只是住了一些贱民。”

    吉牙思连忙恭顺的回答道,父亲的商业教育使他非常擅长寻找出隐蔽的商机,在他看来风雨就是一个让他从此摆脱贫困的机会,而且对于阿育王朝的深仇大恨,也使他非常乐意看到圣龙人战胜自己的杀父仇人。

    “那就带路吧!”

    风雨的脑子里还在思索着是否攻取居萨罗城,有一些心不在焉。

    很快,风雨就发觉什么叫做贱民了。

    当风雨军来到吉牙思所说的山坳时,大吃一惊。

    在这样偏僻的地方竟然还生活着大约一千多人,这些人衣衫褴褛,生活的环境简直是猪狗不如,住的是草棚,吃的是树皮,所有的人都是骨瘦如柴、死气沉沉。

    无论男女老幼都是衣不遮体,呆滞的目光显得十分的灰暗阴沈,给人一种难以言语的压抑感。

    看见风雨心中的疑惑,吉牙思急忙解释道:“启禀风侯,印月在四大种姓之外还有一个庞大的人群,即不可接触者——贱民。这实际上是由从事屠、侩、钓、猎、娼等”不洁“工作的人所组成的种姓等级。

    “这些人虽然算作是自由人,但是因为其工作、出身卑微,贱民的人身和用过之物都被世人视为龌龊,故而贱民不得同其他人接触,规定”与人别居,若入城市,则击木以自异,人则识而避之,不相唐突“,从某种程度上比奴隶还不如。

    “正因为这里比较偏僻,再加上又是贱民的聚集地,所以除非是收税的日子,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现阿育王朝的官员、军队甚至是平民的。”

    “太可恶了!”

    蒙璇的小姐脾气发作了,虽然圣龙也有贵族对平民的压迫,但是除非少数的政治迫害,很少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更何况在印月,这种贱民是子孙相传,永世不得翻身,被隔绝在人类社会之外,实在是生不如死。

    风雨耸了耸肩,虽然心底里也同样十分震惊,但是也没有太多的感伤。

    印月的种姓制度和圣龙最初时期所分的“士、农、工、商”一样,不过是社会发展对分工的一种强行规定罢了,只是圣龙日趋发展强大,这样按照分工不同而定下族群地位的制度很快就被淡化了,印月则由于常年的战争,社会得不到充分发展而依旧处于半开化状态而已。

    深悉政治斗争残酷的风雨当然不会有什么同情心泛滥,更何况这次西征印月之时处于战略上的考虑,半点都没有什么要救苦救难的打算。

    事实上随着对印月了解的深入,他越发感觉到这是一块和圣龙十分相似的地方,一旦觉醒是十分可怕的,如果不能彻底消灭的话,最好还是保持现状。

    所以连最初试图改变印月种姓制度的热忱都已经大幅消散,对那些贱民也就不会有太大的触动了。

    所以,当下他仅仅是命令把这些贱民统统监禁起来,免得泄漏了自己军队的行踪,也不理一旁的蒙璇大声反对说这些人太可怜了。

    “当!当!当!”

    就在此时,随着一声声清脆响亮的金属撞击声传来,风雨脸色一变,真是岂有此理,难道这些贱民还敢反抗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说不得只好把他们全杀了,免得泄漏了自己军队的行踪。

    抱着这样想法的风雨走出来一看,却发觉自己猜错了,眼前的三十多人个个都黑衣黑袍,而且清一色的长发长须,但是都显得神清气爽、斗志昂然,明显不是那些贱民。

    他们组成了一个圆阵,肩并肩的作战,进退有序、武功不弱,在阵外的地上已经死伤了十几个风雨军的奴兵——这些日子,风雨一直驱使这些奴兵干活作战,从而避免作为大军核心的风雨军将士的伤亡。

    风雨皱了皱眉,正准备让一旁跃跃欲试的欧仁出马时,却见从天而降一张大网,一下子就把这群人团团困住。

    原来李逸如看见这些人恰好在几棵大树下作战,于是派人乘他们激战的时候,偷偷的爬上了大树,然后撒下了这张大网,兵不血刃的解决了问题。

    “这小子!”

    风雨暗自赞叹了一声,下令把他们捆起来,仔细审问。

    却听见李逸如一声惊呼:“咦,还有一个女的!”

    风雨好奇的望去,心里不由怦的跳了一下,眼前的女孩如此的特别,她穿着十分粗糙的布衣,裸露的肩膀显出了健康和优美的体形,神态庄重而矜持,皱眉的表情使她深色的,凹进的大眼睛显得更加深邃漂亮。

    脸型是端正的鸭蛋形,轮廓清晰优美,挺直细长的鼻梁,浓密的头发,低低的额头上涂了红色,是西瓦贝特人的常见服饰。

    虽然不算是绝顶美女,但是那种坚定和果毅的气质却让风雨感到十分有趣。

    不知怎么的就会联想到李中慧,两人在某些无形的方面真的很像。不知道她在凉州还好吗?

    风雨突然间发觉自己其实还是很挂念的。

    居萨罗城是阿育王朝的都城印月城东北面最大的一座城池,在这座古老城池有着一个美丽的传说:传说遥远的古代居萨罗国王子罗摩与妻子悉达隐居时,魔王劫走了悉达;罗摩在神猴协助下,率猴兵打败并杀死魔王,救出了悉达,然后携悉达回国为王,那个神猴也就成了印月人顶礼膜拜的愿望神猴,据说只要向这个愿望神猴许愿,就一定能够如愿以偿,心想事成。

    对于居萨罗城的城主巴巴拉而言,如果真的有愿望神猴存在的话,他第一个心愿无疑是希望眼前年轻气盛的芨多王爷赶快消失。

    “如今那些可恶的圣龙人正在城下耀武扬威,而城主大人您却龟缩在这里,难道您就不觉得惭愧吗?身为伟大的阿育王麾下的战士,岂能眼看着敌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如此嚣张,高贵的印月人怎能坐视强盗肆虐家园?”

    二十出头的芨多是阿育王的堂侄,也是朝中著名的鹰派,属于剎帝利中的名门望族,虽然没有真正打过仗,但是熟读兵书,武功也不错,人长得仪表堂堂,素有印月第一美男子的称号,深受阿育王的宠爱,所以平时就目空一切、趾高气昂,时常口出狂言,叫嚷着要不是自己晚生了十年,一定会成为阿育王麾下头号大将,对朝中的宿将从来都是嗤之以鼻。

    这一次主动请缨,带领了自己的五千奴兵和朝廷拨给他的三万兵马,前来协助防守居萨罗城,为的就是藉此机会建功立业于沙场。

    他对于居萨罗城主巴巴拉前怕虎后怕狼的做法大为不满,居然让城中的七万精兵,眼睁睁的看着城下一千名圣龙骑兵的挑衅而不敢动弹,真的是人越老、胆越小。所以他忍不住嚷着要出城应战,消灭这股可恶的敌人。

    巴巴拉惬意的坐在蒲团上,两边是美丽的女仆在搧动着大蒲扇,手中的杯子正盛满了上好的佳酿。

    他很满意现在的处境,一点都不想出城面临那刀光剑影的危险。

    居萨罗城是阿育王朝的东北重镇,不仅连接着四通八达的交通枢纽,而且还守卫着印月半岛东北部的最大粮仓,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风雨军一旦攻破这里,就可以直指京畿,西进的道路上除了京城之外将再无坚固的城池可以阻挡。

    所以认识到这一点的阿育王朝不得不调动了大军前来,而芨多的军队不过是援军中的先锋部队罢了,真正的主力是即将赶来的波拉斯王公的二十万大军。所以芨多如此急迫的吵着出战,从某种程度上其实仅仅是为了抢功罢了。

    不过巴巴拉一点都不想为了这位年轻王爷建立功勋,而让自己冒哪怕一点点风险。

    姑且不说眼前的敌人曾经战胜过无敌天下的呼兰人,就说这半个月来风雨军气势如虹、势如破竹,虽然是由于没碰到阿育王朝的主力的缘故,但是也显示了这支军队强大的战斗力。

    尤其是对手巧妙的调动印月大军入侵尼国等处,自己又突然掉头东进,都反映出非常高明的决策能力。

    这两天风雨军四处夺取邻近的城池,却只派了一千骑兵在城下挑衅,甚至还好整以暇的下马解甲,坐在地上谩骂,说自己不想出城教训一下嚣张的敌人,那绝对是骗人,但是多年沙场的经验使他感到这里面明显有诈,说不定他们的主力就隐藏在看不见的地方,等待着自己出城呢!

    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等待增援的部队前来,到时候人多势众,也就不怕敌人耍什么花招了。

    多年的官场生涯,使得五十多岁的巴巴拉已经没有了芨多那般少年气盛的毛病,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思想占据了上风。

    “圣旨到!”

    就在此时,一个看上去来自宫廷的官员急匆匆的进入了大厅,手上捧着的正是庞大帝国的统治者阿育王的圣旨:“查居萨罗城主巴巴拉临敌胆怯、贪生怕死,竟然被小股敌军牵制在城中不敢应战,坐视贼寇肆虐,短短数天时间连克七城,丧我国威,乱我军心,朕甚感失望,特剥夺巴巴拉城主职位,回京述职。居萨罗城主一职由芨多王侄代任,统携前线兵马,希望前线将士能够奋勇杀敌,报捷于朕之案前。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巴巴拉不由一声苦笑,看着芨多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他闭着眼睛也猜到一定是这个家伙背地里告的御状。

    说起来自己还真是太冤枉了。

    戎马一生的阿育王自从七年前娶了金姬之后,就沉迷于宫廷的奢靡之中,再也没有跨过战马。

    而性格中的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却暴露无遗,精锐的兵马被调派到边境,形成了国家的外强中干,以至于面对风雨军区区三万军队,地方上的守备部队竟然毫无还手之力,让圣龙人在印月的土地上如入无人之地。

    更由于金姬这个祸水害怕自己的安全,蛊惑着君王否决了调动禁军参战的决议,白白的给了圣龙人这么多喘息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虽然印月的宗教和大多数平民都是坚决反抗圣龙人的,但是这些圣龙人很快转而大肆的挑拨奴隶、贱民和一些走投无路的首陀罗们起来造反,不但迅速聚拢了一大批奴兵,导致了目前敌军到底有多少兵力无法准确搞清楚,还威胁到了王朝的根基,出现了十多起周围地区的奴隶叛逃的现象。

    尽管人数不多,事情也不是很严重。

    但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巴巴拉这位多年跟随阿育王南征北战的老臣子,不禁为王朝感到了深深的担忧。

    阿育王真的应该一上来就调用京畿方面的禁军前来围剿,拖到现在才开始重视起来,未免太轻敌了。

    想到这里,巴巴拉就有些悲哀。

    “欧仁他怎么样了?”

    在距离居萨罗城十里外的山坳里,风雨非常紧张得看着面前那个双目紧闭的欧仁,从昨天开始,他就全身发热,昏迷不醒,这让风雨十分紧张。

    这个小家伙从风雨开始举义起就跟随他左右,对自己忠心耿耿,又是让自己始终有着莫名情感的欧静的弟弟。

    无论从哪一方面讲,风雨都不希望看到这个孩子有事。

    “没关系,只不过是得了一点风寒,外加水土不服,服下药睡一觉就好了!”

    回答他的是一个全身黑衣黑袍的女子,这个名为辛娜、自称是锡克教徒的女人,就是在前几天很偶然的情况下成为风雨军阶下囚的女孩。

    在被李逸如网住之后,经过一番周折才知道,原来在印月居然存在着这样一个宗教团体——锡克教,主张“一神”,反对印月佛教繁冗琐碎的仪式和种姓区别,认为所有的锡克教徒在神面前一律平等,只需一日三次祈祷,诵赞神明,就可以摆脱轮回。

    这些人大多都是出身下层,也有一些伊斯兰教徒,在首领古鲁的带领下,依靠大山构筑了堡寨同阿育王朝对抗,主要活动在西面的旁遮邦。

    很巧的是这个名叫辛娜的女孩,是锡克教军事统领辛格的妹妹(这个教团的教徒分成两类,一类是从事普通职业,一类成为专业战士,古鲁是宗教的领袖,他有两个助手,主管军事的辛格和主管财政的商羯罗),也是这伙人的首领,他们这次远离自己的根据地,主要是为了解救因为叛徒出卖而被捕关押在居萨罗城准备押解回京城的辛格,由于锡克教徒大多出身微寒,所以同这些贱民关系不错,平日里就互相通气,这一次原本打算在这里歇脚的,然后混入城中,却不料遇到了风雨。

    虽然对方把自己这些圣龙人当成了入侵者(事实也差不多)而并不友善,但是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风雨还是说服了这个女孩同自己暂时走到了一起。

    几天下来,风雨发觉她虽然为人很冷漠,还对自己有着一些敌意,但却有着十分高明的医术,简直可以称得上妙手回春,有她这么一说,风雨感到放心多了。

    “敌军过来了!”

    正在此时,前面的侦骑把敌情传了过来,也暂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那个名叫辛娜的女孩不由全身一震。

    前两天就是在风雨的激将法之下,冲动的她和风雨打了一个赌,说五天之内一定拿下居萨罗城。

    可这几天就光看见风雨军到处的袭击周围的城池,再不就是龟缩在这个山坳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攻城掠地的样子,没想到就这样也能够轻轻松松的牵着官军的鼻子走。

    到底是眼前这个坏蛋太厉害了,还是阿育王朝的那些官员太白痴了?

    少女自己也搞不清到底是希望风雨军拿下居萨罗城,还是拿不下。

    那天这个家伙用言语挑逗自己,让自己无意中陷入了圈套,居然答应如果他赌赢的话自己就嫁给他,还忘了约定如果这家伙输了的话该付出什么,真的是有输无赢,一想起来心里就冒出一股无名火。

    虽然锡克教反抗阿育王,但是对于突然侵入的圣龙人同样也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看着风雨居然厚颜无耻,向那些可怜的奴隶蛊惑着什么“累计杀五个敌人赏白银十两,杀十个敌人可以成为自由人,杀十五个敌人可以升官,升了官可以获得财富和女人。”之类的话,让那些一无所有的奴隶上战场去卖命,自己其实却一点都不用付出,真的是要多阴险有多阴险,要多卑鄙有多卑鄙。

    但是从小相依为命的哥哥就在城里面,自己原先的计画成功的机率十分低,原本就是瞒着首领、抱着大不了一块死的想法去赌一把的。

    但如果得到风雨军的帮助,成功的机会就大大的增强了,这也是自己决定留下来的重要理由。

    可是,自己不会真的要嫁给这个混蛋吧?要是哥哥知道自己不守信诺,一定会很生气的,但这家伙实在是一个侵略印月的大坏蛋啊!

    想到这里,少女偷偷的瞄了一眼身边的青年。

    这时候的风雨正全神贯注的注意着敌情,冷静的指挥军队做出相应的部署,神色间显得镇定而从容,言语则干净而俐落,无形中流露出一股令人慑服的名将风范,显然是一名久经沙场的宿将,给人一种安全可靠的感觉。

    这个样子的他好像也不坏啊!

    突然惊觉到自己胡思乱想的少女,顿时满脸羞红。

    轻易得城完全没有察觉到身边少女复杂的心理变化,最初风雨之所以开玩笑似的和那个女孩打赌说五天内攻下居萨罗城,纯粹是觉得这个女孩在某些方面很像李中慧——不是指外貌,而是纯粹的性格。

    也没有任何理由,纯粹就是感觉,感觉两人都是一样的好胜、倔强和坚强,外加还有一点刁蛮,所以想逗一逗她。

    而且这个女孩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没有李中慧那么的聪明——虽然争夺天下需要聪明的女人来帮助,但是单纯从男人的心理而言,如果所爱的女人太过于精明强干,以至于自己什么也瞒不过她的话,那也绝不是一件很好受的事情。

    于是这个女孩让风雨感觉到了一个完美的、温柔型的李中慧,让他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种亲切感。

    如果攻下了居萨罗城,这个女孩会不会因为感恩戴德而以身相许?

    面对着敌人如期的进入自己的陷阱,眼看着大功告成,风雨就忍不住这样想起来,而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心中一动。

    不过也仅限于心中的一动。

    李中慧要是知道自己从印月带一个女孩回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风雨只要想一想就感到胆寒,仿佛临走前被这个刁蛮妻子咬过的肩膀又疼了起来,而妻子恶狠狠的警告又在耳边响起。

    一丝丝的寒,一丝丝的疼,一丝丝的甜。

    整个作战计画进行得非常的顺利,这几天以来,风雨军故意只派遣了少数骑兵在居萨罗城下挑衅,却又调动了其他几支部队攻打邻近的小城池,而主力则集结在这里埋伏,可以说是一石三鸟。

    如果对手是莽撞之人,那么上来就会被自己引出来,聚而歼之;如果对手是谨慎之人,那么正好用疑兵之计牵制住城中的主力,自己的其他小部队则正好攻陷附近城防薄弱的地方——印月和圣龙一样,庞大的地方部队只是用于镇压国内民众的反叛,对于能征善战的入侵者就根本不值一提。

    而风雨军带来的那七门石炮也乘机大显神威——如此结果又反过来迫使阿育王朝不得不过问,撤换统帅前来攻打自己;当然退一万步讲,如果阿育王识破了自己的计策,就是不上当的话也不要紧,正好乘这个时机大肆掠夺一番,然后扬长而去,虽然不是上策,毕竟也没有什么损失。

    最终好大喜功的阿育王果然过问了,年轻气盛的芨多取代了老谋深算的巴巴拉,率领城中的主力追了出来。

    这几天窝在城里窝出火来的印月人,眼见面前的对手兵力如此薄弱,自然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唯恐不能在统帅面前表现自己,被别人抢得头功。

    风雨痛苦的发觉对付这样的白痴统帅,自己实在是太过小心了,原本设计好的许多诱敌深入的方案——例如故意丢失一部分辎重,故意打几场败仗等等,都显得有些画蛇添足,立功心切的年轻王爷简直比风雨麾下的将领还听话,马不停蹄的就把队伍带进了预定的伏击圈,还将大批的步兵远远的抛在了屁股后面。

    “杀!”

    当敌人进来之后,顿时间等候多时的风雨军将士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火箭从高处无情的落下,剎那间把整个峡谷变成了火海。

    原本英勇追击的印月人立刻失去了刚才的士气昂然,在弓箭石块的招待下,死伤累累。剩余的骑兵立刻遛着马,躲过致命的箭矢,慌张的寻找着逃命的方向。

    不过风雨对此并不是很满意。

    他原先的计画是等敌军的主力过来以后,来一个全歼的。

    但是埋伏在两旁的大多都是些没有经过真正战争的奴兵,看到敌人进来之后,居然没有听从主帅的命令,擅自发动了攻击,使得整个伏击圈出现了漏洞,侥幸逃过一劫的印月人争先恐后的夺路而逃。

    “跟我杀敌!”

    风雨当机立断的跃上战马,呼喝着杀入惊惶失措的敌群。看到主帅如此英雄,风雨军的将士也不甘示弱,纷纷拿起武器冲了下去。

    雪白的刀片在光线的反射下显得格外的犀利,鲜血在空中飞溅勾画出凄厉的弧线,战马在为主人的结局而悲鸣,人们用呼喊来振奋自己的士气。

    脱离了步兵方阵,又在遭遇伏击之后损失惨重、惊惶失措的印月人很快就在风雨军的打击下一溃千里。

    这种战斗力的差距再次验证了呼兰人的强悍——呼兰人即使在身陷绝境也会死战到底,根本不可能这样一触即溃。

    曾经同无敌天下的呼兰铁骑打得不相上下的风雨军,在自己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对付战斗力远远弱于呼兰人的阿育王朝的军队,自然是游刃有余。

    随后的战争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被前方自己人溃退而惊呆的印月步兵,原本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军事素质,乃至忠诚心,都远远不如主要由贵族和职业战士组成骑兵,他们大多都是农家子弟,属于那种平时种田、战时当兵的那一种,所以看到自己的主帅和精锐的骑兵都一溃千里,惊慌和恐惧立刻占据了头脑的上风,紧接而来的就是丢盔弃甲、狼狈逃窜,而这个时候,他们连风雨军的影子都还没有看到。

    至于奴兵就更不用提了。

    战争的事实,再次验证了风雨关于“军队是一个不断用胜利来饲养的怪物”的说法。

    久经沙场的赤狮军固然骁勇善战,那些为了“圣战”

    而狂热的高唐僧兵也在此时表现得英勇顽强,甚至是那些奴兵也在脑海间猛然想起了风雨的承诺,面对如此一面倒的胜利局面,抱着有便宜不捞白不捞的想法,也是唯恐落在人后,冲杀得比赤狮军将士还积极,力争多多的杀敌——当然,不会有人怀疑一旦局面出现逆转,他们是否会以同样甚至更快的速度逃窜。

    印月人的主帅芨多面色苍白,衣衫不整,头盔早已不知道丢在了哪里,腰间的宝剑更是早就扔掉了。

    虽然侥幸从敌人的埋伏中捡回一条小命来,但是斗志和勇气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往日的自负和狂傲也随着战败而消失殆尽,只有对死亡的恐惧和失败的耻辱占据着脑海。

    战争的残酷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可恶的敌人不按照自己的设想进行,为什么原本应该是自己消灭敌人、凯旋报捷的结果,现在却变成了敌人在后面穷追猛打,自己却狼狈逃窜、溃不成军?

    梦想和现实的巨大落差,使他的头脑顿时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是好,也彻底抛弃了指挥大军的责任,只是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跟随着溃退的军队逃向居萨罗城。

    直到看见了高耸的城池,他才似乎在瞬间找回了一点理智,立刻拼命的策马狂奔,一口气跑到了城里,却下达了一个疯狂的命令:“快关城门!”

    看见守城的士兵有些犹豫,他突然抢过一支长枪刺死了可怜的家伙,然后继续重复刚才的命令。

    由于生命有了保障,昔日的果断和冷酷再次得到了恢复,至于城门外因为他的无能而陷入危机的部下,却早已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圣龙人来了!”

    就在此时,城外卷起了一阵狂沙,伴随着铁蹄阵阵,两员小将一马当先的从两翼杀了过来,让正被后面的风雨军狂追猛打而一心想逃回城中的印月人大吃一惊,开始拼命的涌入城中,。

    而来不及逃窜的士兵则在前后夹击之下乖乖的跪在地上、放下武器、举起双手,停止了抵抗。

    芨多吓得怪叫一声。

    刚才的趾高气昂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立刻掉转马头只顾着自己逃命,连下令关城也顾不得了——事实上城门口人头钻动,想关也很难。

    这两员小将正是褚频和耶律留珀。他们原本是奉了风雨的将令,各自带领一千兵马在居萨罗城四周的州县和村庄扫荡。这段日子以来,这两个家伙从风雨那里学到了多少兵法韬略姑且不论,但是对于风雨那一套蛊惑人心的宣传,就深得其中三味,几天下来居然也召集了两千多名奴兵。

    这几天眼看着周围已经没有多少油水了,这两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开始朝远处打牙祭去,等听到了居萨罗城的兵马终于出动后,他们眼看来不及赶回伏击的地点,当机立断直奔居萨罗城。

    至于万一风雨军伏击失败,他们将会变成送上门的肉包子这一危险,却半点也没有考虑。

    使得风雨事后哭笑不得,简直不知道是应该褒奖他们的勇敢机智,还是应该责骂他们的神经粗大。

    不管怎样这三、四千多人的军队起到了重大的作用,在“降者不杀”、“杀死主帅有重赏”的号召下——这些日子风雨军中多了不少奴兵,所以语言不通的难题已经荡然无存——城下上万名败兵和城中更多的守军被吓得斗志全无,逃的逃,降的降。

    顷刻间,阿育王朝东北最重要的城池居萨罗城,就在几乎兵不血刃的情况下,失守了。

    阿育王朝对于印月半岛的重镇居萨罗城的确投入了一番心血,整个城池非常坚固:在距墙根十米外是护城壕。

    城门外的护城壕上架设转关桥,这种桥只有一根梁,梁的两端伸出支于壕沿的横木,当敌人行至桥上时,拉动机关使横木缩回,桥面便会翻转,令敌坠入壕内。壕内注入了河水,并在水面下十厘米交错埋插长短不一的木刺。

    在护城壕后,是宽二点五米的拒马带,主要用于阻碍敌军云梯接近。在守军出入的地段,拒马会浅埋成易于移动的状态,并在城顶加以标志。

    不同于一般的城池,居萨罗城在拒马带之前附加了一道木篱或夯土的矮墙,这就相当于中原城池中的“乌垣”,后面部署士兵,待敌军进入护城河或壕沟范围,配合城上守军,以武器杀伤或柴草熏烧之。

    最后,在距墙二点五米以内,是五行高出地面零点五米的交错尖木桩,兼有阻碍敌人攀城和刺死坠落之敌的功能。

    接下去才是城墙,这也是攻入城池的最后屏障。

    不过这些城墙和神州的相比就未免差了一些,城墙只有十五米高,墙顶宽度大约有七至十米,守军可在上面自如的机动和战斗。

    延墙两侧有厚一米、高零点六至一点四米的女墙,其中外侧女墙较高,开有外宽内窄的射击孔。

    除了城角建有永久性的角楼外,战时还要延墙添置大量临时楼台。每隔六十米,建一座突出外侧城墙一米的观察楼。每隔一百八十米,建一座突出外侧城墙三米、用以消灭城下死角和夹击城下敌军的木楼。

    同样,每隔一百八十米,还竖有一堵三米高尖木桩连成的横墙,平时开小门供穿行,敌军登城后封闭作为路障。最后每隔三百六十米,再建一座突出内侧女墙四点六米的木楼,以备攻击入城之敌。

    墙根厚达二十米,甚至四十米,即使城基被挖空,也不致因失去重心而坍塌。每隔约两百米,由内向外挖掘,接近外侧五至六寸时停止,即形成一道暗门,留作突击杀出之用。暗门内侧还备有带风箱的窑灶、柴草和障碍车,以备敌军发现,从中杀入时,加以烟熏和堵塞通道。

    城楼之下,城门洞内外侧都设城门,门洞中部还有辘轳升降的悬门。三道门都设有活动射孔。

    为了防御火攻,除了在门楼中预备水罐水盆及长柄麻袋外,还用间隔十六厘米、突出二至三厘米、交错排列的圆头木桩在门外侧钉上厚泥。

    与城外的步步设防相比,城内却是一副畅通景象。城门两侧和城角的宽大登城道,连接着延墙铺设的环城路。

    环城路与各要道相连,构成城内四通八达的网路。不过城内也并非长驱直入之地,必要时,环城路之后会修筑一道称为“傅堞”的夯土矮墙,墙前再挖一道深三点五米,宽三米的壕沟,内塞柴草。一旦敌军入城,即引燃柴草形成火墙,并据墙与城墙友军夹击之于环城路上。

    可以说这是风雨征战印月以来,所见过的防御最严密的一座城池,除了一些技术上的落后外,其他方面都可以和中原相媲美。

    以至于风雨视察之后,也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暗自庆幸多亏了阿育王竟然让芨多这种白痴领军,否则在自己严重缺乏装备,又不能花费太多的时间加以围城,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进入这里的。

    看来还真是一个“白痴的敌军统帅,胜过己方的百万雄师”。

    “风雨军来印月不是掠夺百姓的财物,抢占百姓的土地,而是劫富济贫,专门杀那些欺压百姓的达官贵人,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在居萨罗城的各个角落,风雨军中一些能言善道的家伙组成了一队又一队,专门进行宣传。

    其实圣龙人自己也并不是很当真,只是觉得很好玩,仿佛成了替天行道的义贼了,不过该收刮的还是得收刮,难得越出国门作战,而且还是到如此肥沃的土地上,不发财的话就太对不起自己和敬爱的统帅风雨了——风雨在对自己人的动员令中可是明着说是带大家来为夺取财富、荣誉、功名而战的。

    功名得慢慢积累,功名积累起来、升官了以后荣誉才对自己有价值,所以对大多数士兵而言,财富是最最重要也是最最实惠的。

    高唐的那些僧兵则得到了另一番私下的解释,那些达官贵人、王公大员都是受到妖魔腐化的佛门叛徒,但是广大印月百姓还是要争取的,毕竟光大佛门还是需要有许多人来信奉才行,杀光了还怎么光大?

    当然,没有任何人会反对他们去清理那些妖魔化的富人——包括接受他们的财产和教化他们的妻儿。

    至于听在辛娜的耳朵里,却有一种很强的讽刺感,仿佛就是披着羊皮的恶狼双眼通红的盯着可怜的羔羊,一边告诉他们自己不会杀生,让他们不要害怕不要逃跑,一边却大块朵颐,一只一只吃得不亦乐乎,真是地道的伪君子。

    不过对于风雨来说,这样的评价真的是很委屈。

    虽然他并没有太过于约束自己的部队,但还是下达了不准滋扰百姓的命令,毕竟数量庞大的财富都在王公贵族的手里,犯不着为了一点点零头而硬逼着百姓跟自己拼命——印月人相信佛教的因果循环和转世轮回,所以虽然百姓把自己当作了侵略者,但是反抗却并不激烈。

    即使有一些军队中的害群之马还是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情,但总的来说风雨军的军纪还是非常好的,起码没有像大食人到处烧杀掠夺、无恶不作。

    在印月的这些日子,风雨感受到虽然印月在某些方面同圣龙相似,农耕的社会培育了浓厚的乡土情怀,而佛教的来世情结更增长了百姓的忍受力,以至于在国家民族受到威胁的时刻,百姓显然站在了入侵者的对立面——甚至可以容忍统治者曾经的压迫;但不同于圣龙的是长年的战争与各国割据,使得人们的爱国心多少受到了削弱,众多破产的首陀罗和处境更为悲惨的奴隶完全丧失了人的待遇、也没有自己的财产,他们对故国家园的效忠,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同那些为了自己土地拼命的农民相提并论的。

    另外,圣龙以儒教为精神支柱,讲究的是忠义节烈,主张武将死战、文臣死节,百姓中也深受“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风骨典范的影响,再加上深厚的乡土情结和家族血脉,使得他们对于任何入侵自己家园、掠夺自己土地的人,都表现出强烈的反抗仪式——不管入侵的是异族还是同胞,在关键时刻,地方上的豪强甚至比中央政府还爱国。

    印月则不同,土地不是在那些部落首领转化成的王公手中,就是在国王册封的、每三年必须转换一次封地的贵族手里,前者往往优先考虑保存自己的利益,在乱世中做一个墙头草,依附于强者;后者由于没有世代固定的封地,所以对于土地并没有如此强烈的归属意识,危难时刻也是席卷财富、保命为上。

    所以风雨并不准备把那些百姓逼得太急,甚至是那些贵族,风雨也相信只要自己表现出足够的强大,就一定会得到许多人的投诚——当然这得等到洛信率领的主力杀过来才行,否则就是空谈。

    基于以上的理由,风雨的第一次西征印月,可以说是非常节制的,相对于后来他的第二次西征印月,以及麾下大将李逸如、吉牙思兄弟和弟弟风雪对于印月的统治,历史上甚至有了“温柔的战争”这一特殊名词。

    占领居萨罗城的最大收获是一下子召集了三万名奴兵,使得风雨军形成了一万七千赤狮军为主力,一万五千高唐僧兵和七万奴兵为辅的十万大军,气势夺人。

    在印月的诸兵种中,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兵种就是奴兵,都是由军事贵族——扎吉达尔和王公贵族——柴明达尔的奴隶、走投无路的首陀罗(奴兵在非战时的待遇比其他奴隶好),以及一些异族的俘虏组成,这些奴兵属于易耗品,在战争时放到了最前线,消耗敌人的锐气和兵力,从而减少了自己军队主力的伤亡。

    风雨来到印月不久,就活学活用,也组织起了奴兵,不过不同于印月贵族一味的把奴兵当作消耗品对待,他对于奴兵立功后的奖赏是非常慷慨的——反正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打仗,慷他人之慨嘛!

    不过之前由于没有打过硬仗,所以募集了这么多时间,也就积累了三、四万奴兵,这一次居萨罗城是印月重点防守的对象,所以像芨多这样的贵族都带来了为数众多的奴兵,而且由于芨多贪功心切,看见对手实力弱小,就率领主力骑兵当先冲杀过去,因此奴兵反而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

    战后,吉牙思等在战争中立下功勋升了官的奴兵将领马上以自身为例,向那些奴兵大做宣传,那些奴兵本来就没有什么忠诚心,一听到原来这里当奴兵待遇好,加上自己现在又是人家的俘虏,当然没什么好说的了,风雨也就意外的大赚了一笔。

    不过很快风雨就被接下来的事情打消了好心情,李逸如奉命接管粮仓,却发觉原城主巴巴拉早就让百姓自己前来把粮食取走了,这让风雨大大的吃惊。

    “看来印月还是不乏能人的!”

    在居萨罗城的城主府,坐在原本巴巴拉的位置上的风雨喃喃自语道,这是他进入印月以来第一次碰到有能力的人。

    这一招实在是太漂亮了,一方面避免了城破之后资敌的危险,另一方面则避免了焦土政策对国家的影响,使得肥水不流外人田,更可以促使百姓感恩戴德、效力死战,想到这里,风雨不由暗自庆幸,幸亏关键时刻阿育王出面干预,调换了统帅,而那个芨多又实在白痴,否则自己恐怕就要打赌赌输了。

    想到这里,风雨忍不住看了辛娜一眼,却惹得少女撇了撇嘴,白眼相还。

    “风侯大人,波拉斯王公的大军马上就要到了,您还是早作打算为好!”

    少女身旁的哥哥辛格却以为风雨在看自己,他是被风雨从牢里面救出来的,长得非常魁梧,赤铜色的肌肤,长长的胡须,双眼炯炯有神。由于他一直领导着锡克教徒在印月西面的省份作战,所以很清楚印月名将波拉斯的厉害,更何况敌我力量悬殊,很是担心。他虽然把风雨当作了印月的入侵者,不过自己毕竟是被风雨军所救,质朴的本性使他不愿意看见恩人受到损伤。

    在他身边的阿克拉却有些不以为然,他是辛格身边的亲信,也是辛娜的暗恋者,这一次同辛格一起被捕,又一起被风雨所救,作为一个高傲的印月人,他非常讨厌侵入自己家园的圣龙人,又隐约感受到辛娜的变化——爱情中的青年往往是敏感的,所以对辛格提醒风雨很不以为然。

    风雨倒并不担心这一点,什么印月名将,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呼兰的那些将领吧,当下只是顺着辛格的话,微笑着说道:“这位波拉斯很厉害吗?”

    “是啊!”辛格担忧的说道:“他跟随阿育王打了几十年的仗,可以说是朝中有名的宿将了,而且这一次听说还带来了象兵,这可是非常厉害的兵种,别说是步兵,就算是骑兵也无法与之为敌。”

    这一点风雨倒是相信,他虽然没有见过象兵作战的威力,但也见识过了大象是什么样子的,这么大的体积,确实不是骑兵所能正面对抗的。

    不过眼下他也是进退两难,有了这么多军队之后,信心十足的风雨原本是准备渡过日河,直接进逼印月城,可是因为巴巴拉把粮食全送出去了,自己也不想真的从百姓手里掠夺,如果阿育王朝的都如此效仿的话,自己很有可能将会遇到补给上的危机,这让他有些害怕。

    而另一方面,波拉斯的军队已经很快就到了,一旦渡过了日河的上游,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很容易和南面北上的军队两面夹击,自己的处境就危险了。

    正在犹豫之际,却听见辛娜嘀咕道:“装什么面子,打不过趁早快逃吧,印月可不是你们圣龙人想来就来的地方!”

    风雨一皱眉,傲气从心中油然而起,当下大笑道:“区区象兵有什么可怕的?来人,立刻传令下去,收集船舶、木板,准备渡河直捣印月城,看一看那个印月第一美人金姬究竟长什么样!”

    辛娜一听,不由大怒,狠狠的骂了一声:“色狼!”

    不料风雨却已经率先走下了主座,向外走去,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却以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促狭的说道:“美人,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一时间,少女被吓了一跳,一丝晕红爬上了脸庞。

    请继续期待征战天下续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