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特里干了三十多年的渔夫，可从没见过挑鱼砍价这么狠的年轻人……不，就连那些半个便士都要计较半天的妇人，也比不上眼前这个年轻人。

    “不是我挑剔，尊敬的特里先生。”希罗指着面前一条清晨刚捞起来的河鲈，“这只河鲈的眼睛颜色都混浊了，腮里肉的颜色也开始发白了，死亡时间绝对超过半个小时。您觉得这样的鱼一条能卖半便士么？”

    “还有这个鳟鱼！”希罗又指向旁边一条大概二十厘米长的鳟鱼。

    “这条怎么了，你来的时候他可还动着呢。”老特里有些头痛地道。

    希罗满脸真诚地道：“您说的没错，我来的时候，它确实还活着，但是特里先生您看……这条鳟鱼的腮里有寄生虫啊，我的弟弟小亚瑟今天刚刚五岁，我这种连虚空怪物都见过的人当然不怕，可小亚瑟吃了带寄生虫的鱼，万一得了痢疾之类的疾病……”

    “您是南门区远近闻名的好心人，肯定不希望小亚瑟在生日这天吃到不干净的鱼吧。”

    老特里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希罗是胡说八道倒还好，可偏偏句句在理，没有任何夸张。而经希罗这么一闹，周围其他顾客也都知道了这两条鱼的问题，再想原价卖出去可就难了。

    希罗把老特里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心里直偷笑，表情却仍然满是真诚：“这样吧老克里先生，这两条鱼我仍然付你一便士，但您得把这一堆小鱼都送给我。”

    那一堆小鱼最大的不过半个手掌长，这样大小的鱼平时极少有人会买，多数时候都是老特里自己把它们带回家炖汤。

    听到希罗仍然愿意付1便士，只是需要搭上一些没人要的小鱼，老特里满是皱纹的额头舒缓了许多，他生怕希罗反悔似的，赶紧把他要的鱼给包了起来。

    甚至还额外赠送了一条不大的腌鳕鱼。

    希罗满脸“钦佩”地道：“梅丽婶婶说的没错，您果然是个慷慨的好人。”

    “下次再来啊，希罗。”一句马屁让老特里眉开眼笑，完全忘了自己还搭了不少鱼进去。

    “获得特性‘1级砍价者’。”

    1级砍价者，与普通商人交易时的砍价效果提升，并有一定几率获得赠品。

    希罗听着脑海里的声音，看向老特里的笑容愈发亲切起来。

    ……

    帝国居民使用的食用油脂，以橄榄油最为常见，除此之外还有猪和鲸鱼炼出的动物油脂。因为食用油的昂贵，所以烤和炖是平民家庭最常使用的烹饪方式，几乎每家都建有一个做饭用的烤炉。但家用烤炉烤出的面包，无论是面粉的筛滤，还是发酵和烘烤，品质都远远赶不上烘焙店的水准，所以凡可顿一家平时吃的面包，一般要去专门经营的面包房购买。

    伊普利亚是帝国重要粮仓，奥森福特更是行省粮食物资的集散地，所以这里居民吃的面包质量比其他行省要更好一些。虽然说是硬面包，但其实一般是用一定比例的大麦粉和小麦粉混合制成，年景好的时候小麦粉的比例甚至能达到一半，可今年收成大减，硬面包里不可避免地添加了更多大麦、黑麦，甚至还有一些故意没筛干净的麸皮。

    白面包则是纯粹用精制小麦粉制成的面包，斯蒂凡面包房的白面包还添加了少量乳类和糖，经过适当的发酵，烘烤出来相当松软可口，远近闻名，但价格也贵得多，凡可顿家也只有早餐的食谱里才会出现这种面包。

    斯蒂凡太太可不像老特里那样好说话，希罗的砍价努力几乎毫无作用。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斯蒂凡太太在听说今天是小亚瑟的生日后，最终还是赠送了两块姜饼作为礼物。

    ……

    希罗回到家的时候，叔叔夏尔也已经回来了。

    夏尔工作的大磨坊离奥森福特的南门很近，所以工作不忙的时候还能够抽空回家吃个午饭。

    按照帝国平民的生物钟，11点刚过就该是午饭时间了。

    看到希罗抱着一堆物资进了院门，小亚瑟兴奋地迎了上来。

    “希罗哥哥，你回来了！”小亚瑟今年五岁，和黑发黑眼的希罗不一样，亚瑟有着一头好看的金色头发和碧蓝色的眼睛。

    自己这个侄子该不会假的吧……

    “生日快乐。亚瑟！”希罗见亚瑟渴求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怀里的袋子，忍不住笑道：“知道你想吃蜂蜜蛋糕，但得等我把食材拿给梅丽婶婶，不然大家中午就没有烤鱼和炖菜吃了。”

    “嗯！”亚瑟重重地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希罗走向厨房。

    凡可顿家的房子是一幢单层的两居室房屋，外加两间木头搭建的棚舍。希罗搬来后，夏尔夫妇将原本作为杂物间的屋子简单收拾了下，作为希罗的卧室。

    在外城区，拥有一间独立的卧室，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待遇。

    “面包……豆子，洋葱……鱼……嗯，还有亚瑟的蜂蜜蛋糕，看，多亏我向斯蒂凡太太再三拜托，她还送了两块姜饼作为小亚瑟的生日礼物。”

    希罗将买来的物资摆在桌上，又掏出4个便士递给梅丽婶婶。

    梅丽婶婶看着希罗手中的四个便士，讶异道：“居然剩了4个便士……斯蒂凡太太能送两块姜饼已经很不容易了，面包肯定不会少收钱，豆子和蔬菜也应该不会大幅降价，至于鱼……”

    希罗摊手道：“都没有少收钱，总共花了16便士，多的两便士是我昨天下午帮滚石酒馆的葛林姆先生搬运麦酒挣来的报酬。”他没有说的是，那个有着大红色酒糟鼻子的酒馆老板葛林姆总共给了他三个便士，其中一个便士被他在酒吧打听消息时请人喝酒花掉了。

    “那这些小鱼和这块腌鳕鱼是怎么回事。”梅丽婶婶又问道。

    希罗宝贝似的将那一堆小鱼划拉到一边：“我跟老特里砍了好一会的价，最终在两条鱼之外还搭上了这些。”

    “老特里有这么好心？”梅丽婶婶狐疑地检查着希罗买回的鲈鱼和鳟鱼，“嗯，鲈鱼死了不到一个小时，但并不影响做烤鱼排……鳟鱼也很新鲜。”

    检查过希罗买的鱼，梅丽婶婶反而更加奇怪：“老特里虽然好说话，但我可没听说过他会这么大方。”

    希罗笑嘻嘻地道：“那条鳟鱼新鲜但是腮里面有些寄生虫，不过只要把腮切除然后彻底烤熟炖熟就没有关系了。至于这些小鱼……是我用来做鱼酱的。”

    “鱼酱？”梅丽婶婶作为一个熟练的主妇，却从没听说过这种酱汁。

    “那是一种半身人的秘制配方，我以前跟路过的商人学到的。”希罗将那些小鱼丢进陶盆，正准备拿去清洗处理，却看到夏尔走了进来。

    夏尔叔叔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不算高，但体格却十分壮实，和亚瑟一样，有着一头耀眼的金色头发：“你昨天去葛林姆那个矮人店里干活了？”

    察觉到夏尔的语气有些异样，希罗挠头道：“是的夏尔叔叔，我这么什么都不做也不是办法，总不能一直靠你跟梅丽婶婶养活吧。”

    夏尔的语气柔软了下来：“辛苦你了，我和你梅丽婶婶还想等你再缓一阵子。嗯……葛林姆那个老家伙虽然顽固，但是人品却很不错，比很多人类都好。”

    叔叔的话让希罗有些意外，因为在帝国境内，歧视欺压非人种族的行为十分常见，像夏尔这样为一个矮人酒贩子说好话的人可不多。

    这个纪元现在已经是人类的时代了……这是帝国居民乃至整个世界人类的共识。

    “好了！”梅丽拍了拍手，略带严肃地道，“现在请三位绅士立刻离开，厨房该是我的领地了。”

    “遵命，尊敬的凡克顿夫人。”希罗笑着抱起装着小鱼的陶盆，领着亚瑟跑出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