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妈妈：

    见信好。

    再过大半年我就彻底毕业了，我在上个学期已经修够了毕业所需要的学分，成绩同样是全“A”。伊利诺伊州已经是深秋了，枫叶是呈橙黄或红色的，每天早晨校园里面都会起雾，经常会有松鼠跑到校园里觅食。

    你叮嘱的实习我会申请的，争取这个寒假在纽约或华盛顿实习。最近空闲的时间多了起来，我计划把精力放在社团活动上。

    对了，今天的早饭是烤全麦面包和豆浆，中饭是鸡肉沙拉卷和炒时蔬，晚饭是紫菜蛋花汤配清蒸鲈鱼。学校食堂很实惠，我的奖学金足够支撑我的生活。

    你要记得喝牛奶，提醒佟姨一定要中火加热，五分钟。

    爱你的儿子，楚子航。”

    时间是深夜11点半，写完这封信后，楚子航认真地检查了几遍，确认语气无误且没有遗漏后，点击发送。

    至于所谓的晚饭自然是骗人的，楚子航刚刚执行任务归来，正在食堂考虑着点些什么。任务当然也不是什么所谓的实习，事实上他腰间的长刀还滴落着鲜血。

    他每天睡前写一封邮件给妈妈，尽管妈妈并非每天检查邮件。但当妈妈偶尔打开邮箱，就会看见一封封邮件按日期排列得整整齐齐，甚至连儿子每天吃了什么都知道，便觉得楚子航在美国大学里日复一日过着平静的日子。

    在楚子航积年累月的美化中，卡塞尔学院终于在妈妈的心中树立了贵族学府的印象，学术氛围良好，同学关系融洽，楚子航担任某知名部门的部长，是个乐于助人、温和友善的好孩子，学校教授都兢兢业业，昂热校长是一位注重仪表的老绅士，毕业于剑桥，以育人为己任；副校长则是一位先锋教育家，热爱研究美国西部开拓的历史，经常穿得像个牛仔；古德里安教授痴迷文献学，举止有些怪异但可爱；至于他的导师施耐德虽然外貌有些吓人，但内心真的是个善良的人，因为救助学生而烧伤了面部，只能终日带着半边口罩……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英灵殿前的井中喷出通天的火焰，把整座校园的天空映红。食堂的窗玻璃颤抖着，看起来随时有崩碎的风险。楚子航轻轻合上了笔记本，防止灰尘弄脏屏幕。

    不用想也知道是装备部的那帮疯子，据说他们最近醉心于龙焰的研究，这种处于实验阶段的杀伤性武器对龙类有着致命威胁，研究人员声称能够改变人类和龙类战场的局势，对此楚子航不置可否——他自己就是个会移动的龙焰发射器。

    救火车拉着警笛，狂飙到燃烧的井口甩尾停下，龙精虎猛的壮汉们熟练地架起水龙对井口喷射。卡塞尔学院校工部，这群退役于美国海豹突击队的肌肉猛男到场救援，用持微型冲锋枪的架势拿着喷水枪，粗壮的水龙喷涌而出。

    凯撒毕业了，他内心稍微有些失落。狮心会和学生会的竞争画上了句号，可是他丝毫开心不起来。他其实并没有太多空闲的时间，执行部的任务一个接一个地落在他的头上，乘着飞机飞往世界各地，与混血种乃至死侍生死相搏。

    很快他也要毕业了，对卡塞尔学院的学生来说没有“深造”的选项，他只可能成为执行部的正式专员，再就是全世界流转，成为应付突发事件的特派专员。

    然后呢？然后就是升为资深专员，再升为副部长、部长，学院这套组织方式跟政府部门没什么两样，而他会越来越像个公务员。

    这个世界很好很欢乐，只是跟楚子航有些距离，他慢慢地喝着那微苦的液体，回想那个在BJ度过的圣诞节……那天路明非和芬格尔说要去西单的天主教堂过圣诞节蹭圣餐吃，楚子航没去，他说他得去帮一个朋友看家。

    他拿着那柄银色的钥匙，来到那个老旧的小区，打开那扇尘封已久的门。夕阳满屋，空气中满是灰尘的味道，屋子里还残留着那个凭空伪造出来的女孩的气息……他觉得很累，于是躺在了唯一的床上，醒来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

    他再也没能找到奥丁的痕迹。

    他再也见不到那个如影随形、陪了自己很多年的女孩。

    他会一天天地慢慢变老，也许这辈子都找不到奥丁，也遇不到下一个夏弥……他回想起在日本的那段日子里，下雨的晚上他们在高天原的浴池里泡澡，拆客人送的礼物。路明非羡慕地看着凯撒和楚子航手中堆积如山的礼物盒，被凯撒浓重的雪茄味呛得咳嗽。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楚子航枕在刀鞘上出神，凯撒嘲笑着路明非没能收到几张花票。

    可是最终路明非还是攒够了实习期需要的八百张花票。那女孩不知怎么找到了高天原，偷偷签下了一亿日元的支票。投影机把放大之后的支票投在舞台背景上，欢呼声震耳欲聋，上方落下几十串樱花爆竹，足足十万零三百二十响，座头鲸把它们一一点燃，樱花的香气中，爆竹碎片像飞雪那样席卷整个大厅，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回过头路明非已经走得很远了，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在飞雪般的樱红色爆竹花中，他走得摇摇晃晃，像个发条将要用尽的人偶。

    餐厅里静悄悄的。

    这座巴洛克装饰风格的大厅足以容纳1000人同时就餐，但此刻只有唯一的食客。穿着和楚子航一样朴素的男孩，正在如饿虎扑食一样风卷残云般清扫着面前的餐盘。

    牛排经过腌制和煎烤后，外焦里嫩，配上黑椒酱，味道更加浓郁；经过慢炖的猪肉，加入冰糖、生姜、葱、料酒、酱油等调料，口感香醇、肉质酥烂；鸡肉切成丁状，加入花椒、干辣椒、葱姜蒜等爆炒而成，麻辣香脆……

    餐桌上甚至还摆着汉堡可乐。

    路明非总是这样好胃口。

    在他吃到全然忘我天人合一之际，一个人挨着他坐下，放下了自己的餐盘。路明非扭过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楚子航。

    “师兄？”路明非很是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