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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原本想着能与他单独相见，可这么多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她心里是静的，也一样觉得很好。何况罗彻的那些话，秦昭想着，于哥舒明朗终是有益的，亦是难得的机遇。心里便觉得圆满了。

    用了午膳，大概是那三人的酒量都好的很，且秦昭也知道大魏国的酒，其实顶多算是有点酒味罢了，和她前世生活的那个地方真正的酒，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总之三人都没喝高了，尤其是罗老爷子，面色不变，倒象是于清山绿水间，喝了一中午的茶水一般。

    洒足饭饱，相交亦欢，几人于得意楼作别。

    秦昭看着哥舒明朗，道：“若是以后阿昭想拜访世子，不知是否方便？”

    哥舒明朗倒是未曾想到，秦昭会有这么一问，愣了一下，方道：“欢迎至之。”

    秦昭又道：“不知哥舒世子，可否认识一位叫哥舒浩的人？”

    哥舒明朗默了片刻，才道：“却不知郡主怎会问起这位哥舒……浩？”

    秦昭道：“我从前养父母，曾为我请过一位先生，便叫哥舒浩，因哥舒姓氏只有西突厥哥舒一族，且阿昭觉得，这位哥舒浩先生，眉眼之间，似与世子有些相象，便想着或许是哥舒世子族人，这才斗胆一问。”

    “这……倒也是缘份了，你所说的先生，就是我的叔父，只是我年幼时，叔父便已离家云游，后来我又入京城，已经多年未见了。他既曾是你先生，你可否知道他如今在哪里？若是方便，能否告之？自他离家至今，一直未曾回北庭，我父王，极是惦念叔父。”

    哥舒明朗咋然之下，得到哥舒浩的消息，自是惊喜，又觉得这天下之间，有些事情实在玄妙。他于数年前，救过秦昭，原也没放在心上，可没想到秦昭如今回了京城，并且与他偶遇，而这位当年的小小丫头，竟然是并肩王府流落在外的女郎，如今又被封为郡主。他嫡亲兄长秦晢，赫然便是北庭的三军节度使，如今她又因当年的救命之恩寻上自己，且又叫他得知离家多年没有音讯的惟一的一位叔父的消息。自己的叔父，竟然还是她的先生，有师徒之份。

    不但哥舒明朗这样想，就是秦昭也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因缘。

    可惜，她如今也不知道哥舒浩到底在何方。只得歉意道：“我回京城之前，先生已经离开了，道是出去云游，不知归期，可惜我急着回京，未能与先生作别。”

    哥舒明朗好不容易得着哥舒浩的消息，却不想这消息又过了期，如今依旧不知道他在何方。不过有了线索总好过音讯全无，且知道叔父还活着，也算是好消息了。便道：“却不知道叔父可否说过，何时回你从前的家？若是可能，还望郡主能去信一封，等得到叔父的消息时，万望郡主能告之。若不麻烦的话，还望郡主养父母能帮我转封信。”

    可秦昭此时，实在不便与云瑞一家联系，她刻意隐瞒着曾经在朱家庄生活的消息，是因为怕被人知晓后，为云瑞和阿彩惹上麻烦。再则，她也不想让人知晓她在西北的生意。

    可是哥舒明朗的恳求，她不愿意拒绝。

    想了想，才道：“阿昭尽力。只是可能需要些时间。另外，”秦昭压低了声音，“关于我曾生活在凉州的事情，还望世子保密。”

    保密？也就是说，秦昭从前的生活，回京后都做了隐瞒？

    想了想，哥舒明朗便释然。

    虽是意料之外，却也算是情理之中。

    她和秦晢兄妹二人，作为大卫国最有权势的异姓王室子女，竟然会流落在外，本身就很有问题了，如此秦昭抹了自己曾经生活过的痕迹，便不奇怪。他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可却知道秦昭必然有她不得已的理由。这却不是他一个外人能问的了。

    因想到这些，哥舒明朗不由对秦昭生几许怜惜来。

    自己虽在京城身份尴尬，明面上贵为异姓王侯的世子，实际上却不过是个人质，可他离家之时，到底已经十四岁了，而秦昭，当年却只有三岁，还是个懵懂无知，什么也不知道的年纪。

    他每次见她，看起来都是灵动的秋天那明媚干净又透澈的阳光一样，让人不由自主的便觉得她当时快乐的。就是那时候他救了她，抱她在怀中时，不过五六岁的人，却也没有半丝一般孩子被惊吓的样子，反是十分镇定。异境而处，若是自己，那么小，只怕也做不到。

    到底是遇到怎样的困境，才会让一个只有四五岁的丫头，练出了那样临危不惧的淡然的。而又是怎样坚忍的心性，让她明明遭遇了那么多的艰难，还能保持着阳光一般的赤子心境？

    “我会的。”

    见她应诺，秦昭低声笑了笑。看了一眼哥舒明朗，这才道：“我阿兄说我在幽州落霞镇上生活了几年。”

    哥舒明朗道：“落霞镇人烟虽然稀少，却是长河落日，大漠孤烟，与我们北庭倒极象相，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若得了信，一定第一时间送给世子。”秦昭见他顺口聊起落霞镇，不由笑道。

    哥舒明朗点了点头，笑着说了一句：“总觉得我与郡主倒是有缘。”

    何止是有缘呢？秦昭叹了口气。

    罗彻早上了车，陈金乌也早跳到了车上，就是陈二货也是翻身上了马，原是因着秦昭特意与哥舒明朗话别，这才等了一下。结果两人还说的没完没了。

    陈金乌挑了帘子，冲二人笑道：“阿昭，也别对你的恩人念念不舍了，若是哪日想起哥舒世子了，只管去他府上寻去就是，倒学那小女儿姿态，穷讲个什么？也不怕哥舒世子烦了你，只当我们长安城的女郎都似你这般扭捏呢。赶紧上车吧。”

    被她这么一嚷嚷，秦昭哪里还好意思再呆下去，纵是不舍，也不得不曲膝行了辞礼。这才回身行了几步，上了马车。

    哥舒明朗的使仆，也牵了马来。哥舒明朗上马，又朝着秦昭他们坐着的马车作了一辑，朗声道：“明朗与国公还有诸位别过，日后得闲再叙。”

    陈伯虎笑道：“哥舒世兄再会。”

    两下里这才各归各家。

    行至半道，陈伯虎便苦着个脸，被罗彻打发回了鲁国公府，陈金乌自是赖着跟去了越国公府。

    回了得语院，罗彻自去歇着，陈金乌与秦昭一道回了她住的屋子，国公府的使女听说陈家女郎也要在这里住上几日，自去为她收拾房间床铺，又有使女送上茶来，秦昭打发了使女们退下，又叫紫苏守在外间廊下，这才问陈金乌：“你和表哥总不成真的寻我玩的吧？若是有事，这会儿总能说了吧？”

    难得陈金乌忍到现在，见问脸上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来，笑道：“当然有事，否则谁想你这丫头呀。你上回不是说想开间铺子么？我回去与我娘一说，我娘倒是也没反对。只当叫我耍着玩了，刚好那日我娘与我二伯娘提起，二伯娘说，既是我与你想开铺子，她便也帮我一回，公主府刚好在西市就有铺面产业，回头与公主府的长史官说一声，给我腾出几间来就是了。我就是想问问你，咱们要几间铺子够使？还有咱们打算做什么生意？那铺子什么时候需用？我也好回去说话，先从二伯娘手上把铺子拿过来才是。”

    陈金乌的二伯父乃是驸马都尉，尚了公主，她口中的二伯娘，便是二伯父所尚的清河公主。这位清河公主极有才名，据说一手好字，且作得好诗，虽说不如秦昭的大伯娘晋阳公主得宠，可是大卫国诸位公主中，也是极有权势的。

    竟然能拿到清河公主府的产业做铺面，这于秦昭却是意外之喜了，忙道：“表姐说的可是真的？”

    陈金乌道：“这话怎好哄你？真的不能再真了，我二伯娘素来喜欢我，且也知道我看着胡闹，却是个心里有数的。她又不在乎几间铺子，乐得拿出来哄我高兴罢了。”

    秦昭便问：“那殿下可说了有几间？”

    陈金乌道：“倒是没说，不过我听说二伯娘在西市大约有二十多间铺面，却也未做营生，只赁与商家，每年拿了租金而已。”

    秦昭原只想开个茶叶铺子，如果能有足够的铺面的话，何不索性开个茶楼呢？而且她原担心鲁国公府不同意陈金乌和陈伯虎两人与自己一道胡闹，因此拿不出来钱，多些波折，不想事情到了清河公主殿下那里，几个铺面直接就解决了，她原也没指望陈金乌能拿出多少钱来，老实说她是真不缺钱，如今陈金乌那边有了铺子，这资金的问题，就由她来解决就是了。

    想了想，秦昭便道：“既如此，那要上六间铺面，地方倒不一定非在闹市，略僻静些也没关系。最好是要楼上下的，若能带个后院，则更好了。至于别的问题，包括店铺的装修，还有生意的成本，都由我来解决。对了，说起来，我伯娘因听说了我想开个铺子玩，道是需要钱的时候，她给我呢。我是这么想的，虽说是伯娘疼我，可那钱我倒也不好白拿，便想着到时候我伯娘给了我多少银钱，我便出算她二成干股，你觉得可好？”

    陈金乌奇道：“二成干股？这又是为何？”

    倒不是她小气，觉得给晋阳三成干股有什么不妥，而是根本没有必要。晋阳公主可是比自家二伯娘清河公主更牛X的存在。大卫国公主里无人能及的，哪里就会看中她们小打小闹的生意那二成的股了？阿昭说的这么正式，瞧她这意思，是真把这生意，当成件了不得的事情来做了？

    秦昭笑道：“倒也不为别的，伯娘疼我，那是伯娘的心意，可我到底非是她亲女儿，总不好白拿伯娘的钱，又不是公中出的，再说我自己也人食邑呢。只是我这么一来，倒叫你为难了，你看，我这生意的成本，是我伯娘给的。你的铺面，又是你伯娘给的，我若要给我伯娘分红，你那边……”

    “得，都是伯娘，还都是公主，一个给铺面，一个给银钱，咱两干脆这样得了，就分四份。你我两位公主伯娘各得占两成，咱们两个再各占三成，如此不就结了？”

    “成，那就照你说的办。”秦昭笑道。虽说与自己预想的三足鼎力有些出入，好在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分别，且拖了一个清河公主进来，利大于弊。

    “你到底想做什么生意？”陈金乌问道。

    “先别管什么生意，我只问你，殿下的铺面什么时候能交给你？最好是年前便能空出来，咱们先把铺子好生装点一下，等到明春寒食节前，就能开门做生意才行。”

    “明年寒食？这可还有四五个月呢？是不是太久了些？二伯娘说了，因铺面先前的租赁契约刚好下个月便到期了。让我若是要，就尽早说，她也好把铺子收回来。既是年前要用，等我家去，便去公主府上见见二伯娘，到时候与她说了就是。”

    和秦家不一样，晋阳既是大公主，又是秦家的儿媳，偏秦家老二外在边关，只有秦怀玉一人在京，尚需奉养老母，他堂堂王爷总不能住公主府去，因此晋阳才一直住在王府中。而鲁国公府的情况则不一样。陈家有三个儿子，不愁没有人，所以清河公主却是和驸马爷一道，住在公主府的。

    秦昭见铺面没有问题，其它的便是自己的事情了，想想也是高兴，油坊的事情，她虽然参与了些，不过是帮着晋阳公主而已，事实上和她本身的关系倒是不大。而这欲开的茶叶铺子，却是自己实打实的生意了，自是要好生计划一番才是。

    “对了，你若能定下铺子什么时候可空出来的具体日子，也与我说一声儿，我好筹划起来。还有，既是要做生意，咱们也当好好准备，做生意可不只是自己想想就能成的事情，我于京城可不熟悉，得闲了，咱们好好上街转转，多去些茶楼食肆里坐坐，也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生意的，长安城的铺面，都是些什么样子。那些生意好的，好在什么地方，城中百姓，贵族子弟女郎们，都喜欢什么，咱们都得了解清楚才是。”

    “我可是什么也不懂，”陈金乌皱着眉头道，“你倒是说的头头是道的，也难为你小小年纪，竟懂这些。对了，你提到要看茶楼食肆，罗爷爷又说你做的一手好膳食，你这是要开食肆？我虽不懂，却也知道不是个容易的事情，别的不说，总不成让你自己去厨房里为客人们做菜做饭吧？”

    “倒不是食肆。我想开个茶楼。也兼卖茶叶。其实主要是卖茶叶，顺道做茶楼的生意而已。”

    “卖茶叶？”陈金乌奇道，“这能成吗？我可是半点也不懂这个。”

    秦昭笑道：“这个你可以放心，不会白占了那几个铺面，白白损失赁房的钱的。茶叶的生意，我伯娘却是觉得可行，主要是因为，我阿兄生母，我家大娘有个陪嫁的茶庄，离京城不远，我又会炒制茶叶，我伯娘尝了只说好呢，所以我便想着，到时候咱们就卖自己产的茶叶。”

    “这，真能成？我怎么听着悬的很？”

    秦昭笑道：“你就放心吧。茶叶铺也好，茶楼也罢，我保证一开门做生意，便有顾客上门，我只怕到时候咱们的茶叶，供不应求呢，真到那时，怕是哪个国公侯府的想买咱们一点好茶，还得求到你面前。”

    “你就吹吧。”陈金乌白了她一眼。不过转而一想，既是晋阳公主觉得可行，她白担心个什么劲儿？正如秦昭所言，大不了损失一年的铺面租金而已。他们家又不是损失不起。

    两人躺在榻上闲扯了几句，陈金乌便道：“也歇了一会儿了，不如去看看景辰那丫头？要不然知道我在她们家住下了，却不去见她，定是要骂我的。”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她这话音才一落，紫苏已在外面禀道：“郡主，辰娘来看你们了。”

    “快请进来吧。”

    秦昭才一说完，就听到门口的罗景辰笑道：“两个丫头说什么呢？也不晓得去看看我，我才听说阿昭回来了，就是金乌也跟着过来了，赶紧儿过来看看。”

    “看看，被我说中了吧？”陈金乌看着罗景辰就是一乐。

    “什么说中了？”罗景辰笑道。

    秦昭忙把罗景辰让到了榻上坐下：“表姐正说要去看看你呢，道是若不去或是去慢了，定是要挨你骂的。”

    “我就这般小气？”罗景辰白了陈金乌一眼，“对了，祖父不是与阿昭一道出门去得意楼的么？没听说去鲁国公府呀？你怎么跟着过来了？”

    “你这是不欢迎我？”陈金乌一边说笑，一边捶了罗景辰一拳。

    罗景辰连忙挪了挪，离得她远了些儿：“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这小身板，可不经你捶的。我哪里敢不欢迎你。不过话说回来，一个阿昭就尽得我祖父疼爱了，再加上一个你，可叫我这嫡亲的孙女儿哪里有地儿站？”

    又转头向着秦昭道：“阿昭你是不知道，便是我们这些亲孙女儿，也难得在祖父面前亲近，倒是金乌这丫头，你罗爷爷欢喜的紧呢，就为着这个，这丫头不晓得在我面前显摆多少回了，这下子好了，有了你，她总算排到后面去了，看她以后还跟不跟我显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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