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分别

作品:《细水流年与君同

    “暄文公主原是先帝最为年幼的女儿,自幼聪敏,也深受先帝的宠爱。她的容貌和才情是这天底下每一位女子都望尘莫及的。就连先帝也曾说过,唯暄文公主最是肖他。像是暄文公主那样让人觉得惊艳决绝的女子,理应生在富贵地,长在繁华处,在最适合她的地方度过属于她的一生。可她却选择了另外的一条路,然后早早的凋零了。”

    说到此处,安樾的语气中充斥着满满的惋惜之情,她是在惋惜暄文公主原本应该是绚烂至极的人生轨迹,却是为了议和一事而陡转直下,最终早早停止在了十七岁,停止在了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之中。

    “我想公子此时提起暄文公主的旧事,大概是以为我不知远嫁蛮夷之地的危险与苦楚,只是依靠着少年时不知事的孤勇,才能一口说出那样的答案来。”安樾轻声说道。虽是如此,可她的语气中却是没有被人轻视的不满。

    “我原本的确是这样想的。不过,现在看来,是我一个人妄自托大了。还请小姐见谅。”许泽见安樾一语道破自己的意图,面上倒也未曾露出丝毫的尴尬之色,只是笑着承认了。

    “公子会这样想也是不奇怪,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安樾心中对此并不是十分在意,只是顿了一下,便接着将话说了下去。

    “小女是不知,当公子初初读到或者是听闻暄文公主的事时,在心中究竟是有何感想?不过,依照小女的猜测,男子初知晓此事的时候,要么是愤慨于前朝的不争,要么则是恨那蛮夷践踏了我国国威,辱没了我国公主,可是如此?”

    许泽认真回忆了下自己多年前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时的心情,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当时还年少,那时的确是异常愤慨,恨自己国家被那群蛮夷如此羞辱,也恨当时国力不继,竟然让一弱质女流生生承担了那么多的痛苦。

    见许泽点头,安樾继续说道,“可是小女身为女子看到的则是,自小锦衣玉食,未曾受过半分人世间苦楚的暄文公主远嫁于蛮夷之地后,活了整整三年。明明伤重,明明饱受屈辱,却依旧是在那乌糟的环境中苦苦熬了三年之久,也换来了三年的时间。暄文公主在那时就是活着的休战条约,而我国国库空乏,无力支撑战事损耗,想来也就是这个原因,才能让暄文公主在绝望之中坚持了那么久。”

    说到这里,安樾抬起头,直视着许泽,这是他们二人交谈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安樾第一次直视许泽。

    “小女同公子说这些,不过是希望公子也能明白,蒲草固然纤弱,但亦坚韧。”

    此时,楼下的文会已经渐进尾声,只是此时的安樾已经没有那个心思去关注堂中的学子们到底是谁说服了谁,又是谁辩倒了谁。

    所以,安樾没等许泽再想要说些什么,便抢先开口说道,“今日同公子一番畅谈很是尽兴,不过天色已然不早,小女还是需早些归家。便与公子就此别过了。”

    许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看到安樾说完场面话之后,立刻带着绿芜和绿浮二人起身,主仆三人一起施施然地走出了状元楼。

    许泽坐在原处,细细想了一下安樾最后同他说的那段话,尤其是那句,“蒲草固然纤弱,但亦是坚韧”,突然就乐了。他是看出来了,这就是为了回怼他之前对于女子的不以为意和觉得她不知远嫁之苦的轻视。倒还真是有几分脾性,不过这样的性子才更好。

    等许泽在心中乐完,回过神来便看到渡鸦正在用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他。许泽本想借着自己如今心情好好,放上他一马,却没有想到渡鸦直接开口了。

    “我说,主子,你是真挑了吗?”渡鸦问道。

    依照自己二十多年来一直跟在许泽身边的经验来看,渡鸦感保证自家主子绝对是对这安家小姐上了心。

    可是,回头看看自家主子到底都是做了什么糟心事,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给人家小姐留下一个好印象,就为了自己心中的那点想法逗来逗去,最后还直接将人给说走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要图个什么?

    当然,这些话渡鸦肯定不会是直接说出口,可这却不妨碍许泽从他脸上直接看出来。许泽不由得磨了磨牙根,从口中挤出了那么一句话,“你说呢?你不懂,这样才会印象深刻。”

    渡鸦听着许泽的话,借机向着楼外望了一眼,外面已经彻底看不见你安樾几人的身影,就连马车也不见了踪迹。看来,这印象的确是有点深刻了,这速度说是避之如蛇蝎也不为过了吧。

    正当渡鸦想要开口将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却突然间觉得自己后背的一块地方一痛,让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夜里妻子告诫他的话,“少说,少嬉皮笑脸,少挨打”。这么一想,渡鸦几乎是觉得自己又听到了叶箬那微冷的声音,当下便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将嘴闭得严严实实的,他可不想再平白无故地挨顿打了,上次的淤青才刚刚散完美多久呢。

    这样的渡鸦倒是有些让许泽感到惊讶了。他方才细想了一下,有些头疼的发现,在安樾心中或许自己是真的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想来也是,自己方才的确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再想想安樾临走时的样子,许泽现在已经觉得要是下次遇见,安樾想要避开自己走也不奇怪了。

    许泽心中是越想越是觉得有些郁闷,正想着渡鸦若是再多说上一句,自己便揍他出气,结果没想到渡鸦竟然学会乖乖把嘴闭上了。找不到借口去揍人,许泽只好将这口气继续憋在自己心里了。

    安樾离开了,许泽的心思本就不在这所谓的文会上,顿时便觉得无聊了。略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许泽站起身来,踢了渡鸦坐着的长凳一脚,“走,回府了。”

    渡鸦跟在许泽的身后,看着大步流星向前走着的许泽,不由得一笑,他可没错过方才许泽喊他时,那语气中淡淡的懊丧。这事等到他回去后,一定要和阿箬说上一说,主子这懊丧的样子,如今可是已经很难见到的了。真是可惜,阿箬没有亲眼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