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嫚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刘元章，眼神中滿是期待。期待他的否决，期待他对她说，她的猜测是错的。可是，她看见他点头，看见他脸上滿是愧疚和难为情。他苦着一张脸，一股难以言表的无奈与难堪。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文婷？那个婊子，我们同意……同意他娶……娶那个婊子吧。元章！你说呢？”

    她声嘶力竭，无比痛苦，一下子站在刘元章面前，近似于疯狂的叫道。她的心已经乱了方寸。大脑中仿佛有无数个小精灵在那里游荡，窜来窜去的窜得她心烦意乱。

    “那个婊子死啦！她死啦！老头子闹得天翻地覆，屋里的东西也砸啦！他还要打我。被逼无奈，被逼无奈呀！”

    刘元章仰天长叹！似乎想喊出心中的委屈和痛苦。

    “她……她死啦！怎么会……所以……所以他就打上文婷的主意啰！我，我不准！我坚决不同意！。那是我的陪嫁丫头，我说了算！我……我不同意！！”

    话到最后，周嫚愤怒到了极点，连文绉绉的为妻也变成了我。周嫚近似于疯狂的怒吼出自己的誓言。她似乎在对天对地，对自己的丈夫宣誓自己的主权和尊严。

    刘元章心痛得浑身战抖。一把将她拥在怀里，不住用自己的亲吻驱赶着她的恐慌与惊惧。安慰她，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男人，不该把这种污糟烂事儿带给你。我该有担当！不该让自己的爱妻这么痛苦，这么难过。”

    他一边说着，一边为周嫚抚摸着后背，为她顺着气。哭丧着脸继续说道：

    “你不用那么着急，我来想办法，我想得出办法应付他们。”

    “想办法？想办法？你有什么办法？倘若真有办法，你还会把这种污糟烂事告诉为妻吗？”

    周嫚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她舍不得文婷，文婷是她买回来的，很小就跟着她，是她看着长大的。他们虽然好似姐妹，可很多时侯她都是把文婷当孩子一样的呵护着。她喜欢文婷，更多的感情是出于同情，她心善心软，见不得别人期负弱者。更不愿别人伤害她所呵护的人。

    她把头埋在刘元章的怀里，任性的痛哭，还不住用自己的拳头擂着他的胸膛。她感觉自己哭了好久，浑身哭得疲惫而乏力。可她的丈夫只是紧紧的搂着她，连一句劝慰的话都没有。她有点受不了，愤怒的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他跟她一样，同样痛苦难过得滿眼满脸都是泪。无声的泪水更加刺痛人心。

    周嫚不哭了，拿起手帕为丈夫拭泪，再把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这时才猛然发现，她的鼻涕眼泪把刘元章胸前的衣裳湿了一片。看着一脸愁苦的丈夫，比起维护文婷来，她更痛爱自己的丈夫。见刘元章为这事难过成这样，这都是为了她，文婷是她的丫头，首先伤的是她的心和面子。她理解丈夫那颗爱她呵护她的心。一阵阵锥心的绞痛，像有无数的针芒在心尖上刺疼。她抬起手来轻轻的为刘元章抹去脸上的眼泪。与此同时，似乎也抚灭了自己心中那股熊熊燃烧的怒火。瞬间她似乎想清楚了一个问题。

    丈夫！只有丈夫才是她终身的依靠。她不能让他一个人着急难过。她应该为他着想，为他分忧解愁。想当初，她提出要把文婷给他做妾，他不是不喜欢不想要。男人就跟领头的雄鸡一样，能收复女人的心是他们的骄傲，能占有女人的身体更是他们炫要的资本，他们恨不得妻妾成群。可是，他为了她，为了她好！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眼下他有难事，为妻也应该为他分担，才对得起他的那一片真情。

    再说老太爷，色心虽然很重，但也懂得怜香惜玉，对女人是满好的。只是他撒种子的面积太宽，很让女人心烦吃醋，心里不舒服。他虽然年纪大了点，看上去身体还满壮实。文婷嫁过去至少还有十几年的好日子过。

    周夫人反来复去的思考，瞬息之间，那些念头在她的心里，已经转了无数个弯。为了她心爱的男人，她开始在心里寻找理由说服自己。

    像文婷这样的出生和身份，好了嫁个偏房庶子作妻，上面有嫡子嫡女压着，日子不见得好过。再有就是嫁给别人作妾，上面有大老婆压着，那日子更难过。而老太爷屋里没有别的女人，首先不用受大老婆的气。其次，老太爷在族里还是很有威信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大家也不敢欺她。远比嫁庶子或作妾强多了。

    周夫人原来想好好的找个良人把文婷嫁出去，自己也算对得起主仆之间的一场友情。可是，东不成西不就，挑来挑去总没有合心的，才把她耽误到二十出头都还没嫁出去。再耽误下去就更难说了。

    把丫头嫁给老公爹，作自己的继母婆？哎哟！啧啧啧！这个脸上是够难看的。以后该怎么处怎么叫怎么面对？越想这心里越不是滋味。试探的问：

    “他们打算怎么办呢？”

    刘元章一听这话，有戏，看来她的心活络了。于是，顺着杆往上爬。

    “这个不是主要的。老爹说只要姑娘不计较，他怎么做都行。”

    “什么意思啊？做女佣也成吗？”疑惑的问。

    “也成呀，反正身契在你手里，文婷到老爹那里，就是换个地方侍侯人而已。只要文婷没什么说的，我们当然乐得这样做啦。既不伤面子还解决了老太爷要女人的事。老爹说不在乎女人什么身份，只要夜里有人陪他说话，给他暖被窝就成。”三九39xs

    “老色狼！”周夫人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

    “哎哎！那可是为夫的亲父亲哟。”刘元草亲昵的在周夫人头上弹了一指，滿是温柔的看着她。周嫚撒娇的睥睨着他。

    “老父亲自从老娘死后，一个人苦熬寒夜，也是可怜，他才四十多岁，这样熬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做儿女的也该为他着想着想才对。”刘元章的话是说给周嫚听的。却更像在说服自己。

    “为老不尊，就该挨骂！”

    刘元章哑口无言的看她一眼，感觉自己很没面子，不好意思的将头扭过去看向窗户。

    “要是做了女佣全了咱们的面子，可委屈了文婷。假如日子一长，她……她要怀孕，再给你生个弟呀妹呀的该咋办？又怎么对世人说？哎呀！这个事情真是难上加难呵！”周夫人十分为难的长叹道。

    “这个事情是有点难，只有一个办法，绝子嗣！”刘元章钢牙紧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周嫚顿时感觉屋里一片阴寒，后脊梁冷风飕飕的发寒。惊愕的瞪眼看着刘元章道：

    “这样做是不是太阴太狠了？文婷也太可怜了。”周夫人十分同情的说。

    “那你就等着接受一个丫头当继母吧。她要是再有点手段，你就准备在她的手里端饭碗，反过来去侍候她吧！”狠诀的眼神。

    “这不可能！文婷不是哪种人。她不会这么做的！”周夫人斩钉截铁，满有信心的说。

    “人都是会变的，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要是不能随环境而变，就有可能被世人抛弃或欺负死！世上没有绝对不变的人和事！”

    周夫人怔忡的看着他，脸色惨白，于心不忍的说。“你的意思就是绝了文婷的子嗣？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这太，太残忍了！我，我下不去手。”

    “哪里用你下手，我找郎中配付中药，让丫头们煎了让她服下，一切事情都解决了。”

    “元章，真要这样吗？文婷她六岁成了孤儿，在叔婶家受了两年折磨。当时买她时为妻看见她穿着一件露肉的衣服，蹲在一个角落里又瘦又小。就像一个可怜的小猫，吓得浑身都在哆嗦，为妻的心都缩紧了。就是看她可怜才把她买下的。”

    眼眶里涨满泪水，声音暗哑，继续说道：“没想到她那么聪明懂事，有时候懂事得让人心痛。我娘都说为妻捡到宝了。”长叹一声，“唉！她八岁就跟着为妻，那年为妻十四岁，比她大六岁。由于怜惜她，为妻处处都在呵护她，她也对为妻格外好，格外亲。直到为妻嫁给爷，她也就成了为妻的陪嫁丫头。”

    刘元章静静地听她细细碎碎的讲述着文婷的故事。不时爱抚的用手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水。

    “元章！文婷真的好可怜。她太能理解人心，太能为别人着想啦！为妻真的，真的好舍不得她。”

    泪水无声的顺着两颊往下掉。悲伤使她难以自控。哀求的目光注视着刘元章。

    刘元章特别不能见女人流泪，女人一流泪他就心软，何况还是他心心念念的爱人。他的心好痛，像针锥一样的痛。可他不能心软，用爱妻的话说，假如他要有办法，绝对不会把这个难题放在爱妻的面前。他只能拥着她，把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上。呢喃的说：

    “为夫知道，为夫知道你有多舍不得她。为夫也很喜欢她。她就是那个命。她在龙凤阁陪老父亲，隔的也不远，想她你还可以去看她。再说，老头子虽然好色，但不欺负女人，对女人还是很好的。比她嫁出去被男人打骂，你看着心痛却无能为力强是吧？无论如何，在刘家没人敢欺负她，你说对吗？如果你这样想，你就会心安了。”

    “好吧，为妻试着去跟文婷谈，看她是什么意思？”

    “不是试，而是肯定的谈。你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她必须按你的意思去做。嫚！你懂了吗？你只能用肯定的方式和态度去谈，这事才有把握谈成。”

    周嫚错愕的看着他，困惑的点点头。站起来往外走。刘元章看着她踯躅犹疑地样子，立刻叫住她。

    “等等！为夫看你游移不决的样子最好不要去。先回屋睡一觉，等大脑清醒了，拿定主意了再去吧。没有必然的把握，一次谈不好再去谈就更不好谈了。这是为夫的经验。”刘元章劝慰的说。

    周夫人返回身重新坐在原来的椅子上，垂头丧气的说：

    “好难呀！为妻真不想去做这样的恶人。为妻感觉自己把文婷卖了，推进了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