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教化万国

作品:《家父李世民,请陛下称太子

    最新网址:www.xs.fo</p>东宫书房的檀香比往日更浓些,李承乾坐在临窗的书案后,案几上摆着那本李义府的策论,目光落在窗外飘落的梧桐叶上。

    内侍文忠通报“李义府到”时,他没有抬头,只淡淡道:“让他进来。”

    李义府几乎是屏住呼吸走进书房的。青衫虽浆洗得笔挺,却掩不住他微微颤抖的手。

    四年了,从晋王府的长史到西市小巷的闲官,他终于再次踏入权力的核心地带。

    跨进门时,靴底在青砖上蹭出轻响,他慌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罪臣李义府,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李承乾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你的策论,孤看了。”

    李义府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额头渗出细汗,却强作镇定:“臣……臣才疏学浅,策论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殿下斧正。”

    他攥紧了袖中的手,期待着预想中的赞许,或是严厉的斥责。

    但无论哪种,都比被遗忘强。

    李承乾将策论推到面前,点着“火炮轰其壁垒”一句:“孤问你,西域的焉耆国,去年刚派王子入朝,献了三百斛葡萄酿与良马,愿开互市通商。按你的策论,若他们明年因渠水淤塞欠粮,是不是就要架火炮轰他们的王城?”

    李义府一愣,随即硬着头皮道:“殿下,外邦反复无常,若不立威,难保安分!焉耆虽通好,但其地临博斯腾湖,稻麦产量丰足,若能逼其岁输五万石粮食,足以解河西之困。火炮威慑,不过是让他们知难而退,并非真要屠城。”

    李承乾冷哼一声:“知难而退?”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眼神里的不满却清晰可见:“孤在农桑司的奏报里看到,焉耆去年遭了蝗灾,渠水又因暴雨淤塞,半数农田绝收,百姓正靠国库赈济的粮种度日。”

    “你让他们输粮,还要用火炮逼,是想逼反他们,让西域南道的商路彻底断绝?焉耆是丝路要冲,若因苛待失了民心,葱岭以西的商队谁还敢来长安?”

    李义府的脸“唰”地白了,他只算着粮食账,竟忘了焉耆刚遭灾的实情,更忽略了其作为丝路枢纽的重要性。他慌忙跪倒:“臣……臣思虑不周!臣以为……”

    李承乾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失望:“你以为用刀枪就能解决一切?”

    “李义府,你在西市蹲了四年粮行,就只学会了‘强买强卖’?焉耆百姓刚受天灾,你不想着如何帮他们疏浚水渠、补种新种,反而要用火炮逼粮,这与劫掠何异?”

    这句话像耳光一样打在李义府脸上,他伏在地上,后背的冷汗浸湿了青衫。

    惶恐瞬间淹没了他,难道这唯一的机会,就要因为自己的莽撞断送了?

    他张了张嘴,却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的秋风卷着落叶沙沙作响。

    过了许久,李承乾才缓缓开口,声音缓和了些:“起来吧。孤召你回来,不是要问罪,是想告诉你,威可以用,但不能只用威。尤其对这些丝路沿线的城邦,更要恩威相济。”

    李义府哆哆嗦嗦地起身,垂首侍立,不敢看太子目光。

    “你看这策论里的‘新种引进科’。”

    李承乾拿起策论,翻到他之前画圈的地方:“你说要聘外邦农技人员入唐,为什么不能反过来?”

    “派大唐的农技官去焉耆、龟兹这些地方,教他们种耐旱麦、修防渗渠,帮他们清理淤塞的河道,等明年丰收了,再跟他们说‘按增产的三成纳粮’。”

    “他们得了实惠,感激大唐的恩德,还会拖欠粮赋吗?这比火炮轰城,哪个更稳妥?”

    李义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震惊。他从没想过还能这样。

    用技术换粮食,用恩德换顺从,既得了实利,又落了好名声,还能稳固丝路商路。

    “你总说‘以军威驭万国’,却忘了‘教化’二字。”

    李承乾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中原之所以为中原,不是因为刀枪比四方利,是因为咱们有农耕、有历法、有礼仪。”

    “外邦为什么通好?不仅怕咱们的兵,更羡慕咱们的文明。”

    “焉耆百姓遭了灾,咱们送去水车与稻种,帮他们修渠防灾,他们才会真心归顺。”

    “若一味用强,就算暂时屈服,迟早也会反。”

    李承乾指着墙上的《大唐舆图》:“你看西域诸国,多依水而居,却不懂水利修缮;虽有沃土,却不知新种培育。他们缺的不是粮食,是种粮的技术;缺的不是秩序,是教化的礼仪。”

    “咱们派去的不只是农技官,更是‘教化使’,教他们修渠灌溉,是让他们有饭吃。教他们文字算术,是让他们知度量;教他们唐律规范,是让他们懂交易。”

    “等焉耆的百姓靠着大唐的技术丰收,等丝路商队因道路畅通往来不绝,还用得着火炮逼粮吗?他们自然会把最好的粮食、最稀有的特产送来,求着扩大互市,求着成为大唐的藩属。这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李义府脸上,带着引导的意味:“这才是‘以万国养大唐’的根本,用教化铺路,用仁德搭桥,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输粮’,而不是被逼着‘献粮’。”

    “你说的‘军威’,该用来护这条路、守这座桥,防备马匪劫掠,而不是用来对付归心的城邦,懂吗?”

    李义府站在原地,如遭雷击。四年的蛰伏让他只盯着“利益”与“手段”,却忘了大唐最强大的武器从来不是火炮,而是能让万国归心的文明与教化。

    他看着李承乾平静的面容,忽然明白过来。

    太子早就想好了,所谓“考校”,不过是在教他如何把“掠夺”的锋芒,裹上“教化”的外衣。

    “臣……臣明白了!”李义府再次跪倒,这次的声音里没有惶恐,只有茅塞顿开的激动。

    “殿下是要以教化之名,行互利之实;以仁德为表,固粮仓为本!派教化使传农技、兴水利,既显大唐恩德,又能稳获外粮,比火炮逼粮高明百倍!尤其对焉耆这些丝路城邦,更该如此!”

    李承乾看着他终于开窍的样子,嘴角终于露出一丝淡笑:“看来你这四年没白蹲西市。”

    “起来吧,孤给你个差事,去农桑司和汇通司各借十个人,组个‘西域教化筹备组’,把你策论里的‘贸易专司’和孤说的‘教化使’合到一起,先从焉耆、龟兹开始拟个章程。三天后,孤要看到具体的方案。”

    李义府重重叩首,声音因激动而哽咽:“臣……臣定不负殿下所托!”

    走出东宫时,秋阳正暖,李义府摸了摸腰间的旧金鱼袋,忽然觉得它似乎又有了光泽。

    他终于明白,太子要的不是一个只会喊打喊杀的莽夫,而是一个能用“教化”包装锋芒、用“仁德”获取实利的务实者。而他,抓住了这个脱胎换骨的机会。

    ——

    贞观二十四年深秋的夜,十月初十的寒风卷着冷雨敲打侯府的窗棂,密室里的烛火被风搅得忽明忽暗。

    侯君集披着貂裘,手指在铺开的《长安城防图》上划过,声音压得极低:“十月十五夜,金吾卫东门放火为号,王将军带三百死士闯大安宫,请陛下‘亲政’。”

    “李郎官在吏部稳住文官,防止东宫调令传出;至于李承乾……”他眼中闪过狠厉,“只需一支偏师围了东宫,断他与外界联络,大事可成!”

    政变,从来靠的不是兵力,而是如何掌控中枢。

    火炮再强,强不过人心。

    座下的旧部们纷纷颔首,有人低声道:“将军放心,贺兰都尉已在东宫备好内应,届时定能困住太子!”

    侯君集满意地捋了捋胡须,看向站在角落的女婿贺兰楚石,语气缓和了些:“楚石,你务必盯紧李承乾的动向,十五前夜发信号告知他是否在寝殿。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成了,你我皆是辅政功臣;败了……”

    他没再说下去,密室里的寒意却更重了。

    贺兰楚石躬身应道:“丈人放心,小婿定当办妥。”烛火照在他脸上,一半在明一半在暗,没人看清他眼底深处的平静,这份平静,早已在无数个向稽查司传递密报的深夜里,磨得坚硬如铁。

    同一时刻,东宫书房的灯火彻夜未熄。李承乾铺开贺兰楚石刚送来的密信,上面用朱砂标注着侯君集的核心党羽名单。

    王伏胜金吾卫中郎将,李孝节吏部主事,赵德言前秦王府属官。

    起事时间、地点、兵力部署,赫然在列,与稽查司连日来的监视结果分毫不差。

    “看来侯君集是真急了,选在十五动手,想借月黑风高遮掩行迹。”

    李承乾对侍立的稽查司校尉道,“按计划行事,今夜子时动手,先控制王伏胜等核心党羽,断他臂膀。”

    “金吾卫那边让郭将军换防,借口‘冬防演练’,接管东门防务;贺兰楚石继续留在侯府,稳住侯君集。”

    校尉躬身领命:“殿下放心,三百稽查卫已在侯府周围布控,只等子时信号。”

    十月初十的子时梆子刚敲过第一响,长安城内忽然响起急促的甲胄摩擦声。

    王伏胜正在金吾卫营房清点夜巡人马,门外突然涌入一队身着黑衣的稽查卫,刀光在烛火下闪着冷光:“王将军,奉太子令,你涉嫌谋逆,拿下!”

    他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已被铁镣锁住,营房里的亲信刚要拔刀,就被弓弩指着咽喉,瞬间溃散。

    吏部主事李孝节的府邸同样被围,稽查卫从他书房搜出与侯君集往来的密信成了铁证。

    前秦王府属官赵德言刚裹紧棉衣翻墙逃出后门,就被等候多时的金吾卫按在泥泞里。

    侯府密室里,侯君集还在与心腹们歃血为盟。他刚接过赵德言递来的“誓书”,就听见院外传来喧哗,夹杂着兵器碰撞声。

    一个家仆连滚带爬冲进来:“将军!不好了!稽查卫围了府邸,说……说要查抄谋逆证据!”

    侯君集猛地站起,腰间的佩刀“呛啷”出鞘:“慌什么!咱们有三百死士,跟他们拼了!”

    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女婿贺兰楚石身上,厉声道:“是不是你泄的密?!今日才初十,他们怎么会知道!”

    贺兰楚石缓缓后退一步,从袖中掏出一枚鎏金令牌。

    那是东宫稽查司的信物。

    “丈人,太子殿下早已知晓你的计划。从你九月拉拢王伏胜开始,每一步都在监视之中。你以为选在十五动手隐秘,却不知稽查司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侯君集目眦欲裂:“你……你这个叛徒!”

    说着,挥刀就向贺兰楚石砍去。

    可刀锋还没落下,密室的门就被撞开,稽查卫的弓弩齐刷刷对准屋内,为首的校尉冷声道:“侯君集,束手就擒吧,你的党羽王伏胜、李孝节已尽数被擒!”

    侯君集看着涌入的稽查卫,看着被押进来的王伏胜、李孝节,看着贺兰楚石手中的令牌,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踏入了陷阱。

    他手中的刀哐当落地,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案上。

    “李承乾……好手段……”他惨笑一声,声音里满是不甘。

    “我跟着陛下闯玄武门时,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如今竟栽在他手里!”

    十月十一的天蒙蒙亮时,侯君集被押往东宫受审。

    李承乾坐在书房,看着这个鬓发斑白的老将,想起李世民传来的话。

    可眼前的人,眼里只剩浑浊的怨毒。

    “为何要反?”李承乾问。

    侯君集梗着脖子:“你新政排挤旧臣,重用寒门,把我们这些跟着先帝打天下的功臣当草芥!我不服!”

    李承乾淡淡道:“孤重用能吏,不问出身,你若安分守己,左金吾卫的俸禄能养你到老。”

    随后拿出密信:“可你勾结党羽,欲逼父皇复辟,搅动天下,这不是为功臣争体面,是为一己私欲乱国。”