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节 哪怕这样,也是好的

作品:《簪缨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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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姐怎么就笃定我就不能精于膳食一道?”秦昭看着陈金乌见鬼一样的表情,得意的展颜而笑,“人生一世,吃喝二字。活的如何,不只看自己是否努力,也要看运道如何,并非自己努力,就一定能活的好的。可吃喝却不一样,只要自己尽了心,便能享着这福。吃好,喝好,才能过的好,表姐难道不这样觉得?阿昭以为,这世间凡是于饮食上讲究的人,于其它事情上头,也必是认真的很。而人之一生,惟怕认真二字。凡是认了真,得也罢,失也罢,便无一个悔字。”

    “说的好。”一直闭目养神的罗彻睁开眼,打量了秦昭一下,“难得你小小年纪,竟有这番见识。”

    “罗爷爷过奖了,哪里是什么见识。刚那些话说着好听,不过是骗骗金乌表姐罢了,其实就是阿昭嘴馋,总觉得厨娘做的食膳不足,想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才于厨艺上头,花了些心思而已。”

    “死丫头,”陈金乌笑骂着给了秦昭一个粉拳,“你说的确有些道理,虽然是些歪道理。不过看你这得意的样子,我如今倒是相信你做的膳食是真不错了,哪天我也尝尝。只我可不敢和罗爷爷抢食,好在祖母许我这几天来寻阿昭玩,罗爷爷您若是不嫌弃,我就去与阿昭做个伴。”

    见罗彻冷了脸摇头,陈金乌嘻笑道:“罗爷爷也别怕我吵着你,我保证不在你面前转悠就是了。您还可以放心,我一准儿打发了我阿兄,绝不叫他到您府上扰着您。”

    罗彻这才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陈金乌得意的朝着秦昭眨了眨眼,若是平常,就陈伯虎那个牛皮糖,她还真是没法儿打发。不过前儿父亲发了话,让他去国子监里好好读几天书去,便是读书不成,好歹也把字给认全了。再过两年,待他行了冠礼,便也给按排个差事,却是绝不能让他再这么混下去了,否则以家伙的纨绔本性,还真能成了长安城一害。

    话说老爹也是被尤家的尤二郎给刺激的。

    秦家的阿晢哥哥二十二三岁就做到了北庭的三军节度使,罗家的罗景年,回京城便是三等的金吾卫带刀御前侍卫,将来前程,也是不必说的。齐良贤虽也在国子监读着书,可人家也算个文武双全的,甚得长辈们夸赞,最重要的是,尤二郎尤浩然与自家阿兄同年同月的生辰,可人家尤二郎尤浩然谈吐得体,举止有度,书读的好,武艺亦是不弱,就是秦家王叔见了,亦赞了句“少年英材”。

    几家原是故交,家中的几个孩子各有优点,惟有他们老陈家的这个嫡长孙,却是个不成材不着调的,老爹如何不气不急?

    这日陈伯虎能得出门来,也是打着代祖母看望秦家这位小表妹的旗号,又答应了次月便入国子监老老实实待上两年,完成学业的原因。

    说是要等下个月才正式去国子监学,可这些日子,也不会放任他四处乱晃悠的,才好把他留在府中,好生收收心才是。

    因此陈伯虎虽然今日跟着她一道出了门,可晚膳前是必须回鲁国公府的,陈金乌根本就不怕他能跟着去。就算陈伯虎想去,也不怕回家受什么责罚,然罗爷爷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老头,真惹怨了他老人家,两眼一瞪,陈伯虎还不乖乖的打马而去?

    说笑间,便到了得意楼。

    二货陈胖子人虽胖,动作倒是利落,飞身下了马,便殷勤的到了马车前,撩了帘子,腆着脸上前笑道:“罗叔公,侄孙儿扶您下车。”

    罗彻冷声道:“我还没老眼昏花走不动路呢。”

    “瞧您说的,全大魏国,再没有比您再老当益壮的了,您是战神,哪个敢说你老了的?孙儿这不是一番孝心么?也好叫人看了,知晓我陈伯虎,和叔公您祖孙之间,亲热着呢。”

    耍着嘴皮,已是扶了罗彻下了马车。

    陈金乌也跳也跟着跳了下来。

    陈伯虎正要扶秦昭,也被秦昭侧身让了,径直下了车。罗爷领着,四人一道进了得意楼。

    就有店伙计热情的上前,笑道:“小人见过诸位贵客,请问您几位是约了人,还是?可订了雅间?”

    秦昭这边才要回答,就见厅堂中有人站了起来,远远的看着秦昭。

    正是哥舒明郎。

    秦昭没有想到他会选择在楼下的厅堂里与自己见面。

    哥舒明朗也没想到并非秦昭一人前来,一同来的,竟然还有越国公罗彻,并鲁国公府陈家的一对兄妹,一时也怔在那里,不知道是上前说话好,还是装着不识好。

    到是秦昭笑着对罗彻道:“罗爷爷,那位便是哥舒世子了。”

    罗彻自然是认得哥舒明朗的。顺着秦昭的目光,看向哥舒明朗,微微点了点头。

    哥舒明朗便知道,这位国公爷,是送秦昭来见自己了。想到此处,也是微松了口气。他自然知道以两人的身份,实不该私下交往才是,可那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鬼使神差了的应了这个小丫头的约。本就后悔了的,原打算派个人过来说一声,他有事不能前来。可一想到秦昭失望的眼神,还是不由自主来了得意楼。

    如今越国公既亲自送秦昭来,便是觉得秦昭见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此哥舒明朗也便觉得这一趟,总算没有来错了。

    罗、陈、秦几家的关系,他刚入京城的时候,已经摸的清清楚楚,自然知道眼前的这位老国公爷,与秦昭这个小丫头之间的渊源,他更知道,罗彻虽从不在朝中任职,算是个闲散的国公爷,可他便是赋闲在家,也是大魏国最有权势的几个国公之一,因此哥舒明朗可不敢小瞧罗彻。

    且在见到罗彻的第一瞬间,哥舒明朗便心中一动。

    他生于那样的人家,自小便是生活在政治与谋略的洗礼中,尤其他后来又作为质子进了京城,可以说每走一步,都得算计,说步步惊心亦不为过。要知道他代表的,从来不是他哥舒明朗自己。在长安城,他哥舒明朗代表的就是整个北庭都护府,是整个归于大卫的西突厥哥舒一族。一步差池都不能错。

    因此看到罗彻,他便下意识般的想到,若是因着秦昭的关系,能与罗彻有所交往,并得到这位大卫国第一傲人的好感的话,那么于他在京城的处境,也会有所帮助。

    相对于长安城的大小官员而言,他哥舒明朗,终究是异族之人。且不说他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的心思,便是真的全心全意归顺大卫,对于大卫国而言,也不可能对哥舒族人全然放心。说他在长安城举步为艰,是一点也不夸张。他太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支持了。

    哪怕不是支持,象罗彻这样的人,若能与他交好,这其中的好处,也是不可估量的。至少将来哥舒族有难时,还有人能为哥舒一族说上一句两句话。

    何况罗彻并不只是罗彻一人,他身后,是整个长安最为显赫的几位王侯之家。

    只是,不知道罗彻此来,是怕他看秦昭年幼予以利用,来警告他的。还是不放心秦昭小小年纪,与他这个身份物殊的人交往,却又不好置救命之恩于不顾,因此作为长辈,代秦昭来致谢的。

    只是让哥舒明朗奇怪的是,罗秦两家关系虽好,按说为小辈来谢恩,也当是秦家的人才是,怎么会是越国公他亲自出马?就算是救命之恩,也不至于够格劳烦他老人家才是。

    如今想也无用,究竟如何,一会儿也就知道了,哥舒明朗收敛心思,上前恭恭敬敬执了晚辈礼,朝罗彻笑道:“小子哥舒明朗见过罗老国公。”

    “免礼,”罗彻深深看了哥舒明朗一眼,见这位哥舒世子态度恭敬,神情淡然,也不由间自点头,神情间便暖了几分,温声道,“今日你是客,老夫也是最不耐烦那些俗礼的,咱们找个雅间,坐下好好说话。”

    哥舒明朗歉然道:“是明朗疏忽了,原以为只有涪陵郡主一人前来,因此怕在雅间说话于礼不合,这才选择了坐于堂间。”

    说着话,便叫了店伙计过来:“贵店可还有雅静之处?”

    那店伙计站在边上,自是听到了几人的对话,才知道眼前这位俊朗的老者,便是大卫国的战神越国公,而这位行止从容的贵公子,也是个世子的身份,哪里还敢怠慢?忙弯着腰,讨好的笑道:“回朗君的话,二楼还留着一处最好的静所,原是留着招待贵客的。既是国公爷亲临,那是咱们小店的荣耀,小人也不必去问掌柜的,这就领几位上去。几位贵客请随小的来。”

    一边说,一边把几人领着上了二楼。穿过二楼回廊,推开了雅间的门,这才笑道:“几位是先喝茶,还是现在就点膳?”

    哥舒明朗不好自专,罗彻虽然客气的说他今日是客,可有他老人家在,自己算是晚辈不说,只罗彻的身份,他也不敢拿大的,便看向罗彻,询问道:“国公爷,您看?”

    “时辰还早,也不是用膳的时候,先着人上来煮几碗茶来。”

    那店伙计听了,笑道:“定给国公爷和世子爷,并几位郎君和女郎,上咱们小店里顶好的茶来。几位稍候,若有别的吩咐,只管叫小的就是。”

    等那伙计退了出去,哥舒明朗请了几人坐下。正寻思着说些什么,就听罗彻道:“我听阿昭说你几年前云游时,偶尔间救过她一回,能在长安城遇着,也是缘份。阿昭年幼,这谢恩之事,当由我们作辈亲自出门,才显得郑重,按说原不该老夫来谢哥舒世子的,只恰巧这几日阿昭住在我们国公府上,我亦是素来当他自己的亲孙女儿待的,左右无事,便跑这一趟了,也是不敢轻慢世子的意思。只这般不请自来,却是失礼了。”

    “国公爷叫小子明郎便是,”哥舒明朗笑道,“国公爷年少成名,所向无敌,二十多岁便凭着赫赫战功,成为大卫的国公,古今往来,有国公爷这般功绩的又有几人?明朗自小便极仰慕国公爷英名,虽也曾遥遥瞻仰过国公爷风采,只恨无缘相交,今日能有幸得见,却是盼也盼不来的。至于什么救命之恩,却是不敢当。那时也不过是顺手而为而已,便不是明朗,换作任何一个大卫男儿,眼见幼童遭险,也万没有不救的道理。明朗不过是做了件任何人都会做的事情罢了,实不敢当一个谢字。”

    罗彻正色道:“于你,虽说只是举手之劳,可于秦家,于我罗彻,却是救了最宠爱的孙女的命。按说大恩不言谢,可话虽如此,这谢,却也定然要谢的。你贵为都护府世子,金银宝贝自是不缺,若拿那些谢你,倒显得轻慢了。老夫生平不说虚言,今日便应你,将来无论你遇上何事,我罗彻只要活着,便帮你一次。”

    哥舒明朗原还想推辞了,他救秦昭确实是意外之举,顺手之劳,罗彻的这番承诺,便显得太重了。可他见罗彻说的认真,若自己客气推辞,反是叫人觉得自己没了诚意。且罗彻这样的人,说话行事,自是爽直,不如落落大方的揭了过去,反更容易得他好感,便笑道:“国公爷的心意,明朗领了。”

    秦昭又不是小白花,她又是这样特殊的身世,和哥舒明朗也另有一些特殊的关联,且哥舒明朗又是这样的处境,一旦朝庭要彻底把西北角对西域诸国的屏障北庭都护府军政大权全部收归,作为北庭大都护的哥舒一族必然要受到影响,如果哥舒明朗的父亲哥舒王爷心甘情愿任朝庭摆布,那还好说,可若哥舒一族略有异心,哥舒明朗作为质子,便是岌岌可危。

    所以不单是哥舒明朗,就是秦昭,也知道罗彻刚才的话,是做了怎样的承诺。

    她不过是个异世之魂而已,对罗彻,更是利用多过真心,如何当得起这样重重的一诺?

    秦昭眼神微湿,看向罗彻。

    要说她的命还真是好。来到这个异世,虽然开始时是倒霉了那么一些。可之后遇上的,无一不是待她真心之人。

    云瑞是,阿彩是,朱家庄的那些小子们是,就是阿赐,珠珠,十三伯娘,十八婶娘,姜大嫂子,甚至李三娘等人,亦是。

    回到京城,又有罗彻如此待她。

    而她,总是更多的想着利用别人,如今想来,不是不惭愧的。

    罗彻见她眼中隐隐含泪,瞪了她一眼,那意思是,好好的掉什么眼泪,别丢了本国公的脸。秦昭便笑了起来。

    既是说要谢恩,秦昭便起了身,给哥舒明朗正式行了一礼,虽明知道他应该是知道陈金乌和陈伯虎二人的身份的,却也介绍了一番。

    陈金乌和陈伯虎显然也是认识哥舒明朗的,毕竟哥舒明朗是哥舒质子,在京城生活了数年,往年年节间,在宫里也是见过的。且这位哥舒世子,长相虽不能说十分俊美,若只论长相,和罗景年那个妖孽是没得比的,可胜在温文和煦,实当得温润如玉几个字,因此在京城一众贵女中,也是极有市场的,说起这个,却不比罗景年差了。

    他兄妹二人,原在大厅之中见到哥舒明朗时,已是惊异,不成想这人,竟然还曾救过阿昭的命,实在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若是平时,两人也早就按耐不住心下好奇,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他什么时候,怎么就救了阿昭的,且听起来,还是早几年的事情了,也只到在京城里遇上,阿昭这才有机会谢恩的。可有罗彻坐镇,兄妹二人便不敢失礼乱说。只得忍着。

    秦昭介绍过后,陈家兄妹与哥舒明朗彼此见了礼。哥舒明朗还玩笑道:“陈家世兄之名,明朗亦是久闻,不想今日能有机会结交,也是明朗之幸。”

    这话说的就有些假了。

    秦昭和陈金乌都暗暗撇嘴。

    罗彻却是瞥了陈伯虎一眼。

    惟有陈伯虎一个人只乐:“我也是久闻哥舒世兄大名,只我这样的,倒也不配与世兄交往,如今既知晓你是我阿昭表妹的恩人,那便也是我陈伯虎的恩人,往后遇上啥事,只管与我说一声儿,定当效力。”

    就知道这二货说不出什么上台面的话来。

    秦昭无语。

    哥舒明朗淡淡一笑,道:“陈世兄果然爽直。倒是投明朗的性子。往后咱们多亲近就是了。”

    因有陈伯虎居中调停,耍宝卖笑,气氛倒也不错。喝了会儿茶,见时晨差不多了,又点了菜,叫了酒,秦昭和陈金乌边吃边听,哥舒明朗和陈伯虎也敬了罗彻不少酒,一顿饭更是宾主尽允。

    秦昭只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哥舒明朗,思绪却是飞到了记忆里那再不能到达的地方。

    从前无法相见时,几年间时时想起,总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如今日一般坐在一起,哪怕并不说话,也是好的。如今夙愿得偿,正如想象中一般静好。她觉得该当感谢命运之神。

    便是无法深交,知道有那么个人,就在那里,即便他或许,不,是肯定并非从前的那个人,哪怕这样,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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