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翦撤下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张粗糙的面庞：“拿到了。”

    跟着就见他从鼓鼓囊囊的怀中掏出好几本厚厚的账册。

    赵泫一面接过账册，一面笑着对曹翦说：“辛苦曹指使了，叫堂堂殿前都指挥使做梁上君子，实在委屈你了。”

    曹翦豪爽的拍拍胸脯道：“殿下这说的哪里话，我一介粗人，能够帮上忙就已是极好了。”

    大理寺少卿薛诚把账本摊了满了整桌，颇为担忧的道：“身为朝廷命官，咱们去偷证物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监察御史梁旭无所谓的挥了挥手：“咱们也是为了帮朝廷除害，这些琐碎细节就不用放在心上。”

    三司巡官崔文忌笑着说：“唉，这话可不是你一位嫉恶如仇的御史大人应该说出来的话呦！”

    赵泫等知道崔文忌这是拿梁旭白日的事在嘲笑他，也跟着朗声笑了起来。

    “好了，咱们还是抓紧查账吧，这些从永昌粮号偷出来的账簿，天亮前还要劳烦曹指使给还回去呢。”赵泫笑着对众人说。

    于是，众臣就围坐在桌边，开始紧张的对账查账，曹翦见自己暂时帮不上忙，就在一旁给大家端茶倒水，研墨掌灯打打下手。

    深夜寂静，除了清冷冰凉的月光，整个光州府城唯有这扇窗户里的烛光整宿都亮着。

    就在遥远天际的浓黑渐渐开始变淡的时候，经过一夜紧锣密鼓的查对，光州赋税官粮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如今情况已大致清楚了。”赵泫合上手旁厚厚的粮册，对眼前面带倦容的几人道：“按照我朝施行的两税法，百姓依户纳钱、依田亩纳米粟，不再额外收取其他的杂税、杂捐，灾年依皇命可免税、免粮。”

    “但光州知州私自在地方强行在原本的户籍税金中追加了四十钱杂税，将这部分杂税与各级官员中饱私囊，是横加苛税、贪污纳贿。”

    “他勾结永昌号的粮商，将横收的灾年税粮与本应入仓备荒的官粮一同倒卖，从中牟取暴利，是以权谋私、侵吞国帑。”

    “光州各级官员将前两年本应用于赈灾的灾粮，通过永昌粮号私下换成米碎和麸糠救济灾民，将灾粮再行倒卖从中牟利。待有朝廷派员来查，再从粮铺借粮填仓，将未卖出去的陈米以行善的名义派发，是欺上瞒下，罪犯欺君。”

    “郡西县县令请奏撤销灾年补税，被知州以贪污罪革职。光州知州不上奏、不复核，私自处斩。是无视朝廷法纪，残害朝廷命官。”

    “如此桩桩件件，皆是重罪。从光州知州、观察使、光州通判、再到涉事几府的知府，都罪责难逃。”赵泫神色俨然道。

    梁旭皱着眉头，咬牙道：“不仅如此，光州胆敢欺瞒朝廷到如此地步，必是与建业三司大有关联。只怕这些不义之财，三司各官员也有份瓜分。”

    薛诚担忧道：“但如今咱们皆是查账猜度，并无他们的实际口供及往来文书为证。就算将此情形上报，到了朝堂上，光州知州仍可以辩驳抵赖。”

    崔文忌道：“若要想证明光州之案与帝都三司有所关联，必得拿到双方联络的信函以及光州知州等人的口供才行。”

    赵泫望着大家，神色极为严肃：“双方往来的信函，想必都还留在知州手上，这些是他的保命符，他定不会轻易销毁。至于证据，今日那米铺掌柜不是说两月后就有粮可卖了嘛，我估计是光州知州打算等朝廷钦差走了以后，再将夏收的官粮进行倒卖。”

    “如此，咱们就先莫打草惊蛇，等他们放心大胆的将官粮移出州仓，咱们再杀他一个回马枪，到时候仓库里一粒米都没有，看他们再怎么巧舌如簧！”

    众人闻言，都道可依此法行事。

    于是赵泫便吩咐道：“请曹指使尽快将这些米铺账簿送回去，切莫让人察觉，另外请薛少卿天亮后悄悄回到府衙，将今夜咱们查检的情况告知越王，让越王尽管按照规矩在面上调查，如若什么都差不多，咱们所幸离开光州，让这里的人尽快松懈下来。”

    薛诚听后点头道：“是了，这光州与舒州相连，恐怕消息也是的串联极快。一旦在光州拿人那另舒州定然能够听到风声，销魂罪证。”

    梁旭跟着又担忧道：“但我们都离开光州了，万一在舒州拿人的时候，光州知州等人听到风声，逃了怎么办？咱们岂不是白干一场。”

    赵泫道：“所以就要辛苦曹指使，请曹指使派禁军留在光州城，将一干人等牢牢盯住，防止他们潜逃。同时我也想请梁御史留在这间客栈里，等候米铺的通知，等永昌米铺一通知可以运粮，咱们即刻就从舒州回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梁旭、曹翦都揖手应道：“是，下官必定安排妥当，及时通知王爷。”

    赵泫道：“那就请各位依计行，如无意外，咱们后日一早离开光州。”

    赵溶等人又在光州逗留了一日，果然什么都没有查出，光州知州欢天喜地的送走了赵溶一行人。

    离了光州府城，赵泫和赵溶再次兵分两路，这次换赵泫与薛诚身着亲王紫服，光明正大的往舒州，去巡查皖河大堤与舒州的官仓。

    赵溶、崔文忌、曹翦等人乔装成商贾，往黄州暗访，调查黄州的财税状况。

    两队人马相约，两月后在光州城外碰头。

    赵泫一行人远在舒州城外，就受到了舒州知州及皖城知府的热烈欢迎，进城时百姓们夹道欢迎，欢呼簇拥，简直就把他们当成大胜的英雄一般拥戴。

    那舒州知州已经收到了光州传来的消息，赵泫一到，就积极主动将舒州三年的官粮税收账目交给赵泫核查。

    哪知赵泫看都没看就丢在了一旁，领着一班人直接往皖河大提上去了。

    他这么干倒是有些让舒州的大小官员颇为讶异，好在，这帮人为了应付钦差早早就做好了准备，赵泫到了河边看的，将会是一条无比坚固完美的河防大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